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跟敵襲警報同時響起的是晴人的手機,他也顧不得兩位老師,一邊抓了升降索上Valvrave,一邊接通了電話。
“艾爾埃爾弗?”會在這時候給他打電話的只有一個人。
“準備戰鬥。”
“我知道,現在我就在Valvrave這裏……你什麽時候過來?”
“我不會過去。”
“诶?”
“這次戰鬥我會在咲森號內進行指揮,注意控制好你的感知。”
“……好。”
其實也沒什麽好奇怪的。
Valvrave又不是複座式,向導也不是戰鬥必需品,之前兩次是事出有因,有選擇的話,艾爾埃爾弗也未必會喜歡呆在離他太近的地方。
而且他也答應了會指揮,戰鬥中能給予指示的話,就已經幫了戰鬥經驗匮乏的自己很大的忙。
雖然這麽說,進入機艙落座後,意識到艾爾埃爾弗确實不會出現的剎那,時缟晴人的心裏還是升起了微微的失落感。
他沒讓這感覺存在太久,伴随着Valvrave的啓動,時缟晴人的意識,逐漸集中在他所駕馭的神秘機體上。
被他放在一旁,依然保持在接通狀态的手機裏忽然又傳出了聲音:“時缟晴人。”
“嗯?”
“這場戰鬥中會使用特殊的指令,務必牢記。”
還真是公事公辦的感覺。
雖然平時的艾爾埃爾弗也很一板一眼,但在這種時候,時缟晴人尤其能意識到,艾爾埃爾弗是一名軍人。
和他完全不一樣。
“我知道了。”
戴留斯少将覺得自己一定流年不利。
原本是非常完美的計劃,他意外地截獲了卡恩在私底下搞的小動作,得知他對吉奧爾哨兵研究所有興趣,于是暗自行動,狠狠地陰了他一把——雖然他并不清楚卡恩到底為何如此關注時缟宗一,但能吸引那個男人的興趣,時缟宗一手上一定有什麽有價值的東西。
計劃之初進行得非常順利,卡恩派出了他的愛徒,但自己仍然先行一步,将時缟宗一弄到手。但在那之後,運氣似乎就離他而去。
先是那臺在哨兵研究所出現的機體,葬送了他好不容易争取來的火力增強型Waffe小隊,還毀了他一架Ideal。接着,該死的假情報讓他以為機體被藏在了咲森號內,結果在他圍攻幾乎已經毫無還手之力的咲森號時,那臺機體居然從戰場的外圍趕了上來。
之後發生的事情戴留斯不願去回憶,他的Ideal,他的精銳,他的王牌——該死的Valvrave,該死的吉奧爾人,該死的時缟宗一!
最該死的是,時缟宗一居然消失了!
誰能告訴他那家夥到底是怎麽做到的?戴留斯不是沒有防範時缟宗一逃跑,畢竟他也是個哨兵。可他自認足夠嚴密的防護非但沒能看住這家夥,甚至連一點線索都沒留下——監視器材中一片空白,負責看守的士兵沒來得及反應就被打昏,時缟宗一就像被一只魔術師的手抓住,輕輕松松地拎出了他的口袋。
戴留斯清楚能做到這一點的是誰,卡恩·德羅塞爾,那個全身上下,都由陰險狡詐組成的男人。
他不願去想像現在卡恩的表情,只要一想到那張傲慢面孔上會出現的笑容有多從容不迫,戴留斯就感到反胃。
無所謂——就算時缟宗一落到了他的手裏,只要能得到Valvrave,他就能給總統閣下一個交待。
不過盯上Valvrave的并非他一人,除了卡恩的月面軌道部隊,ARUS宇宙軍第五艦隊也趕了過來,成為咲森號的護衛。
他們甚至沒例行公事地通報身份,要求戴留斯離開,直接就擺開了陣勢,氣勢洶洶地守護着龐大的咲森號。
戴留斯從來沒把ARUS宇宙軍放在眼裏,他頭疼的只有一件事,ARUS方面會不會要求吉奧爾人把那臺機體交出來。雖然他有信心從任何人手裏搶到他的目标,但他不能不提防就在不遠處的卡恩,如果他與ARUS争鬥的結果是被卡恩漁翁得利,他寧可毀了那臺機體。
為此,戴留斯提前發動了他的攻擊計劃。
“不要與ARUS軍纏鬥,目标是Valvrave!”
“怎麽又來了!”
“老師在哪裏?”
“我們為什麽會遇到這種事啊!多爾西亞人在想什麽!”
“爸爸媽媽……”
昨晚的遇襲經歷并沒能讓咲森號上的學生們意識到自己的處境有多糟,大多數人都覺得昨晚已是人生中最驚險刺激的一天,他們只是誤入了一次戰争片,只要一覺醒來,就能回到他們平和的世界去。
而現在,“那些該死的多爾西亞人”用炮火告訴了他們,噩夢還在繼續。
出于前一次遇襲累積的經驗,第二次警報響起時,大多數人下意識地往咲森號中心的會議廳跑,只有寥寥的幾個身影逆着人潮,向外艦沖了過去。
“山田?”
