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1)

白晝一日短過一日,夏末轉瞬即逝,伴随着幾場細雨,秋天如期而至。

在開學季到來之前,金主讓人給小混混在省會重新安排了補習機構,學校的話,還是挂名在之前的高中。

細說起來,省會的教育資源必然是更好的,小混混在省會學習,還能搶先了解到高考新政策。

像他這樣情況,急不得,學一年能考出理想分數是最好,考不出來,也正常。金主的意思是讓他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慢慢來就行。

梁母在和小混混促膝長談之後,還是決定帶外婆回本市。她尊重兒子的決定,同時也希望自己可以力所能及地幫一些忙。

外婆的身體恢複得還不錯,她年輕時開過雜貨鋪,在本市有不少認識的老朋友,如果強留在省會,反倒不利于心情開闊。

梁母打算把雜貨鋪重新開起來,照顧老人家樂呵地頤養天年的同時,也好讓小混混可以心無旁骛學習。

出櫃意料之外的順利,小混混在和外婆坦白後,原以為會迎來老人家的不理解,沒想到她短暫地沉默了幾秒後,笑了笑,說:“我就知道。”

小混混擡眸看她,有些錯愕:“您很早就看出來了?”

“也不是很早吧,”外婆回憶了一下,“小尤說自己有對象時,我還沒有多想的。”

“但他後來經常過來看我,你們在樓下偷偷講話,被我發現過好幾次啦!”

老小孩老小孩,外婆說到這裏時,有點狡黠地眨了眨眼,像是在炫耀自己的敏銳和沉得住氣。

小混混的睫毛顫了顫,有點心虛地垂下了眸。他以為自己足夠隐蔽,縱然金主離開時會有留戀,也能顧全大局不表現出來,卻沒想到還是被看出了端倪。

“那您覺得……他怎麽樣?”

“小尤嗎,小尤當然很好。”外婆笑着,摸了摸小混混的臉頰,“他對我們川川也很好,外婆都看着呢。”

“我看人可準了。”

說到這裏時,外婆望向虛空,蒼老的瞳孔裏劃過幾絲落寞。像是山間敲起晨鐘,帶着悲憫,飄往曠野。

她看人可準了。

準到很早以前就看出來,小混混的爸爸不是什麽好人。但梁母不相信,飛蛾撲火地跟随而去,最後帶着滿心凄苦,郁郁而歸。

好在外孫不會延續女兒的不幸,外孫遇到了真正值得喜歡的人,這一輩子,都會幸福。

金主提前一周規劃了行程,空出外婆出院的整天時間,和小混混一起送她們回去。本市離省會不算遠,約莫兩個小時的車程就到了。

小混混的家在那種老式小區,雖然溫馨幹淨,但和別墅相比肯定是天壤之別。他怕金主不适應,想讓金主在車裏等,後者只是笑了笑,說沒事,一起搬東西更快。

像很多對孩子上心的家庭那樣,小混混家裏牆壁上,貼滿了他上學時拿到的獎狀。

小混混在幫梁母收拾房間,金主就站在客廳的牆邊,對着獎狀一張張看過去,樂此不疲,甚至拿出手機拍了張照。

小混混喝着水從廚房出來,見狀差點沒被嗆到:“你幹什麽?”

“收藏,”金主晃了下手機,屏幕上是剛拍的圖,“要是媽媽和外婆舍得的話,能帶一張回去更好。”

“……”小混混把手上的另一杯水遞過去,莫名其妙道:“這有什麽好收藏的。”

話是這麽說,但他還是和金主并肩站着,也慢慢看過去。

這些獎狀都是高中之前拿的,挂在這裏時間長了,自己已經無意識,現在重新看,仿佛隔了好多好多年,久遠到印象模糊。

靜靜地看了一會兒後,金主輕聲開口:“崽崽。”

“怎麽?”小混混下意識轉頭,和金主對上目光。

金主笑了笑,揉了下他的腦袋,“你很優秀。”

小混混頓了一下,沉默片刻後,有些黯然地收回視線,“那都是之前了,我現在……很糟糕。”

說着就想轉頭,轉着轉着卻被人捏住下巴撥了回來。金主低頭看他,目光沉沉的,含着愛意,也很嚴肅。

“哪裏糟糕?”他說,“現在也很優秀。每個時候的你,我都想珍藏。”

