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春日三月,正是景色怡人,可皇後偏殿院子裏頭圍着的那幫子人卻無心觀看滿園繁花,只是一個個的都圍在院子裏頭竊竊私語。
一個粉衣小宮女探了探頭,道:“兩個時辰了吧?”
另一個藍衣大宮女搖了搖頭,道:“兩個半時辰了。”
“如此看來,郡主同武家公子真真是兩~情~相~悅了。”小宮女拍了拍胸口,道:“看來宮裏頭喜事近了。”
“可惜了咱們殿下。”那大宮女嘆了口氣,道:“自小郡主就同咱們殿下親近,次次來宮裏頭都是尋着咱們殿下的,怎得偏偏叫這武家公子給搶了去。”
另一個小宮女道:“咱們殿下不是也已有太子妃了麽,太子妃生得那般好看,同咱們殿下站在一起男才女貌很是般配。”
“那也得是咱們殿下心尖尖上的人才行呀。”大宮女聲音微揚了揚,道:“誰不知道咱們殿下是被逼着才娶下這太子妃的,心不甘情不願的,哪裏……”
“啪!”那藍衣大宮女話還未說完,就被人拽過去一個巴掌扇倒在地。那人轉頭剛想罵人,便見身後沉桓領着一幹人等悉數站着,身子不由發顫連忙跪到求饒。
“嚼舌根的小賤人,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就站在這裏亂嚼舌頭,仔細着人将你的舌頭撥了。”汀蘭扇完那人的耳光,連忙跪下,沖着沉桓俯身求饒。“殿下,汀蘭管教手下奴才無方,等下我便着人将她好好收拾收拾,還望殿下開恩。”
原本是領着沉桓來尋沉以北的,不料才入院子就聽到這種閑話,這大不敬的罪也不知曉能不能救得下來。
“何必還要着旁人收拾。”沉桓偏頭瞥了眼跪倒在地的藍衣宮女,道:“以奴議主,便是以下犯上。看你這服色,也算是宮裏頭的老人了,能當得上大宮女的,也應當有點眼力才是。”他微偏了頭,沖着随身侍衛道:“将她拖下去,杖斃了。”
“殿下開恩,殿下開恩,奴婢知錯,奴婢知錯了。”那藍衣宮女聽得這消息哪裏經受着住,連哭帶喊的,卻還是被人給拖了下去。
“這剩下的人也都是生口舌之人,你是母後宮裏管事的宮女,你來處置。”沉桓本就煩躁的心情在聽了方才那一席話後,不知為何反而平靜了不少。看來他真真是失敗,連一個尋常宮女都能看穿他心裏有幾分想法。
“兄長?”沉以北方才還同武棣之在殿內聊着沉慕的事,恍惚聽到外頭聲響,這推開門便見跪了一地的宮女。“這是發生何事了?”她略微掃了眼,見底下跪着的人皆是瑟瑟發抖,不由蹙起了眉頭。
“沒什麽。”沉桓見她出來,微微笑了笑,道:“北兒今日身子可好些了?”
“嗯。”沉以北點了點頭,武棣之見是沉桓來到,連忙下跪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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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來吧。”沉桓擺了擺手,又沖着沉以北道:“北兒身子既然好了許多,那可想出去走走?”沉桓到底是知曉她的性子的,安生待在宮裏頭這麽些天,定是憋壞了才是。
“好呀!”沉以北笑着點了頭,忽然又搖了搖頭,道:“還是算了。”萬一出去再遇上吳墨,那可怎麽辦?她可不想再費心力去同這吳墨作戲。萬一要再遇上他那個妹子,那免不得又得吵上一場。
“三殿下今日與父皇在殿中議事,想來不會這麽快就得空的。”沉桓一眼看穿了她的心事,又道:“不去別處,就去月濃姐那兒坐坐,你不是也好些天沒看到你帶來的那只貓了嗎?”
