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十二月初,上海開始下起了雪來，每到融雪都能把宋嘉年凍得一縮一縮。

都說瑞雪造豐年，今年下了雪,明年莊稼地裏收成好,是個吉祥的征兆。只是，宋嘉年,宋晗昱和陸紹元的這個年關過得卻并沒有那麽順心愉快。

宋嘉年因為要和宋晗昱去看房子,整個十二月的事情都往前挪了好幾天，多得數不過來的電話要打過去通知對方之前約定的時間改了，也要費勁和對方解釋。好在宋嘉年在各種客戶,業主心裏留下的多是好印象,動之以情地去說，大部分人還是沒有難為他的。

就算這樣也是個浩大的工程,偏偏這個時候團隊裏負責的小項目出了差錯，報建主管投訴的電話直接打到他手機上來了，說他們如何如何不負責，交上去的施工圖出錯率居然破公司記錄。氣得他直接在公共辦公區開罵，罵完還要幫他們收拾爛攤子。

更讓宋嘉年郁悶的是，王石磊好像纏上他了…………

那輛大奔已經正式被他命名為喪星，宋嘉年一看到它就想死。

“宋先生！咳咳…………”

“欸，王先生，我真的，不能接受，你怎麽就不明白。”

“可是你都能接受陸先生的追求，為什麽唯獨拒絕我呢。”

“他沒有追求我！真的！”宋嘉年簡直要哭了，只是在酒吧和陸紹元喝酒被王石磊撞見，就直接被定性為陸紹元追求他，而且他也接受。

什麽狗屁！

陸紹元，怎麽沒讓海水把他給淹死。

至于被宋嘉年心裏問候的陸紹元陸先生，或許腦子真的被海水泡發了，因為他居然開始頻繁出入心理醫生的診療所。

受到陸紹元頻繁預約的心理醫生楊恪楊醫生也有點無可奈何了。

“陸先生，上午好，早餐吃得好嗎，今天陽光很好哦，看來我們可以有一場愉快的談話。”

“可是我覺得我應該愉快不起來。”陸紹元緊緊皺着眉，一只手撐住太陽穴靠坐在椅子上，神情和臉色都相當不好。事實上他已經很久沒有正常的睡眠，至少兩個禮拜，自從那天在海邊和宋嘉年喝完酒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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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恪人斯斯文文，穿着身白大褂，帶金絲邊眼睛，笑起來臉頰會有兩個小酒窩，讓人看着就心情好。他說話溫溫柔柔，語速和緩，是個很不錯的心理醫生。他很專業，是心理學博士畢業，在業界也是赫赫有名的青年俊秀。

只是，陸紹元真的算是他見過的最奇怪的患者了。

陸紹元不管來幾次，做心理測試的成績，結果都顯示他的心理狀況良好，不需要治療。沒有抑郁，沒有自閉，沒有任何稱得上是心理疾病的傾向。恰恰相反，陸紹元性格相當強硬，并且自信。但是他卻又陷入一種只有他自己才懂的情緒裏。

焦慮，失眠，甚至出現幻覺。

“那麽，我想我們更應該聊一聊。要喝點什麽嗎，奶茶怎麽樣。”楊恪起身笑着問道。

陸紹元搖頭，”不用了，沒什麽胃口。”

“OK，不過我覺得你還是需要一杯水。”說着，楊恪倒了一杯熱水放在陸紹元面前，自己握着奶茶杯坐在他對面。

陸紹元握了那燙燙的玻璃杯，沒有喝水的打算。

“我猜昨天你去見了你的愛絲美拉達了，對嗎。”楊恪用老朋友般的語氣問陸紹元，陸紹元點頭，有些疲憊地将杯子湊近唇邊，潤了潤有點幹燥的唇瓣。

楊恪了然，每次陸紹元去見那位，第二天就回來這裏一趟，像是已經成為某種慣性。

陸紹元因為宋嘉年來找楊恪，他會把心裏的一些事告訴楊恪，但是談論的人物都用代號來稱呼。

“事實上，我建議你，在病情好轉之前不應該再去見他。你自己也發現了不是嗎，你每去見他一次，症狀就會加重。你可以找一些能夠轉移注意力的事情來做，找一些能夠增加成就的感的事做，你也有喜歡的運動。”

“我會忍不住。”陸紹元有點挫敗地說。

楊恪溫柔地笑：“沒關系，這很正常，因為你很愛他，所以會克制不住。”

陸紹元擰眉：“但你知道，我給我自己設了一個走不出來的陷阱，我非常後悔，非常。”

“你應該往好的方面想，至少現在你們可以随時随地坐下來聊天，你也可以更加靠近他。他和你無話不談，你會更了解他。也并非一點好處都沒有。陸先生，事情都是有兩面性的，就算是潘多拉盒子也藏着希望，只是需要自己來挖掘。您說對不對。”

“不，你完全無法體會那種心情。他到現在依舊把我當“閨蜜”，然後我們一起埋怨各自暗戀的對象，太諷刺了。我看着他為另一個人喝酒，生悶氣，傷心，聽着他說愛某個人，卻什麽也做不了。最重要的是，我連他喜歡的人是誰都不清楚。那種感覺，那種感覺就好像你在和一堆空氣賽跑，你看不見對手，但卻被告之有一個人永遠都跑在你前面。”

