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本文晉江獨發嚴禁轉載-

竹林蒼勁,寒風陣陣,幾個快速的身影自林間穿梭而過,最前列的女子一身蒼翠勁衣,雪面冷瞳,手執一柄鋒利長劍,于月色之下暗泛寒光。

“薛婵!明年今日便是你的祭日!”身後傳來一聲暴喝,如雷貫耳,驚起林中飛鳥陣陣。

名為薛婵的冷面女子于高地停駐,一柄長劍橫于身前,無色薄唇吐出幾字:“殺我,爾等不配。”

她以一人之身對峙身後追來的三十六人,這些人中有男有女,個個身手皆是不凡,乃是她的仇家潘氏花重金買來的殺手。

三日前,薛婵以一柄無心劍于武林大會獨占鳌頭,擊敗了上任武林盟主潘五邑,武林中處處響應皆以薛婵為新任盟主,潘五邑自覺面上無光、懷恨在心,趁薛婵不備暗中偷襲,被薛婵斬去一條手臂,從此怕是再與武學無緣。

薛婵本就無意武林中世家紛争,她素來于深山清修,此次出山也只為一試自己劍法精進到何種地步,武林大會之後她便欲重歸山林,不想被潘氏纏上,幾日不得脫身。

潘氏派來的殺手乃羅剎門,乃是武林中天下第一的殺手門,據說高手雲集,合門出動足以滅一百年門派。

羅剎門共有殺手五十一人,今來三十六人,潘氏為殺她一人也算散盡家財了。

薛婵停住以劍相向,緊随其後的三十六個羅剎門殺手見她忽然停住,竟也跟着一頓。

他們,懼她?

薛婵屏氣凝神,注意着這些人的一舉一動。

忽然,她聽到一絲遙遙傳來的馬蹄聲。

還有一人?

薛婵擡眸望去,只見三十六個殺手後,騎馬追來一中年男子,觀其服飾似乎是潘氏中人。

“薛婵!你一戰即退,倒為自己賺得天下聲名,累得我弟弟此生不能執劍,你區區一黃口小兒,天下哪有這樣的便宜事!我今日便叫你有去無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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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口小兒?

薛婵冷笑一聲,“我已及冠,是你潘氏無人。”

她說完也不顧那人勃然大怒之色,拔劍動手,與三十六人纏鬥一起,這些人的身手的确不俗,與他們交手過程中薛婵深有體會,可敵人愈強,薛婵只會愈加興奮。

她手執無心劍攻勢愈快愈猛,打得那三十六人節節敗退,分明是他們包圍薛婵,薛婵卻反令這些人受她所制。

一聲铿锵脆響,薛婵劍花一挽反手一擊,連破五人進攻,全然處于上風之勢,只在這時,她眼前忽然一陣眩暈。

羅剎門的殺手到底不是等閑之輩,只一瞬猶豫,薛婵身上便有一處挂彩。

有毒!

縱是薛婵反應極快,只在她意識到這一點時,便已經晚了。

這些人...是死士?潘氏買的是他們的命,只為将她葬送于此......

神識不清之際,薛婵好似隐約聽見那人冷笑:“無色無味的十香散,果真好用。”

十香散?

薛婵不及細想,渾身一沉,便昏死過去。

四方沉寂。

......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好像有誰人在哭,隔着數萬丈遠的黑暗傳進薛婵的夢裏,她覺得自己渾身上下無處不在酸疼,只想好好歇上一覺,只是那哭聲一陣又一陣從不間歇,哭得她心煩。

別吵了。

薛婵不耐翻身坐起,睜眼望向哭聲來源,望見一抹明豔,只見一個穿着樸素的男人正跪在她身前哭得梨花帶雨,見她醒來,男人一張雪玉般無暇的臉上充滿驚異,淚花還挂在睫毛上一顫一顫的。

此人容貌不俗,不知是何方人士。

薛婵暗想,随即心中警惕,面上卻是不顯,只是冷聲問道:“你是誰?”

不想她剛問完,男人眉心一蹙,又抽抽搭搭地哭了起來。

“嗚嗚嗚嗚......”

“......”

