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連走道都擠得動不了,情況就有些混亂,幾乎失去控制。

程佑寶扯着嗓子喊着:“大家別急,有秩序地離場,注意安全!”

可這種混論的時候根本是雞同鴨講,有些人還要趕去上課,根本不聽他們的指揮,像馬路上塞車的時候那樣,見縫插針地往前竄。

本來就有些虛的程佑寶被擠得不行,連呼吸都難,又怕出什麽事故,依舊盡責地嚷着讓大家守秩序。

在長廊拐彎時聶維揚無意中看到報告廳門口那邊一陣騷動,似乎發生了什麽事,他皺皺眉,偏頭低聲向身旁的秘書趙宏吩咐了一句。

趙宏點了點頭就快步往回走。

聶維揚又站了一分鐘,才又重新向前走去。

采訪由學校黨政辦公室的黃主任全程陪同,內容也不多,只是五個問題,再拍一張照片,也就是十分鐘的事。

趙宏也回來了。

他彎下腰,小聲在聶維揚身邊說:“報告廳現場出了點小意外。”

聶維揚眉一擰,習慣性地摸摸袖扣,問道:“什麽事?”

趙宏看了坐在不遠處的黃主任一眼,又看看聶維揚,見上司點頭,他才說:“來聽演講的人太多,退場時有個維持秩序的學生會幹部被人潮推倒,受了點傷。”

“很嚴重?我去看看。”聶維揚馬上起身,松開的西裝紐扣也很快扣好。

趙宏有些猶豫:“可您三點半還有個會議……”

黃主任也跟着站起來:“您先忙,不好耽誤您的正事,這事是我們工作做得不夠好,我馬上去處理。”

聶維揚的聲音有些沉:“不會耽誤多久的。”又問,“人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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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宏點點頭:“學校的醫務室。”

黃主任馬上說:“那我來帶路吧,會快一點兒。”

沒想到在半路黃主任就接了個電話,似乎有別的要緊事情要去處理,皺着眉面色兩難。

聶維揚的觀察力一向很強,适時解了圍:“我待會就去開會,也不是第一次來師大了,您不需要陪着我的。”

“可是校長交代過……其實是我父親突然進了醫院,要不我讓助理過來?”黃主任覺得抱歉,就這麽離開太怠慢了。

只是因為先前安排的時候了解到聶維揚本身很低調,出行并不喜歡很多人跟着,所以校長才吩咐他陪同的。

聶維揚很通情達理:“不用了,我馬上就走,您有急事就先走吧。”

“真不好意思,那我先走了,有什麽需要請馬上聯系我。”

“好的。”

到了醫務室,司機在外面候着,聶維揚帶着趙宏走進去。

剛站在門口就聽見程佑寶鬼哭狼嚎的求饒聲:“醫生,您老人家能不能輕一點兒,疼,疼死我了……”

“你這小丫頭,哪兒就真那麽疼了?不擦藥怎麽能好?怪不得剛才把人都趕跑咯,敢情是怕這殺豬的叫聲被人聽見了不好意思?”

“哎喲!疼……嘿嘿,您猜對了,我是怕他們笑話我,您不知道啊,我最怕疼了!”

沒想到這麽巧,受傷的是她。

聶維揚想了一下,揮揮手讓趙宏別跟着,等裏面平靜了,才敲了敲門。

聽見聲音,老醫生和程佑寶都不約而同地從白布簾後面探出頭來。

老醫生淡定地問:“你是……”面前英俊的後生看起來并不像來看病的學生。

倒是程佑寶一驚一乍地整個人跳了起來:“您怎麽來這兒了?啊……”她忘了自己還是傷殘狀态,腳一拐就直直地往前撲去。

聶維揚眼疾手快地上前兩步扶穩她:“小心。”

兩人的距離很近,近得程佑寶能聞到他身上很清洌的味道,一下子臉紅到耳根後,只能抓着他的手臂悄悄拉開一點距離。

從聶維揚的角度看去,可以見到程佑寶頭發紮了起來,露出秀氣的脖頸,白皙的皮膚像剝殼的荔枝一樣水嫩,豐滿的胸前随着緊張的呼吸一起一伏。

他的呼吸驟然一緊。

老醫生扶過程佑寶在病床上坐下,皺着眉數落她:“又說怕疼,還敢亂動?”

