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時下三月底,正是春暖花開好時間。
沉以北同沉慕二人乖坐着車駕緩緩朝宮~內行去。
這時節若說是有客到,到也不稀奇,只是來得悄無聲息了些。
沉以北掀開側邊的簾子瞅了瞅外頭,街市兩旁種了好些海棠,時下花開,風一過,花瓣随風而落,到是一派花雨好景象。
“你也不必多想,估摸着就是一些封地侯爺們進京來了罷了。”沉慕這一路上都未見她說話,也曉得這麻雀般的沉以北一但安靜下來,定是心中思慮萬千了的。
其實沉慕說這話,自己也是沒有底氣的。
封地侯爺們每年是會有入京朝拜,但一般都是秋收時節,順道禀報當年農地秋收如何。這三月來的貴客,饒是他這種自小住在京城的人都猜不準。
“我才懶得想。”沉以北扁了扁嘴,道:“左右我只是一個郡主,回頭在聖上面前扮個乖巧就是了,到是你。”沉以北意味深長的看了眼他,又道:“莫不是你犯混得罪了什麽不該得罪的,聖上這是要拿你是問?”
“呸!”沉慕淬了她一口,又道:“就你這小丫頭片子,淨不盼我好,你是不是覺得我哪天被流放了,你才歡喜?”
“這到不會。”她搖了搖頭,笑道:“最多就是每年去看你一回,給你開個後門帶點好東西給你打個牙祭。”
“滾犢子!”
這二人這般鬧着,不知不覺也已到了宮門口。
沉慕二人由內監引着路,一路直至皇後宮苑。
二人止了腳步,皆是面面相觑。
既有貴客到,為何不在宴客的至光殿接待,反而是到皇後的正寧宮?
二人心中皆存疑慮,但還是提步緩緩入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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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多慮了,北兒這裏一切都好着呢。”皇後這般說着,偏頭見沉以北二人來了,忙道:“姐姐看,北兒這不是好好的來了嘛。”
沉以北一入殿,心中便曉大事不好。
這正寧宮中端坐着的不是旁人,正是自己那個娘~親,當朝昭容長公主。
她一見昭容公主,順勢後退了幾步,偏巧沉慕就站在她身後,将她擋了個嚴嚴實實。
不好,不好,這下她可是陰溝裏翻船,要被自己七舅舅給占了便宜去了。
沉以北本來就是擅自離家,自己這次被擄受傷,她雖是沒往家裏傳過信。但以昭容的心計,自也是在京中還留了眼線的,想是傳了過去,現下來拿人的。
沉以北這人吧,可謂是天不怕地不怕,在家就算是自己父親也拿她沒辦法,唯獨這個母親,将她的七寸掐得死死的,專治沉以北這種人。
“娘,娘~親~”沉以北叫的谄媚,面上笑得僵硬,但身子都未動一步,顯然是沒有上前的意思。
沉慕聞言,站在她身後聳肩忍笑。
昭容長公主一身杏色衣裳,青絲高挽,左手支着下巴,眼角略微瞟了瞟沉以北,沖着皇宮說道:“我家這丫頭在瓊川是野慣了,竟然見了皇後娘娘都不知道行禮了,是我這個當娘~親的教導無方,還望皇後娘娘恕罪。”說罷,就要下跪行禮。
皇後一見,連忙将昭容扶住,嗔道:“姐姐這是作什麽?一家子人,怎就說起了兩家子話,北兒自小也是我看着長大的,我也歡喜的緊,這些虛禮何須記挂。”說罷,便朝着沉以北使了個眼色。
沉以北硬着頭皮上前,先是規規矩矩向着皇後行完大禮,而後又沖着昭容公主跪下,道:“北兒魯莽,還望母親莫要生氣。”
昭容公主的性子,沉以北其實也是摸得透徹的,她越是這般慢不經心的樣子,就代表越生氣。若是她今日見了自己就直接上來拎耳朵,沉以北反而不慌了,左右先動手就代表理虧,昭容公主每每動完手,就代表這事已經過去了。
昭容見她跪下,又看了眼一直在旁偷笑的沉慕,嘴角到也勾了抹笑意。
“七弟,好久不見啊。”她如是說着,面上笑得一派人畜無害。
“呵,呵呵,呵呵呵,長姐,好久不見。”沉慕正偷笑得歡喜,冷不防昭容這麽一句,笑得尴尬。
“姐姐,你我好久未見,今日就先在宮裏住下。咱們姐妹好多聊聊,晚上你們母女也好說話。”皇後言下之意,便是先幫着沉以北打個招呼,省得她晚點被收拾。
沉以北想,以昭容的性子定是會拒絕的,哪裏曉得這次昭容完全不按昔日作風,竟答應了下來。
這頭皇後與昭容公主二人長久未見,聊得興起,皇後便打發了沉以北與沉慕,明着說是不想打擾,其實也不過是想方便沉以北離去罷了。
“喂,我長姐這回來,來者不善啊,要不這樣,我現在就讓人收拾收拾,你趁她還沒發現趕緊逃到外頭避避?”沉慕同她邊走邊給她出馊主意。
“避你個大頭鬼。”沉以北将他推開,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當這句說是拿來好看的呀?”她一臉嫌棄,白了眼,又道:“我能避到哪裏去?總有一天還是要被娘~親知曉我在哪處的,何必多此一舉。現下我也不過就是走了趟親戚家,要真按你說的做了,我可真就要被扒皮抽筋了。你趕緊回去,哪涼快哪待着去。”
說罷,她便将沉慕推出了正寧宮,自己一個人走到小時候住的偏殿裏頭。
這偏殿到還是同小時候差不許多,屋子裏頭汀蘭已經帶着幾個丫頭侯着了。想是皇後念着汀蘭幼時伺候過沉以北,此次還是将她派來了。
然而,沉以北此時哪有心情,進了屋子便将一屋子下人都給趕了出去,一個人趴在軟榻上,很是神傷。
沉以北細細想來,昭容此時回京,不外乎就這麽點事,罵她一頓,然後帶她回瓊川。其實若真是如此,對沉以北而言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就是走的憋屈了些。
只是,她若是就這麽走了,那尹家,還有東宮與沉慕,他們又該如何?