“好好好,我們快些去!”一聽說去沉月濃那處,沉以北心下歡喜,右手拉起武棣之,左手挽上沉桓的手,便是往外行去。“兄長果真疼北兒,知曉北兒這些天都快悶死了。”
她這麽左拉右扯地同他們二人一道出了宮,入了馬車。這開頭到還不覺得,入了馬車方知曉什麽是尴尬。她一擡頭,武棣之同沉桓皆是沉默不語,一個閉目養神,一個是側目而坐。沉以北看了看這兩人,也不好随意開口,只得安生坐着。
這車子行了好一會兒才到沉月濃的濃園,馬車一停,沉以北便先行跳下車駕,直直朝後院奔去。
“吱吱,吱吱,月濃姐,我回來了!”沉以北蹦蹦跳跳跑到後院,遠遠便瞅到沉月濃領着孩子在院中蕩着秋千玩。“姐!我回來了。”
“北兒來了呀。”沉月濃見是沉以北回來,連忙沖着一旁乳~母招了招手,将孩子遞了過去。
她行至沉以北身旁,細細打量了番,笑道:“果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我瞅着你這氣色是越發好了。”
沉以北鼓了鼓腮幫子,道:“月濃姐又笑話我。”說罷轉身指了指後頭,道:“太子殿下同武家小娃娃也來了。”
沉月濃偏頭,見沉桓已是走近了,連忙上前行禮。
禮畢,她才轉身笑道:“都快成武家媳婦了,還總喊人家小娃娃。”說罷,又沖着沉桓笑了笑,道:“太子殿下先行屋子裏坐吧,我這就吩咐人上茶。”
沉月濃吩咐底下人備茶,又讓乳~母将孩子都帶了下去,這才走進了裏屋。
“月濃姐,吱吱呢?”沉以北左右看了看,道:“我這一進院子就沒發現它,這屋子裏頭也沒它的影子,它去哪裏了?”照以往來看,這吱吱這時候應當躺着曬太陽才是。
“春天到了,它也自有它忙的地方。”沉月濃如是說着,沉桓與武棣之二人聽了皆是微微側目,嘴角餘了幾分笑意。
“哈?”沉以北不解,道:“有什麽可忙的,吱吱這些年可是越發的懶。娘~親說吱吱這歲數若是放在人身上,那都是比父親年歲還要大的了。”
“等你成家了,就懂了。”沉月濃說着,底下人也備好了茶端了上來。“難為你這些天一直都安穩待在宮裏頭,今兒個出來了等下是不是還要往別處逛逛?”沉以北的性子一向活絡,讓她幾天都在家中不出去,那可是折磨她的好法子之一。
沉以北搖了搖頭,道:“不去了,就來月濃姐這裏頭坐坐。”開什麽玩笑,現在這風口浪尖的。沉以北心想,她确實是喜歡出去玩耍,但也分得時辰的。現下她若是出去,識得她的都該過來給她道個喜了,見人就提婚事,她可不想大好心情被一句道喜話給沖沒了。
“我這兒可沒什麽能讓你玩的了。”沉以北飲了口茶,道:“連吱吱都不知道去哪裏了。”
沉以北歪着頭想了想,忽然道:“軒哥哥可還在你府上?”
