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夢回還(二十)

進墓以後,鄭舀歌走在最前帶路,阿勒真的手下緊随其後以防他跑掉,玄武和白龍也被盯住,阿勒真慢一步跟在他身後,少危則始終默然走在他的側後方。

“看不出鄭小少爺這般城府深,伏山那時竟是半點不知你和小白梅有聯系。”

鄭舀歌走得有些慢,墓裏漆黑,唯有身後阿勒真的手下舉起的火折微微亮光。他壓根不知該往哪裏去,但面上裝得平靜,“阿勒大哥謬贊。”

他們很快來到一道門前。石門厚重肅穆,門上刻有精美浮雕。這才是進入墓室的正門。

阿勒真饒有興趣道:“鄭小少爺,煩請為我們開個門?”

鄭舀歌背對着所有人站在門前,借着微弱的火光緊張在門上尋找機關,他很快注意一個嵌在門裏的圓形旋盤,受浮雕的隐蔽并不顯眼,隐隐可見陰陽魚圖案。

“玄武,來幫忙轉開門。”

玄武正要上前,阿勒真開口:“不勞煩姑娘家。徒兒,你去。”

少危走到門前,鄭舀歌退一步讓到旁邊。兩人面對着門,少危把手放在旋盤上,低頭看鄭舀歌,聲音低沉,“左還是右?”

白魚黑眼為離卦,黑魚白眼為坎卦,黑魚轉白魚則陽爻減,反之陰爻減。可如何與開門有關系?鄭舀歌不了解易經八卦,只得胡亂心想陰陽一體日月共生,轉一半肯定不對,得轉整圈。少危靜靜等着他,鄭舀歌破罐子破摔,小聲說,“左一圈。”

少危握住石盤,發力向左轉一整圈,石門內沉重地轟轟作響,咔噠一聲,像有什麽東西正好抵住,然後咚地落下。

所有人沉默等待,鄭舀歌心想聽起來像是有兩道鎖,他緊張地說,“......再右一圈。”

石盤向右回歸原位,又是咚地一聲,沉重的聲音落下,緊接着石門緩緩打開。

少危微微側過身擋在鄭舀歌身前,一股渾然濁氣撲出,門內寂靜。

阿勒真對鄭舀歌說,“鄭小少爺,請?”

鄭舀歌走進門,其他人慢慢跟随進入。鄭舀歌始終記着孟燃說這座墓內機關重重,他不安往前走,透過微弱的火光隐約看到前方一道門,門下臺階不知通往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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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勒真在他身後調笑,“鄭小少爺這是墓裏閑庭信步?好雅興。”

鄭舀歌說,“這裏機關無數,我只在家兄的陪伴下偶爾進出,現下家兄不在身邊,玄武與白龍又被你們掣肘,我自然怕得很。”

阿勒真笑起來,“鄭小少爺不必害怕,有在下護着,小少爺安心往前便是。”

鄭舀歌閉口不言,心想這阿勒真究竟為什麽要脅迫他找到哥哥?他為何會與聶家合作?聶隐和沈湛的目的都已明了,唯獨阿勒真始終神秘不露聲色,連臉都不讓人看,只知他既然是少危的師父,又令聶家信服,想必實力不俗。

鄭舀歌移開視線,忽然看到墓道的頂部開了一個洞,洞裏出現一雙綠色的眼睛。

他本能後退,緊接着那雙眼睛消失,綠點再出現時已頃刻拉近距離到鄭舀歌眼前,伴随動物的嘶鳴,白龍怒吼一聲“小少爺!”,下一刻鄭舀歌被推開,人群立刻大亂,揮舞的火光中只見那野獸快比人還要高,動作極為敏捷,混亂中很快有人慘叫起來。鄭舀歌被推到牆上,玄武撲上來護住他,“小少爺,別動!”