聞言,小混混眨了下眼,攥住金主的衣擺,很久後展顏笑了笑,說:“好。”

從家裏出來後,并肩走下樓時,小混混的手伸過去,很輕地攥住了金主的食指。

察覺到他的動作,後者笑而不語,只是極有默契地回握過去,十指相扣。

老小區裏住的大多是上了年紀的大爺大媽,他們在樹蔭裏乘涼,初秋的陽光還帶着幾分燥熱,烤得地面微微發燙。

在看到那樣兩個相貌出挑的人牽着手走過時,他們或多或少都投去了帶着好奇或詫異的目光。

小混混卻不再做賊心虛,泰然自若地走過去,甚至在遇到熟人,對方問了句“樂川,這是誰呀”時,惜字如金地答道:“男朋友。”

回省會前還要去一趟本市的補習機構,拿落在那裏的學習資料。

車不能開到門口,司機停在了稍遠的地方。

縱然沒有要親自現身的行程,金主手機裏還是有不斷跳出的需要他處理的消息。

他本來打算和小混混一起過去,但後者不斷保證自己只需要拿一點東西,很快就回來,這才放棄,坐在車裏等。

機構裏那位大叔給小混混做了登記,唏噓個不停。

遺憾是肯定的,少了這麽多錢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畢竟是教書育人的地方,對好苗子總是有“惜才”的想法。

但在得知小混混是要去省會學習後,大叔就沒說什麽了,他拍了拍小混混的肩膀,故作深沉地說了句:“梁樂川同學,那就頂峰再見了。”

小混混笑了笑,微微颔首,轉身離開。

再出來時,外面居然下了雨,電閃雷鳴,分明是初秋,卻延續了仲夏的變幻莫測。

手機響了響,是金主發過來的消息,只有簡簡單單四個字:“等我一下。”

小混混回了個“好”,便把手機收回口袋,随意地靠在門口的牆邊。

沒有過很久,漫天雨幕中,緩緩走來個撐着黑傘的高大身影。

風很大,金主卻走得很穩,一步一步地,走到小混混面前,對他微笑,說:“走吧。”

傘挺大,但要在暴雨的天氣中容納兩個成年人也是勉強,他們肩膀挨在一起,走得很慢。

路過一個地方時,小混混忽然停住,拽了下金主的袖口,喚他:“尤予橋。”

“嗯。”

“你還記得這裏麽?”

金主側頭看了看,旁邊是一片竹林。伴随着狂風,竹葉沙沙作響。

在這個地方,小混混曾向金主走近了第一步,獻上比風還輕的吻。

“記得的。”金主的聲音伴随着雨打傘面,顯得很缥缈,他笑着,說,“崽崽,你想幹什麽,就幹什麽。”

話音剛落,小混混伸手,覆住金主撐着傘的手背,另一只手攥着他的領帶,把人微微拉向自己,幹了此刻想幹的事情。

他們在雨中接吻,濺落的水珠打濕褲腳,侵染了幾分涼意。

唇卻是暖的,暖意慢慢蔓延,逐漸包裹全身。

有那麽一瞬間,滿林的竹葉好像停止了晃動,心甘情願為他們做背景布。

竹是最為堅韌的植物之一,縱然在狂風暴雨中,依然有種“終難催折”的孤勇。

愛意也是,哪怕有千難萬險,終究難以磨滅。

-正文完-

☆、番外1

這年入冬很早,似乎是在一夜間,溫度便驟然降了許多。

寒潮來得猝不及防,也就導致了走在街上,時常會出現穿短袖的和穿棉襖的擦肩而過,面面相觑的奇觀。

小混混倒是對溫度沒太多直觀感受,他每日晨起去上課,晚上披着月色回家,往來都有司機接送,想凍也凍不着。

除了,看書到夜深人靜,上床睡覺時,會覺得被窩裏有點空,有點冷。

習慣,有時真的是很猖狂。

過去他也都是一個人睡,為了省電冬天幾乎不開空調,就算開了,那臺破舊的老家夥也派不上多大用場。

饒是如此,也沒覺得有多難捱。

可現在住在寬敞的別墅裏,空調二十四小時智能感應,居然還是受不住。

大概,是因為習慣了睡前被人抱在懷裏,溫存地從額頭親吻到頸側,乍然變成獨自一人,才會覺得孤枕難眠。

金主是在國慶假期結束那天出發前往倫敦的,他過去也是國際航班的常客,卻從沒有哪次像這次那麽舍不得。

臨行前,小混混幫他打領帶,斂着眸,動作不能更慢。不想讓小孩心裏郁結,金主有意逗他:“崽崽,要半個多月見不了面,你會想我嗎?”