聶維揚一下子覺得懷裏空空的,不過很快回過神來,問醫生:“請問傷得嚴重嗎?”

程佑寶聽他這麽問也知道他為什麽來了,不等醫生回答,自己就說:“就是被踩了一腳,不嚴重,不嚴重。”

聶維揚卻是低頭看了看她脫了鞋的腳背,已經淤青了一片,腫了起來,幾個圓潤可愛的腳趾因為他的目光緊張地蜷起,他幾不可聞地笑了一下。

老醫生才撇撇嘴說:“還好沒傷到骨頭,這幾天走路要注意點兒。”

程佑寶連忙應聲:“嗯嗯,我知道的。”

“上好藥了?我送你回去吧?”聶維揚說。

可程佑寶哪裏敢勞他大駕,擺擺手說:“不用了,等會兒有人來接我的……”

早前就聽陳磊說聶維揚是利用自己的休息時間來演講的,更何況像他那樣顯赫的人,她在他面前大氣都不敢喘一下,還是少接觸為好,人情更是不敢領。

聶維揚并不勉強,口袋裏的手機已經響了幾回,應該是秘書提醒他到點開會。

聽醫生說她已經沒事,他又關心了兩句,才轉身離開。

趙宏站在門口不遠處,聶維揚一出來他就上前說:“剛才秘書處打來,說會議改期了。”

聶維揚點點頭,不自覺往門裏的方向看了看。

隔音并不好,又聽見裏頭的對話。

醫生問:“小丫頭,剛才那是你朋友啊?挺一表人才的,怎麽不讓他送送?”

“不是啦,他是……”程佑寶也不知道怎麽說,壓低聲音問,“說實話,您不覺得他太嚴肅了?我有點怕他嗳,哪裏敢讓他送……”

趙宏覺得頭皮發麻,悄悄地瞥了一眼上司。

聶維揚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只是頓了一下,往外頭走去。

他們剛上車發動車子,聶維揚在接電話,司機在等他吩咐去哪裏。

跟前就有另一輛車停下,從駕駛座走出一個高大的年輕人匆匆往醫務室奔去。

沒一會兒,就看見他背着程佑寶從裏頭走出來。

兩人的姿态很親密,程佑寶晃着兩腿兒,還笑嘻嘻地貼着他的耳朵不知道說了些什麽,反正都笑得一臉燦爛。

全然不像面對聶維揚時戰戰兢兢的謹慎模樣。

聶維揚正好打完電話,深邃的眸睨着車前窗,那男人小心地把程佑寶放到副駕駛,自己又轉身回到駕駛座,然後開車離開。

空氣有些凝着。

“司長?我們這是回辦公室麽?”趙宏小心翼翼地提醒。

聶維揚好半晌不說話,然後搖搖頭:“不了,先回一趟軍區大院。”

差別

黑色流線型的轎車穿過重重的守衛進了大院,聶維揚一個人下了車,慢慢地往裏面走。

他進客廳的時候母親沈英正在通電話,聽語氣似乎心情不錯。

見聶維揚進來,沈英臉上的笑容又深了幾分,朝兒子招招手,又連忙跟電話那頭的人說:“正好維揚回來了,我和他提一下,應該沒問題,那先這樣了,咱們晚一些再聯系。”

聶維揚在沙發上坐下,把外套擱在一邊,擡眼問:“媽,急着讓我回來有什麽事?”

沈英皺着眉:“沒事就不能見見你麽?你說說看多久沒回家了?以前在國外我管不着,可回來了怎麽也不在家裏住?每次給你打電話都說忙……”

聶維揚神情溫和,回答也很耐心:“我現在是忙一些,等這段交接過渡期過了以後我會常回來的,不也一樣?”

