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雨連江(八)
那包杏仁碎被少危拿走扔了。之後連續幾日,他看上去都心情很不好,比往日也更加沉默。
鄭舀歌總想辦法逗他開心,可少危似乎完全不想和他說話,無事時看也不多看他一眼,只獨自在前面趕路。鄭舀歌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乖乖呆在馬車裏,趴在窗邊看天上日落月升,星辰輪轉。
一日夜裏,兩人途經山路,前後不着店,便借宿于山中一戶人家。
多日來風塵仆仆,鄭舀歌愛幹淨,脫了外袍挽起袖子在井邊洗手擦臉,少危抱着不離身的刀站在一邊,凝神看周圍黑黢黢的山林。
“少危,你臉上有點灰。”鄭舀歌朝少危招招手,“我用毛巾給你擦擦,來。”
少危靜站一會兒,直起身走過來,坐在井邊,刀橫放在腿上。
鄭舀歌拿毛巾在水桶裏洗過擰幹,覆在少危臉上輕輕擦掉他臉上的灰。少危明顯僵過一陣,俊逸的眉毛不自在擰着,好一會兒才漸漸放松下去。
鄭舀歌仔細替他擦幹淨臉,擦完後收拾好東西,去後屋煎藥。
無論趕路多匆忙,他每日都須服藥。有時藥草不夠了,便就近去藥草堂裏請人配。他的藥難配得很,有幾副少見的藥材只有城裏的大藥堂才有。
鄭舀歌煎好藥端在手裏,一摸兜,沒糖了。好心人送的杏仁碎也被少危扔掉,沒辦法,只能眼睛一閉一口氣喝光藥,末了苦得眼淚汪汪的回到院子裏,想舀點井水喝沖掉苦味。
一旁少危見他這副可憐樣子,問,“藥喝了?”
“嗚。”
他不知從哪拿出一小包冰糖梨花糕扔過來,鄭舀歌一愣,接過梨花糕。
“快吃。”少危沒看他,語氣平板,“皺着臉醜死了。”
鄭舀歌拿着點心咬下一小口,吃完後還意猶未盡舔舔嘴巴,捧着剩下的一半湊到少危身邊去,“少危,你也吃。”
“我不愛吃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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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舀歌便把剩下的都吃了,腮幫子鼓起來像松鼠一般。他心情很好地晃晃腿,忍不住又往少危身邊挨,“少危,你什麽時候買的梨花糕呀,我怎麽不知道?”
“你淨知道看熱鬧。”
“少危真好——”
“別亂動!”
少危一把抓住鄭舀歌的胳膊,以防他亂動摔進井裏,“趕緊回屋裏睡覺,別煩我。”
天很晚了,鄭舀歌聽話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灰,“那你也早點歇息,我先回去......”
他話音還未落下,忽然利器急速飛來的尖鳴破空而來!放在井邊的水桶重重掉在地上,嘩啦摔出滿地水。鄭舀歌被少危猛地推向背後差點一頭栽進井裏。他手忙腳亂扶住水井邊緣,回頭就見少危刀已出鞘,迎面擋下不速之客的偷襲,緊接着反手刺出,刀刃揮出一捧鮮血。
來者三個黑衣人與少危纏鬥起來,兩人牽制住少危,一人試圖抓鄭舀歌,被少危一刀挑開,險些斬掉手臂。
“進去!”少危喝一聲,鄭舀歌立刻爬起來往屋裏跑。然而在跑到門邊的一剎那他意識到若是驚醒了這戶家裏人,這群人會不會濫殺無辜?
只是一瞬間的遲疑,他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提起,頓時天地倒懸!
那黑衣人捉了鄭舀歌就 飛速離開後院,往樹林更密的深山裏去。鄭舀歌頭暈眼花,心髒怦怦亂跳,大腦卻在危機之間迅速冷靜下來。
這群人不想殺他。
他們是要帶自己去某個地方,還是去見某個人?聶家人要帶他走,不殺他,就是要拿他做要挾。要挾誰?只有玄武或是師父。如此一來,無論他們在外面惹了什麽麻煩,至少可以知道他們尚未落到聶家人手裏,否則聶家人不會大費周章來抓他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病秧子......
挾持他飛奔的人忽然悶哼一聲,身子一歪,鄭舀歌被甩下來摔在地上,滾得七葷八素一身泥葉,腦子一團漿糊還沒回過神來,就聽那人痛喝一聲:“帶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