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果慢半拍的發現自己剛才塗鴉的畫沒來得及删,抖着手指摁退出鍵都來不及,趕緊把手機揣兜裏,低下頭去。

聶維揚挑了眉問:“你還會畫畫啊?畫的是誰?”

“随便塗鴉而已。”程佑寶一說話眼神就會亂飄,耳根也會發燙。

聶維揚仿佛沒聽見她的話,自言自語地吶吶:“怎麽看着有點像我。”

不是有點,本來就是畫的你。

可因為塗鴉了一個豬鼻子,又擔心他以為自己對他上心到為他畫畫,所以程佑寶沒敢開口承認,權衡了利弊後幹笑兩聲:“怎麽會是你,那是我的自畫像,自畫像。”

“是你?那怎麽有個豬鼻子……”

程佑寶跟大腦短路了似的,飛快地接了句:“因為我長得像豬嘛!”

聶維揚笑出聲來,一掃方才的陰霾,敲了敲她的額:“怎麽會,沒你這麽可愛的小豬。”

這會兒程佑寶真想抽自己幾下,丢臉丢到姥姥家了!看他那樣子分明就知道那畫的就是他,自己還傻缺的往他挖的坑裏跳。

豬是怎麽死的?笨死的!

聶維揚見好就收,不再逗她,拿了檢查報告确認沒事後就和程佑寶在醫院門口等車,不一會兒司機就把他的車開來了。

他拉開車門讓佑寶先進去,挂着淺笑說:“上車吧,我先送你回去。”

周日的帝都交通繁忙得不像話,尤其進了市區再好的車也變成烏龜,慢慢挪行。

聶維揚可能真的有些累,一上車就閉目養神,一直沒說話,而程佑寶卻是個坐不住的性子,不停地往前探看。

好不容易回到教室公寓樓前,已經是餘晖脈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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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機開了鎖,程佑寶一邊拉開車門一邊說再見,卻被聶維揚握住手腕。

吃一塹長一智,有了上回的經歷,程佑寶立即緊張地回望着他,轉念又想,司機還在他估計也不會做太出格的事情吧?

聶維揚認真地看着眼前的女孩,神色有些複雜,明明他不再是追歡逐愛的懵懂年紀,也沒有死纏爛打的糾纏性子,若是被好友們知道他鐘情于這麽一個小丫頭,估計都會覺得匪夷所思。

她擔心猶豫的未曾不是他遲疑矛盾過,可在那之後,他依然想伸手拉住她。

得到得越多的人,越是懂得什麽應該放棄,什麽應該抓住不放。

比如眼前人。

不過他終究只是說了一句:“好好考試,再見。”

再見兩個字的音拉得有些長,包涵了什麽意思,程佑寶不懂,聶維揚自己卻明白。

王靜恰好買菜回來,見女兒從一輛黑色轎車下來,上前嘀咕:“寶寶,那是誰的車啊?你朋友?”

程佑寶就是程家護佑的寶,有任何的風吹草動都如臨大敵。

程佑寶黑溜溜的眼睛轉個不停,接過母親手裏的袋子挽着她往樓裏走:“不是啦,是朋友的叔叔,順道送我回來的。”

叔叔這兩個字說明輩分的存在,在王靜這麽傳統的人眼裏看來安全系數很高,自然不會往別處想,點點她的頭說:“你呀你,老是蹭車,有沒有謝謝人家啊?”

