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消散
秋曦輕笑一聲，“你就對我這麽有信心？”
“當然。”
他說的毫不猶豫，秋曦也多了幾分信心，她開動腦筋想了起來，怎麽在這一片無邊際的海底找到夢獸呢？經驗告訴她，妖獸的事，往往不用想得太複雜。
想到之前夢獸看她時略顯寂寞的眼神，還有自己抱它時并未抗拒，它身上缺少野性，像是有主之獸。
她想了想，用平時哄阿淵的語氣，對着黑沉沉海底道：“小夢，快出來，我陪你玩~”
話音落，眼前一花。
她又回到了那片藍天青草地，貓貓們全都不見了，只剩下夢獸孤零零一只，她蹲下身，招了招手，“小夢，過來。”
夢獸歪了歪頭，紫色大尾巴甩了甩，姿态優雅向着她走了過去。
夢獸剛走到她身邊，忽一陣風起，天邊流雲聚攏，形成了卷雲漩渦，許多玄妙聲音自天際傳來，那些聲音反複念着“天乃道，道乃久”“致虛極，守靜篤”……
這些玄而又玄的聲音響在天邊，如聞耳側，秋曦先時覺得一陣頭暈，似乎漸漸進入玄妙之境，朦胧中，她感覺一道天光照在自己身上，原本空空如也的丹田處，竟生出一團星雲狀的氣團，随着道聲入耳，星雲緩緩轉動，不斷吸收周遭靈氣。
她似乎進入到一種非常玄妙的境界中。
不知過了多久，如潮水般的道音漸漸消退，秋曦睜開眼睛，從玄妙境界中清醒過來，只覺丹田充盈，感覺自己似乎有些不同了。
“難道我以後也能修行了？”
“這樣說來，我也可能飛升成仙？話說成仙是去月球嗎，還是去火星？不對，我說不定都不在銀河系了，也不知我現在是在哪個世界，天上有沒有毛絨絨的仙獸可以撸……”
說話間，忽聽雲外一聲朗笑，那人笑了一聲，随口漫吟，“世界極于大千，不知大千之外更有何物。”
秋曦眼睛一亮，這個她熟，這是要對暗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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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立刻接道，“天宮極于非想，不知非想之上畢竟何窮。”
“咦，你怎麽會接？”雲端那人略顯驚訝，片刻後道，“原來你是異世來客。”
“你不是嗎？”
那人聲音聽起來年輕，語氣卻帶滄桑，仿佛已閱盡千帆，看遍人世，“非也，非也，只是湊巧去過你那個世界，很喜歡這句話。”
她心念一動，能穿越虛空，去過她的世界，這人該有多厲害？她猜測道，“前輩莫非就是夢獸的主人？”
那人語帶贊賞，“準确的說，是前主人。你怎麽知道它叫做小夢？”
“我猜的。”
只是沒想到她竟然猜對了，奇獸竟有主人，而且還是前主人……
“它好像很寂寞，你為何要丢下它？”
這姑娘明知他來歷不一般，還敢這樣跟他說話，真是很有個性，他道，“看得出來，你很喜歡妖獸。”
秋曦點點頭。
“并非我要将它抛下，而是我不已在此間，無法将它帶走。”那人輕嘆一聲，“我擔心它太過孤獨，留下了這個夢境，将自己的一縷意識留在這裏陪它，很快，這縷意識将要消散了。”
“那它怎麽辦？”
“姑娘，你願意成為它的新主人嗎？”
她一愣：“我只是一個凡人，它壽命悠長，陪不了它多久。”
雲層中那人似乎輕笑了一聲，“你來到這裏本身就是一種機緣，更何況小夢也很喜歡你。”
“好吧。”
當她答應下來，雲層中投下一縷紫光，那紫光纏繞在她手腕上，化為一個紫色玉镯，那一抹輕盈的紫在陽光下剔透如煙，和夢獸身上的毛色相仿，更襯得她膚白如雪，煞是好看。
當她戴上玉镯，夢獸輕輕一躍，到了她面前，蹭了蹭她的臉頰，化為一縷紫光，栖身進了玉镯之中。
“小夢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時而出去覓食夢境，偶爾會來你夢境中玩耍，只需你到時陪陪它就好。”