“是——迅——雷!”
在內外艦的連接口處狹路相逢,兩個哨兵都愣了一下。
“你也是……”
“我可不想呆在裏面等死!”橙發哨兵眼中燃着熊熊的怒火,“阿信的仇……我絕不會放過那些多爾西亞混蛋!”
真是令人羨慕的家夥。
相比之下自己——犬塚久間在心裏嘆了口氣,他來到外艦幾乎是本能的反應,在聽到警報聲的那一刻,他的身體就不由自主地開始朝外艦跑。
也是因為想要複仇嗎?想要為她……
他沒來得及想出答案。
“走了!”犬塚久間忽然感到肩膀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去教訓那些多爾西亞混蛋!”
說完,也沒等他給個反應,山田雷藏已經人如其外號地沖了出去,消失在一扇門後。
真是個……完全不給人思考時間的家夥。
搖了搖頭,犬塚久間也追了上去。
為什麽不重要,他只需要知道,現在,他非常想要……
教訓那些多爾西亞混蛋!
警報傳來的時候,流木野咲第一反應就是離開房間。
這一次她不會再呆在會議廳了,她要去外艦——那裏有武器,就算是她,也能向那些多爾西亞人發起反擊。
在出門之前,她的目光無意地掃過了一抹深綠色。
被她從“那個地方”帶回來,放在床頭的哨兵手環。
她還沒想好該怎麽處理它,這手環并不像愛娜的所有物,卻突兀地出現在那裏,隐隐的,她感到上面似乎牽引着什麽。
但手環上沒留下什麽線索,沒有任何氣味和痕跡,樣式也普通,只是在搖晃的時候隐約能聽到水聲,似乎裝了什麽東西。
稍稍猶豫了一下,流木野咲伸出手,握住了那個手環。
就當是……護身符吧。
深綠的手環扣上纖細手腕的剎那,流木野咲忽然感到了一絲不對。
太緊了。手環似乎能自動調節大小,緊緊地貼住了她的皮膚,她還沒來得及做什麽,一抹尖銳的刺痛,從手腕內側傳了過來。
怎麽……回事?
冰涼的感覺自刺痛傳來的地方蔓延開來,轉瞬間席卷全身。
連呼吸都變得冰冷起來,全身上下的力氣一瞬間被抽得幹幹淨淨,她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只覺得自己被凍成了一座冰雕。
到底是……怎麽回事……
她艱難地伸出手,想要取下那個手環,可手環卻似乎長在了她的手腕上,以她現在的力氣什麽都做不到。只能任由身體一點點變得僵硬,就像是親眼看着自己走向死亡。
她才不要死得這麽莫名其妙!
視野一點點變得模糊,周圍的一切渙散為一片光點,她聚集起最後的意識,掙紮着不願沉入黑暗。
她還有很多要做的事……很多……
咲森號,艦橋。
與瞭望室不同,艦橋雖然同樣是全透式的設計,內部的設備卻要完善得多。除了聯絡與控制系統,咲森號外所安裝的攝像頭也會将所有的影像彙總至此,讓指揮官可以第一時間掌握戰況。
而此時,坐鎮這裏的,是咲森學園的一名普通教師——吉奧爾軍少将,米山勝田。
三年的學園生活幾乎要讓他忘了怎麽切換這兩個身份,直到現在,他又坐在這熟悉的位置上,屬于過去的米山勝田的東西,才漸漸回到他的身體裏。
“情況怎麽樣?”艦橋的門忽然被人推開,山川老師與進藤老師——或者稱呼他們為山川中尉與進藤少尉——走了進來。
“你們去哪兒了?”米山态度不善地看着遲來的下屬,直到兩人都低下了頭,他才冷哼一聲,“自己看吧,ARUS那些家夥……果然不值得信任。”
光論兵力,此時投入戰場的ARUS軍與多爾西亞軍不相上下。但是面對多爾西亞軍狡猾且大膽的攻勢,縮手縮腳、還要顧忌着咲森號的ARUS明顯落了下風。
但米山并沒有為拉了戰友的後腿感到一絲自責,他腦中想起的,是不久前聽到的話。
“……在軍力對比上,ARUS并不占優勢。相同軍力下ARUS宇宙軍對多爾西亞軍的勝敗比為三比七,一旦艦隊損失超過百分之五十,ARUS宇宙軍選擇撤退的幾率将超過八成。最惡劣的情況下,為了保全己方兵力,ARUS極有可能将Valvrave交給多爾西亞……”
那個向導……那個艾爾埃爾弗。
在來到咲森學園之前,米山勝田是一名軍人。
吉奧爾并不能擁有自保以外的武裝,這令米山勝田感到極為不滿。就算他能力再強,也只能指揮着老掉牙的宇宙艦,執行無聊的訓練任務。他現在是少将,将來可能會升為中将,運氣好——如果他頭頂上的那些老人家死得早一點——的話,還可能成為上将。這種人生,與其說是一個軍人的,不如說是名為軍人的上班族。
