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才趕走尹灏,沉以北自仰躺在回廊上,偏頭望去,不遠處沉月濃與一男子一同站着。
那人一身白衣,明眸皓齒,嘴角微微勾起,映出兩顆淺淺的酒窩。春風一掃,他的發絲被風揚起幾縷,像極了記憶裏那個模糊的影子。
“軒,軒哥哥?”沉以北跑過去,鼻息間聞到了陣陣梨花香氣。“軒哥哥!”
是他,沉以北篤定。
“唉,歲月不饒人,咱們的北兒也長成大姑娘了。”沉軒伸手撫了撫她的頭,道:“可是樣子是長大了,性子還是沒長成形。”
沉軒回想着方才尹灏急急奔走的模樣,着實是替這小妮子着急。
“就算我七老八十了,我還是你妹妹呀。”沉以北不以為意,又道:“軒哥哥怎麽也回京城了?”
沉軒是五皇子庶子,當年幾個皇子同奪帝位,當京聖上争得皇位後将作亂的皇子盡數貶黜離京。
沉以北在瓊川之時就有耳聞,當年所被貶黜的皇子大多都故去了,他們的子嗣活在世上的也沒幾個,尤其是五皇子一族。她記得當年她遠去瓊川後,曾聽昭容公主說過,五皇子一族嫡出子女全部故去,只餘下了沉軒這麽一個。
也不知沉軒是運氣好還是運氣差,一族之中只留了他這麽一個,好在他還是頗有經商之才的,小小年紀就在朔州闖出一番天地。
也不知是不是沉蕭守年歲大了,不比當年手腕狠辣了,近幾年這些當年作亂的皇子家人到都還算是比較安穩的。
“原本是來同宋家談一筆生意的,哪曉得來了才知道宋家少爺去世了,這不,只好來找月濃蹭着住上幾日了。”沉軒如是說着,鼻息間嗅到了沉以北身上的香味,道:“你這身上用的什麽香,味道怪雜的,回頭我讓人帶些給你送過去。一個姑娘家都這把年歲了,還不知道妝扮妝扮自己。”
說來也怪,沉軒自小就愛調制這些香料,沉以北小時候就覺得一個男子哪能日日泡在香料堆裏頭,故而總是拿着這事說道他。沒想到,現如今,沉軒便是靠着這香料來起家了。
“軒哥哥你要跟宋家做生意啊。”沉以北扁起了嘴,道:“宋笙那王八犢子欺負過我。”
在沉以北心中,她始終覺得做人應當黑白分明。但她不知道,沉軒是個商人,在商言商,不是黑白就能衡量得清的。
“就你這脾氣,只有你欺負旁人的。”
Advertisement
“好了,你們站在廊下說話也嫌累,快些進屋去吧。”沉月濃許是看不下去了,只好出言催促。“你去收拾收拾。”她回頭囑咐了下小竹,又指了指那一地狼藉。
沉軒幾人入了屋子,小竹已喚來了下人一道收拾廊下。沉軒左右打量了下屋子,道:“北兒怎麽也回京了?”
在沉軒記憶中,昭容可是個十分聰明的人,她當年以退為進,保全一家子人的平安,如今又怎會讓自己女兒回歸這是非之地。
“嘿嘿。”沉以北笑了笑,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頭。“在瓊川被一個無賴纏着脫不了身,就只好回京躲躲了。”說來,沉以北回京也有半月,怕是瓊川那小子也該放棄了才是。
“多年未聯系,也不知姑姑同姑父可還好?”沉軒笑了笑,到是并未在此事上多加過問。
“爹娘好着呢,這不又給我添了個弟弟,二老現在天天寵着我弟弟,對我自然就放松了些。”沉以北接過沉月濃斟的茶,又道:“軒哥哥呢?哥哥今年也二十有七了吧?再不成家可就晚了。”沉以北語重心長,學着街市那些三姑六婆的語氣,又道:“你看月濃姐這比你小三歲,孩子都滿地跑了,你還單着,這像話嗎?”
沉軒放下手中茶盞,執着折扇敲了敲她的額頭,微嗔道:“人小鬼大,就知道提些旁的來扯開話題。”語氣中到是透着不以為意。
“不過,軒哥你常年在外經商,也是該為自己顧着些了。”沉月濃聽得沉以北說的,也着實是為沉軒的婚事愁了愁。“你這大江南北跑着經商,家裏也該有個當家主母在才是。”
唉,只怪當年他的父親奪嫡敗了,也牽連得沉軒不好同京城名門千金共結連理了。
“家裏頭有管家在,甚好。”沉軒這顯然是一只耳朵進一只耳朵出的樣子,聽着沉月濃這般說着,面上卻連一絲半點上心的模樣都沒有。
“對了,軒哥哥長年在外,見多識廣,北兒有一事相問,不知軒哥哥可否幫襯?”沉以北聽着,忽然想起近日京中之事,興許沉軒會知道也不一定。
“何事?”