薛婵無奈極了,她斷定自己不認識此人,不知此人為何要在她身側哭泣。

她起身打量了一下四方,發現自己身在一個破舊的屋子裏,似乎是廚房,牆角有一個破破爛爛的竈臺,房頂上破了兩個窟窿,一個大一個小。

很快地,她又掃了眼哭泣男子,見他衣服雖然沒有破,顏色卻是漿洗多次後才會有的發白跡象,隐約可見褲子上有幾個補丁。

看來,這裏似乎是這個男人的家。

薛婵記得自己昏迷前正被潘氏及羅剎門殺手追殺,誤中毒氣昏了過去,竟然沒有死,還到了這樣一個陌生之地。

潘氏沒有殺她?

薛婵快速地驗了一下身上,好像并無什麽致命傷口,只是頭有些疼。

眼前這個哭哭啼啼的男人又不知道是誰,他把她撿回來的?

“多謝。”薛婵言簡意赅感謝一番,看此人如此落魄,正想從自己腰間去摸錢袋,卻摸到一片空蕩。

薛婵一頓。

“我的劍呢?”

她的無心劍怎麽沒了?

不光如此,她的身體的手感似乎也不是她所熟悉的模樣。

薛婵多年習武,身體強勁非常,可是她一摸自己腰上,軟趴趴的,肋骨處幹瘦,後背還一陣一陣地冒着虛汗。

難道是中毒後留下的病根?

“什...什麽劍?”裴硯寧小聲地問。

劍沒了!難道被羅剎門或是潘氏的人拿了去?

薛婵心急如焚,心頭升起一股戾氣,急着便要出門尋劍。

還沒踏出門去,只聽身後的人顫聲詢問:“妻主!你去哪兒?”

七主?七煮?七......

這不知道究竟是怎樣兩個字的東西,不會是此人為她重起的名字罷?

想想自己是沒有把名字告訴他。

于是薛婵回身道:“薛婵。”

待她說完,男人并無半點反應,只是呆呆望着她。

薛婵有些失去耐心,不過眼下她既還活着,找到劍後直接回山裏去便可,不用再與潘氏糾纏了。

剛踏出一步,薛婵又回頭,看了那個呆呆的男人一眼。

不成,若是她一走了之,羅剎門的人追查到她的下落,牽連了此人如何是好?

她身上的錢袋不知去向,此人雖然煩心了些,但終歸算救她一命,她總不能沒答謝人家,反倒給人招來殺身之禍。

薛婵思忖一番,覺得自己暫且不能離去。

于是她問:“名字?”

跪坐着的男子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是在跟他說話,輕輕“啊?”了一聲。

“......”

“你叫什麽?”薛婵道。

男子的神情更加驚訝了,不過還是很快道:“小......小娼夫。”

“......”

薛婵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會兒,忍不住确認道:“這、這是你的名字?”

“是,是,妻主說我是什麽,我便是什麽。”男人的身子抖了抖,似乎在害怕。

“不是跟你說了嗎?我叫薛婵,不是什麽七主。”薛婵道,她的聲音慣來冷清,說完這話,男人抖得好像更厲害了。

“妻主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他膝行兩步,一雙小鹿般的眸子裏又有清淚流出,好似傷心欲絕。

薛婵沉默一瞬,他是聾子嗎?可是剛剛問他話時,他好像又聽得見。

難不成是腦子有問題?

薛婵抓了抓腦袋,一時不知要如何回話,正無措時,門外傳來一個年邁女子的聲音。

“薛婵!薛婵!你是不是又在打硯寧?我跟你說,這男人不能老打,萬一有了毛病,以後還怎麽......”

那聲音越來越近,很快,薛婵看到籬笆外有一個身形微胖的中年女子走來,嘴裏絮絮叨叨地說着什麽。

那籬笆有一處破了,女人便直接翻了進來,伸手就要朝薛婵抓過來。

薛婵渾身一緊,再度确認了一遍此人并無武功之後,才随着她被帶到另一邊去。

“你家裏就剩這麽一個人了,若是他死了,你上哪兒再弄個男人去?我跟你說,現在娶親可貴着呢!我女兒去年娶夫,花了将近三兩銀子呢!”

薛婵木着臉看了她一會兒,全然不知此人在說什麽。

可是......看她的表情,似乎認得她,而且還能叫出她的名字。

薛婵趁機望了一下周圍,發現這就是個普普通通的村子,不知道多大,放眼望去倒是可見五六戶人家。

那這個人為什麽認得她?

