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
本就因前途未蔔的坦白而惴惴不安,誰知道又猝不及防地見了個家長。
小混混這一整天都有點心不在焉,時常坐着就走了神,目光飄忽,漫無目的地落在虛空中的某處。
其實他發呆和不發呆,看上去差別并不很大,哪怕不發呆,臉上也通常沒什麽表情,仿佛對任何事都淡漠無所謂。
但知子莫若母,即便是細微的情緒變化,梁母也看在了眼裏,柔聲問他是不是最近太累了,還是心情不好。
小混混回過神來,有點心虛地說:“我沒事,可能是沒休息好。”
“那你早點回去吧,”梁母笑道,“今晚媽媽陪着就夠了,你好好休息。”
聞言,小混混猶豫片刻,還是點了點頭。
總歸他留着也沒什麽用,而且确實需要早點回去,提前再準備一下。
夜幕降臨,夏日暑氣消去大半,街邊逐漸熱鬧起來。
醫院離市中心很近,沿途自是繁華熱鬧,時有成雙結對的情侶,依偎着走在路上。
這其中還有一對頭發花白的老夫婦,腳步雖然蹒跚,卻仿佛洋溢着幸福活力。
小混混恰好走在他們後面,目光無意識落在他們光明正大牽在一起的手上,盯了很久。
驟然回神後,又覺得自己這一行為莫名其妙,便匆匆挪開視線,低頭加快了腳步。
剛走進房子,褲袋裏的手機響了三聲,是設置的特別關心提示音。顧不上關門,小混混摸出手機,點開界面。
「尤:崽崽,結束可能要十一點半了,你到時先去睡覺,不用等我。」
十一點半,也沒有很晚,何況小混混早就做好了徹夜難眠的準備。但他不想讓金主察覺異狀,是以沒有反駁,只是回了個“好”。
還有将近四小時的時間,小混混卻已然無所事事,他在沙發上坐了會兒,覺得胸腔裏像是被人點了火,燒得很旺。
灌了三杯冰水後,仍舊難以平複。幹脆不平複了,他站起身,繞着客廳,邊走,邊默默排練待會兒要說的話。
可那些話都早已在心裏說過無數遍了,四下無人時,很容易就能一字不漏背出來,沒多久就排練好了,于是又只能在沙發上坐下,繼續無所事事。
時鐘跳到十一點半,大門那邊依然沒什麽動靜,倒是小混混繃着太長時間,再加上坐久了,莫名有點困。
他幹脆拿上睡衣,走進浴室,打算先沖個澡提神。
好巧不巧的,他剛穿好衣服,胡亂擦了把頭發,那邊門鈴聲就急促地響了起來。
雖然小混混知道金主是有鑰匙的,但還是第一時間跑了過去,透過監視器,看到陳助正在按門鈴,金主靠在旁邊的牆上,眉宇間滿是疲态。
看到門後有點迷茫但顯然還沒睡的小混混,陳助松了口氣,“還好您醒着,尤總喝醉了,只說要到這邊來,卻不知道怎麽進門。”
喝醉?
小混混下意識看向金主,想看看這人喝醉是什麽模樣。
他潛意識裏理所當然地認為,金主這樣永遠不慌不忙、胸有成竹的人,是不會放任自己被酒精麻痹大腦的。
察覺到視線,金主緩緩看過來,對上小混混的目光,笑了一下,看上去還算有條理,不像喝醉的樣子。
“沒醉,沒喝多少。”他眸光沉得像深秋潭水,目不轉睛地盯着小混混,視線落在因睡衣領口大而露出來的鎖骨上時,很輕地蹙了下眉。
“尤總只有喝醉時,才說自己沒醉。”陳助毫不留情地拆臺,繼而苦笑道,“對面來的都是老狐貍,勸酒很有一手,尤總這才喝多了。”
生意場上,觥籌交錯常有,不是想避就能避開的。
小混混有點心疼,眨了下眼,說:“好,我知道了,我扶他進去。”
陳助點點頭,轉身離開前又像彙報工作似的留下一句:“對了,尤總喝醉不會做什麽出格的事,就是有點不記事,您今晚和他說什麽,可能明天就忘了。”
小混混點了下頭,道了謝。
目送陳助離開後,小混混轉過頭,就見金主依舊目光灼灼地望着他,眼睫半垂,炙熱的同時又有幾分慵懶。
心髒突突跳了兩下,小混混試探着開口:“尤先生?”