“軒哥哥可有聽聞過殺人取血之事?”說及此,沉以北面色凝重,道:“我聽七舅舅所說,近日裏京中不安定,常有人無故身亡,全身的血都沒了。但是,他們所沉屍之處,卻未見血跡。我琢磨着,那血定是要兇手給取走了。只是,這人都死了,取血有何用?”
她這幾日一直在想着這樁事,總覺得這事來的邪乎,怕不是尋常的殺人尋仇。
“京裏頭也有?”沉軒聽聞,亦是神色有異。“你們都下吧。”忽然,他便讓外頭随侍的下人都離去了。
沉以北見此模樣,想來沉軒定是知曉些什麽的。
外頭的人都離去了,沉軒起身将門緊閉,道:“這是種邪術,我曾在西南等地聽當地村落裏的老人說起過,這種邪術叫【汲血重生】。”
“【汲血重生】,是為何意?”沉以北不解。
“【汲血重生】顧名思意便是用血來讓人起死回生。這種邪術要用七七四十九人的血來喂給已死之人,這種法子願意是參照佛法的七七齋。人死後,每個七都是要做一場法事,四十九日後便可安心輪回,來生投個好人家。這種邪術曲解了佛家此法,他們認為用四十九個不同人的血來喂給故人,那便能讓人重回此身。傳言,百年前曾有一人成功過,若我不曾猜錯,怕是有此可能。”
人死不能複生,這個理,三歲小孩都懂。但是又有多少人能做到放手?死去的人往往不再有執念,但活着的人卻未必放得下,他們會抓~住一切可能,想要留住已死之人。
“起死人,活白骨,此種事如何可能?再者,我聽七舅舅也說,這都已經好幾個月了,若是真有人用此法,那屍首也早就該爛了才是。那人見屍首爛了,都還不肯放手嗎?”雖說近幾個月都是天寒歲月,但一具屍體擺在那邊這麽些個月,總歸是要爛出來的。
“你以為這四十九個人是随便什麽人都行的嗎?”沉軒嘆了口氣,又道:“佛家修道有五欲六塵,這四十九個人前五種便是佛家五欲,財、色、名、食、睡,後兩種一種是幼,另外一種是老。幼便是初生嬰兒,老,便是長壽老者。用這種邪術的人認為,初生嬰兒是生命的開始,長壽老者則代表已嘗人間疾苦,這二者的血是祝福死者重生的好禮。”
“這都行?”沉以北拍了拍桌子,桌上的茶壺震了震濺出些許茶水,滑過茶壺落在桌面暈開幾個圈。“不行,我得去找七舅舅查查,這到底死了哪些人。”
說罷,沉以北便起身要走。
“你慢着。”沉軒伸手一把将她拽住,道:“你去找七舅舅也沒用,要用此法的人定是一個修行之人,而且有些本事,尋常人是對付不了的。你這一去找,讓人滿城裏搜,不是打草驚蛇了嗎?況且,我這話還沒說完呢。”
沉以北聞得此言,遂坐回原位。
“你方才說此時發生也有些時日,那可能不光是汲血重生了,還有可能要新尋一個替身。”沉軒仔細回想了下,道:“我聽聞百年前成功的那個人,他便是重新找了個肉~身,然後讓已死之人的魂魄附在那人生上,這便也算是重生了。”
“世上如何會有鬼神之說?這些都是拿來哄小娃娃夜間睡覺的事,哪會有真的。”沉以北慣是不信這些的。
“這些事也都只是我聽說的,是否屬實,我也不得而知。我只聽說那替身人選也不是随便就可選的,要選一個同已死之人同年同月同日同時所生的人才行,所謂時辰八字符合,這才可讓他人魂魄入主肉~身。”
這話沉軒說着其實也是不太信的,只是那村落老者說的着實玄乎,他便多少記了些在心裏頭。沒想到,他只當成是一個故事的事,還真會有人去做。
“生別離,死陌路,連死都不肯放手,怕是那人心中所愛吧。”沉月濃聞言,心中感慨萬分。“不惜自己背上殺人兇手之名,不惜自己死後會萬劫不複,也要将那已死之人拉回來,哪怕活得行屍走肉,都想要活在一處,該是有多在乎呀。”
“人死,便是死了,若是在乎,可以永遠不将人忘卻。但是再重要,再珍視,也不可取了旁人的性命來為其續命。若那殺人兇手當真在乎,他可以用自己的命去換取,但不能用旁人的命去換。”沉以北不明白她為何會想到這些,只覺得聽了氣便不打一處來。
“嗯,北兒是條漢子。”沉軒笑了笑,道:“你現在知道為什麽月濃成家了,但你年方十八還未有人上門提親了不?”
“不知道。”沉以北很是老實。
“因為男人不想娶一個比他們更加爺兒們的妻子回去。”沉軒一語道破。
“你!”沉以北正要伸手打他,卻不料屋子裏開始震動,忽然之間便是有傾頹之像。
“小心!”
作者有話要說: 死命加班,單子巨多,耗光存稿,生不如死OJZ
沒有存糧,我會努力更新的,嘤,去睡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