雖說她知曉沉桓在此,她冒然提起沉軒不太合時宜,只是自己日後萬一要同武棣之成婚,也着實是該同他講上一講的。
“在呢,軒哥這些日子在京中同人談生意。我見他居住客棧很是不方便,就讓他住在我這裏了。”說罷她偏頭望了眼沉桓,見他面上淡淡笑着,便吩咐了一旁立着的丫頭去将沉軒請來了。
“好些年未見軒哥哥了,他一人在外我們平常也未有聯系,此次之後不知何時才可再見了。”沉以北一想到日後若當真成婚,這日日止步府中的日子可是相當難過了。
“那不如讓他多在京中留些日子,待飲過了你同棣之的喜酒,再回去也不遲呀。”沉桓沉默良久,忽然開口便是這麽一句,到是讓沉以北詫異良久。
且不說沉軒身份尴尬,就算是沒有當年那一樁子舊事,沉桓素日裏同沉軒也是沒有什麽往來的,頂多也就是遇見之後見個禮便罷了。
沉以北看了看身旁的沉月濃,試探道:“也不知軒哥哥到時候有沒有空,現下日子也未定,什麽都未備好,兄長提這個,怕是早了些。”說罷,便微微低頭飲起了茶。
“北兒終于曉得害羞了。”沉月濃見她小~臉微紅,,眼神不看向何處的模樣,咯吱吱地笑了起來。
沉以北聞言,偏頭不語。
“郡主近些天來身子不大好,想來一路過來,許是勞累了。”武棣之聞言,便出聲幫腔。
“啧啧啧,現下北兒可是有了幫手了。”說罷,還笑着推了推沉以北。
“月濃姐是素日裏閑得無事可作了,所以見着北兒了就取笑麽?”沉以北噘了噘嘴,語氣中透着些許不滿。
“生氣了?”
沉以北正想作答,便見沉軒已然行至。他先行行禮,而後入座,一身素白衣裳襯着,一眼看去,他的臉色竟是比前些日子蒼白許多。
“軒哥哥這臉色怎麽差了這麽許多,可是最近也病了?”沉以北關切道:“若是身子不适,可得好生休養着。”
“無妨,只是這幾天忙于奔走,沒有睡好罷了。”沉軒笑着擺了擺手,又道:“聽說北兒許了人家了?”說罷轉頭看了看武棣之。
“額,”沉以北微蹙起了眉,總覺得自己讓人将沉軒找了有點搬起石頭砸了自己腳的感覺。“軒哥哥也知道了呀。”說罷,只得尴尬的笑了幾聲。
沉月濃左右看了看,道:“北兒你同我出來,我有些話同你說。”
沉桓執起桌上的茶盞飲了口,道:“什麽話要出去才能說?”
沉月濃笑了笑,道:“女兒家的事,太子殿下見諒。”說罷,她便将沉以北拉了出去。
沉月濃素日裏頭最喜歡的便是紫藤,她的院子裏頭種了許多,現下花期未到,但是枝葉已然長開,過不許久怕是滿院子都可那一片片的紫色了。
沉桓見她們二人行至院中紫藤架下細細說話,便收回了眼神轉而望向了沉軒。
他與沉軒許多年未見,記憶裏的沉軒總是愛着白衣,各式各樣的白衣,到如今也是。他記得當年為奪帝位,這一衆皇子裏頭,打頭的便是這沉軒的父親。若是當年事成,自己如今便要與他易地而處了。
屋子裏頭兩個最為愛說話的姑娘出去了,剩下的這三個男子都是少言少語的性子,一下子便安靜了。沉軒低着頭飲茶,他自是曉得自己此次面見沉桓不會平靜,與其自行撕開這張假面皮,倒不如繼續裝作不知。
“軒哥這些年過得如何?”沉軒在年歲上要長沉桓許多歲,若還在當年,沉桓這麽稱呼一句也無傷大雅。只是,如今他是一個尋常百姓,沉桓如此稱呼,便是過了。
“草民惶恐。”沉軒聞言,放下手中茶盞起身,而後又跪下行下大禮。
“軒哥不必如此,你如今雖為平民,但咱們好歹也是血緣至親。你年長于我,我稱一聲哥哥,有何不可?”沉桓見他依舊未起,又道:“軒哥可是要我來扶你,才肯起身?”