本以為照小混混的性子,哪怕會想,也要口是心非地否認。沒想到這人沉默片刻後,倏地擡起視線,很堅定地點了點頭,說:“會。”

“尤予橋,早點回來,我會很想你。”

可工作上的事,哪裏由得想早點就早點。一晃到了十月下旬,依舊歸期不定。

不過人不在,倒是方便了小混混幹些早就想幹的事情。

之前上班,賺到的錢有部分存着沒動,他把幾張銀行卡的餘額湊了湊,看了下還剩幾萬。于是把這些錢都提到一張卡裏,揣着前往了奢侈品專櫃。

櫃姐熱情地詢問小混混需要什麽,只是後者自己其實都沒有想好,斟酌許久後,視線驀地被什麽東西吸引。

那是套搭配的領帶夾和袖扣,乍一看挺低調,但仔細看卻覺貴氣逼人,不容忽視。

小混混平靜的目光終于有了幾分波動,他指了指,說:“那個吧。”

大抵是這個少年又好看又不找麻煩,櫃姐也打心眼裏喜歡,于是頗為誠懇,“您是要自用還是送人?這個更适合商務人士,自用的話性價比其實不高呢。”

“送人。”小混混淡淡地笑了笑,那一瞬間的柔和或許是因着愛屋及烏,“沒關系,很适合他。”

小混混很早就想送金主點什麽了,既是出于愛意,亦是出于想在愛人身上做點标記的小心思。

付完款,卡裏餘額便所剩無幾。

他擁有的不多,能給的也不多,但只要是自己有的,都願意毫無保留地拿出來。

從櫃姐手裏接過禮品袋,小混混轉身打算離開時,又不知被什麽吸引了。他靜靜地停駐了五分鐘後,才無聲無息地邁開腿。

見人離開了,櫃姐好奇地過去。只見那一排櫃臺裏,赫然陳列的,是婚戒。

十月的倒數第二天,是小混混的生日,恰好趕上了周末。

他剛起床就收到了梁母發來的消息,點開是條語音,梁母和外婆都送上了很長一段祝福,還說禮物大概下午會到。

小混混倒沒那麽在意生日不生日的,其實若非梁母提醒,自己都忘了。

只是既然想起來了,心裏就隐約有了期待,晨讀時點開手機看了好幾眼,置頂聊天很平靜,沒有新消息。

回過神來後,小混混又覺得自己過于矯情,別說因着時差金主那邊還是深夜,更何況對方這麽忙,不記得生日,也完全無可厚非。

門鈴聲乍然響起,同時手機震了震,是尤母發來的消息。

「小川,方便過來開下門嗎?」

小混混一愣,沒有多想便把書放下,匆匆忙忙地跑去開門。

門外很熱鬧,尤母擠在一堆人中間,手裏捧着花,笑道:“surprise!”

圍在她身邊的,有的小混混見過,有的沒見過,但大概能猜出來,是尤父、尤绛、尤绛的丈夫,以及尤绛僅有三四歲的女兒。

小女孩一看到小混混,便咧開嘴笑了,興沖沖地喊:“哥哥!”

尤绛被逗笑了,捏了捏小女孩的臉蛋,“乖乖,這不是哥哥,要叫舅舅。”

“為什麽?”小女孩不解道。

尤绛很耐心,邊理着她的鬓發邊解釋:“因為予橋舅舅是你的舅舅,所以小川舅舅也是你的舅舅。”

這其中千絲萬縷的聯系,小女孩哪裏聽得懂,她一知半解地點點頭,複又轉身,笑吟吟地說:“小川舅舅,你長得真好看!”