沈英眯了眯眼睛,看着他說:“剛你也聽到了,我和你呂阿姨說好了,找個時間讓你和她侄女見個面,也是剛從美國留學回來的,你們一定聊得來。”

“媽,我很忙。”聶維揚的聲色一下子冷淡了許多,慢慢地說,“我不想浪費時間相親,也沒這個必要。”

沒想到他連敷衍的功夫都不做,直接就拒絕了。

沈英無奈地嘆了口氣:“什麽叫做沒這個必要?你都快三十五了還單着,你大哥的孩子都快高中畢業了!你再忙吃個飯的時間總有吧?不行,你讓小趙把行程安排好,我看就這個周末吧!”

“有時間再說吧。”聶維揚衡量了一下才沒有堅持,繼而婉轉換了話題,“爸呢,還在部隊裏?”

沈英搖了搖頭:“沒呢,在樓上書房,他最近有些不舒服,你上去陪他說說話吧。晚上留下來吃飯,我讓吳媽做你喜歡吃的菜。”

聶維揚邊說邊起身:“嗯,那我先上去了。”

書房在二樓。

聶維揚在門外站了一會兒才敲門。

裏面傳來聶戎生沉穩的吩咐:“進來。”

“爸,我回來了。”

聶戎生正在看報紙,擡眼看了他一眼,把報紙放下:“過來坐,最近很忙?”

聶維揚在父親跟前的紅木沙發坐下,輕聲答:“這段時間訪問多,還有幾個重要的新聞發布會要跟進。”

“見到你媽了吧?”聶戎生微笑着問,雖然已經上了年紀,可是因為常年訓練的關系,他比同輩的人要精神挺拔很多,也能分辨出年輕時的風采。

不過聶維揚并不像他,更多的繼承了母親的優點,長得清隽英俊。

他點了點頭:“剛剛在客廳聊了一會兒。”

“她早上跟我提過了,說讓你和呂家的姑娘見一面,你怎麽看?”

聶維揚神色沒變,低眉看着茶幾上青瓷茶壺飄出的袅袅茶煙,目光有些凝沉。

“爸,我才剛回來,暫時還不想考慮結婚的事情。”

聶戎生抿了口茶,語重心長地說:“維揚,你也老大不小了,去見一見也沒什麽,真的不合适我們也不會勉強。當年非讓你和安茹一起,最後弄得離婚收場,你媽總覺得內疚,所以這些年她人也看了不少,就是不敢和你提,怕你有抵觸。可眼看着你也到年紀了,不說我們當父母的着急,你于公于私都應該開始重視這個問題了。”

“爸,我知道了。”聶維揚抿了唇,眸裏帶着幾分倦色,“我盡量抽出空見一面吧。”

聶戎生咳了幾聲:“你從小就懂事,我也不多說。這人老了毛病就多,你哥又去了成都,你回來了也好,好好做。”

不知道有沒有人給“懂事”這兩個字稱過有幾分重?

聶維揚只輕輕應了一聲,并沒有再說話,交握的十指緊了緊。

多年養成的習慣,他已經把自己藏得很深,只要不觸及底線,他一向“從善如流”。

這天程佑寶也回了家。

程家就在大學生活區的教師公寓,是精巧的複式小兩層,程海銘王靜夫妻倆住一樓,程家三兄妹住在二樓。

程佑寶受了傷,是程佑安背她回來的。

王靜還沒有回來,程海銘挂了圍裙在廚房熬着湯,一聽到開門的聲音,手裏拿着大湯勺就奔了出來。

一見閨女還要大兒子背着,心疼得要命:“寶寶?你哥電話裏也沒說清楚,傷哪兒了?”

“爸,您別大驚小怪啦。”程佑寶大大咧咧地笑着:“我好着呢,沒事兒!”

