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 5
早晨六點半,良好的生物鐘讓手冢國光從床上自然而然的睜開了眼睛。起身、戴眼鏡、穿衣服,洗漱完畢,他一如既往的出去跑步。
回來,洗完澡,從浴室走出來,看到放置在洗漱臺上的吹風機,手冢正在擦拭頭發的手指頓了一下。
自從跟不二分開之後,他就一直很抗拒吹風機。
垂眼,他腳步輕緩的走了出去。
坐在書桌前,神色安寧的吃梅子,然後開始泡茶。
乾曾經說過,作為一個國中生,這種起床習慣太古板了。
可是他就是改不了,也不想改,或者該說,手冢國光從骨子裏面,就是一個十分倔強堅定的人,認定的人或事就一定要堅持到最後。
就好像當初,他發誓一定要帶領青學走向都大賽、關東大賽,然後到全國大賽。就好像當初,與跡部和真田的比賽,明明左手已經無法負荷,他卻仍然堅持到最後一刻。
就好像當初……他固執的以為自己離開,不二就會燃起鬥志,變得更強。
可是他沒有料到的是,不二竟然,會就此離開。
這麽多年以來,手冢國光打過大大小小不計其數的比賽,獲勝率高達百分之九十七。在網球場上的時候,每一次,當他被對手逼入絕境的時候,眼前總是會浮現出那個人難得認真的神情,他看着仁王,語氣中竟然是少見的凜冽,他說:“你還不及手冢的磷毛一角。”場景一換,他又仿佛看到那個眉眼彎彎的纖細身影,他對着自己笑得安然,語氣溫柔的不可思議,他說:“真不愧是手冢呢。”
于是,他撐過了一場又一場艱辛難熬的比賽,一次又一次的站到了那個閃閃發光的領獎臺上,只是,當他的眼神習慣性的望下臺下的時候,那裏已經沒有了那個穿着青學網球部制服,看着他一臉驕傲,笑得眉眼彎彎的清秀少年。
放下手裏的瓷杯,手冢起身,開始穿衣服。
如果沒有發生意外的話,今天……将會是他七年之後,第一次與不二的重逢。
說起來,還要多謝芝小姐告訴自己不二的消息。
不二,這一次,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你離開。
安靜的空無一人的待客廳,手冢國光被他的美國教練Jeff帶進來,在沙發上找了一個靠右的位置坐下,手冢安靜的一言不發。而他身邊一頭金色的Jeff卻已經開始忍不住有些暴躁:“what the fuck!”他轉過頭去看着手冢,語氣裏帶着指責,“Tezuka,這個記者是怎麽回事,竟然比我們到的還晚?太過分了!”
揉了揉眉心,手冢沒有回答,眼神澄澈,面容安然。
等待了大概五六分鐘的樣子,大門終于緩緩被人推開。
“吱呀”一聲。
手冢藏在鏡片後的雙眼忍不住帶了一點期待的神色,他不動聲色的擡起眼,往門口看過去。
卻看到一個面容清秀溫柔的男人手中拿着一臺相機走了進來,臉上依舊是那副一如既往的柔軟笑意。
“吶,你是手冢國光麽?”
淡淡的,親和力十足的磁性嗓音。
手冢國光看着眼前已經七年未見,但卻無比自然的出現在自己面前的人,突然無可奈何的發現,果然無論何時何地,自己都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內心嘆了口氣,手冢表面卻依然不動聲色,他站起身來,走到不二面前,伸出手去,聲音沉穩嚴肅:“我是。你是不二周助?”
與七年前他們初次相遇的時候,驚人相似的場景。
不二臉上的笑容似乎微微凝固了一下,随即,他唇邊的弧度彎的更大,伸出手握住了對方:“是,請多多指教。”
當不二的手握住自己的時候,手冢突然不可避免的想起,一年級的時候,他來找自己比賽的那次,自己答應他之後,他也是高興的這麽握住自己的手,掌心溫暖而柔軟。
神色不由自主的變得柔和下來,手冢走回自己原來的位置坐了下來,聲音沉靜:“找個地方坐吧,不二。”
被他的親昵稱呼稍稍影響了一下,不二垂下眼,栗色的碎發遮住眉眼,剛剛好掩去了他眼中的所有情緒。
旁邊的Jeff看着兩人之間有些詭異的氣場,突然覺得……這兩個人,看起來好像認識了很久的樣子,就連對方的一舉一動都很熟悉。
擡頭望向坐在沙發上神色依舊嚴謹的手冢,Jeff忍不住開口問道:“Tezuka,你跟這個記者……之前就認識?”
“嗯。”
“不認識。”
幾乎是同時的,兩個不同的聲音在房間裏響起,一個嚴肅,一個溫柔,卻同時給出了兩個截然不同的答案。
于是,Jeff覺得自己更加糊塗了。
而手冢卻擡起頭,若有所思的看了不二一眼,語氣中沒什麽起伏的說:“那就不認識吧。”
不二聽他這麽說,只是低下了頭,視線定格在手裏的相機上,沒有說話。
就這麽詭異的安靜了三四秒,不二突然擡起頭,臉上依舊挂着那個習慣性的笑容,他微笑,然後輕聲說:“吶,手冢君,現在可以開始采訪了嗎?”