“草民不敢。”沉軒聞言起身,再次坐回原位。
“今日我着了常服,咱們也都是在月濃姐的私邸裏頭。棣之從前是我的侍讀,日後也會是北兒的夫婿,咱們今日都是自己人聊聊家常,軒哥随意便是。”
沉桓雖是這麽說着,但堂內三人都是各自打着自己的心思,哪裏能随意得起來。
“聽說沉公子現下是在做些香料生意,不知道公子可知曉這香囊裏頭的是什麽香料。”
武棣之自懷中掏出一個香囊,那香囊繡着花開燦爛的紋樣,下頭垂着的流蘇穗子都是用頂好的錦江沉香絲。
沉軒接過來細細端量了下,心下已然明白幾分。
這香囊的做工針法,還有香囊中所放着的香料都是他頂熟悉的。
不難猜到,武棣之此舉便是要投石問路了。
沉軒将香囊放到跟前細細嗅了嗅,道:“不知武公子是從何處得來此物的?”
“前些日子在宮裏頭撿到的,聞着味道覺得好,清新淡雅,便想知曉這配方,日後也好着人配着用。”
武棣之如此說着,盯着沉軒的眼睛是絲毫未有移開,真真是想将他的所有表情都看個仔細,更是想要看到他心中所想所慮。
“那便巧了。”沉軒笑道:“此物用的香料與我素日裏頭的極是相似,而且這香囊的繡工用料都與我素日裏的喜好是一致的。”說着,他便取下了腰間系着的耦荷色繡着昙花紋樣的香囊,道:“太子殿下請看,這兩者所繡的花樣雖是不同,但是繡工窄看一致。再看,這二者用的都是上品錦江沉香絲。最後,這二者香囊內放着的都是我家商號裏頭所配的阿南針葉香。”他頓了頓,細看看二人,雙道:“只是,我素日裏用的阿南針葉香裏頭都會再加一味薄荷,而商號中賣的,卻是沒有的。再者,這香囊也非同出一人。”
沉軒将自己的香囊拆開,翻出內裏遞到了沉桓面前,道:“我的香囊是家中女眷所繡,那人有個不大好的習慣,所繡物件皆是雙面繡,雙面不同的花樣。我素日裏這般戴着,外頭的人是瞧不出來。武公子若是喜歡,待我捎信回去,讓家中繡娘照着給我的再做些送到武公子府上。”
“原來如此,想不到此物也是仿着沉公子的做的,那棣之便在此先謝過公子相贈了。”
“武公子客氣了。”
“唉,軒哥這可就不公平了,哪有送未來妹~夫禮物卻不送弟弟禮物的?”沉桓也來插上一腳,道:“這我可就不高興了。”
“都有,都有,我明兒個就讓人捎信回去。”
“那便好。”
說罷,幾個人都笑了起來。
沉月濃聞得裏屋傳出的笑聲,探了探頭,心下安了幾分。
“月濃姐這是作甚?怎麽像是做了回梁上君子,如此小心模樣?”沉以北不解,她将自己拉到這架子下頭坐了好一會兒,卻都不說些什麽,只是暗暗打量着裏屋,也不知心裏頭在做些什麽打算。
雖說沉以北對這三人同處一室也心有所慮,但也不曾像她這般。到底沉桓的性子她也是自小清楚的,雖說身在其位有着許多身不由己,但也不會在此時此地對沉軒做些什麽的。
反觀沉月濃,她既然擔心,又為何要将她拉出來,這不是擺明了要讓他們三人尴尬麽?