“那麽，現如今，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你和他坦白，和愛絲美拉達說明一切，愛絲美拉達就算不會愛上卡西莫多，她也會寬恕和坦然接受這份愛的。”

“不，那只會更糟！”

楊恪喝了一口奶茶，扶了扶眼鏡，眼神溫和地注視情緒漸漸不平起來的陸紹元，不緊不慢地說：“陸先生，那麽，或許你應該換一種心态跟他相處。你看，到目前為止，你希望待在他身邊，并且希望他能夠主動感知到你對他的種種暗示。如果我們把你的期望值比作一個倒金字塔，那麽越上，期望值是越大的。但是，危險感和難度也是最高。不意外的話，他會愛上你，是這個倒金字塔最高也是份額最大的一塊，自然期望值也最高。那麽，這麽高的期望值，所需要的難度也會讓人有相當大的挫敗感。你太心急了，陸先生。古人雲，千裏之行始于足下。一步達到最大的期望值，顯然不可能。所以，習慣性享受成功的你，會産生更大的挫敗感和無力感。那麽，為什麽我們不能将這些期望值分割成一小塊一小塊來獲取呢。”

“什麽意思？”

楊恪輕笑：“陸先生，要知道，愛情是一種很奇妙的情感。你完全沒有必要排斥，或者懼怕他。你可以試着去享受，抛開那些因為付出所以必須得到對方回報的想法。當然，完全不對等的關系，也是不應該堅持下去的。”

陸紹元放下手裏的被子，微微正了坐姿。

“你可以每一次訂一個不會太難達到的目标，關于他的。在這個目标達成之前不要看向太遠的地方。然後再逐步提升難度。我想你可能會感覺好許多。”

陸紹元聽完，整個人都靠倒在椅子上，閉着眼睛像是進入了沉睡。楊恪好脾氣地坐在原位，一邊喝奶茶一邊等待陸紹元的充電。

像陸紹元這種要風得風，要雨是雨，太以自我為中心的人，一旦陷入人生七苦中的壓軸大痛求不得，沒折騰成反社會人格真是蒼天保佑，至少，他還知道來看心理醫生，而不是一個人越憋越想不通。

陸紹元就這麽假寐了有十分鐘，再睜開眼時，眼神清明許多。

這個時候，放在楊恪辦公桌上的計時器響了起來，是很舒緩的鋼琴曲。

“時間到了。”陸紹元站起身。

“希望這次聊天能對你有幫助，陸先生，你真的必須要有一個正常的睡眠時間了。凡事，都該讓心情放開一點。”

陸紹元沉默地點頭，拉了拉身上的西裝，拎了挂在椅背上的大衣徑直出門。

楊恪看着陸紹元英氣的背影，只能無奈嘆氣，很多事，患者如果自己沒辦法積極起來的話，醫生再怎麽引導和輔助都起不到什麽作用。陸紹元如果真的能聽進自己的話，那他早就不用再過來做治療了。

有時候，太強硬，也不是什麽好事啊。

楊恪搖搖頭，打開預約記錄，下一個預約時間距離現在還有一個小時，楊恪打算看點娛樂新聞放松放松心情。

撿了張今天早晨剛送進來的娛樂新鮮日報，頭條就是一張32K的模糊偷拍照，鮮紅的标題明晃晃寫着【秋宴深夜會陌生男子，原來是豪門金主！】

楊恪啧啧了幾聲，秋宴這些年向來以潔身自好出名，拿了視帝後就更加注重形象，緋聞幾乎沒有，全是做慈善，拍新片，出席各大晚會和廣告的消息。秋宴的粉絲也常常引以為豪，說秋宴是國內娛樂圈少有的，認真專心拍戲的演員了。

沒想到現在被踢爆被人包養，還是男人！不知道又有多少粉絲要怒粉轉黑了，又有多少人要在背地裏偷笑。

楊恪看那照片，是晚上拍得，周圍暗的很，只有幾米開外的路燈稍微照亮了下被拍的那兩人的身影。光這麽看，粗粗能認出兩個當事人裏一個是秋宴，另一個人的臉卻不是很清楚。只是看那車，那看衣着，豪門大概也跑不了了。

“現在的有錢人吶。”楊恪搖了搖頭，把這一頁翻了過去。

這個娛樂圈周一大事件的的當事人，宋晗昱，也被殺了個措手不及。他已經有十幾天沒有再見秋宴，現在這種照片冒出來是什麽意思？更何況，看那照片，是他離開上海前一天夜裏和秋宴說分手後，他從酒店追出來拉扯的時候。

如果有狗仔拍到，沒必要等到現在。那麽是誰在背後策劃這件事？是想挑釁他？

宋晗昱非常生氣。

不過，現在宋晗昱已經沒那個心思來考慮這些了，電話那頭，齊女士已經像是一條被點燃的鞭炮，炸得噼裏啪啦響。

不認識宋晗昱的人看照片不知道那人是誰，可齊女士可是宋晗昱他媽，就算宋晗昱化成灰，她都能認得，更別說是這種照片了。

宋晗昱開車回家，進家門之前看了一眼手機，好幾個未接來電，有褚文山他們的，也有宋嘉年的。宋晗昱想了想，給宋嘉年發了條短信，然後關機。

在推開別墅大門的時候，宋晗昱忽然就想通了。不管是誰做的這件事，最後反倒幫了他一個忙。

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幸好，在他已經有了完全準備的情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