“謝了謝了,咱趕緊回屋吧,我好餓好餓啊!”過關後程佑寶如釋重負,她還真怕露出什麽破綻來,那時候家裏指不定要鬧革命了。

程佑寶有些小習慣,比如會定期收拾房間,吃飯不會剩,護膚品也是用完一瓶再開新寵,每天開電腦要先清除垃圾,這天到了她清除郵箱郵件的日子。

不少是注冊那些官網論壇的廣告郵件,還有班級群的信件,當鼠标掃到聶維揚這個名字的時候,她的手指頓了一下,點開,其實內容已經看過,還是浏覽了一遍,猶豫了片刻終于還是點了删除。

奇怪的是描述他性格那一行“執着認真”這幾個字自此總是莫名的萦繞她的心頭。

不過考試周的緊張忙碌讓她焦頭爛額,恨不得變身超人一天有七十二小時來抱佛腳,天天掰着手指頭算着放假的點。

渾渾噩噩的考完後,美好的暑假即将來臨。

聶倩倩在外語學院,比程佑寶早一周放假。程佑寶考完後第一時間打電話找她:“倩倩,我大姑打來問我今年是不是還去她那邊,你覺得呢?”

程佑寶的大姑嫁去了遼西一個海邊城市,離北京三百多公裏路,不算遠,佑寶和倩倩假期裏偶爾會過去那邊玩。

她們一向焦不離孟,放假總在一塊兒,程佑寶自然而然地先問好友的意見。

沒想到聶倩倩猶豫了一下,說了意料之外的答案:“寶寶,Sorry啊,我現在在海南三亞呢,去不了了。”

“啊?”程佑寶呆了呆,“你怎麽跑到那麽遠的地方了?”

幾乎跨了半個中國,而且先前沒有和她說一聲,程佑寶脆弱的小心肝覺得受傷了。

聶倩倩仿佛心有靈犀,趕緊小聲安撫着:“你別生氣啊,等我回來再和你說,都和你說,行不?”伴着她說話的還有報飛機航班的播音,以及,明顯在她身邊的男士聲音。

“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程佑寶哪裏來得及生氣,只是一時間消化不了這樣的消息。比起前段時間的低迷,現在聽她說話輕舞飛揚好像戀愛了似的,據她的直覺判斷,這丫果斷有男人了。

聶倩倩似乎不知道怎麽回答她,而且好像不方便說話,低着聲說:“饒了你那小腦袋吧,別瞎猜,我等下就要登機了,咱回來再說,先挂了啊!”

然後就是嘟嘟嘟的忙音。

所謂重色輕友,便是如此。

沒有男人,閨蜜又琵琶別抱,漫漫長假實在不好打發,尤其還那麽的熱。

程佑寶現在家裏宅了一星期,除了吃飯幾乎沒出過房門,不是上網看小說就是網購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再不就是睡個天昏地暗的,把宅女的境界又提升了一個等次。最後程爸程媽實在看不下去,又舍不得說她,就旁敲側擊的讓她出門玩,去遠的地方他們又不放心,就想說一家人找個近點兒的地方玩玩消暑。

不過計劃趕不上變化,程佑安做項目工程的,肯定沒時間去玩,程佑樂早早的跟同學說好了暑假去學攀岩,不耐煩去什麽旅游,就剩下兩個老的一個小的大眼瞪小眼。

也沒等他們再琢磨就接到大姑的電話,老人家的腰不小心扭到了,想讓佑寶過去陪幾天。

而一個署名為聶維揚的未接來電的出現當了催化劑,程佑寶幾乎是馬上成行的。

大姑有兩個女兒,一個嫁到哈爾濱,一個在國外留學,早年因為沒有生出兒子和前夫離了婚,本來程爸想把她接回北京住的,可是大姑好面子,硬是一個人在陌生的地方安頓下來,在海邊的小縣城開了一所私人幼兒園,精神上也算有了點寄托。

程佑寶嘴甜,又孝順,隔一段時間總來陪陪她,所以她也格外的喜歡這個侄女,甚至連她以後出嫁的龍鳳镯都準備好了。

海濱縣城最大的有點就是安靜,很原生态,沒有被過分開發,民風也淳樸,每天都聽着海浪聲,看着自然的日出日落,程佑寶一直躁動的心也慢慢沉澱下來。

好像時間都停止了。

當然,如果她跟前這些小蘿蔔頭能稍微安靜點,別把她當成十萬個為什麽就更完美了。

大姑扭傷了腰,教中班的老師又剛懷孕請了幾天安胎假,程佑寶就走馬上任當老師了,以前也試過幾回,她倒是駕輕就熟。

“程老師,什麽叫親親啊?”綁着小麻花的小女孩扯着程佑寶的衣角問。

程佑寶汗了一下,蹲下來好氣又好笑地解釋:“等你長大就知道了。”

