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宋嘉年挂了電話,對着手機幹瞪眼。
混賬宋晗昱,放點心思好不好,還有沒有點尊重人的意思了!
得,一個電話壞了他一天的心情,下班的時候卻碰到了一個意外的人。
“陸先生?”
宋嘉年站在梅德普大廈門口,在朦胧多彩的街燈下,于冷風中,看到陸紹元倚在一輛藍黑色蓮花車上抽煙,穿長大衣,脖子上圍着暗色格子圍巾。他細長的手指夾住煙,側臉冷峻而迷人,眉眼在一絲煙霧中帶着一種勾魂奪魄的冷意。如果不是認識他,宋嘉年會以為這是蓮花在拍新季度的廣告大片。
“我等了你很久。”陸紹元說這句話的時候眉峰微蹙,語氣卻說不上有多責備,宋嘉年也不覺得自己犯了什麽錯,沒人叫他在這等。
“你經常加班到這種時候?”
“陸先生等我做什麽。有單子介紹給我嗎。”宋嘉年笑了笑,沒正面回答陸紹元的問題。
陸紹元拉開車門請宋嘉年進去,說:“想找你一起喝酒,不知有沒有這個榮幸。”
宋嘉年有些狐疑地微微迷了眼,想着該不會是陸紹元又來捉弄他了吧。
“陸先生,喝太多酒對身體不好,還是不要了。”
“所以我想順便請你吃頓飯。”
宋嘉年皺眉了,最近怎麽一個兩個都想請他吃飯,兜裏錢太多了,還是擔心他掙得太少沒飯吃?
陸紹元擰滅了煙頭,走上前去拉了宋嘉年的手,沒怎麽用力就把他送進車裏了。
“欸!”
“宋小少,跟老朋友也這麽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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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擦,你這是綁架。宋嘉年瞪圓了眼睛。陸紹元卻是勾了勾唇角,對付宋嘉年這種烏龜,最好的辦法當然是進攻了。畏畏縮縮那得等到什麽時候去。
“有什麽值得推薦的餐廳嗎。”陸紹元問。
“不知道。”
“沒有常去的店?”
“沒有。”
“那麽,去的地點我定,沒意見吧。”
“^………………”
宋嘉年語塞 ,這樣一來,他瞬間被動了,別給陸紹元載去荒郊野外扔那吧。
車子走走停停,七拐八彎停在一個湘菜館面前,裝潢看起來很有味道。
“你怎麽知道我喜歡吃湘菜?”坐餐桌面前,宋嘉年看着菜單,忍不住問。一般朋友都會以為他喜歡吃魯菜,因為他在外面中餐廳向來都是點魯菜的。
“猜的。”陸紹元眼睛從菜單上擡了一下,倒有點感謝褚文山的弟控了。宋嘉年喜歡什麽,就沒褚文山不知道的。
打死宋嘉年他都不信陸紹元這是猜的,不過對于這種貼心舉動,他還是很受用。畢竟是出來五年,身邊就沒什麽人能準确關心到他。陸紹元多少算半個熟人。
說到底宋嘉年還是一個很容易感動的人,別人給他什麽小恩小惠,對他好一點他都能很高興。
如果對面坐着的是宋晗昱,大概會批評他吃得太辣,對腸胃不好,不準一邊吃飯一邊喝水。但是,現在坐着的是陸紹元。
宋嘉年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很喜歡拿陸紹元和宋晗昱做比較,明明就是兩個人。但又不可否認,從第一次見面,陸紹元給宋嘉年的感覺就讓他想起宋晗昱,第一印象太過于深刻,讓他總能在看到陸紹元冷淡的眼睛時做其他聯想。
又或許是因為宋嘉年潛意識裏也希望宋晗昱能像陸紹元這樣,在大廈門口等他下班,給他個驚吓。陪他一起吃飯,也記得他喜歡吃什麽菜。
從心理學上講,這叫做映射渴望。
不過,陸紹元也是英俊不凡的男人,倒也賞心悅目吧,前提是忽略他略神經病的性格。
一頓飯吃得還算舒服,宋嘉年以為是要回去了,沒想到陸紹元真的要和他去喝酒。宋嘉年忙搖頭說不想去酒吧,也不想去逛夜店。陸紹元說,沒事。然後車子停在商場外邊,進去火速買了一箱啤酒以及兩三盒威士忌兼酒杯,讓服務生拎着就出來了。
宋嘉年完全目瞪口呆。眼睜睜看着陸紹元開車呼嘯似的狂奔向海邊。
如果這是一個都市偶像劇,在唬人的豪門鬥争,商戰浮沉中穿插那些羨煞旁人的灰姑娘故事,那麽此時此時,這輛開往上好郊外海邊的蓮花車上駕駛座勢必坐的是風流英俊,對外冷酷,對主角心軟溫柔的極品總裁or其他位高權重的漢子,而副駕駛座則是生活遇挫,悲痛欲絕,獨自在外打拼,無依無靠,外強內弱的職業白領。
在海邊痛飲後就是少兒不宜又喜聞樂見的酒後亂性,然後,然後…………當然是沒有然後了,因為這不是什麽都市偶像劇,也沒有什麽男主女主,而且電視劇裏也不會有哪個神經病十一二月的天跑大海邊去喝酒。那叫喝酒嗎,喝風才對吧。
宋嘉年算是再一次見識到了陸紹元究竟有多神經病,兩個人坐在沿海公路邊上,凍得瑟瑟發抖,還特文藝地面朝大海灌威士忌,海浪撞擊海岸的聲音每一次飄過來都讓宋嘉年小心髒抖一下。
他只覺得自己的臉都要被吹得沒知覺了。
太冷了,尼瑪。為什麽陸紹元這個神經病還看起來很享受?難道他的臉皮是鋼坯做的?