一聲野獸慘烈的嘶吼響起,墓道中靜下來。火光聚集,地上躺着一只動物,被阿勒真一刀貫穿腹部,張着嘴死了。動物似一只巨型的貓,瘦而兇惡,頃刻間咬死了一人,同時将一人抓傷,傷口深至見骨。鄭舀歌下意識找少危的身影,見他毫發未傷站在人群外,悄悄松了口氣。

他吓得腿軟扶着牆壁,正要喘息片刻,手卻摸上觸感奇怪的石塊。他尚未反應過來,手便已經按下去,就聽從牆壁裏傳來輕輕嗒一聲,墓道四周忽然出現無數小孔,接着箭矢從孔中飛射而出!

少危、阿勒真、玄武和白龍同時飛快出手以刀劍揮劈,內力順兵器揮出震開箭矢,少危和玄武同時按住鄭舀歌将他圍在中間,以免他被飛箭傷到。阿勒真的動作快如閃電,持刀一旋身将四周箭矢紛紛砍斷,毫發無傷。

“進門!”少危喝一聲,玄武和白龍立刻護着鄭舀歌往前跑,一群人跑進門裏不管三七二十一沖下臺階,好在甬道內沒有機關,他們一路下進一間墓室,暫得安全。

鄭舀歌驚魂未定,混亂中白龍和玄武脫離阿勒真的手下,此時守在他身邊半步也不離開,警惕盯着阿勒真。

阿勒真的手下又少了兩個,還有幾人被飛箭所傷。男人令其他人查看周圍,自己則走到鄭舀歌面前。玄武立刻擋在鄭舀歌身前。

男人高大的身形壓迫感十足,堵在他們面前若一堵牆,“鄭小少爺這是給我一個下馬威?”

他臉上的面具陰煞如惡鬼,低頭時的模樣十分吓人,鄭舀歌心中直打鼓,“不敢。”

“小少爺還是別想耍什麽小心思,什麽機關陷阱,唬得住別人,唬不住我。讓你帶路,不過是看鄭家的面子。還是說你真以為你身邊兩個護衛就能護得你周全?”

他冷冷笑着對鄭舀歌說,“是不是忘記碼頭邊為你而死的兩個小孩了?”

鄭舀歌心口震痛。露心和燕蕭的死已在他心中留下揮之不去的愧疚和自責,如今傷疤被無情揭開,他只覺渾身發涼。玄武忍無可忍,伸手要握劍柄,被鄭舀歌輕輕按住手腕,示意她不可沖動。

靜下來後,衆人發現這座墓室的奇異之處。牆中央一尊兩人多高的人石像,梳發髻,穿戰袍,一臉兇相,兩旁各一童子,座下壓一石真,上刻六字,[若入門,換生人]。

鄭舀歌猜測這武将石像就是墓主,沒想到還有人用自己的石像來鎮墓,看來生前頗為英武自傲。石真上的字則警告來人若是要再往裏走,就別想活着出去。

一人檢查過石像背後,上前對阿勒真說,“門就在石像後面。”

阿勒真開口,“走。”

鄭舀歌只得動身。門內又是一漆黑甬道,且通道極窄,只許人一個一個進入。鄭舀歌深吸一口氣,正要邁進去,忽然被抓住手腕。

少危把他拽回來,對阿勒真說,“師父,我來打頭。”

阿勒真發出意味不明的一聲,“哦?”

“此道狹窄,又只有他知道路,若是讓他一個人走在前面,恐怕讓他逃了。”

鄭舀歌站在一邊,不說話。男人的面具下發出沉沉笑聲,“這倒是個理由。那便讓跟在你後頭罷。”

少危沒有多說話,提着刀便進了門,鄭舀歌連忙跟上去。所有人前腳後腳進,全數進入門內。

甬道宛若羊腸,時而有拐彎,借着微弱的火光,只見周圍全是黑漆漆的泥牆和石子。人還未走進門一會兒,就突然聽一聲沉重的墜響,接着隊伍末尾有人高喊一聲,“門自己關上了!”

阿勒真沉聲道:“門怎麽會自己關上?”