這些鬼靈精的00後還真是早熟,對他們也不能用謊話來欺騙,程佑寶只能搪塞一個安全回答。不過親親……不知怎的,程佑寶居然想起了被某個人搶走的幾個吻,不自覺地舔了舔唇。

沒想到還有勇于表現的小标兵舉手:“程老師,我知道!我知道!”好像怕程佑寶看不見,那小家夥還跳了起來,穿着卡通的小T恤和牛仔褲,頭發梳得立起來,估計父母也是追潮流的人。

程佑寶不忍心拒絕,就好脾氣地點了他的名字:“那,那天佑就來回答敏敏的問題吧。”

沒想到孩子的思維是直線的,所見是所得,小天佑二話不說直接沖到敏敏面前,吧唧一下,直接言傳身教地親到她臉上,不過他哪裏會親,不過是張嘴用牙齒撞了上去,孩子的皮膚嫩,敏敏一吃疼就哇一聲哭起來,小天佑還不知道犯了什麽錯兒,也扁着嘴跟着大哭,這種情緒是有連帶效應,一下子班裏幾個孩子都哭了。

程佑寶安撫得這個哄不了那個,帶孩子的經驗淺,後來還是別的老師來救急才搞定這些小冤家。

一天下來,程佑寶光是對付這些童子兵就已經累得夠嗆,所以她習慣了下班後先去沙灘走一走,然後再買菜回去。

這裏的水很清很淺,傍晚有很多大人小孩在這兒趕海抓蟹。程佑寶光着腳丫踩在柔軟的沙子上,有些歷史的小碼頭被海浪沖刷着,遠方的落日如一輪紅色的圓盤,每一次看,都覺得震撼。

她舒服得喟嘆一聲,人們常說的放空,應該就是說現在這樣的時候吧?

快到農貿市場時,她的手機響了起來,看到來電顯示她明顯皺了眉,猶豫是接還是挂斷,亦或是幹脆不管,讓它響到停為止。

看來對方很執着,她不情不願地接了:“喂?”

另一邊,聶維揚咳了兩聲,沉沉地說:“佑寶,我是聶維揚。”

“嗯,我知道。”程佑寶沒想到這麽精明的人也會說廢話。

他又問:“你放假了吧?”

程佑寶幾乎是搶着回答,又答非所問:“我現在可不在北京。”

聶維揚輕笑了一聲:“不在北京啊……莫非是在躲我?”

“才不是呢!聶先生,你自我感覺太良好了吧?”不用面對面,程佑寶的膽子會變大,直接叫板了。

聶維揚還是笑:“佑寶,你知道躲代表什麽嗎?”

程佑寶擰着眉問:“你想說什麽?”

他說:“但凡你心裏有過躲的念頭,就代表你對我不是沒感覺的,你承不承認?”

“歪理!”程佑寶氣極反駁,卻忘了這麽說就是變相地承認她在躲他了,她沖動地接着說,“難道那天我說得不夠清楚嗎?我和你的年齡閱歷距離太遠,你對我而言,太老了。”

一陣沉默,他那邊很安靜,而她這邊,攤販此起彼落的叫賣聲又過于熱鬧。

這樣的反差,像極了這樣看起來不合時宜的兩個人。

沖動是魔鬼,語言的傷害有時候比刀子更厲害,程佑寶悔得腸子都青了,哪怕說他太成熟不适合自己,都比“老”這個字眼要好上百倍。

她硬着頭皮誠心誠意道歉:“對、對不起。”

聶維揚說了一句什麽,剛好有人拉了一板車的活魚經過,程佑寶聽不清,便問:“你剛說了什麽?”