“你也曉得軒哥身份尴尬,我想他們男子之間的想法不是我們能懂得的,便抽身出來,讓他們好生聊着。畢竟,他們聊的話可能有些不是咱們能聽的。”
沉以北看了看她,見她依舊是一身淺紫色衣裙,發髻上簪着枝紫玉釵妝扮得很是簡單。
“姐姐可是還在念着姐夫?”沉以北看了看這滿園的紫藤,心中不免起了些許波瀾。
她記憶中的沉月濃雖是喜歡着紫色的衣裳,可是卻從來都不種紫藤花,她素日裏最喜歡的是荷花。可是當她再次回京,步入這濃園之後,她便再未在園中見過荷花的影子。這整個院子裏頭所見之處比比皆是紫藤,仿佛整個濃園皆是為了紫藤所生,為了紫藤所在。
而她記得,許放似乎便是最愛紫藤的。
人總說兩個相愛之人都會相互影響改變着對方,他們會為了對方所愛而去接受某些事物,也會慢慢沾染對方的習慣。
但是,這一切都得建立在二人相愛的前提之下。
但沉月濃卻不是愛慕許放才嫁他為妻的,她與許放的,不過便是皇帝博弈間的一招棋招,一顆棄子。
在沉以北的心裏,沉月濃是一個可憐的存在。她嫁給了許放,替許放生了兩個孩子,明明心中對他并未有情卻要與他相守。
沉以北也曾想過,皇帝将許氏拔除了,對沉月濃興許也是一樁好事,可以讓她再尋良人。只是,看着如今這滿園的紫藤,或許在沉月濃心裏頭已是不知不覺将許放埋了進去,放不出來了。
“說不念着,那都是假的。”沉月濃無奈的笑了笑,道:“當年我嫁給他的時候,正是我芳華正好之際,我想我~日後歲歲年年都要同他相對而過了,時間長也便也就認命了。如今孩兒都有了兩個,他卻不在了。也許我心中沒有許放,但是,到底是在一起過了八年的人,離了對方,哪有可能習慣得了的。”她伸扶上一紫藤花架,又道:“當年看他在園中裁滿紫藤,每年四月花開之際,他便會備上一壺好茶坐在紫藤架下看書。若是遇上陰雨之日,他便會在窗前書桌之上繪上一幅幅紫藤花。日子久了,我竟也不知為何就喜歡上了紫藤。”
總是情深不自知。
不知為何,沉以北便想起了這句話,也不知是何時從何處看得的。只是覺得這短短七字中蘊含了許多情愫,有無奈,有後悔,有懷念,有感動。
可惜他們從一開始就已經成了旁人的棋子,有棋局便有棋子,有棋子亦會有棄子,而沉月濃便是一棄子。
“姐,我知曉你心中為太多為難,太多委屈。可這日子你還是得過下去,逝去的人已然逝去了,無論你如何念着,如何想着,他都是不會再出現了的。人死不可複生,我不想你成為第二個清宵道人,至死都執着于一個已死之人,走不出去。”看着沉月濃如此模樣,她便又想到了清宵道人,總覺得他們二人都十分相像。
“你放心。”沉月濃忽然宛然一笑,道:“清宵道長對自己師妹是深愛無比,但我對許放還是親情多過于情愛,所以只是不習慣罷了。”她起身,指了指這一院子的紫藤,道:“你看,只要在我住的地方慢慢都擺上些從前有的物件,慢慢的我便會習慣這裏,日後也就不會再有什麽不習慣了。”
然而,她話雖是這麽說着,但到底是真是假,也唯有她自己才能曉得。
只是,當局者迷,也不知曉她是否還有看得清的一天。
“姐姐說的是。”沉以北不想她繼續沉溺在過往的回憶當中,便開口扯開了話題。“那姐姐想同我說的女兒家的體己話是什麽呢?”她指了指裏屋,道:“等下若是兄長問起來,北兒可不知如何回答呢?”