“謝謝,”小混混頓了一下,有點生硬但又極為真摯地說,“你也很好看。”

被漂亮舅舅這麽一誇,小女孩登時害羞起來,嗒嗒跑到爸爸身邊,摟住他的腿,不說話了。

尤母他們是過來給小混混過生日的。

一幫人進門後,小混混還有點拘謹,尤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說:“沒事,你去學習吧,這裏交給我們,待會兒嘗嘗叔叔的手藝。”

聞言,原本還一臉嚴肅的尤父,有點腼腆地點了點頭,幾度欲言又止後,故作正經地“嗯”了一聲,說:“學習去吧。”

小混混的腦子還處于有點懵的狀态,直到重新回到房間,聽着外面隐隐約約的笑鬧聲,才終于有了點實感。

他想給金主發消息,問問是不是他安排的,句子都編輯好了,最終還是沒有發出去。

算了,順其自然。

尤父的這頓飯忙活了很久,大概本來是想弄午飯的,待到萬事俱備,卻已經是下午三點。

小混混想象中尴尬的場面完全沒有發生,飯桌上的氛圍很好。

尤母最是愛熱鬧的,笑個不停,尤绛和她女兒也很捧場,一唱一和地回應尤母。尤父和尤绛的丈夫稍微寡言,但也會在恰當的時機活絡氣氛。

就連小混混也逐漸被影響,從別人問一句他答一句,慢慢進化成能主導某個話題。

歡樂的時光總是短暫,仿佛只是眨了眨眼,窗外就染上了墨色,邁入黑夜。

吃完飯後,尤母定的蛋糕到了。

蛋糕挺大,如果是七個人吃正好,六個人的話,稍微就有點剩餘。

燭火跳動,他們認真地為小混混送上祝福語,小女孩說的蠻有意思:“小川舅舅生日快樂,希望你永遠當我舅舅。”

小混混笑了笑,微微颔首,吹蠟燭許願。

那刻他覺得自己已經擁有了全部,唯有一樣美中不足。因此許的願望和金主相關——希望以後每個生日,都能和尤予橋一起過。

送尤母他們離開後,沒過五分鐘,手機又響了下,是尤绛發過來的消息。

「小川,我的提包好像落在裏面了,能再開一下門嗎?」

小混混沒多想,過去把門打開。

門外站着一個人,不是尤绛。

夜色深沉,僅有的月光籠在那人身上,打落一道長長的影子。

他穿着深色的西裝外套,本該是禁欲冷淡的,卻因為朦胧的光影顯得有幾分柔和。

頓了兩分鐘後,小混混才艱難開口,幾乎在自我懷疑,“你怎麽會來?”

“當然是趕回來陪你過生日,”金主靠近一步,作出個擁抱的姿态,笑道,“崽崽,19歲了,生日快樂。”

小混混愣了一下,後知後覺地自語道:“剛許的願,居然能這麽快實現……”

“什麽?”金主沒聽清,微微蹙起眉,還維持着那個動作。

卻沒等來回答,對方沉默着,撲進了他的懷裏。

“沒什麽,”小混混說,“想你了。”

很想你,想告訴你我想你。

他們靜靜地在玄關抱了一會兒,像是很多久別重逢的戀人那樣,用擁抱慰藉短暫分離的思念。

半晌,金主看了眼手表,低聲說:“還有個禮物,先看看喜不喜歡。”

他這一出聲,小混混才意識到自己抱得确實有點久了,怪膩歪的。因此,松開手時故意裝作幹脆利落,像是毫不留情。

金主揚眉笑了笑,沒有戳穿他,拿出一個小禮盒,打開遞了過去。

盒子裏是枚戒指,貴金屬戒圈上鑲嵌着一枚黑鑽石,在不算明亮的燈光下,閃爍着深沉冷酷的光澤。

款式是別出心裁的特別,一看就是出自審美極高的設計師之手,美得很張揚,也很驚豔。

就像那個沉靜倔強的少年,身上的恣意奪目并非出于年齡,僅僅因為他是獨一無二的,是見之難忘的。

“本來能更早回來的,”金主說,“為了等這個,耽誤了點時間。”

他把戒指取出來,又想起什麽,怕對方有負擔,便補了句:“不是結婚戒指,平常戴着玩玩,不喜歡的話就放着。”

小混混正把手伸出來,等金主幫他戴上,聞言抿了下唇,平伸的五指改為握拳,拈過那枚戒指,塞進口袋裏。

“那就放着吧,等哪天心情好了再戴。”

話是這麽說,但語氣裏的輕松愉快根本藏不住。

金主啞然失笑,垂眸看了小混混一會兒,忽的低下頭,吻住了他的唇。

分離太久再見面,一點點火花都會燒成燎原之勢,小混混幾乎是想都沒想,就環住了對方的脖子回應,連自己什麽時候被托着抱起來的都不知道。

好在理智還沒完全消散,他在接吻的間隙抓了下金主後領,啞聲說:“我也……有個禮物要給你。”