“随時都可以。”伸手扶了一下眼鏡,手冢看着他,神色安然沉靜。
不二低頭,從背包裏取出來之前芝小姐給他的,說是神戶君事先寫好的采訪稿,上面一共有十個問題。芝小姐當時跟他說,他只需要照着把十個問題一字不漏的念出來,然後把對方的回答完完整整的錄下來,順便拍幾張照片就好了。
聽起來,是很簡單的任務呢。
不二眉眼彎彎的把那張自從到了他手上,還從來沒被打開過的白紙展開,輕聲開口:“第一個問題是,手冢君,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打網球的呢?”
“國小。”
“這麽多項運動中,你為什麽要選擇打網球呢?”
“因為熱愛。”
“那麽,你平時的座右銘是什麽呢?”
“敵乃己身。”
“在網球方面,你曾經最大的期望是什麽呢?”
“帶領青學,走向全國大賽,站在冠軍的領獎臺上。”
果然是這樣啊……所以,你就這麽拼命嗎?手冢。不二低着頭,微微露出了一個有些苦澀的笑容。
“打網球這麽久以來,對你而言,印象最深刻的,是哪一場比賽呢?”
這句話問出來,兩個人同時一愣。
不二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了一下,他的右手緊緊握着那個黑色小巧的錄音筆,竟然有點不大敢擡頭看他。
果然,下一秒,手冢冷靜自制的聲音傳來:“國中三年級的時候,一場校內練習賽,對手……很強。”
“只是因為這樣嗎?”
突然,不二擡起眼,冰藍色的眸子深深望着他。
臺本裏其實并沒有這個問題,但是,他只是真的,真的很想知道。
手冢國光看着他一雙藍得通透澄澈的眼眸,突然微微怔忡了一下,然後,他鋒利的眉宇略略舒展開來,眼神裏竟然仿佛帶了一絲笑意:“不僅如此,他,是一個很重要的人。”
很重要的人嗎……
有些狼狽的,不二帶着些許懊惱的垂下了頭。剛剛,差一點就再次被他那種眼神迷惑了呢。以前的每一次,只要他對着自己露出那種眼神,那種……嚴肅中帶着溫柔的眼神,不管他再怎麽冷漠再怎麽冰山,自己總是會繳槍投降。
不二周助,都已經七年了,你還是這麽沒出息嗎?
別人都說不二周助是一個天才,只可惜他聰明一世,但只要一遇上跟手冢國光有關的事情,就好像被魔障了一般,什麽招數都使不出來。
收斂了心神,不二眯了眯眼,又開始繼續問下一個問題:
“手冢君對于愛情,持什麽态度呢?”
“認真,堅持。”
認真……堅持嗎?能被手冢這麽對待着的人,還真是幸福呢。
“那麽,理想中的異性,是什麽類型的呢?”
“凡事都能夠全力以赴。”
呵,果然跟自己自由散漫的性格格格不入呢。
“如果約會的話,最想跟對方一起做什麽呢?”
“在山間垂釣。”
這麽古板又無趣的愛好,怎麽會有女孩子願意跟你去約會……不二在心裏失笑。
“在什麽情況之下,會覺得自己一點辦法也沒有,十分無能為力呢?”
“那個人對我微笑的時候。”
手指微微一顫,不二一個不小心,手中的紙張就飄落到了地上。有點不好意思的道歉,不二離開座位,彎下腰來就要去撿,下一秒,卻觸碰到一個溫暖幹燥的指尖。
擡眼,卻看到對方已經先他一步将那張白紙撿了起來,遞到了自己的面前。
突然就想到……一年級的時候,每一次自己穿過走廊跑去找他借字典的時候,他也是這麽面容沉靜的把字典遞到自己面前的。
微微一愣,不二深吸一口氣,伸手接過了那張紙,擡頭對着手冢露出了一個溫柔中帶着客套的笑容:“吶,多謝手冢君了。”
“不客氣。”手冢走回去,神色安然的坐下。
“那麽現在,我要繼續提問了。”微微清咳一聲,努力忽視掉腦海中千頭萬緒的回憶,不二看着那張采訪稿,繼續采訪道:
“你會選擇跟什麽樣的人共度餘生呢?”
“我愛的人。”
聽着對方穩穩的聲音,不二擡起頭,神色不明的輕聲說:“手冢君,這個回答,有點太過籠統了哦。”
手冢揚眉,薄薄的唇微啓,正要開口,卻突然被旁邊的Jeff阻止。那個從剛剛開始就已經隐隐有些發怒了的金發碧眼的教練,看着不二,有點不耐煩的說:“我說,你到底是不是專業的記者?在Tezuka答應接受采訪之前,我就已經跟你們的boss說的很清楚,除了網球,其他的事情Tezuka都有權利拒絕回答!”
“這樣啊……”似乎是被對方強勢的語氣壓住,不二微愣,垂着頭若有所思的開口。然後,他抿了抿唇,又露出一個安靜的笑容來,“這樣也好。那麽,就到此結束吧,很感謝手冢君這麽配合的回答我的問題。”
手冢卻只是靜靜的看着他,一雙棕色的眼眸一眨不眨。突然,他輕聲開口:“不二,今晚洛杉矶會有暴風雪,你暫時走不了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