“沒什麽,其實我打來就是問問你,這兩天有沒有見過阮澄或者和她通過電話?”

“沒有,發生什麽事了?”

“如果她有聯系你的話,給我個電話。”聶維揚又咳了幾下,“麻煩你了。”

這樣疏離的語氣,仿佛回應了她剛才的刺言。

程佑寶莫名地覺得心裏難受,可又覺得這樣最好不過,鬧翻了,橫豎以後也不再有焦急,不是如願以償?

也許聶維揚是神算,隔天阮澄真的打來找程佑寶。

“我放假了!之前咱們不是說好暑假一起出來玩麽,怎麽都不見你打給我?朋友都當假的啊?”阮澄開玩笑似的抱怨。

程佑寶覺得冤枉:“我有啊,可是我打你的電話,每次都是正在通話中……我還想問你的手機是不是壞了。”

“不可能吧,它幾乎就沒響過!如果壞了,我怎麽打給你啊?”

“那我試試發條短信給你。”

程佑寶挂了電話,随意打了豬小妹幾個字發過去,下一秒這條短信就發到自己手機上,她傻了眼,再仔細看,頓時廬山瀑布汗。

阮澄又打來:“沒見到你的短信啊……”

程佑寶默默地淚:“之前手機死了,後來刷機時我把自己的號碼存成了你的名字,所以,呃……”她自己都沒臉說下去。

阮澄笑得前俯後仰:“你也太迷糊了吧!哈哈哈哈!”她接着又問,“那你現在在哪裏?家裏麽?”

“我在我大姑家。”程佑寶老實報了地方。

阮澄可憐兮兮地問:“我可不可以也去玩一玩?我很久沒出過遠門了。”

程佑寶豪邁地說:“當然歡迎啊,我帶你吃海鮮,還可以自己去抓,很過瘾的!”

“那你等着我啊!對了,別告訴聶叔叔我要來找你哦!”

她不提還好,一提起來程佑寶才想起這茬,小心翼翼地問:“你怎麽啦?”

“你放心,我很好啦,就是悶了想出來走走,不耐煩他們也跟着來,就我和你不好麽?”

阮澄OR聶維揚?

最終程佑寶還是很講義氣地把天平倒向了阮澄這一邊,奠定了她倆友誼的基礎。

阮澄第二天中午就到了,程佑寶去車站接的人。

阮澄除了一個小小的手提包,什麽行李都沒有,好像是私奔出來一樣,而且一見了佑寶就立馬把手機關機了,美其名曰出來玩就該玩個痛快,不想為瑣事心煩。

程佑寶隐隐覺得不對勁,可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當務之急是先帶她去買幾身衣服。

小縣城沒什麽大牌子,程佑寶本來還擔心阮澄這樣嬌滴滴的小姐會介意,沒想到幾十塊的T恤她就挑了好幾件,對砍價還輕車熟路,成功交易後開心得不得了。

那樣明豔的笑容,如果她是男的,指不定她要天上的星星都給她摘下來。

程佑寶越來越迷糊了,再次覺得,高幹們的世界,太複雜難明。

她不是沒想過告訴聶維揚的,可他們昨天電話鬧得那樣僵,阮澄又叮囑她保密,她就給了自己借口緩一緩。

殊不知,她們在海邊逍遙的同時,京城卻幾乎要被人掀了個底朝天。

尋蹤

正是年中又接近月末,各種會議和接訪排滿了聶維揚的日程表,他都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好好睡一覺了。才剛走出會場,趙宏就快步走過來小聲在他身邊說:“聶先生,有阮小姐的消息了。”

聶維揚疲憊地揉了下太陽穴,勉強提起精神接了話問:“哦?那盛先生知道了麽?人跑去哪裏了?”語氣裏好像并不意外聽到這個消息,明裏暗裏花了那麽多人力物力去找人,再找不到才真的叫人意外。