“嗯。”金主嗓音低沉,“我沒醉。”
這下小混混确定他是喝醉了,失笑道:“那你怎麽不自己開門?”
金主不說話,頓了一下後,兀自朝門裏走去。
小混混本來是打算扶的,但看他走得很穩當,便放棄了,跟在後面進門。
他剛把門關上,金主驀然停下,忽的轉過身來。
玄關處燈光昏暗,小混混一時沒有剎住腳步,實打實地撞進金主懷中,下意識“嘶——”了一聲。
金主也有些錯愕,他大概正處于半漂浮的微醺狀态,反應和動作都比平常慢一些。
頓了片刻後,他伸出手,抓住小混混的手腕,把捂住腦門的掌心挪開,查看情況,“撞疼了嗎?”
疼倒是也沒有很疼,小混混搖搖頭,“沒事。”
又仔細确認好久,金主終于放寬心,彎了下眼角,微微俯身。
額頭上傳來一片溫熱的觸感,小混混這才發現他們此刻距離那麽近,近到可以聞到金主身上淡淡的酒味。
他其實并不喜歡酒味,之前在夜總會上班,每次回家後都會迅速換掉沾滿味道的外套。
但金主不一樣,他是與衆不同的,與衆不同到,哪怕同樣是酒味,也很好聞。
與酒味相對的,是小混混剛洗完澡的沐浴露味。
沐浴露是梁母買的,在銷售員的推薦下拿了瓶櫻桃味的,小混混總覺得太甜了,有點膩。
金主親了親小混混的額頭後,一寸一寸下移,移到耳側時,含糊不清地說了句:“崽崽,你好香。”
渾身像是過了電,小混混僵在原地,說不出話來。
金主笑了笑,忽然想起什麽,分開些許,低聲道:“你早上說有話要和我說,現在可以說了嗎?”
所剩無幾的理智找回幾分,小混混點點頭,拼命在空白的腦子中翻找,想要找出之前演練過無數遍的話。
可關鍵時候腦子卻像是鏽住了,怎麽也回憶不起來。
金主耐心等了會兒,沒等到他開口,就又緩緩地湊過來,想要親他。
小混混在對方的吻即将落到自己唇上時,破罐子破摔地問了句:“你喜歡我嗎?”
但吻還是落下來了,滾燙的,混雜着酒味和櫻桃味。
親了會兒後,金主像是才回過神來,退開幾寸,偏頭沉思片刻,問:“你剛才說什麽?”
“你喜歡我嗎?”
金主像是聽到了什麽很好玩的話,眉眼全被笑意浸染,“為什麽這麽問,你覺得我可能不喜歡你麽?”
平日裏總是低沉的嗓音,此刻因着醉意,帶了幾分沙啞,很有哄騙意味。
小混混卻漸漸回過神來,他深吸了口氣,冷靜道:“不是那種喜歡。”
金主慢聲問:“那種喜歡是哪種喜歡?”
“是……”小混混想說是包養的那種喜歡,但他頓了頓,又吞了回去,“算了,等你酒醒再說吧。”
他不想在這個二者都有點不清醒的時刻表白,無論結果如何,都顯得太不鄭重了。
金主皺了下眉,聲音很沉很清晰:“都說了,我沒醉。”
他還維持着扣住小混混手腕的動作,吐息帶着溫度,酒精在空氣中發酵,令後者也有點暈。
小混混抽回手,“那也等明天再說吧,我現在說,你明天就忘了。”
金主素來是不會對他展露強硬态度的,聞言也只好作罷,微微颔首,說:“好,那就明天說。”
頓了頓,又補了一句:“喜歡的。”
“無論你說的是哪種,我的回答都是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