程佑安把她放沙發上,用手指輕輕戳了一下她腫起來的腳背,她呀的一聲疼得尖叫起來。

他瞥了她一眼:“還敢說沒事?是誰剛才舔着臉讓我背的?”

程佑寶不敢看大哥的眼睛,晃着父親的手故意撒嬌:“爸,哥還生我氣呢。”

別人家或許重男輕女,可在程海銘眼裏,閨女比兒子要寶貝得多,所以才起了佑寶這個名字,是他老程家庇佑的寶貝,誰也欺負不得。

程海銘瞪了兒子一眼,才笑眯眯地對佑寶說:“你別理他,他是生自己的氣,前幾天去出差沒看到你演的舞臺劇,虧大了。”

程佑安故意別開眼,咳嗽了兩聲掩飾被人識穿的尴尬。

“真的?哥你很想看麽?”程佑寶這下更得意了,又忍不住顯擺起來,“要不你上我微博看吧,有粉絲幫我做了個剪輯視頻,我演得可好了!”

“這丫頭,有這麽誇自己的麽?”程佑安哼了一聲,還是不理她。

“哥……”程佑寶扯了扯他的衣角,裝委屈撒嬌是她的必勝殺手锏。

“好了,要看也得等晚上,我剛才是請假回來接你的,一會兒就得走。你別亂蹦跶,再傷着了看我理不理你?”程佑安無奈地揉了揉她的頭發。

程佑寶耍寶地敬了個不标準的軍禮:“小的遵命!”

程佑安又叮囑了幾句才離開家回公司。

“寶寶,你先看一會兒電視,爸爸今晚親自下廚做你喜歡吃的菜。”程海銘報了一連串菜名,“還熬了豬骨湯,給你補補。”

“啊,爸,你怎麽可以用美食誘惑我?我的減肥計劃要泡湯啦!”

程海銘難得地板起臉來,不贊同地睨着她:“不準減肥!”

吓得程佑寶縮了脖子,嘴上唯唯諾諾的,心裏想的卻是:意見接受,行動照舊。

不過晚上的時候她最終還是沒抵擋住程爸爸私房菜的魅力,整整吃了兩大碗飯。

程佑安因為有應酬,沒有回來。

程佑寶本來還想再吃的,可程佑樂在一旁幸災樂禍:“程佑寶,你再這麽吃下去就成豬了!”

“哼!”程佑寶瞪了他一眼,下意識地捏了捏自己的小肚腩,又蔫了,再一次嘆氣,減肥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程海銘敲了小兒子一下,教訓道:“有規矩沒?還敢教你姐減肥,你自個兒要減肥的話明兒起就別回來吃飯!”

程佑樂嫌棄學校飯堂的菜不好吃,幾乎每天都回家蹭飯的。

“別介!我是開玩笑的!姐您哪兒需要減肥?您這麽标準的身材都可以參加選美咯!一準把所有人都比下去!”他狗腿得連姐這個少有的稱呼都出來了。

程佑樂是程佑寶的孿生弟弟,比她晚半小時出世,不過姐弟倆長得不太像,程佑寶比較像爸爸,程佑樂像媽媽。

只是他們這能屈能伸見風使舵的耍寶輕狂的性格倒是如出一轍。

程佑寶又沖他冷冷哼了一下,忽然眸光一轉,笑眯眯地指使着:“程佑樂,幫我倒杯水來。”

才敗戰沒多久程佑樂就故态複萌,懶懶地拒絕:“我才不要,你自己不會拿啊。”

程佑寶撇撇嘴:“我是你姐啊,你幫我一下會怎樣?”

“媽,你瞧,程佑寶老欺負我!”程佑樂知道老爹和大哥都偏心,只能找娘親求安慰。

“喝什麽水?”還沒等程佑樂得意,王靜瞄瞄女兒腫了的腳背,指揮說:“佑寶喜歡喝柳橙汁,我下班買了幾斤,你去廚房給你姐榨一杯。”

“啊,啊,啊,你們都欺負我!我這就……”

一家之長的程海銘挑起眉:“就什麽?”