宋嘉年忍不住放下酒杯使勁搓起手掌來,呼出一口一口白氣消散在空中。
“很冷?”陸紹元問。
“是個正常人都會覺得冷。”尤其是北方人對南方的那種濕冷簡直毫無抵抗能力。
“叫你只和啤酒。”
“這也能怪我?!”宋嘉年氣得鼻子都要歪了。
宋嘉年面上都懶得裝紳士了,豎起風衣領子對着陸紹元猛瞪。陸紹元忽然笑起來,挪了挪身子挨着宋嘉年坐下,松下自己脖子上的圍巾,伸長展開一下裹住兩個人的肩膀和脖子。宋嘉年被迫和陸紹元緊緊貼在一起,卻又忍不住提了提圍巾遮住嘴巴和鼻子。
整個呼吸裏都是陸紹元的味道,香水是清冷的大衛杜夫。
“你要真紳士的話就應該把整條圍巾都讓給我。”宋嘉年縮在圍巾裏,悶悶地說。
“我要是假紳士,你現在連一半的圍巾都沒有。”
“哼!是誰把我拉過來的,好意思說?”
“只有我們兩個人也挺不錯的,你不覺得嗎。”
“我一點都不這麽覺得。”宋嘉年幾乎用圍巾把整張臉都包了起來,只露出一雙眼睛和額頭。聲音透過布料傳出,有種小孩子在撒嬌的感覺,讓陸紹元一瞬間心情愉悅。
忽然附近穿出車輛車急剎車的聲音,接着從一輛車上沖下一名女性,向着大海狂奔,後面一名男性緊随其後。
“原來還有傻子跟我們一樣大晚上跑海邊發瘋啊。”宋嘉年驚奇地說。
陸紹元對于宋嘉年口中的傻子表示不置可否。
只聽得那對男女在海邊拉拉扯扯,女子好像是要跳海,男子勸阻她。
有毛病,要死居然還特地大老遠跑這裏來跳海,真想死還是為了讓人着着急。
“你讓我死,既然你不愛我,當初為什麽要和我交往!”
“我愛你啊,我怎麽會不愛你,你相信我。”
“你都和那女人搞上了,還說愛我,你當我是傻子嗎。你這個王八蛋,殺千刀的,我有什麽不好,你居然去劈腿。我不想活了。”
“你別死!我沒有劈腿啊,你真的要相信我…………”
“我不信我不信!”
“你信我啊!”
“我不信!”
“你信!”
“我不信!”
^……………………
這兩人有毛病嗎…………宋嘉年嘴角抽搐得已經完全沒辦法用語言來形容此時此刻的心情了。
“你有什麽看法,陸先生。”
“免費看戲,雖然爛俗,聊勝于無。”
”喂,你要把酒都喝光了!”宋嘉年看了眼地面,滿着的酒瓶已經沒多少了。
牛,太牛了,這酒量。
視線再轉譯到那對急需藥物治療的情侶,發現他們已經擁吻上了。宋嘉年有點傻眼,只是開了個小差,他已經完全跟不上節奏了。
剛才還尋死膩活,現在又黏糊在了一起,摟摟抱抱回車上,末了那男的還朝這邊揮揮手,鞠躬。
“他這什麽意思?”宋嘉年不解,看着那輛十分鐘前出現的車子一溜煙開走。
陸紹元眯起了眼睛,細細看着宋嘉年,眼裏有一種宋嘉年看不懂的笑意。
“看什麽。”宋嘉年避開陸紹元的眼睛。
“你談過戀愛嗎,有沒有喜歡過什麽人。”陸紹元眼神挪了挪,換到公路盡頭,是那對小情侶離開的方向。
宋嘉年以為他是有感而發,于是便說:“說出來也不怕你笑話,我就是沒談過戀愛。”
“嗯?”陸紹元微微吃驚。
“不過,我也有喜歡的人啊。”宋嘉年的眼睛飄向了遠處,小聲地說:“雖然到現在都是暗戀就是了,聽起來挺蠢的。”
陸紹元眼神逐漸暗下來。
“我也有喜歡的人。”陸紹元慢慢喝酒:“沒跟他說,而且發現他有心上人了。”
”欸!!”宋嘉年驚訝地支起了身子,轉過臉去看陸紹元。在他的認知了,像陸紹元這種換對象跟換衣服的男人就是愛情裏的絕對勝利者,又或者說他們根本就不需要愛情這種危險的東西。沒想到陸紹元居然也有求而不得的人,簡直就是奇跡!