秋曦點點頭，她一向耐心足夠，陪阿淵能玩一兩個小時都不覺得累。
天際濃雲漸收，雲層中的高人似乎要離開了。
她忽然想到：“前輩，和我一起被拉入夢境的還有一人，你可知他在哪？”
黑暗海水中，随着夢獸帶秋曦離開，辰淵脫離夢境束縛，重新化為人形，他置身一片虛無之中，手中黑霧凝聚，竟破不開此處防禦。
從那虛無中探知到的，竟是仙力……
看來夢獸背後之人并不簡單，雖然它看起來對秋曦雖無惡意，但他還是止不住擔心。
他再次嘗試，這一次掌心的黑霧竟緩緩散開，不僅如此，從他身上亦有絲絲縷縷的黑霧不斷散逸。
他眉心微微一皺。
又開始了。
自他脫離深眠之後，他的本體就有消散的跡象，隔一段時間會有一部分散到天地之間，他的本體雖然龐大，經年累月下來，也消耗掉了不少。
長此以往，他徹底消失在世間，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這些消散的部分會化為靈氣，回歸天地，唯有一次例外。
七年前，從他身上散逸的一股黑氣飄而未散，附着到了一只普通黑貓身上，黑貓有了靈性，還得到了他一部分特性，憑黑霧形态穿越空間和結界，而他也得以和這只黑貓共感，感知黑貓身邊的事物，聽它聽到的聲響。
他第一次開啓共感，只是好奇這只黑貓為何能吸收他身上霧氣，卻意外聽到秋曦的聲音，她叫這只黑貓“阿淵”，她的聲音很好聽，親昵又溫柔。
後來他發現，她說話新鮮有趣，與深淵海上那些嘈雜無趣的聲音截然不同，不知不覺，他聽入了迷。
她輕柔撫摸貓咪時，他也能感覺到，那仿佛輕觸靈魂的溫度，讓他眷戀不已。
漸漸的，傾聽她溫柔話語，感受她輕柔撫摸，已經成了一種習慣。
頻繁共感的後果就是他和貓互相影響，他自己都說不清，如今是他像貓，還是貓像他。
随着影響不斷加深，到了最近，甚至阿淵也能聽到登仙梯的聲音，在他準備離開舒适的床鋪去把登仙梯砸了之前，貓竟然先他一步行動了。憑借穿越結界的能力，它上了登仙梯，将那些挂着的玉牌撓了下來，全給扔了。
辰淵這才意識到：不要低估一只貓搞破壞的能力。
喵喵心，海底針。
辰淵甚至猜不到它接下來會做什麽。
在它搞出更大破壞之前，他來到人族宗門，想要将事情徹底解決，倒是這個決定，讓他見到了秋曦。
對于自己要消散這件事，以前他并不在意。
在深沉大海中悄然而生，在無盡黑暗裏悄然而逝，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見到秋曦之後，他就改變了心意，他不想消失了。
想到她，辰淵掌心霧氣再凝，眼眸一利，準備強行突破這處虛無之境，就算是仙力，也休想攔住他！
此時，虛無之境倏然一變。
他看到一道模糊人影，是秋曦！
她似乎在跟某人說話，問起他下落時，那人道，“姑娘可知他是什麽人？”
秋曦不明所以，“朝玄宗宗主的師弟。”
“是麽？”
辰淵神色一緊，這人想點破他的身份？
卻聽他話鋒一轉，“時間到了，我該走了。”
“還未請教前輩名號？”
“吾名南——南南南……”
雲層消散，他的氣息消失不見，秋曦費勁聽了半天，也沒聽出來他到底叫什麽，“天上信號果然不好啊……”
她搖了搖頭，忽然看到在樹影下的辰淵，不知他在那多久了，也許是光線原因，他看起來也像是一抹孤獨的影，他緩步從暗處走來，天光照在身上，他的身體才漸漸凝實了。
她眨了眨眼睛，可能是光影導致的錯覺吧。
“辰淵。”秋曦沖他揮了揮手，淺淺一笑。
她不是沒聽懂雲中人話語中的暗示，他想說辰淵身份不一般，但對她來說，人也好、妖也好，身份并不代表什麽，到底是怎樣的存在，她只相信自己的感覺。
起碼現在，她對辰淵印象不差。
她的笑容讓辰淵心頭一暖，藏在袖中的手暗握成拳，他要找到辦法，阻止自己消散。
想要陪在她身邊，千年萬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