“就去榨橙汁呗……”強權之下,程佑樂只得低頭,人也乖乖去了廚房,心裏卻忍不住發散思維,不知道以後誰有本事把這個被寵得無法無天的老姐娶走呢?

程佑寶在家雖然很得寵,可是管得也很嚴格,所以她堅持住宿舍,一般周末才會回家住。

腳上的傷好了以後她又重新搬回宿舍。

她學的是中文,課程并不是很緊,她每周都會利用休息時間做家教,坐十幾站地鐵到一個外國人生活區給一美國小姑娘補習漢語。

不過今天是她來這裏做家教的最後一天,因為下個星期小姑娘要跟着父母回美國了。

這份家教是她老師推薦她的,給的報酬很可觀,小姑娘和她相處得也好,程佑寶有些舍不得,心情很低落,離開小區以後就一直低着頭走路,也就沒發現自己被人盯上了。

剛拐了彎,程佑寶的粉色單肩包一下子就被人用力扯了去。

她反應還算靈敏,下一秒就拉住包包上的流蘇,和小偷角力着。

那男人扯了一下沒成功,臉上開始猙獰起來,又拿出小刀晃了晃,刀口很鋒利,一下子把流蘇都割斷了。

程佑寶被刀子的寒光吓得手松了松,男人得了機會搶了包就跑。她回過神來再追上去,對方已經沒了蹤影。

因為剛下過雨,地上還是濕的,不止沒把包搶回來,剛才她還跌了一跤,蹭了一身泥濘。

程佑寶扶着腰喘着粗氣,看着來往的車流還有匆匆路過的陌生行人,又看看一身狼狽髒兮兮的自己,不由得苦笑。她剛拿到的工資還有學生證身份證什麽的都在包包裏,今天又穿了沒兜的褲子,所以她身上連一毛錢都沒有,這裏學校十萬八千裏遠……

程佑寶這下真是欲哭無淚了。

偶遇

聶維揚還是順着母親的意思和呂家的小女兒呂天心見了一面。

呂天心是個典型的大家閨秀,舉止有度,談吐得宜,學識也很好,看得出來将來也會是個賢妻良母。她溫婉的氣質和聶維揚的前妻安茹張揚的性格截然不同,可見沈英也是花了大心思的。

可是聶維揚卻提不起興趣來,長輩中意的人并不一定是合适他的伴侶,他不想也不會再錯一次,再婚的對象一定要他自己挑的才算數。

他們不鹹不淡地說了些無關緊要的話,就禮貌地把人送了回去,然後他就一直保持着這樣一個姿勢——背靠着座椅,眼睛閉着,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這個時候車流量大,路很堵,車子走走停停的,他皺起眉來,吩咐司機:“小周,開一下窗。”

車窗緩緩降下,不算清爽的空氣并不能緩解他略顯煩躁的心情,車速并不快,路過綠蔭道旁的時候,聶維揚看見那兒有個女孩的側影很眼熟。

此時程佑寶正嘗試着問路人借手機求幫助,或者借個幾塊錢坐車回學校去,但是都以失敗告終,多數人避她跟避瘟疫似的。

在這個缺乏安全感的時代,自保是一種本能。

程佑寶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孤立無援的情況,她單薄的衣服沾了水,半幹半濕的冷貼着皮膚很難受。她都恨自己沒事減什麽肥,現在可好了,又冷又餓又累,走也走不動,甚至連“誰來搭救一下她能以身相許”這樣傻不啦叽的想法都冒出來了。

聶維揚讓小周靠路邊停車。

快入夜了,考慮到一個女孩子在這種地方呆着不安全,他猶豫是不是要載她一程。

後來又突然想到那天她在醫務室說的話,自己并不受她歡迎。

算了,跟個丫頭計較什麽?