況且阮澄已經失蹤了一星期,把一向沉着冷靜的盛時乾逼到了發瘋的邊緣,她晚一天露面就多了分危險,到時候真不曉得這事如何收場。

趙宏點點頭說:“是阮家報來的消息,阮小姐人在遼西,盛先生這會兒應該也聽到消息,指不定已經趕過去了。”他遲疑地頓了頓,又說,“那個……聶先生,原來阮小姐是去找程小姐了。”

“程小姐……這丫頭,不是告訴了她要記得打電話給我的?”聶維揚猛地揚起眉,咬牙幾不可聞地喊了句“SHIT”就步履如風地往門外走去,趙宏愣了一下也趕緊跟上去。

聶維揚是在高速路口加油站截到了盛時乾的車,和他在一起的還有阮澈的助理小陸和阮家的管家黎叔。

小陸扶着車身在一旁吐得昏天暗地,見了聶維揚簡直就是見到救星一樣,擦了擦嘴就慘白着臉色向他求救:“聶先生,您來得正好,快勸勸盛先生吧,要不是黎叔在,他能開到兩百碼!太吓人了!”

聶維揚皺了下眉,給了他一個安撫的眼神,然後慢慢往綠化通道前站着的好友走去。

綠蔭下,盛時乾單手插着褲袋,另一只手則夾着未點燃的雪茄在把玩着,美鑽鑲在黑色的袖扣上,閃亮一如冰涼的星空,極好地襯出他冷峻淡漠的性格。

能讓這樣的人失控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個阮澄卻輕而易舉地做到了。

聶維揚拍拍他的肩膀,盡量放松表情找了個話題開口:“怎麽突然懷念起雪茄的味道了?”他記得時乾自從把阮澄養在身邊以後,他再沒有吸過煙了。

“阿揚,已經成了瘾的習慣,就算真的戒掉了,也終究是忘不掉的。”盛時乾拿起雪茄放到鼻尖,眷戀地聞了一下,聲音有些暗啞,“你說,我是不是太縱容她了?”

他前後兩句話聽着毫無關聯,聶維揚卻是能聽懂的,失笑着說:“縱容也是你自己的選擇,現在才後悔會不會太晚了?”

聞言,盛時乾笑得有些冷:“你知道我從不讓自己後悔,就算錯了,不妨一錯再錯。”

瞧瞧這話,說得多麽地不可一世。可阮澄是人不是寵物,又仗着他舍不得動她,豈會乖乖地聽話就範?

“阮阮還是個孩子,你慢慢教她總會明白你是對她好的,逼得太過分了你能有什麽好處?反正就在你手心裏,也翻騰不出去。”他瞥了眼好友嘴角上突兀的傷痕,打趣問,“還是……看到別人一個個都結婚生子,你也跟着急了?”他們這對冤家就是在出席了城西周家的婚禮後才出狀況的。

“我急麽?那你巴巴着飛車趕來攔我又是為了什麽?不就是怕我一怒之下會誤傷了你心尖上的人兒?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阿揚,你和我本就是一類人,別五十步笑百步,我也不愛聽。”盛時乾墨黑的眸凝了眼不遠處已經加滿油的座駕,抿抿唇說,“我想天黑前趕去那裏,你要是不放心就跟來吧。”

別說,他還真是一語道破了聶維揚心裏的糾結,明明都三十好幾的人,第一次知道了拿得起放不下是什麽滋味。

在聶維揚的堅持下,盛時乾的車換了小陸開車,黎叔在副駕駛領路,總算沒出什麽問題,三百多公裏的路程,緊趕慢趕的總算在太陽下山前到了。

小縣城除了主幹道拓寬成六車道外,其餘都是小街小巷,問了幾個當地人,他們兜兜轉轉才找到了幼兒園所在的地址。

因為是私立的幼兒園,即使是暑假也正常開班方便家長托管小朋友,四點鐘正是放學時候,門口聚了很多來接孩子的人。他們兩輛車只能停在街角,盛時乾剛下車,就看見阮澄帶着一隊排得歪歪扭扭的小孩兒到門口,笑得滿臉燦爛。