“好,那回房間再看。”金主邊說,邊把人抱着,穩穩地走向樓梯。

暗沉沉的光從客廳窗戶照進來,凜冬的夜很黑,顯得靜谧又安逸。

☆、番外2

每年高考那幾天,好像總是會下雨。

氣溫倒是不低,稀裏嘩啦的雨珠裹挾在仲夏悶熱的空氣中,到處都是濕漉漉、黏糊糊的。

除了考場——

這段時間高考生簡直是全國人民的掌中寶,怎麽舒适怎麽來,愛心接送車時刻待命,方圓幾裏連鳴笛聲都聽不到。

考完最後一門英語,結束鈴聲響起,小混混合上筆蓋,慢慢收拾好各類用品,說不上來是什麽心情。

大腦出現了短暫的空白,直到随大流走出考點,看到人山人海中,那抹熟悉的身影時,才漸漸回過神來。

陪考的基本都是家長,其中不乏有想讨個好彩頭的媽媽,穿着旗袍,自成風景。

原本尤母也想穿旗袍來的,還撺掇梁母一起,被小混混反複拒絕,才終于作罷。

雖然高考确實很重要,但在小混混看來也不必過于隆重,保持平常心就好了。是以當金主問他需不需要自己過去陪時,回答同樣是拒絕。

過度關注反而會适得其反,金主便也沒有強求,只安排了司機按時接送。

但畢竟這是小孩人生歷程中濃墨重彩的一筆,他最終還是抽出了時間,趕在不會影響心态的最後一刻,來親眼見證。

金主站在一幹家長中間,悠然自得的神情與他們的焦灼形成鮮明對比。看到小混混的那一刻,他笑着輕招了下手,說了什麽。

從口型判斷,大概說的是“過來”。

帥哥在人群中總是矚目,小混混頂着四面八方的好奇打量,萬分鎮定地走過去。

金主很自然地揉了下他的腦袋,說:“辛苦了。”

沒有問考得怎麽樣,只是簡簡單單,出自內心的一句,辛苦了。

“還好。”小混混答得雲淡風輕,片刻後又問:“下午不工作嗎?”

這句話很輕,本該是疑問句,尾音裏卻夾雜着幾分自己都未察覺出的歡愉。

金主好整以暇地笑了笑,同樣把聲音放低:“都高考了,監護人當然不能缺席。”

這話一出,四周本就壓抑不住好奇的目光,更加肆無忌憚。

小混混頓了頓,片刻後硬着頭皮微微颔首,“嗯”了一聲:“确實不能。”

聞言,金主略微揚眉,低低地笑出聲來。原本只是想逗逗小孩,沒想到對方如此一本正經,反倒更加有趣了。

高考結束,一場狂歡必然少不了。別人都是整個班呼朋引伴地去喝酒聚餐,小混混作為個體戶,沒有同學,但同樣沉浸到了那種熱鬧氛圍。

回家的路上,尤母打來電話,說包廂已經安排好,讓金主和小混混準備準備直接過來就行。

到了地方才發現,除了尤父尤母以及尤绛一家,梁母和外婆也不知什麽時候從本市趕來,笑盈盈的樣子,仿佛蓄謀已久。

飯桌上的氛圍很融洽,大家并沒有過多把重點放在“高考”上面,更像是随意聊家常。

依舊是尤母說話最多,但她的熱情屬于不會令人尴尬、如沐春風的那種熱情,左右逢源,各方都能照顧得到。

尤绛的女兒和小混混熟絡了很多,這次來還揣了個時尚小包,掏出許多花花綠綠的進口糖果,說要把自己全部家當送給小川舅舅。

小混混最後當然是沒有接的,他喝了點酒,腦袋暈得很,做賊一樣湊到金主耳邊,說想回家了。

彼時尤母正在和梁母商量,帶上外婆,她們三個去鄰市的海邊玩,來個“姐妹行”。

就這樣她還能注意到小混混的動作,纖手一揮,對金主說:“那你先帶小川回去吧,給他泡杯蜂蜜水,早點休息。”

金主點點頭,伸手打算把小混混抱起來。誰知這人喝醉了還不忘維護在外的“高冷”形象,抵死不從,硬要自己走。

自己走的下場就是,從二樓包廂到大門口這麽點路的距離,某人冷着臉,愣是繞了十幾分鐘,才最終在金主的半扶半攬下上了車。

下車時金主說什麽也不讓他自己走了,帶着點強硬意味,不顧反抗,把人打橫抱進了家門。

事實上小混混也沒多少力氣反抗,他在車裏小憩了會兒,整個人都像飄在棉花上。

金主把他放在沙發上,抽身打算離開,卻被拽住手腕,不由分說地拉了回來。

“尤予橋,”小混混慢條斯理地開口,“你要去幹什麽?”

