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沉以北轉頭,身後站着的卻是沉桓。

“兄長?”她起身,四處看了看,道:“這麽晚了,兄長怎麽出來也不帶個人?”

沉桓沒有回答,只是站在那處,偶有一陣夜風撫過,微涼的感覺到是讓人沉醉的恰如其分。

沉桓看着面前這個人,夜幕将她的面容遮蓋了些許。他有許多話想要對她說,卻又怕一但将心中所想為之傾訴,那她便會離去。

兒時的青梅竹馬其實可以算作親情,他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就特別希望能看到沉以北,只要她一來,他的陰霾便會一掃而光。

人的感情其實特別奇怪,你說不清為什麽,道不明所以然,只是會在不知不覺中越來越在意對方,越來越想同對方在一起。

“兄長?”沉以北見他沉默不語,上前推了推,道:“兄長可是在席間多飲了些酒?你自小酒量就不怎麽樣,趕緊回去讓底下人給煮碗醒酒湯才是。”沉以北伸手撫上了他的額頭,又想起了幼時他不勝酒力卻努力學飲酒的模樣。

明明那樣讨厭飲酒,卻還是不得不去學,不得不去接觸。在沉以北眼裏,與她同齡的這些人裏頭,只有沉桓是最可憐的。他永遠都活得像個聖人一樣,自小~便以一國君主的守則來要求自己,凡事都要會,都要好。

反觀她與沉慕,也許離那個位置越遠,過的便會越輕松些吧。

“你可願嫁給棣之?”沉桓伸手按住她的手,她的手心微微發涼。

沉以北低垂了眼,不知此事該如何作答。她從未想過嫁作人婦的事,若是此事換個地方談起,她定會甩袖離去。只是,求娶她的人是吳墨,她若不嫁就必定得有一個好借口。而與武家的婚事,便是這個最好的借口。

“你若不願,我自會想法子。”沉桓見她眉目低垂,又道:“雖是要花些功夫,但只要處理得當……”

“我願意。”沉以北的忽然開口,讓沉桓的話梗在喉頭。“我願意嫁他。”

一個從出生就已經被定下以後要走的路的人,何必再在他的路上給他增加負擔呢?

“兄長,我與他雖算不得是青梅竹馬,但也算是打小相識。既然我與他定下婚約,想來嫁他也好過嫁旁人。”她如是說着,抽回自己的手,道:“天色已晚,兄長還是早些回去吧,我也該回皇後娘娘宮中了。”

她從來都不想成為任何人的負擔,哪怕此次她騎虎難下,她也不想讓沉桓再耗費心力為她周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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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于世,自是有存在的必要。

沉以北一直便是如此想的。

人活于世,都會有些事是自己不想做,但卻又非做不可的。就象幼日昭容所說的,身為皇族享了旁人所沒有的權力富貴,自也是要做點犧牲的。

得失得失,有得才會有失。

若今日真是要為兩國交好,怕是她也不得不嫁了,而昭容此舉已是為她拼得了一線希望。

沉以北一路想着一路行,不多時也走回了自己所居住的偏殿。屋子裏已然點了燈,她推門而入,屋子裏卻只有昭容一人獨自坐在內堂。她手中執了根銀針,緩緩撥~弄着燭火。

“跟你太子表哥聊完了?”見她回來,昭容将手裏的銀針放下,擡手微微揉了下眼角。

沉以北點點頭,道:“母親瞧見了?”

“猜的。”

沉以北不解。今日昭容雖在殿前替她解了燃眉之急,但她所為所舉也着實是讓自己看不明白。

“娘~親,我從未同你說過月濃姐讓我送字畫去太傅府,你是如何得知的?還有,這個婚約真真是存在的?”

方才她一心想的都只是解圍,也未曾細想。現在細細回想一番,自己從未同昭容提起過字畫一事,她又是如何知曉的?

昭容起身将門關上,拿着沉以北的手,走向了內堂。

“婚約是有的,不過是父皇當年的一句玩笑話。你這丫頭真以為你離家遠行之時我未派人跟着你?”昭容搖了搖頭,到底沉以北還是涉世未深,太年輕了些。

“那為何我被清宵道人帶走之時,未曾有人相救?”沉以北蹙了眉,她自是知曉昭容所慮極深,只是為何她唯一一次涉險之際,她所派的人卻沒有出現?

“他出現了,只是他要救的人不是你罷了。”昭容伸手撫了撫沉以北腕上淡淡的傷痕,道:“你不會死,但旁人卻未必能活。”

沉以北蹙起眉頭,道:“娘~親今日說的話怎就如此難懂?”她頓了頓,複道:“娘~親何不将所有事都告訴北兒?北兒如今已然長大成~人,日後也定是要為一族榮辱所付出努力,娘~親大可直言相告。”

“你不是那份材料。”昭容搖了搖頭,又道:“我早早便同你爹說過了,你心計不夠深沉,許多事告訴你,只會壞事。”昭容到也想将一些告訴她,讓她看清世态。只是,自己自小~便已經選了一條頗為難行的路,何必讓自己的兒女也走上這條路。

“可是娘~親不說,您能護得我與弟弟一世嗎?”沉以北換了神色,頗為認真,道:“我知曉這些官場權衡之術十分讓人讨厭,但娘~親也不必一直将我當成個小娃娃。我知道清宵道人一事幕後定有黑手,也我知曉有些已經慢慢在我周圍發生,只是我不夠聰明,我無法~像母親一樣一眼看穿一切。但若是我永遠不懂這些,我~日後如何護住母親?”

昭容的嘴角微微上揚,撫了撫她的頭,道:“那我現在就告訴你,你的周圍有多少人在打着你的主意。”

昭容深吸了口氣,道:“清宵道人的事只是一個引子。原本是有人要借此陷害你七舅舅,清宵道人與你七舅舅交好,日後東窗事發便可借機将你七舅舅驅逐出京。你的出現雖在那人的預料之外,但畢竟牽扯你下水所得到的利益将比牽扯七弟的要大。你一入局,他便已經看清了京中哪些人是可以利用,哪些人是須除去的。”

沉以北聽得雲裏霧裏,她入京并未做過什麽,怎在昭容口中聽來卻是如此重要?

“自你的事,不難看出太子對你有意。七弟與你自小長在一處,也是極為珍視你的。加之,武棣之這個小子……”昭容頓了頓,又道:“吳墨當日在瓊川被你救下也并非巧合,一切都是作局者所布棋子。”

“此人是誰,為何連吳墨這般的人都甘願為子?”他到底是一國皇子,那可不是普通人能夠随便駕馭的。

“不是甘願為子,只是相互利用罷了。”昭容道:“只要有利可圖,相互利用又有何懼?”

“那他們究竟要做什麽?”若是連吳墨也牽涉其中,那無論發生的是什麽,皆會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大事。

“目前還不知道,你這幾日先安心待在皇後宮裏,假意傷情足不出戶便是。”昭容站起身子,道:“這後頭的局,我也需要好生再想想。你先休息吧,我也先回屋了。”

昭容她現下能做的也只有等,等着瓊川的來信,等着下一個人入局。

說的休息,真正能睡得着的人又有幾個?

這注意是個無眠夜,幾家憂愁,幾家喜。

可不知是誰家愁,誰家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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