第8章 席面上桌,岑羽相邀

謝時望向岑羽,眼底閃過一絲驚訝。謝巨自然不可能實現有岑羽的授意,随即謝時心下了然,這想必是剛才他獻的那張方子帶來的後續效應。謝巨一事雖然免去了牢獄之災,但是人人都知道他監守自盜,謝巨的名聲也壞了,連帶着謝時的名聲也有可能受到影響。

旁人可不知道謝時和岑家的交易,自然不會懷疑岑羽說的話,畢竟堂堂副山長也沒有必要捏造事實包庇一個小小的廚子。這會後廚這麽多人聽着,想必這一通洗白很快就會傳遍書院。

不得不說,岑羽若是要拉攏一個人,絕對是熨帖周到到讓人好感倍增的,起碼謝時便覺得以後若是有什麽機會,岑羽會是他第一考慮的合作對象。跟這種人交往、合作,絕對是最舒服的。

岑羽見謝時看過來,有些得意地挑了挑眉,不過面向旁人便沒有這般溫和了,“盧賈身為主廚,卻無故曠工,又冒犯貴客,這主廚的位子你也不必幹了,吩咐賬房,給他結了這個月的工錢走人吧。”小厮兒潘達連忙應下。

盧賈這會悔得腸子都輕了,這謝時竟然與岑大官人搭上了關系,還成為了座上賓了!早知如此,他哪敢太歲頭上動土,去動謝巨的歪心思!

但是這會除了他的狗腿子,已經沒人在意他的懊悔了,因為經過炭火和時間的釀造,蒸鍋和炖鍋的香氣已經沸騰到了極點,漂浮在每個人的鼻尖。謝時見狀,沒有再理會閑雜人等,直接揭開鍋,白色的煙霧升騰間,一盤盤佳肴被一雙白皙修長的手端上桌。

謝時的任務已經完成,接下來的上菜和收拾自然不用他去操心,自有人安排。今日發生的事情不少,他還上手做了一桌席面,但到底身體剛重病一場,哪怕恢複,也尚失一些元氣,此刻謝時也有些疲倦。然而這具身體也有令他欣喜的發現,也不知道是否為穿越的饋贈,謝時如今的感官比起現代時,竟然有所提升。

他的廚藝雖然好,但若是從前,他絕對做不到這麽大的“群攻殺傷效果”,只因這次做菜的時候,謝時能明顯感受到自己的嗅覺能準确辨識出每一絲細微的味道,眼睛可以看出食材火候微妙的變化,舌尖可以品味出任何一種調味……

所以這涼拌四件、四菜一主食可謂是火候恰到好處,調味不差分毫,加上謝時精湛的刀工,甫一裝盤,岑羽便迫不及待地食指大動,正想邀了謝時一起赴宴,快快品嘗佳肴,就聽外邊傳來一些動靜。他擡眼一瞧,立刻厲聲喊道:“韓寧!你這小子又逃學!這次我定要告訴你小叔,讓他來收拾你這個小兔崽子!”

那被叫到名字的是個玉面小郎君,大約十一二歲,生得眉眼精致,一雙眼睛黑而亮,有些輕微的下三白,此時臭着張小臉,讓人很容易想到伸出幼爪故作兇狠的奶豹。

韓寧不服氣道:“又不是只有我一人,堂長為何只說我!還有,我們可不是逃學,而是提前交卷罷了!”堂長乃副山長的另一稱呼,平日裏書院的學生們都尊稱岑羽為堂長。

其餘三個同窗這會都躲在韓寧身後,聽到這,都露出頭應和道:“是真的堂長,今日歲考,學生們提前交卷,先生便讓我們出來了!”實則老先生是氣得将他們趕出了課堂。岑羽點了點他們,示意等之後再算賬,這會先放過他們。

四人中有一生得濃眉大眼,身形富貴的小胖子,臉皮厚,膽子也大,見堂長這會不找他們麻煩,立即順杆子往上爬,他沉醉地嗅了嗅空氣中的香味,舔着臉道:“堂長,今日食堂來了新主廚?做的菜好香呀!”

