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有了昭容的準許,沉以北這幾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裝病躲開了一堆人。
夜宴過後,先是沉桓半路攔了她,接着第二天就是沉慕過來找了他,然後再是吳墨遞了帖子要拜會。唯獨,只有另外一位當事人未曾來尋過她。
其實這樣也好。
沉以北心裏這般想着。
畢竟從前一直兄弟相待的人,忽然轉了個身,就從兄弟變成了夫妻,任誰見了都會覺得尴尬。她自是曉得,這不過就是昭容拿來堵吳墨的一個借口罷了。
只是,這畢竟是在宮中夜宴當着皇帝的面親口許下的,若是日後要将這樁婚事推掉,想必也是要費點心思的。
沉以北趴在桌子上,将手中執着的書卷蓋到了頭上。她到還好,畢竟有個郡主名頭即便與人和離,問題也不大。只是武棣之一介男子,日後又是要混跡官場的人物,若是與她和離,怕是日後仕途會有點尴尬。
可是,若是不和離,哪天武棣之遇上一個他喜歡的女子怎麽辦?即使是自己不他再娶個人,只是這正妻的位置她是想讓也讓不出來的,這日後尴尬呀。
沉以北被蓋在書卷下的眉頭蹙了蹙,內心一陣懊悔。雖說是借他過橋,只是這日後,想想都頗為糾結。
她轉了個頭,蓋在頭上的書卷滑了下去,滿面愁容。
“郡主,長公主到了。”汀蘭入內堂禀報。
“我娘來了就來了呗,她來這屋子你來告訴我作什麽,平日裏不是都直接進來的嗎?”沉以北微擡了擡頭,道:“今天是她帶了客人過來?”
汀蘭點了點頭,道:“長公主殿下同七王爺,還有,還有……”她遲疑稍稍,這幾日沉以北的模樣她也是看在眼裏的。她這日日消沉,整個都瘦了一圈,着實是讓汀蘭憂心忡忡。
“還有誰啊?吳墨?告訴外頭,我睡了。”沉以北見她這副模樣,想來是那個吳墨實在打發不掉了,又借着機會尋過來了。
“不是。”汀蘭搖了搖頭,道:“武家少爺到了。”
“什麽?”沉以北一蹦三尺高,連忙跑到床~上用被子将自己整個人蓋了起來,連鞋子都未脫去。她慌亂的聲音從錦被底下傳來,道:“告訴他們我睡了,睡着了,睡死了!睡得跟死豬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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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以北這最後一句話像是嚎出來的,汀蘭聽了不自覺替她捏了把汗。她剛退出門外,見外頭昭容他們皆是掩嘴偷笑,為難的看了看屋子,又沖着昭容尴尬地笑了笑,着實不知道如何回答。
郡主啊郡主,你聲音少些也就罷了,作什麽要叫這麽大聲,這外頭人都聽到了。
“行了,你們下去吧。”昭容擺了擺手,沖着沉慕道:“叫你手下人好生守着。”說罷,便同沉慕與武棣之一同入了內。
沉以北這些日子裝病,這內堂也是不留人,昭容入內後便直接沖着床榻行去。
“行了,起了,像什麽模樣。”昭容推了推她,然而這沉以北是一副要将裝睡進行到底的模樣,動也不動。昭容見狀,沖着外頭又是一句。“棣之,北兒不肯起床,要你來喊才肯起來。”
“娘!”沉以北聽到這句話,哪裏還躺得安穩,掀開被子就坐了起來。只見她發絲淩~亂,衣裳也壓出了不少折皺,一張小~臉上寫滿了不悅,腮幫子鼓鼓地,像極了一條金鲫。
然而這昭容方才那一喊,武棣之便随着沉慕一同走了進去,剛繞過屏風便見沉以北這副模樣,一時間不知是進是退,只得尴尬站在原地。
而沉以北一見他入內,連忙複躺上去,以錦被遮蓋。真真是,什麽怕,來什麽,沉以北如今最不知如何面對的就是這武棣之了。吳墨來了她可以稱病不見,太子來了,她亦可以以理相勸,沉慕來了,大不了就打一架。唯獨只有這武棣之來了,她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面對。