他吩咐小周把車倒回去,剛剛好停在程佑寶面前。

聶維揚擡眼看着程佑寶:“怎麽一個人在這裏?要不要送你?”

程佑寶睜大眼睛,怎麽她剛想什麽亂七八糟的以身相許聶維揚就出現了?

此時此刻她的表情可以用豐富多彩來形容,聶維揚臉色淡出淺淺的笑意。

程佑寶知道現在可不是矯情的時候,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撇了眼自己髒兮兮的衣服,小心翼翼地頓了一下:“就是怕弄髒您的車……”

回答她的是開門的聲音,聶維揚已經自覺坐到另一邊,把位置讓給她上車。

程佑寶心想,人家都不介意了,自己還扭捏啥,果斷地貓着腰上了車。

不過她坐姿很端正,基本不敢有別的動作,只紅着臉道了聲謝謝。

聶維揚側過頭,關心地詢問:“怎麽你一個人在這裏?這兒晚了人少,可不安全。”

其實在私人時間聶維揚都一派溫和,可依然讓程佑寶覺得緊張,他給她的感覺就像那種談笑間就能翻雲覆雨的政治人物,盡量少惹他為妙。

“哦。”程佑寶禮貌地笑了笑:“我到這邊給小朋友做家教的,剛下了課。”

她忍不住悄悄擡眉,這次是她第一次這麽近距離地接觸身邊的男人,忍不住猜測他的年齡。濃密的黑發剪得利落,眼神很深邃,鼻梁高挺……這麽立體的五官可以和明星搶飯碗,就是沒見過他穿西裝以外的衣服,稍微顯得他成熟。程佑寶的視線最後落在他挺括衣袖的方形袖扣上,連細節都這麽精致,暗暗想,他應該也就三十歲吧?

聶維揚不動聲色地由她打量,自己也認真地看了看她,盤起的頭發有些亂,皮膚很白,一身襯衣背帶褲,很學生氣的打扮,有幾處弄髒了,放在膝蓋的手背上,有一條很淺的劃痕。

他的眼神清銳了幾分,沉聲問:“怎麽受傷了?發生什麽事?”

程佑寶一愣,順着他的目光看了自己的手背一眼,一條不明顯的紅痕,估計是剛才拉扯的時候弄到的,他觀察力也忒強了點兒。

她立即用另一只手捂住,小聲說:“沒、沒事……”

聶維揚并沒有再多說話,只是定定地睨着她。

不知道為什麽,面對聶維揚,程佑寶總覺得自己應付得很吃力,扛不住他探問的眼光,讪笑着解釋:“就是剛剛被人搶了包,還摔了一跤。”

聶維揚不禁挑起眉來,身體微前傾,從紙盒裏抽了面紙遞給她:“以後不要一個人到這麽偏僻的地方,太危險了。”

“哦,謝謝。”

“要送你回家?還是回學校?”他的聲音低沉悅耳,一直保持着彼此的距離,盡量讓她不那麽拘束。

“別……”程佑寶連忙擺手,又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回家的話,家裏知道今天的事肯定會讓她馬上搬回去住,更別提一個人出門或者兼職什麽的了。

程佑寶輕聲問:“能不能借您的手機用一下?”

聶維揚微微一怔,随即颔首,直接把自己的手機遞給了她。

本來以為她會打給男朋友之類的,比如上次那位。

沒想到……

程佑寶把身體側向車窗,小聲地問:“倩倩麽?是我。”

那邊環境有些吵雜,聶倩倩大聲吼着:“寶寶?你怎麽用這個手機?”

聽到好友的聲音,程佑寶才真正舒了口氣,忍不住抱怨:“我剛才去家教出來就被搶包了,幸好碰到聶先生,這是他的號碼。”

聶倩倩一聽就急了:“什麽?搶包?你有沒有事?等等……你說我三叔在你身邊?怎麽這麽巧?”

這個問題程佑寶也回答不了,轉而問:“呃,是啊,你在哪裏?能不能過來接我啊?”