人是好好的,盛時乾先是松了口氣,又很快就抿緊了唇。

此時她的笑顏仿佛烘托出他這幾天的擔心內疚惱怒都是多餘的,正寒着臉要沖上前去把她揪回身邊,卻被後邊走上來的聶維揚攔住。

聶維揚勸他:“那裏人太多,也不是說話的地方,再等一會兒吧,人都在你眼皮子底下,還能跑了不成?”

他握了握拳,半倚着車門不說話,算是同意了。

等最後一個小娃娃被家長帶走,程佑寶才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她擦擦頭上的汗,笑着對阮澄說:“辛苦你啦,多虧了你幫忙,總算把這些小祖宗安全送走了。”怪不得大姑媽會有結束幼兒園的打算,人手不足一直是大問題,照顧孩子責任又大,她身體不好,早已力不從心,只是一時間舍不得心血就這樣沒了。

阮澄還是新鮮期裏,累歸累,卻顯得很精神:“我不辛苦,看着他們人小鬼大的小天使模樣,累也是開心的。”

“他們笑的時候是小天使,可哭鬧起來就是小魔鬼了。”程佑寶心有戚戚焉,看了她一眼,又忍不住調侃,“不過你這麽喜歡小孩子的話,等将來和盛先生結婚了趕緊生一個啊。”

“我不會和他結婚的。”阮澄繃緊臉色語氣堅定地反駁,見程佑寶瞠目結舌的樣子,她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嘿,你不用這麽驚訝吧?”

“你不覺得,該驚訝的人是我才對?”冷不丁的聲音冒出來,把阮澄吓了一大跳,她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小手就被人用力拽住,逼着她把身體往後轉,一股寒氣迎面逼來。

盛時乾捏着她的手臂,居高臨下地質問:“你不和我結婚,還能和誰結婚?嗯?怎麽不說話?啞巴了?”

阮澄不是沒見過他生氣的樣子,只是都沒有現在的樣子可怕,仿佛要把她吞到肚子裏去!

外人說盛時乾什麽冷靜沉着在她眼裏都是浮雲,她覺得他總是在生氣,她逃茶道課插花課他生氣,她和男同學靠近些說句話他生氣,她的裙子短一點他也生氣,她不願意訂婚他還是生氣!十二年來控制和被控制的關系讓她永遠處在下風,可這次明明是他錯了,做了這麽不可原諒的事情,難道她不能生氣?還得乖乖地匍匐在他面前任他為所欲為嗎?不可能!所以盡管她心裏害怕極了,可是面子和尊嚴支撐着她做以卵擊石的掙紮。

她一邊試圖扳開他的手一邊大喊:“我和誰結婚都不關你的事!你快點放手!你以為這裏還是北京,是你盛家的地盤麽?”她說話間擡眼就見到他嘴上的傷痕,那提醒着她一周前的那個晚上發生的事情,讓她的情緒又一次崩潰,“我已經受不了了,盛時乾,你行行好放過我行不行?不要逼我恨你……”

盛時乾一直沒說話,阮澄以為他聽進去了,沒想到他突然一彎腰,直接攔腰把她扛在肩膀上往街口車子那兒走去,全然不顧周圍的人驚訝探尋的目光。

阮澄氣急敗壞地蹬着小腿兒掙紮,卻被盛時乾摁緊使勁拍了幾下小臀,不知附在她耳邊說了句什麽話,她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這麽戲劇化的一幕不過是幾分鐘的事情,程佑寶半天才回魂,後知後覺地要沖上去攔一攔,被聶維揚壓住了肩膀:“人家小兩口的事情你還跟去參合什麽?不是添亂麽?你放心,時乾舍不得傷她的。”