“哈哈哈哈哈哈……” 沉慕見她如此,笑得前俯後仰,邊笑邊指着錦被下的沉以北,明明嘴裏想說些什麽,卻生生是讓這笑意給先壓了回去。
“好了,你笑夠了沒!”沉以北實在是聽不下去了,一手将錦被掀開,擡腿就是一腳,沉慕笑得起勁,不料她有此一招,生生後退了好幾步。
“啧,你這丫頭,剛還覺得你終于有點像女兒家了,現下就變成個假小子了。”沉慕吃痛,俯身揉了揉自己的腿,對着武棣之道:“棣之我同你講,日後你倆成親了你可要當心些,你一個書生可打不過她。”那模樣真真是語重心長,卻讓沉以北看得格外氣憤。
“七舅舅我看你就是吃飽了撐的!”沉以北翻身下榻,右手一個擒拿,便将沉慕的領子拽在了手裏。“七舅舅你手上功夫不見長,嘴上功夫到是不錯。”那語氣,活像是要吃了他似的。
“姐,大姐,你看看你閨女。”沉慕看了看昭容,言下之意便是要她好好收拾收拾沉以北。奈何昭容隔岸觀火看戲看地正起勁,哪裏會出言阻止。沉以北見她一臉風太大我什麽都沒聽到的模樣,提着沉慕的領子就往外頭走去。
武棣之側目,又看了看昭容,面上的笑容極是尴尬。
“行了,他的手下還在外頭呢,別叫他下不來臺。”昭容如是說着,起身拂了拂袖就坐到了正堂主位上。“今兒個喊他們過來,是有正事同你商量。”
“正事?”沉以北聞言便放開了沉慕,微收整了整自己的衣裳,便走到了昭容的身旁坐下。“母親有何事?”
“吳墨雖說求親不成,但人還在京城未曾離去。他明面上說着是想多留京城好生游玩下,私下怕是還有別的事在密謀。吳墨的事我讓你七舅舅派人去盯着了,你這些日子還是能不見他便不見吧。”其實若是讓沉以北接近吳墨,借機探聽些許消息,這個法子更加不錯。只是,就以沉以北這模樣,昭容着實還是放不下心來的。
“嗯嗯。”沉以北點着頭,眨了眨眼,又道:“還有呢?”她才不信昭容只有這一樁子事要同她講,若是如此,她大可一個人來就是,何故還要拉上沉慕同武棣之?
“還有就是讓你倆多見個面,培養下感情。我同你爹日後是要長居瓊川的,離得遠些,你可別沒事就跑回瓊川,一來一去的費時辰。”昭容支着頭,神情慵懶,說得那叫一個風輕雲淡。
“呵呵,娘,你可真貼心。”沉以北的嘴角抽了抽,餘光掃了掃武棣之,立馬又收回來。每當昭容這般作時,沉以北都會腹議一番,自己到底是不是她懷胎十月生下的親閨女。怎麽她就這般嫌棄自己,活像她真的是用一缸子腌白菜從大街上換回來的。
“那是,大姐多有能耐的一個人呀,你聽她的,準沒錯。”沉慕連忙煽風點火,生怕這火不夠旺。
沉以北一個眼刀扔過去,眼珠子轉了轉,又道:“娘~親,北兒這都要成家了,七舅舅還沒給我找舅母,您看是不是給他相一個?”沉以北可不會甘心就自己一個人在深坑底下,怎麽着都得把自己這個七舅舅給拉下水。
“嗯,确實也差不多了。”昭容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大姐,這玩笑可不能亂開,我自己的婚事,我自己會拿主意的。”沉慕沒想到自己這一嘴倒是讓沉以北順杆而上,把他給套了進去。
“你拿主意?北兒回京城也有些時日了,娘~親你知道麽?這京城裏面個個都在傳,七舅舅要麽是個斷袖的,要麽就是身有惡疾。你說,這像個什麽話?”反正這些話都是她聽來的,照本宣科便是了。
“嗯,那我這就帶你七舅舅去忙他的終身大事了,你就在屋子裏同棣之好生聊聊。”昭容說罷,未等沉以北做出反應,拉着沉慕就離開了。
“大姐,你不打算在外頭聽個牆角?”沉慕走的格外不甘心,他可是非常好奇那個終日一本正經,心思老成的武棣之在遇上沉以北這樣一個直~腸子的人會如何說他的情話。
“聽你個大頭鬼。”昭容一手擰上沉慕的耳朵,道:“合着你欺負我閨女還欺負上瘾了?”