他并不滿足,卻無法改變現狀。為了不讓自己的眼界被吉奧爾困死,他主動争取了與ARUS交流的任務,也是在那次任務中,他跟一名ARUS軍将領成了朋友。從他口中,他聽說了“一人旅團”。
那是一個令參與過多次戰争的軍人,也忍不住露出畏懼之色的名字。
那個人并沒給ARUS留下多少可供參考的資料:從他的名字,他們判斷對方應該是出身多爾西亞臭名昭著的特務訓練機構卡爾斯坦因機關。但除此之外,他的一切都是謎,留給他們的,只有一次又一次慘痛的失敗。
米山勝田從那名軍人口中打聽到的是一人旅團的成名之作:他以一人之力,将ARUS的一個陸戰旅誘入了被他布置好陷阱的山谷。等到援軍趕到時,山谷裏已經沒有活着的ARUS軍人了。大當量炸藥将兩側的山岩推了下來,配合着地下埋設的震蕩彈,将整個山谷化作了巨大的墓穴。而那個人——導致了一切的罪魁禍首,受了傷卻依然活着,他甚至還有餘裕解決掉兩股援軍,再從容地離開他一手締造的地獄。
米山聽說過那場戰争,ARUS在勝利唾手可得時被多爾西亞打了個漂亮的逆轉,直接導致了ARUS軍高層的一次大洗牌。可他沒想到的是,導致一切反轉的關鍵,居然只是一個人。
從那一天起他就記住了艾爾埃爾弗這個名字,很快他被派往咲森學園執行任務,陪一幫小鬼玩過家家,戰争離他越發遙遠,直到昨天,多爾西亞軍的炮火終結他三年的平靜生活,與之一同到來的,是那個艾爾埃爾弗。
他不介意前者,卻不能不警惕後者。
可令他沒想到的是,自稱艾爾埃爾弗的人,居然是一名向導。
而且,還跟他那個學生……
砰。
艦橋的門忽然被人推了開來。
米山錯愕地擡起頭,應該來到這裏的下屬都已經在這兒了才對,那麽,難道是學生那裏出了什麽問題……
但推門而入的人,否定了他的猜測。
“艾爾埃爾弗?你為什麽會在這兒?”
米山幾乎是怒吼出了這句話,艦橋內的其他人——他名義上的同事與實質上的下屬——也紛紛看向門口,警惕地防備着出現在那裏的身影。
“我要艦橋的控制權。”艾爾埃爾弗回答了他的問題,語氣平淡得就像在問老師好。
米山勝田忽然有種發笑的沖動。
他在開什麽玩笑?艦橋的控制權?這裏是整個咲森號的控制中樞,他怎麽可能把艦橋交出去?交給一個多爾西亞人?
這家夥——真的是那個一人旅團嗎?
“我希望你明白自己在說什麽,艾爾埃爾弗先生。”米山譏諷地說,“提要求之前請先想想你是誰,這裏是咲森號,而不是多爾西亞。”
他的手按在腰側,慢慢地拔出了那裏的冰冷金屬。
吉奧爾不允許普通公民持槍——但他并非“普通”。
他擡起槍口,指着向導的額頭。只要扣下扳機,他就能終結“一人旅團”的傳說。
他早該這麽做了,以一個軍人的身份,而不是什麽米山老師!
唯一令米山失望的是,艾爾埃爾弗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就像根本沒意識到他的生命操縱在自己手上一樣。
米山用眼神暗示着室內的另外幾人,讓他們聚攏起來,從四面靠近艾爾埃爾弗。
只要拿下這個危險的家夥,他就會立刻将他送到ARUS那裏,至于時缟晴人……所謂的結合看起來更像是個漏洞百出的謊言,就算真是如此,有艾爾埃爾弗作為人質,他只可能更聽米山的話。
“你真是太大意了,一人旅團。”勝利即将握在掌中,米山也有心情開兩句玩笑,“我要是你的話,在來這兒送死之前,至少會給自己找點武器。”
“武器麽?”艾爾埃爾弗似乎沒意識到他的玩笑有多有趣,“在你後面。”
他說什麽?
是想要誘使他回頭的拙劣謊言麽?
他該不會認為,這種滑稽的手段能夠騙到他吧?
“現在轉身,”艾爾埃爾弗把一直握在手中的手機放回了嘴邊,“準備,瞄準艦橋——就是有玻璃的地方。”
——他在跟誰說話?
米山猛地轉過身,瞠目結舌地注視着艦橋外的景象。
紅色的閃光耀花了他的視野,殘光消散後,他看到了Valvrave。紅黑相間的機器人在艦橋外劃過一道淩厲的弧線,面朝着他停了下來。
它離艦橋那麽近,近得米山可以清晰地意識到,這臺機器人擁有怎樣的毀滅之力。
巨大的機器人,向着他們舉起了手中的來複槍。
“重複一遍我的要求。”艾爾埃爾弗的聲音自他身後傳來,“我要艦橋的控制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