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節

《(瓶邪同人)[瓶邪]舊爐香》作者:子扶

文案

特務瓶X學生/老師邪(跨時有點長)

老張大吳邪八歲。

總的來說,是一個平淡的老上海故事。

到張公館時候,天已經徹底黑下來了。

“不用,你別忙了。”

吳邪脫下大衣,剛在沙發上坐穩,就見張起靈轉進廚房。無奈說了也沒用,這人從來忽視別人的意見,沒一會,拿着一盤水果出來。果盤往茶幾上一擱,在旁邊一張小沙發上坐下。客廳是兩層打通的,白漆大門正對樓梯,四周是紅木雕花扶手的走馬廊。空蕩蕩的——不是家具少,整棟公館給人的感覺就是這個詞。好像它的存在都是一種虛幻,一場夢境,泡沫堆砌的模型,一睜眼,或是一陣風來,就什麽也沒有了。

就像眼前這個人。

相對無言。壁爐上方挂的鐘咔嚓咔嚓走着,成了這片虛無裏唯一實在的東西。吳邪手伸進褲包,又忽然頓了一下,對着張起靈笑了笑,“介不介意我抽支煙?”

張起靈這才把視線擡起來,看了他一眼,搖頭。

如蒙大赦,他像個饑荒地逃出來的難民,飛快摸出煙,銜到嘴裏,另一只手掏出打火機點上,猛吸一口,吐煙圈的同時長長舒出一口氣。這種時候,也只有尼古丁才能緩解情緒。吸了一會,他才擡起頭,對張起靈道:“傭人回家過年?”

張起靈點頭。

吳邪笑起來:“怎麽把廚師也放走了。”

張起靈道:“這兩天我也不怎麽回。”總算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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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今天年初六,最近他的年宴不會少。但吳邪覺得,還有別的理由,憑他對他的了解——不知道這種自信真不真,總之在他心裏,張起靈和汪僞政府扯不上半點關系——即便事實不如此。其實他一直都這麽認為,無論四年前,還是更早——張起靈跟“漢奸”這個詞永遠不可能合二為一。即便沒有年宴,他也會放傭人回去過年,時間不會比吳三省給的傭人的少。

又一陣沉默。

吳邪彎下身彈兩下煙灰,視線停在煙頭的火點上,道:“我年前回來的。”

沒有回應。

重新坐直身子,吳邪又笑:“也不請我吃頓飯。”頓了頓,又道,“我還住我三叔那。”

張起靈點點頭,擡眼看他,道:“明天請你?”

吳邪道:“開玩笑,這兩天吃膩了,沒意思……看電影吧。”

沒有反駁,算是答應了。吳邪笑了笑,垂下頭又吸了兩口,眯起眼睛,翹起腿,身子往後一靠,張開一只手臂搭到沙發背上,仰頭看天花板,瞥張起靈一眼,真巧,他老毛病犯了。外面偶爾有炮仗聲炸起來,一聲特別響,近在咫尺,一聲又弱了,好像隔了很遠,像舊照片,模糊在記憶裏。

十年前,長沙冒沙井。也是這樣一個冬季——應該比現在暖一點,記不清了。但鞭炮聲比現在要響,幾乎要炸穿耳膜,滿院都是孩子的笑聲。除夕的第一鞭炮仗,就是跟張起靈一起放的。

他十二歲,他二十。

爺爺的故友來拜年——說是拜年,吳邪倒不這麽想。陳皮阿四和以往來拜年的不一樣,當時的他道不清究竟不一樣在哪,只覺得這四阿公兇神惡煞,避之不及。相對而言,跟他一起來的那個年輕人要好一點,盡管村裏其他孩子也不喜歡他,不是相貌問題,他很清秀,五官生得規整硬朗,像用鋼筆細描出來的,一雙眼睛比普通亞洲人的黑,像一口枯井,沒有光澤。他多次嘗試讓這雙眼睛透出光來,把逗村裏姑娘的招都使完了,還是徒勞無功。不過一時的挫敗殺不死他的好奇心,反将其膨化,那一段時間裏,他的全部精力都用到了從那雙眼睛裏找出光上。

他爺爺和陳皮阿四在堂屋裏談話,張起靈從來不參與,坐在院子裏的石階上發呆,基本上一個姿勢——仰頭看天。做完先生布置的作業,吳邪就在院子裏逗狗,一只藏獒,兩只土狗,其它的在籠子裏。跟他爺爺在一起長了,狗對他也還挺友善。他跟着張起靈去望天,一連好幾次,每次都看很久,硬沒看出個所以然來。臨近傍晚,張起靈還在石階上扮石雕,吳邪回頭叫了他一聲,學着三叔叫他“小哥”,院子裏只有兩個人,張起靈很快低下頭,視線落到他上。

吳邪拍着藏獒的頭,道:“你在看雲嗎?有一朵很像蝦。”

沒有回答。

不是第一次了,吳邪也不生氣,繼續道:“假的有什麽好看?再過兩個月,你來找我,我帶你抓。”

張起靈沒有移開目光,看着他,也許是他這些天的執着奏效了,他站起來,朝他走過來,三只狗叫起來,吳邪回頭吼了兩聲,一起啞了。他在他身邊蹲下來,道:“再來找你?”