還有,還有武家。
沉以北現在可算是知道什麽叫一個頭兩個頭了,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擺在她腦海中,可她卻是什麽都做不了。這事情辦到一半不了了之,在她眼裏就像是吃了一半的包子掉地上了,咬了一口的杏仁糕扔了,混身不得勁。
煩。
她這般想着,不知不覺困意襲來,迷迷糊糊便睡了過去,待她再次醒來的時候早已月垂半空。
沉以北直起身子,屋子裏飄了陣香味,她偏過頭,昭容便坐在桌旁,手裏頭還端着碗水晶蝦餃。
“皇後娘娘說你近日身子不太好,見你睡了就沒讓人喊你,把飯菜都備了下來。我瞅着你這時候也該餓醒了,就讓人給拿了進來,時辰正好。”昭容這般說着,可卻是頭也不曾偏過來一下。
沉以北蹑手蹑腳走到她身旁坐下,偏着頭盯着昭容良久,讪讪道:“娘~親,咱們娘倆兒見面能不能好好說話呀,你這樣,北兒很慌啊。”
“慌?”昭容終于偏了偏頭,道:“你以北郡主好本事啊,哪裏事多你就偏往哪裏走是不是?你要避開那個混小子,天下那麽大,你去哪裏不好,偏要回京?”提起這事,昭容這氣就不打一處來,自己想盡法子遠離是非,可偏偏自家這個閨女卻是個哪裏事多就往哪兒闖的禍頭子。
“我這不是想着月濃姐一個人遇着這麽大的事,怕她有個萬一,這就想順道過去看看她嘛。”沉以北語氣很是委屈。“而且,我這些天可都避着聖上同太子哥哥,我就只是住在月濃姐那兒。若說真有什麽接觸,也就是同七舅舅打鬧罷了。”
畢竟沉慕自小也在公主府住過,雖說他們二人自小打到大,但到底也是好交情,沉以北打心裏待這個七舅舅還是同旁有異的。
“你以為沉月濃那裏就安全了?”昭容将手中的碗盞放下,道:“你父親說女兒家就該活得自在些,他不希望你活得同我這般,自小算計。活在父母膝下的時候算計兄弟同胞,活在戰場上的時候算計敵人,活在他身旁的時候還要算計,我這一身都在算計,所以不想你們也活得這麽累。但現在看來,你父親還是說錯了,我就該自小就教會你算計,這樣你才不會被人玩弄與股掌間而不自知。”
沉以北聽完她一席話,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
“娘~親你小聲些,這裏可是皇宮,隔牆有耳。”她回想起昭容方才所說的話,連忙出言制止。
“在現在這個京城,能這麽說話的地方不錯,但你皇後舅母的宮裏頭,卻是一個能這麽說話的地方,而且是最好的。”昭容到是不以為意,畢竟皇後此人心性如何,她也是知曉的,虧得是沉蕭守心中待她與旁不同,若不然就她這種性子,早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北兒,你若是還想我長公主府一門都平淡度日,就随我回瓊川。”
“娘~親,我知曉你是要帶我回瓊川,可我還有些事未辦完。”想着清宵死之前所說的那些話,沉以北始終有些惴惴不安。
“清宵道人的事你就不必再想了,這事有人去辦了。”沉以北聞得此言,正欲開口想問,就被昭容擺手制止了。“尹家的事,也有人在辦,你就給我收了心便是。”
沉以北很是奇怪,明明昭容多年前就已離京,就算是留了些個眼線,但也不至于這般清楚吧?
“你以為就你聰明?”昭容伸了手指戳了戳她的額頭,道:“就你那點小心思,也就只有你那個沒心眼的七舅舅才看不出來,換了誰都知道你心裏頭在想些什麽。我與你父親要保全家平安,自是要有些功夫在身上的,你聽我的,明日我們就去向聖上請辭。”
“不用這麽着急吧?”沉以北皺了臉,道:“娘,我同你回去便是,但也不必這麽着急吧?”
“再不走,就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