面對他的質問,金主失笑道:“不幹什麽,給你泡蜂蜜水。”

對于這個說法,小混混顯然不是很滿意,他垂眸沉思了片刻後,斬釘截鐵地說:“不用泡,我不難受。”

頓了頓,又低聲說:“你給我親一口就行。”

“嗯?”金主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捏住小混混的下巴,把他的臉擡起來,帶着幾分揶揄,“再說一遍。”

這樣子不是很舒服,小混混微微擰起眉,“啧”了一聲,伸手環住金主的脖子,用行動代替了言語。

盡管已經親過很多次,他接吻卻還是沒什麽章法。喝醉了更是蠻橫,硬生生磕出了淡淡的血腥味。

這個吻太突然,金主原本半俯着身,猝不及防地被按着後頸傾下去,好在及時撐住了沙發邊緣,沒有直接壓在小混混身上。

血腥味在唇齒間蔓延,開始是有點疼的,後來被對方輕柔舔過,就又只剩下酥麻。

金主由着他鬧夠了,才微微分開些許,在上方笑嘆道:“急什麽。”

話是這麽說,其實自己也有點把持不住。

臨近高考的這段時間,小混混幾乎每晚都看書到兩點才睡,本來就休息不夠,金主自然不會再拉着他幹些什麽。

細說起來,他們居然已經将近兩個月沒有親密過。

确實是挺着急的,上個樓梯也嫌浪費時間。

沙發算得上寬敞,卻也只能容納一人平躺。小混混被翻過去,臉埋進了抱枕中。

某個瞬間他下意識抓住了金主随意丢在旁邊的襯衫,緊緊攥住又松開,留下皺皺巴巴的一團痕跡。

注意到這個動作,金主笑了笑,把他的手指攏進掌心,輕聲說:“崽崽,很舒服。”

于是下個瞬間,原本還蒼白的肩膀,籠上了大片大片的紅,還很燙。

因着“久別重逢”,也因着兩人都喝了點酒,有點剎不住車。

從沙發上回到卧室,折騰完已是後半夜。小混混也從半醉半醒的狀态,逐漸恢複了理智。

被抱進浴缸時想起自己方才是怎樣主動的,耳尖紅到幾乎要爆炸,按住金主的手,嚴詞拒絕他幫自己清洗。

後者很正人君子地點點頭,毫不內疚地哄他,動作頓都沒頓。

洗完澡後,二人對視上,又很有默契地親在了一起。小混混跪在浴缸邊,雙眼被霧氣熏出了一片潮濕……

☆、番外2

成績是在考完半個月後出來的,小混混拿了個意料之內,又稍稍高于預期的分數。

畢竟學習時間少于別人太多,再天賦異禀、勤學苦讀,也不可能真的一飛沖天。

高考完的暑假很長,有大把時間可以用來揮霍狂歡。

但小混混不是從始至終被保護在象牙塔裏的學生,再加上性格沉穩,對于這種考後放松沒有多大執念。

更何況,金主又不放假,無法和喜歡的人一起,就算去旅行,也沒什麽意思。

閑着也是閑着,成績出來後,他便打算去兼職。

金主本來想讓他好好休息的,見他堅持,便又提出讓他來自己公司。

前者提出這個建議時,小混混深吸幾口氣,斟酌片刻後,冷靜問:“你這樣,像不像古代那種色令智昏的昏君?”