“屬......屬下不知。”

“鄭小少爺?”

“......從前沒有這樣。”鄭舀歌勉強找着理由,“今天不知是怎麽回事。”

他話音剛落,所有人手裏火折的光搖搖晃晃,忽地熄了。甬道內頓時陷入一片黑暗,鄭舀歌吓得抓住前面少危的袖子,奇怪得很,明明一絲風也沒有,火怎麽就滅了?

有人驚疑開口:“怎麽回事?”

鄭舀歌的手被反過來用力握住,少危冷靜的聲音在他面前響起,“無論如何,先往前走。”

他加快步伐,手緊緊攥着鄭舀歌的手腕,鄭舀歌小跑跟在他後面,只聽身後所有人悶頭趕路的腳步聲,和自己不知是緊張還是害怕的心跳。

沒過一會兒又有人緊張出聲,“老爺!少了一隊人。”

少危停住腳步。阿勒真說,“怎麽回事?”

那人的聲音有些抖,“屬下走着走着感到身後沒有動靜,叫了幾聲,才知道後面的人不知何時不見了。”

“你是說他們自己憑空消失了?”

無人敢搭話。鄭舀歌緊張得心髒怦怦跳,小聲喚,“玄武,白龍?”

玄武的聲音低低響起:“小少爺,我們在。”

阿勒真再開口時聲音已有些冷,“想不到鄭小少爺看似文弱,竟短短一個時辰不到讓我失去多名手下,看來還是小瞧鄭小少爺了。”

有少危牽着他,玄武和白龍也在,鄭舀歌內心稍定,假裝十分了解,“這條甬道彎彎繞繞,且有衆多岔口,一不留神就會走岔。但若是專注跟着前面的人,倒也不至于跟丢。”

“這意思是我的手下辦事無能?”

“路黑難走,就算是家兄也走錯過幾回。若阿勒大哥擔心,我們現在回頭去找,或許還能找到人。”

沉默。片刻後,阿勒真說:“繼續走。”

氣氛變得壓抑沉重。甬道像是沒有盡頭,他們果真遇到岔口,少危問鄭舀歌方向,鄭舀歌實在沒有辦法,只能胡亂報左右。少危似乎意識到什麽,但除了必要的交流外,他一句話都不多說。

忽然,所有人的頭頂掠過急速的爬動聲。鄭舀歌甚至感到毛發掠過他的臉。緊接着不遠處接連響起驚叫,“有東西在上面爬!”

“怪物!”

牙齒咯吱響動的聲音在他們頭頂亂爬,暗衛紛紛抽刀揮砍,只見有龐然黑影朝他們撲來,伴随野獸嚎叫。下一刻牆壁轟隆隆挪動,竟是開始向裏收縮。

“跑!”少危吼一聲,抓起鄭舀歌就往前跑。原本就狹窄的甬道兩邊石牆不斷壓來,頭頂還有兇猛野獸,鄭舀歌一頭混亂,只知随着少危拼命跑,牆壁已碰到他的手臂,将皮膚蹭得生疼。

“少、少危!”鄭舀歌跑得胸腔都快要炸開,他實在力竭,想松開少危的手,“我跑不動,你......你自己......”

“到了!”

鄭舀歌一怔,緊接着腳下變空,被少危拽出甬道,摔在地上滾了好幾圈。

少危顧不得他,反身把刀鞘插 進兩邊牆壁之間,正在向中間移動的牆将刀鞘壓出欲裂的聲響。身後人飛快跑出,玄武和白龍先後側身從牆裏擠出來,皆是一頭灰土,心有餘悸。

“小少爺在哪?”玄武的聲音焦急響起,“小少爺?!”

少危驀然回頭,只見方才還被他牽在手裏的鄭舀歌,竟是頃刻間就不見了蹤影。

作者有話說:

下墓這塊的字數實在是爆炸了......小雪出場只能挪到下下一章

少危:媳婦甩手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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