“可是他們……”程佑寶覺得這麽眼睜睜地看着朋友被劫走太不應該,這樣火花四濺的碰面顯然在她意料之外,怪不得之前聶維揚會特地交代她有阮澄的消息要告訴他,剛才盛時乾那樣生氣,若不是有聶維揚在,指不定她也會被他的怒氣波及。

也就是說阮澄是瞞着所有人溜來找她的,她和盛時乾之間肯定發生了什麽事,再回想前天無意中看到她勃頸上暧昧的痕跡,好像一切都有了個朦胧的答案。

“還可是什麽?小丫頭,你就不能乖乖聽我一回麽?”聶維揚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倏地腳下一軟,擱在她肩上的手也頹然滑落,整個人只能往後靠在雕花門上深呼吸。

程佑寶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問:“你是不是不舒服?”

他的臉色紅得不正常,卻還是眉眼不動地回答:“我沒事,就是有點累。”

聶維揚已經幾天沒睡好覺,早上開了三個半小時的年中會議,接着又片刻不停地趕來這裏,就算是鐵人也會受不了的。

程佑寶哪裏會相信,上前兩步伸手撫上他的額頭,手心傳來的滾燙熱度吓了她一跳,焦急道:“好燙!還說沒事?你發燒了!我先和你去醫院?三院離這裏最近,對了,你和誰一起來的?是趙秘書麽?他在哪裏,你手機呢?我讓他過來接……”這麽一連串的問句幾乎不帶停頓的。

她的手冰冰涼涼的,放在他熱極了的額上十分舒服,他終于忍不住反手抓着她的手貼在臉上,借機會懶懶地将一半體重倚靠在她身上,輕輕一笑:“小丫頭,你這麽緊張做什麽?”

把握

從程佑寶的角度看去,聶維揚淺灰色的襯衣領口敞開兩顆紐子,側臉到脖頸的優雅線條一覽無遺,薄唇微微勾起,再配上那種從鼻腔喃轉出的男性獨有的性感腔調,能在瞬間讓女人淪陷。

不只是女人能用美人計,男人用美男計也一樣奏效,何況是程佑寶這樣涉世未深又沒有和異性相處經驗的女孩。而聶維揚也很清楚自己的優勢所在,當然不會放過這等大好機會。

他修長的手指親昵地撥開她額前的碎發,誘哄着她說:“佑寶,承認你對我動心也不是一件多困難的事情,對不對?”

誘比逼更讓容易讓人心亂如麻。

程佑寶覺得兩頰能燙出火來,開始懷疑發燒的人其實是她自己,而從聶維揚身上傳來的煙草的味道進一步迷惑了她的神志,她迷蒙地仰起頭,看着他黑亮的眼眸柔軟的笑容,聽着他有力的心跳聲,一時間不知所措。

她從來都知道自己不是聶維揚的對手,他跟她認識的同齡男生不一樣,他能力一流,事業有成,家世優渥,深厚的閱歷更讓他懂得如何步步為營,好像強大到沒有他想要而得不到的。

這樣的男人無疑是危險的,就算程佑寶再年輕也知道她惹不起他,只能躲開,可現在他卻連她躲的路都封死了,連躲都躲不起來。他曾說過他是個執着的人,那是不是表示他不打算給她機會逃避了?

這時,後勤李阿姨提着環保袋從教室走來,遠遠的就用遼西話喊着:“小程,我有事先走了,你和小阮待會記得鎖門……咦,這是你男朋友麽?”