吳邪一個勁點頭,笑道:“你來我就帶你玩。”

張起靈道:“不上學?”

吳邪道:“我可以逃——真的,很好玩,我抓魚也很厲害,我可以教你。”

看着他的眼睛,沉默好一會,張起靈的唇角似乎勾了一下。吳邪一愣神,像是受了鼓勵,緊接着道:“不騙你,我跟老癢比賽,他抓的都沒有我多。”

張起靈眯了眯眼睛。

吳邪來了勁,笑道:“四阿公有什麽好的,哪天他不要你了,你就來找我,我陪你玩,我肯定比那幾朵雲有意思。”

他不記得張起靈做了什麽回應。

後來幾天,他也不怎麽坐臺階了,會過來看他逗狗。于是寒冬臘月,他也很早起床,每天的盼頭就是盡快把作業做完,到院子裏跟張起靈說話。

“你也上學嗎?”他問張起靈。

他點頭道:“在上海。”

吳邪道:“那裏很漂亮對不對?有很多好東西?”

張起靈想了想,道:“不好。”

吳邪問哪裏不好,這次他沒有多想,說沒有長沙好。吳邪又問為什麽,他說這裏可以抓魚和蝦。吳邪又說,魚和蝦能比上海好?他又不說話了。安靜良久,吳邪道:“那以後我能不能到上海找你?我還沒去過。”

張起靈搖頭說不行。吳邪問為什麽。

他忽然笑了——因為他問了很多個為什麽?總之吳邪傻愣住了,回神時聽到他說:“目前不行。”晚霞紅得擠出水來,從空氣裏濾到他臉上,再彙入他眼睛裏,生出一條小溪。

吳邪不好再問為什麽。

事實上是執着的東西終于實現了,他從枯井裏挖出了光——雖然只在電光石火間,想再看一眼,溪水已經幹了。

三年後,他真的去了上海。吳老狗去世,吳三省一直在上海,辦了家銀行,越幹越好了,剛好吳邪到了念中學的年紀,就活動了一番,把他接過去念書。第一次出遠門,吳一窮給他買了頭等艙票,但他還記得張起靈說的那句“不好”,在船上經常睡不着,旁邊卧鋪上睡了個胖子,一身加大中山裝,頭發刺拉拉的,很短一截,像剛冒芽的草叢,胡子更短,是剛冒了丁點頭的草叢,雜亂地插在肥沃的下巴上,說話和笑的時候草頭跟着跳舞,像随時會蹦出來紮人一把。半夜打呼跟打雷似的,還變着調來,有時候像五音不全的人在嚎歌,這一來更睡不着了。那胖子是個自來熟,白天就把他拉到甲板上聊天,自我介紹說是北平人,在上海做生意,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一句話出去能鎮住半個場子,吳邪笑道你這不是混黑嗎。那胖子也笑,道:“胖爺一只腳在黑水裏。你不懂,官路走不通,也只能走黑路。這世道離經叛道得很,跟賈寶玉有一拼。今天好好的,說不準明天它就來個翻天覆地大颠覆把你往死裏玩。老百姓踏踏實實做生意混不長。”

吳邪笑道:“得了吧,你以為我小呢。”又想起張起靈的話。

胖子道:“嘿,你小子,才胖爺年齡除以二的年紀,真把自己當回事兒了?北邊的情況知道吧?現在這地上,不是咱中國人說了算。”

吳邪難得對不上話。

胖子又道:“別說外面來的狗不把咱當人,咱自己人又有幾個算自己人?有幾個把這塊地上土生土長的兄弟當人?”風吹過來,把他臉上肥肉的一層油膩吹淡了些,他摸出一根煙,點了火,拍了拍他的背,笑起來,“逗你玩呢,這麽嚴肅?這小同志,來,給胖爺笑一個。”

白了他一眼,吳邪說:“我要根煙。”

胖子手裏一包一品香,沖他揮了揮,道:“有品位。”

結果沒給他,說他太小了。

事實上他的煩惱沒有持續多久,這個年紀的煩惱本來就是瑣碎的,沙礫一般的,一陣風過來,連帶塵埃一起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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