但同時,他又有種瞬間和陸紹元拉近了距離的感覺,覺得這個神經病也不是那麽高高在上了。他也就是個凡人,也會喜歡上別人,也會碰上無可奈何的人。
同是天涯暗戀人,相逢何必怨身份。
既然兩個人都這麽苦逼,坐下來喝喝酒聊聊天大概也能發洩發洩吧。
“給我瓶酒。”宋嘉年說,陸紹元随即遞給他一瓶啤酒還有起子。宋嘉年撬開瓶蓋,拉下圍巾,灌一口下去,渾身由裏透外都涼飕飕的了。
宋嘉年:“你為什麽不跟他說,說不定他在等你開口呢。”
陸紹元的口氣有點飄,大概是醉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愛他。”
“你不是喜歡他嗎,怎麽就不知道了。”
“喜歡和愛,不一樣的。”陸紹元晃了晃杯裏的酒,說:“就是很想和他聊天,逗他,見不得他受欺負。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愛。”
宋嘉年聽了有點惆悵,“那我比你好點,至少我知道我很愛他,奮不顧身、飛蛾撲火那種。不過我又可能比你慘,我愛的人一點都不喜歡我。我們也老是吵啊吵啊,吵個沒完。估計老死不相往來的那類關系吧。”
宋嘉年自嘲地笑了聲,悶聲喝酒。
陸紹元就覺得那些話都是當胸一刀,然後傷口就那麽血淋林的往外翻,海風帶着鹽濕,剮在上面鑽心的疼。
“你什麽時候知道這種感情的?”陸紹元問,肝脾髒都有點發苦。
宋嘉年茫然,“不記得了,很多年前的某一天吧。也不知道看上了他哪裏,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倆只腳都陷下去,起不來了。你明白嗎,那種知道自己喜歡上了一個一輩子都不可以表白的人的感覺,太難受了。我當時差點崩潰,消沉了很久。”
“一輩子都不可以表白?”
“很複雜的,你不會懂。”該死的那是他戶口本上的混賬哥哥啊,他不能,也不敢。
“有多複雜。”
“我一想就腦袋疼的那種複雜。”宋嘉年皺着眉喝酒,“別問了,我頭疼。”
“好,我不問了。”
宋嘉年忽然仰起頭,看沒有一顆星星的天空。上海的天,早就看不到星星了。
“我想建房子,建這個世界上最舒服,最美的房子。”
“會的。”
宋嘉年又笑了聲,“我一個人住。”
陸紹元心口一疼,見宋嘉年一張臉已經埋在圍巾裏,看不清表情。
陸紹元:“你醉了。”
宋嘉年:“對,我醉了。什麽時候回去啊,我快要冷死了。”
“還得等一會兒?”
陸紹元丢了酒瓶子,把圍巾都圈宋嘉年脖子上,站起身去打電話。
“給誰打?”宋嘉年哆哆嗦嗦用圍巾把自己包起來。
“拖車的。”
得,還算這神經病知道不能酒駕。
等拖車來的那段時間,宋嘉年收拾酒瓶子扔回陸紹元的車上。陸紹元在不遠處抽煙,微微弓着背,影子有點落寞和薄涼。
“酗酒又嗜煙,你不要命了?”
陸紹元轉頭看宋嘉年一眼,掐了煙,走過來拉了拉宋嘉年的圍巾,幫他扯緊。遠遠的,大卡車紮眼的車燈照射過來。
“下次還一起喝酒。”
宋嘉年擺擺手,率先坐上了副駕駛座。
“再來我可吃不消。”
“可不是誰都能享受這種待遇的。”
“讓拖車拖回去的确不是正常人會享受的待遇。”
車內暖氣散出,宋嘉年摘了圍巾疊好放後座,打了個哈欠,搓着指尖。
“不過,如果你有誠意點,找個不那麽受罪的地方,我大概會奉陪。”
此時拖車已經放下坡板,鈎住蓮花車把其往上拖。陸紹元的心神随着車子的晃動震了一下。握住方向盤的手微緊。
“我記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