薛婵覺得這村子裏恐怕暗藏玄機,便一時沉默着沒有說話。女人說了一會兒,見始終不得回音,又好似習以為常,搖了搖頭拍了拍薛婵的肩就離去了。

薛婵這才回身,重新看向還跪在地上的......

方才那人似乎說,他叫硯寧?

不知是哪兩個字,不叫小娼夫嗎?

想了想,薛婵又回到廚房裏,伸手去扶她的恩公,“起來。”

在她遞手過去的一瞬,硯寧好似條件反射一般,渾身抽搐了一下,想躲開她的觸碰。

薛婵皺眉,他的反應很奇怪。

按理說,是他救了她,為何卻要怕她呢?

不及薛婵深想,硯寧立刻道:“我錯了!我錯了妻主,我不該躲。”

“你口中的妻主,是哪兩個字,寫給我看。”薛婵伸手過去。

此人堅稱她為妻主,定然有什麽原因。他看起來不大像腦子有問題。

于是,男子伸出修長的手指,顫着于薛婵掌心落下,開始描寫。

随着他的動作,薛婵瞥見了他袖管中手臂上的淤青。

他身上有傷。

薛婵并未多問,認認真真看着男子寫下“妻主”二字。

妻,這似乎是一種稱謂。

可加上一個主字,合在一起的意思令薛婵不解。

也許這也是一種稱謂,就好像稱呼旁的女子為娘子一般,薛婵心道原來是她會錯了意,這個人只是簡單地稱她為娘子,而不是在叫她的名字。

“你的名字寫作哪般?”薛婵不解他的懼怕,便放輕了聲音,說完又補充道,“要不是小娼夫的那個名字。”

男子指尖又顫了顫,于她手心寫下三字:裴硯寧。

原來這才是他的全名。

“裴硯寧。”薛婵念了一遍,伸手抓過他的手心,也給他寫自己的名字,她握着裴硯寧的腕子,仍然感覺到他在發抖。

“這是我的。”薛婵寫完自己名字後道。

她介紹完自己,方覺腹中饑餓非常,此地正是廚房,薛婵起身翻箱倒櫃地找了一陣,什麽也沒有找見。

看來裴硯寧實在太窮了,家中連吃的都沒有,怪不得那麽瘦。

于是薛婵道:“你留在此地,我去去就回。”

眼下正值春季,若她離昏迷之地不遠,應該能尋到一些竹筍。

還跪坐着的裴硯寧張了張口,不及說上一個字,那個身影便如風一般地去了。

好快。

他心中淡嘆一句,這輩子,他頭一次見薛婵走得這麽快。

只是她瞧上去,怎麽怪怪的?活像失憶一般。

裴硯寧望着地上破了個缺口的大木勺,烏黑澈亮的眸中眼神漸漸轉冷。

作者有話說:

這裏再放個新的預收文《魔尊懷了我的崽》。

上修界仙門宗主葉飛音,姿容清絕、昳麗不凡,千百年從不曾動過凡心,被譽為“劍修界的明天”。

然仙魔之戰,葉飛音憑一己之力封印魔窟出口,因無人敢上前相助,身死道消。

一界劍修頂流就這麽折了,修真界無不嘆惋痛心。

她死之後,不少人紛紛感嘆:

“葉宗主是我見過最幹淨的人,潔白得好似一片雪。”

“葉宗主舍身獻道,真是令我等欽佩。”

“她真是天下第一好的人......”

為此,修真界為葉飛音立了宗廟準備世代供奉。

然而數年後再次仙魔大戰,衆仙門一籌莫展之際,葉飛音又回來了。

仙門上下無不狂歡鼓舞,盼着葉飛音再去補一回窟窿。

記憶中的葉宗主依舊清冷卓絕、一襲白衣,這麽多年過去連表情和說話的強調都沒變,出口卻是:“閻徊産期将近,不大方便來,你們準備誰先死?”

——

魔尊閻徊自诩六界第一惡,視仙門為糞土,冷性絕情,折在他手裏的修仙者沒有成百也有上千。

仙魔之戰後,閻徊意氣風發,領着一衆魔将收斂戰利品。

卻在魔窟的出口看見了了無生息的葉飛音。

傳聞她是仙界劍修第一人,傳聞她嫉惡如仇......

閻徊明知她與他正邪不兩立,可當葉飛音半身染血,緩緩睜開冰雪似的雙目時,

閻徊心頭宛如落雪,唯餘她聖如天月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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