“可我在天津啊。”聶倩倩懊惱地嘀咕一句,想了想又說,“你把手機給我三叔。”

程佑寶一怔,擡頭看聶維揚,安靜地坐在另一邊,極有耐心地等待着。

“聶先生,倩倩想和你說話。”

不知道聶倩倩和聶維揚說了些什麽,只見他修長的手指一下下地在膝蓋打着節拍,很和善地颔首回應着,最後說:“嗯,好,我知道了,你不用擔心。”

挂了電話他就問小周:“我記得羅潔那家店是在這附近吧?”

小周點頭:“是的,過了這個路口再拐個彎就到。”

聶維揚沉吟道:“那就先去那裏。”

相較于聶維揚的沉着,程佑寶倒是滿心忐忑,也不知道倩倩到底和他說了什麽?猶豫再三她還是問了出口:“聶先生?”

“倩倩說要她現在坐車回來。”聶維揚笑了笑,又問,“介意我喊你佑寶嗎?”

“呃,當然不介意。”

“佑寶,好像你每次和我見面都很緊張。”聶維揚摸摸自己的下巴,笑容很柔軟,“你在怕我嗎?我長得這麽吓人?”

他難得的幽默讓程佑寶有種奇妙的暈眩感,情不自禁地迎向他的目光:“怎、怎麽會呢?您誤會了,我沒有害怕。”

聶維揚微笑着:“那就好。”

就在他們說話的當下,車子就停在了一家精品服裝店前。

小周替他們開了車門。

似乎看得出來程佑寶的疑惑,聶維揚看了看她,說:“我想你穿着濕衣服也不舒服,要是着涼了倩倩就該埋怨我沒照顧好你了。”

他這番關心的話說得無可挑剔,程佑寶本就是小事霸王大事鹌鹑的主兒,尤其是面對着氣場威嚴都在她之上的聶維揚,什麽反駁的理由的說不出口,而她也直覺地認為聶維揚不會喜歡別人拒絕他的好意。

只得認命地跟着他走進服裝店裏。

設計師羅潔在京城的上流圈子很有名氣,專門為各家的名媛淑女定制衣服,認識的達官貴人也不少,自然也認識聶維揚,他妹妹就是這裏的常客,不過他親自陪着人來選衣服還是第一次。

羅潔深谙這個圈子的規則,少說話多做事,不該聽的不聽,不該傳的絕不傳半句。

所以她也只是問:“聶先生,請問有什麽可以幫到你?”

“佑寶,過來。”聶維揚似乎迅速習慣了這麽喊了,擡眸對羅潔說,“麻煩你幫忙挑個合适的衣服。”

羅潔颔首,很專業地問:“請問是要出席什麽場合?”

程佑寶适時解釋了一句:“沒有特別要求,越簡單越好。”她剛才悄悄瞄了幾眼,這裏的東西看起來都索價不菲,她可不想把事情弄得太複雜。

羅潔為難地頓了一下,又試探地問了一句:“聶先生?”

服飾上的“簡單”和飲食上的“随便”一樣,理解不同,東西的水準也不同。

聶維揚略略沉默了一會兒,環視了店裏挂出來的成品,在櫥窗那兒看到有一套帶着小披肩的天藍色碎花長裙,沒有多餘的裝飾,只是用料子本身做了些皺褶層次,很清新自然的感覺。

“不如就試試那套吧?”

聶司長用疑問的語氣說了肯定的話。

程佑寶一直在更衣室裏磨蹭,她很少機會穿裙子,因為覺得穿裙子各種不方便,所以平日都是T恤牛仔褲打扮。

而她更惆悵的是,壓根就找不到裙子的價格牌。

她摸着柔軟舒服的料子,心想這麽一套搞不好她全副身家都不夠付的,更別提剛才才損失了一筆錢。

是福不是禍,是禍也躲不過。

程佑寶也覺得自己好好的怎麽就怕聶維揚呢,他看起來還挺溫文爾雅的,又不會把她賣了,她也不值錢就是。她不停給自己打氣,終于按捺下忐忑從更衣室走出來。

一出來就看見聶維揚坐在店鋪中央的圓沙發上,坐姿從容挺拔,也沒有一絲不耐煩。

聶維揚敏銳地擡起頭,随即眼裏閃過了一絲驚豔,不過又馬上掩飾好:“挺合适的,你自己喜歡嗎?”