聞言,“昏君”被逗得一笑,遂放棄了這個念頭。

後來有個模特公司的合作夥伴,在不經意間看到小混混和金主走在一起時,驚為天人,盛情邀請,并再三向金主保證不會讓小朋友拍大尺度的圖。

于是小混混就去模特公司進行了為期三個月的兼職,成功在開學前賺夠了四年學費,還剩了一點,存進銀行卡裏,為将來某個時刻做準備。

九月中旬,踩着盛夏的尾巴,全國各地高校陸續開學,張燈結彩迎接大一新生。

小混混最終是被C大的計算機系錄取了。

C大在教育資源優渥的本省雖然不算名列前茅,但也是赫赫有名的百年名校,而且就坐落在省會,可以直接回家住。

不過剛開學這半個月,因着軍訓,全體新生必須統一住宿舍。

C大宿舍是四人寝,室友都挺好相處,也可能因為剛認識,彼此客客氣氣的。

熄燈前,小混混洗完澡,剛躺到床上,就接到了金主的電話。

“崽崽,宿舍怎麽樣,睡得習慣嗎?”對方大概是剛回家,聽筒裏有腳步聲緩緩滑過玄關和客廳,走向樓梯的動靜。

若要說習不習慣,其實也就那樣,他本就是個對環境适應度很強的人,遑論宿舍條件其實還可以。

但是——

“床太小、熄燈太早、空調太冷……”小混混面無表情地抱怨,下了個定論,“不習慣。”

話音剛落,金主那邊還沒來得及回複,這邊倒是傳來個幽幽的聲音:“那個,梁哥,你要是冷,可以把空調調高點,我們都沒事的。”

小混混頓了一下,下意識擡頭,就見其餘三人不知何時也都躺在了上鋪,正滿臉八卦地看着他,和他對上視線時,還拼命點頭,表示贊同剛才那人的話。

小混混:“。”

金主大概也聽到了這句話,聽筒裏傳來一抹低沉笑意。

很顯然,他比陌生室友更了解小混混,知道怎樣說話才是在順毛摸:“那再堅持半個月?堅持到回家,家裏床大,你想什麽時候關燈就什麽時候關燈。”

頓了頓,又說:“我抱着你睡,不冷。”

緊接着,衆目睽睽下,兩抹紅意逐漸從小混混的耳尖漫上臉頰。他動了動唇,好半天才憋出一句:“知道了。”

又講了幾句話,挂掉電話後,小混混還有點心猿意馬,一擡頭看到舍友們還在好奇地瞅着他,便下意識問:“怎麽了?”

他不笑的時候顯得有點冷,舍友們不敢八卦太多,忙說着“沒什麽沒什麽”,就轉身縮回了被窩。

軍訓枯燥乏味,頂着驕陽,每天重複相同的動作。辛苦是辛苦,快也是真快。

半個月倏忽而過,彙報演出的前一晚,按照慣例是不訓練的,大家圍坐在操場上,唱着軍歌做游戲。

小混混不太适應這種嘈雜的熱鬧,他盤腿而坐,仗着有舍友擋在前面,便開始肆無忌憚地低頭玩手機。

其實也不能算玩手機,因為他只是在單方面“騷擾”金主。

知道對方這個時間還在工作,就算發消息也不會回,便自娛自樂地不斷點着“拍一拍”,點完他的點自己的,刷了一列交錯的橋梁和河流符號出來。

旁邊的舍友不經意瞟到,下意識奇道:“梁哥,幹嘛呢?”

小混混大大方方地晃了一下屏幕,說:“玩兒。”

“哦——”舍友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忽的又笑道,“早就想問了,你是不是有對象啊?”

聞言,小混混掃了他一眼,正欲開口,就被乍然響起的歡呼聲截斷了話頭。

原來是到了表演節目的環節,教官本來打算随機點人的,想了想又說:“這樣吧,咱們民主一點,誰呼聲最大就讓誰來。”

此話一出,底下便傳來各種竊竊私語,不知是誰小聲喊了“梁樂川”,接着一聲接一聲,很快就演變成民心所向。

舍友們看熱鬧不嫌事大,毫不留情地出賣了小混混,把他推搡到人群中間。

教官年紀不大,相處起來沒什麽架子。他看到被推上來的少年,笑道:“原來是位帥哥,難怪大家都想看。”

此言一出,底下又是滿堂哄笑,還有幾個女生臉紅了紅,心照不宣地和同伴對視。

小混混倒是沒什麽反應,他本來想拒絕的,但教官再三保證随便唱首歌就行,唱得不好也不會有人笑話雲雲。

兼之同學們都挺熱情,甚至還有別的系來看熱鬧,他要是撂手走人就有點尴尬。

想了想,小混混還是唱了。

他唱的是首英文老歌,之前在金主的車上聽到過,後來就加入播放列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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