“姐,姐,放手。”沉慕吃痛,這娘倆兒真是一個性子,都愛擰他的耳朵,小的這樣多半都是跟大的這個學的。
“讓你盯着的人,你小心盯着就是。”昭容收回手,道:“別讓他知道了。”
“姐,真的不告訴他?”沉慕有些費解,昭容明明便是站在沉桓這頭的,為何做這些事反而要瞞着他?
“現在的他,還看沒看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麽,等他看清楚了,我會告訴他的。”兒女私情自古便是帝王的一道坎,他既然要當這個王,那就得明白什麽是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這頭,沉慕與昭容二人離去,另外那頭沉以北同武棣之二人幹坐在殿中,久久未語。
偌大的殿內寂靜一片,只是殿外偶爾傳來的鳥鳴聲時刻提醒着她,現下不是一個人。
“嗯,你餓不餓,要不讓汀蘭備點吃食?”沉以北着實受不住這種尴尬地安靜,只能率先出聲。
武棣之搖了搖頭,道:“不餓。”
依舊是那般溫和的聲音,沉以北長抒一口氣,細細看了看他。今日的他依舊是那身書生裝束,是他們重逢那日~他所穿着的那身。“還是那麽溫潤如玉呀。”沉以北笑了笑。
她忽然間也想開了些,無論自己多麽想要避開,這該說的話還是得說,容不得她逃避。
“小時候初次知道你時,我便想,你一個人長大很是辛苦,我一定要好好養着你。當時我也不明白為什麽會這麽想,大約是覺得要給你吃好的,穿好的,這便是養好你了。後來見到你的時候,我在想,你氣色如此這差日後一定要多注意些。待我回來再次見到你的時候,我便只想到八個字,明眸皓齒,溫潤如玉。一恍眼,我們都長大了。”沉以北這般絮絮叨叨說着,武棣之便只是一直安靜的聽着。
“這樁婚事明擺着就是我娘借你過橋,你放心,我會先想法子拖延婚期,待吳墨離開之後再同陛下說說便是。左右,陛下還未開口親下聖旨,還是有轉機的。”
“原來郡主是作這般打算的呀。”武棣之心中漸起波瀾,面上卻未有絲毫改變。他微微笑了笑,道:“可若三殿下執意要參加完你我婚宴再行回國,那郡主打算如何?”
沉以北聞言,笑道:“你放心,若是到時候真的不得已,咱們成親了,你日後若有遇上喜歡的女子,便随便尋個由着與我和離便是。只不過,這樣怕是會影響你的仕途,所以現下我會努力說服娘~親先将婚期拖延。”武棣之言她也考慮過,可總不能為了自保而毀了旁人的終身幸福吧?
“那若日後,我未遇上喜歡的女子,郡主又該如何?”這些日子,武棣之已是将她的性子摸了個透。他知曉,與沉以北這樣的女子說再說好聽的情話,她都會打哈哈過去。
“這樣啊。”沉以北蹙眉,思索稍稍,道:“那便等你什麽時候遇上了再同我說和離便是。”若是真到那個時候,自己已然借了他躲過遠嫁一事,自是也要為他做些什麽的。若是自己這個郡主身份能讓他日後的仕途順利些,她自也是歡喜的。
“那郡主想知道,七王爺的隐疾嗎?”武棣之忽然話風一轉,沉以北愣了愣。
“說來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