沉月濃聽罷,掩嘴笑了笑,拉着沉以北複坐了下來,道:“男人成婚後多少都是會有些你從前不知道的壞習慣出來的,所以呀你日後若是遇上了,也別太同他計較。要知道,再好的器皿,你日日捧在手中細細端詳也終是會發現一些從前未見着的壞錯。”
沉以北蹙起了眉頭,她本是想讓沉月濃不要再想着許放,哪裏曉得沉月濃将她拉出來竟是說這事。
“你可別嫌棄姐姐話多,姐姐可是在教你呢。”
“姐,你這話說得太早了些。”沉以北左右看了看,想到那日在宮中夜宴之上沉月濃也是幫襯着自己圓了謊的,便也不遮掩着了。“娘~親當日在殿上說的話,不過便是借機回了吳墨的求親罷了。我與武家小娃娃雖是自幼相識,情份也是有的,但到底還沒到男女婚嫁那份上。我與他的婚事自然也是會拖着的,能拖多久便是多久,待吳墨回國,我與他便也就能各自歡喜了。”
“你對武家公子未曾有過一絲心動?”
沉以北微微擡頭,紫藤架上綠意盎然,陽光被紫菜遮擋了起來,只細微透過縫隙落下些斑駁的影子照在她身上。
心動?
沉以北不是太明白這兩個字的意思,她與武棣之在一起只覺得輕松。他們可以一起捉弄沉慕,一起訴說一些歡快的事,一起品茶。也可以他吹笛子,她舞劍,輕松自在。
沉以北想,若是以朋友而論,她自是歡喜同他在一處的。
可若是夫妻。
她未曾想過。
有些人總是在一開始便定好了位置,這一位将位置定下了,就很難輕易改變了。
就比如說,兔子不吃窩邊草。
“我看你到是同武家公子很是相配,站在一處也是男才女貌的。”
“兄長同太子妃二人才叫男才女貌呢。”沉以北聽到她這般說,又想到了尹子鳶,生得那般美貌,舉手投足間都顯出一個太子妃應有的風範,很是得體。這樣的人,想是自幼便好好教導過了的,活在宮中這樣的地方也能應對得體,很是不簡單。
“太子妃确實是有天人容貌。”沉月濃頓了頓,道:“北兒可是心中有了太子殿下?”她試探着,壓低了聲音,道:“你與太子殿下青梅竹馬,若是有情也是自然,你是太子殿下的表妹,與他一道也無不可。我看得出來,太子殿下對你也是有情的。只是,太子妃之位是尹家的,你日後過去也只能當個側妃,即便日後太了即位,你也是不可能入主正宮的。”
“呸呸呸!”沉以北轉頭呸了幾聲,道:“月濃真是越扯越偏,我同兄長自小是兄長,日後也還是兄妹,哪裏就有這麽多彎彎繞繞了。再者,陛下與皇後娘娘自小喜歡我多些,兄長也是曉得的,自然便照顧我多些。咱們這麽多個兄弟姐妹當中,就我是最小的,自是多受些關注。姐姐你就別再亂想了。”
沉以北聽着這話是越聽越覺得不對,看着裏屋這一幹人有說有笑的,想來氣氛正好,她便先行入內了,也免得沉月濃也說起這事。
“北兒怎麽了?怎麽有些不大高興?”沉桓見她入內,面無表情的,像是在躲着什麽似的。
“怪我,多與她說了不想幹的,想是北兒也乏了。”沉月濃随後也跟着入了屋子,她伸手撫上了沉以北的肩頭,道:“好妹妹,姐姐錯了,以後不提這事了,別不高興了,好麽?”
沉以北原本也就沒有生氣,只是覺得心煩罷了,見她都如此了,也是見好就收了的。
這五人又聊了許久,見天色已晚,沉桓便要回宮了。沉以北央着說還未找着吱吱,要多在濃園住一晚上,明日再回宮,沉桓亦笑了允了。
“月濃姐,軒哥,我去找吱吱了。”
他們送走沉桓與武棣之,沉以北是片刻也不停,轉頭就跑回了後院。
“都聊了些什麽。”沉月濃同沉軒打發了下人,一道走在院中。
“他們不過是來投石問路了。”
“北兒這裏的藥,我下得差不多了。”
“沉桓那兒的,也可以了。”
二人說着,便緩緩朝着沉軒的住處的行去,絲毫未覺院角陰暗處還躲着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