程佑寶點點頭,羅潔還要過來給她做頭發,她連連擺手說不用麻煩,自己重新又綁了一個馬尾了事。

“本來想和你吃頓飯的,不過突然接到電話,有些事必須要我去處理。”聶維揚低低地對程佑寶說,“我讓司機先送你去倩倩家裏,可以嗎?”

“您先忙,我沒關系的。”程佑寶忙不疊地應聲,又頓了頓,“那您不用車麽?”

“嗯,待會兒有車來接我,到了給我打個電話,號碼記得嗎?”聶維揚略想了下,在記事本寫了自己的號碼遞給她,“吃點東西就洗澡睡覺,其他的別擔心。”

看來聶維揚是真的有急事,來接他的車很快就到了。

程佑寶目送他離開後才真正送了口氣,這位聶先生真是亞歷山大一般的存在,她低頭看看手裏拿着的紙條,那一串號碼仿佛很燙手,她收也不是,丢也不是,嘆了口氣由小周送她到聶倩倩的家。

聶倩倩爸媽去喝喜酒了,只有一個保姆在,這裏幾乎是程佑寶第二個家,所以她很容易就進來了。

保姆做了飯,程佑寶卻沒什麽胃口,只是躺在聶倩倩的床上發呆。

快八點的時候聶倩倩終于回來,還喘着氣就沖到她跟前,把她拉起來上上下下地打量:“我的姑奶奶喲,你沒啥事吧?”

程佑寶還是蔫不拉幾的,瞥了她一眼:“啥證都丢了,錢也沒了,你說有沒有事?”

“這種事誰遇上誰倒黴。不過錢財都是浮雲,人安全就好。”聶倩倩舒了口氣,直接坐在地上,才醒覺她身上的衣服是新的,“這一身是我三叔給你買的?嗯嗯,不錯,挺大方的,不過我以為他至少還會請你吃頓飯呢。”

“他有事,先走了。”程佑寶慢吞吞地說,又突然呀了一下,苦着臉說,“我差點忘了,他讓我給他打電話報平安。”

“我還以為什麽事兒呢,你不是說他司機送你來的嗎,肯定早跟他彙報過了。”聶倩倩漫不經心地說,“要不你給他發個短信?”

程佑寶很認真的考慮這個問題。

後來她是用聶倩倩的手機給聶維揚發了一條短信——

聶先生,謝謝你的幫忙。

聶維揚似乎很忙,快晚上十一點才回複的——

不客氣。

程佑寶本以為這只是人生中一次簡單的偶遇。

卻沒想到原來是一個開始。

想法

丢了錢可以用破財擋災來安慰自己,可是證件沒了要補辦可不容易,打證明填表格跑部門,一整天忙下來把程佑寶累得夠嗆。她軟趴趴地爬回寝室,意外地接到了自稱是聶維揚秘書的電話,請她到宿舍樓下一趟,她半信半疑地走下去。

樓外,一個瘦瘦高高的年輕男人站在藍色的路虎前。

程佑寶想,目測這秘書的架勢也不像是騙子,而且看起來混得相當不錯,以小見大,也就知道聶維揚這個大BOSS肯定就更上一層樓了。

趙宏一見程佑寶就立即走上前來,笑容滿面地自我介紹:“是程小姐吧,你好,我是聶先生的秘書趙宏。”

樓道裏進出的女生這麽多,他是怎麽一眼就認定自己就是他要找的人的?

不過程佑寶沒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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