岑羽氣笑了,“這可不是什麽食堂廚子做的,而是謝生親自下廚,做給宋郗宋老先生和山長他們的席面,可沒有你們的份,都一邊兒去。”

那小胖子一聽,登時垮下了一張吃得胖乎乎的圓臉,就連冷着一張酷酷小臉,在旁裝作無動于衷的韓寧嘴角弧度都往下掉,顯然心裏并不像面上一樣不在意。

小胖子垂涎地盯着一個個食盒,随即他眼尖地瞟到鍋裏剩下的雲吞,立馬又退而求其次:“不敢吃山長他們的份,我們吃點這鍋裏的剩湯剩菜就好了,就讓我們也有幸嘗嘗謝先生的手藝吧。”謝時雲吞捏的比較多,這會鍋裏剩下不少。

小胖子他們不認識謝時,但見堂長稱他為謝生,便知他至少該是個書生,而不是廚子。後廚的幫廚們聽了,心下一陣失落,這些剩下的菜貴人們不吃,向來都是他們後廚自己解決的,原本已經有不少人都等着大人們都走了之後,便要去舀那雲吞吃的。

謝時饒有興趣地看着這幾個學生,這幾個應該是這古代書院裏讓夫子頭疼的問題學生,但是岑羽的态度看似怒罵,實則親昵,學生們也敢跟他鬧騰,想來應該是相熟的。他對小孩子一向寬容,見他們喜愛自己做的東西,便吩咐打湯的一人給他們舀了一碗雲吞。他注意到,見自己舀了四碗,那個酷酷的小郎君眼睛都更亮了幾分。

岑羽見狀,笑着拱手:“幾個頑皮的學生,讓探微見笑了。”學生們也很有禮貌,也拱了拱手謝過謝時。

小胖子最迫不及待,接過碗,便不顧形象,直接在後廚的桌上吃了起來。其他幾個見狀,也有樣學樣,就連韓寧也默默地融入其中,只是吃得矜持一點罷了。

岑羽沒再理他們,和謝時一起出了後廚,邊走邊邀請謝時一同赴宴,今日要招待的貴客宋烯老先生是本朝理學大儒,若是能得到他的指導點撥,對于目前過了府試的謝時将來科舉還是大有益處的。

然而謝時并無意再行科舉,便拒絕了。

岑羽被他話裏的意思驚到,“這是何故?可是有何難處?”一個寒窗苦讀十年,又已經走上科舉之路且有才名的少年人,他不信僅僅得到秀才功名便已經滿足,随即他又想到如今謝家的境況,想來家中并無餘錢,于是又道:“若是資費不湊手,探微也不必擔憂,我可将你的塘坊分紅先劃一部分給你應急。”

二人恰好路過一片碧荷連天的綠湖,廊下竹林陰涼,一陣清風從湖面上襲來,荷香隐隐,将風姿灼灼的青年寬袖吹得鼓起,露出清瘦的手腕,真可謂應了那句“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謝時搖頭:“如今朝廷,內北國而外中國,內北人而外南人,縱是登科進士,身為南人這等‘外人’,便是進了官場也不受重用,無法為民分憂,實現己身抱負。鬼門關裏走一回,時已經看淡名利,無意于官場沉浮,只願做一逍遙閑散人士。”

本朝乃蒙族立國,掌權的主要還是蒙人和色目人,哪怕是少數幾個身居高位的漢人,也非飽讀詩書滿腹學識之人,蒙人、色目人、北人、南人四種人中,南人地位最為低下。從科舉錄取的進士便可以看出,哪怕南人文章最佳,學問最好,前三甲也絕對不能給南人。

當然這些只是謝時應付別人的理由,退科舉的真實原因是他在現代位面是理科生,大學本碩學的都是怎麽種田的專業,如何應付得了科舉,只能編一個大病一場後心境豁達看淡名利的故事,給自己之後不參加科舉找合理借口,畢竟這時代的科舉制對于對前朝影響最大,感情最深的南人确實不怎麽友好,也不乏自居為前朝遺孤遺老的士人不願做官。

岑羽是個愛與人打交道的,他自有一雙看人極準的眼睛,但是如今他卻發現自己看不透眼前的謝生,他好奇道:“探微可是要效仿避世歸隐之士?”如今看來,謝時這名起得真是玄妙,謝時謝時,可不正是避世之意!再看謝時,可不正是無欲無求的仙人樣貌!

謝時沒想岑羽腦洞這麽大,笑着搖頭,不免多說了一些自己的想法:“時乃一俗人,嗜花草,善烹好啖,留戀醰醰之味,人間煙火,或許之後會和家父開一小館子,忙時經營,閑時侍弄花草。”畢竟他的主業是搞種植的,到了古代也不能忘本,古代也更加有大作為的空間!

岑羽被他這麽一說,立馬又想起剛才廚房裏那一盤盤美食佳肴,當即口不過腦,“開小館子多浪費探微你的手藝,不如來書院當主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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