“男朋友”這個稱呼讓程佑寶吓了一跳,回神後趕緊和聶維揚保持距離,紅彤彤的臉跟蘋果似的,連連擺手扭捏着說:“沒,沒啊,這是朋友啦,他剛好路過這裏。”她這麽對付了一句就想混過去。

可程佑寶是北京人,這裏是遼西,她的朋友又怎會這麽巧“路過”?李阿姨為人精明,自動腦補了幾秒鐘,暧昧地笑了笑,在經過他們身邊時大咧咧地打量了一番聶維揚,不住地點頭:“我們這兒海鮮極好,叫小程帶你去吃吃,還可以到海邊走走,好多談戀愛的喜歡到那裏去的。”

聶維揚顯然心情不錯,不卑不亢地應了聲好,李阿姨笑了笑,很識趣地快步離開了幼兒園。

這李阿姨見了,就等于她大姑媽見了,如果李阿姨想偏了,就表示了大姑也會這麽想,程佑寶冤死了,氣得掐了掐自己肉肉的臉,下手一時沒個輕重,疼得龇牙咧嘴。

聶維揚心疼極了,毫不避諱地幫她揉揉臉蛋,指尖的觸感細膩極了,白裏透紅,他不假思索地說了句:“哪有人掐自己這麽傻的?下次想掐人就掐我好了,我保證

不還手。”

年輕男孩子說這話可能是肉麻當有趣,可如果從聶維揚口裏一本正經地說出來,又是另一番感覺,你能從他眼裏讀到認真、心疼、寵愛等等情緒,而他說的下次,仿佛能延伸到一輩子。

此時斜陽落在他身上,鍍了層金色,這麽出色的男人,只為你溫柔。這一刻,程佑寶覺得自己自以為壁壘堅固的心有了些許的動搖,心砰砰直跳。

聶維揚還想再說點什麽,可一開口就咳了出來,再接着趙宏就到了,讓他極為懊惱,卻讓程佑寶暫時逃過了一關。在車裏的時候她根本不敢再對上聶維揚的眼神,就怕再被他蠱惑。

程佑寶指路,他們拐了兩個街口到了縣城的三醫,她經常到這裏幫大姑媽拿藥,所以還算熟悉,下了車就熟門熟路地先去挂號,等挂了號才發現他們還在門口。

她揮着挂號單招手:“快過來,門診在這邊!”

趙宏說:“聶先生,你真要留在這裏就醫嗎?至少要到市裏……”這裏說是醫院,其實只有三層樓高,外牆的石灰有些已經脫落,幾十平方的大廳坐滿了人,小孩的哭聲,病人的呻吟聲混在一起亂哄哄的。聶家一向有專屬醫生看護,聶維揚哪裏會習慣得了這麽簡陋的地方?

聶維揚回頭看了程佑寶一眼,才對趙宏說:“不過是小毛病,在哪裏看都一樣,我有些累,今天就不走了,你待會去幫我定好房間就先開車回北京吧,明天下午的會議我已經和王部長說了,請他換別人來主持,還得辛苦你跟進一下。”

“您不舒服,還是讓我留下來打點吧。”趙宏盡職盡責地建議。

聶維揚黑眸裏意味深長地閃了光彩,淡淡地揮手:“不用了,就按我說的做。”

等趙宏離開,聶維揚才快步走到程佑寶身邊,看她因為排隊熱得滿頭大汗,心裏暖暖的,輕聲問:“是不是很累?”

程佑寶搖搖頭,越過他往外看了一眼,問他:“趙秘書呢?”

聶維揚眼眸半眯,一本正經地說:“京裏還有事要處理,我讓他先回去了。”

“啊?他走了?那你怎麽辦?”程佑寶急了,一驚一乍地追問道。

聶維揚肩膀動了一下,面上還是認真地說:“不是還有你麽?而且這裏你比他熟悉,有你一個已經夠了。”他話裏有話地說着,然後拉着她往門診室走去。

“說是這麽說,可是……”程佑寶一時拿不出話來反駁,等消化了以後才猛然想起,他的意思是待會兒還要她照顧他?孤男寡女兩個人不太好吧?

他見她的臉色變了又變,嘴角微微勾起。

很顯然,聶維揚再輕松拿下一城。

聶維揚意志力很好,除了體溫巨高,其他表現得和平常一樣,一樣地腹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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