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hapter 6
不二安靜的屈膝坐在酒店後面的一個草坪上,擡起頭,神色不明的仰望着滿天星辰。
直到今天晚上,他看了美國當地的新聞聯播,才發現,今晚根本就沒有暴風雪。那個向來嚴謹冷靜的人,竟然騙了他。
不過……不二微微的嘆了一口氣。
不過,新聞聯播上,也清清楚楚的顯示着,暴風雪,會發生在明天。
所以……自己是走不了了嗎?
說起來,今天晚上的星星……很多呢。
就好像,國中三年級的時候,大石組織他們一起去登山的那一次。
回想起今天下午,他和手冢共處一室的那兩個小時,不二擡頭看着滿天繁星,唇角安靜的勾起了一個笑容,帶着絲絲的滿足。
不管怎麽樣,能再次見到你,說起來,我真的很開心呢。
手冢,你還是和七年前一模一樣,一樣的嚴謹,一樣的從容,一樣的……讓我迷戀的心甘情願。
“你說……你會選擇和一個你愛的人共度餘生麽?那個人,會是誰呢?”不二微微垂下了眼睛,低聲喃喃自語。晚風溫柔的吹拂過他栗色柔軟的頭發,安然的遮住了他大半的面容。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
“不二,在想些什麽?”
身邊突然毫無征兆的坐下了一個人,身上帶着絲絲微不可聞的梅子香氣。
不二一怔,冰藍色的眼眸有些茫然的睜開,擡頭,卻看到自己旁邊大概半尺的距離之外,那個他下午剛見過的人正神色安然的坐在這片草坪上,與他并肩。一雙看不出情緒的棕色眼眸,正擡頭跟他一同看着那滿天繁星。
“你怎麽會來這裏?”不二有點驚訝的開口。
畢竟,就這麽跟他兩個人坐在一起,對于現在的他而言,真的覺得有點尴尬。
而對方卻恍若渾然不覺,他轉頭,看着他,神色中是罕見的柔和,薄薄的唇微啓,他說:“因為你在這裏。”
不二的眼睛睜大,有些不由自主的順着他的話繼續往下問道:“那麽,你又為什麽會知道我在這裏?”
聽到他這麽問,手冢卻沒有回答,他只是微微撇過了頭去,眼神望着不知名的某一處,澄澈而安然。
半晌,他有些低沉的聲音才穩穩的在夜裏響起來:“不二,我們曾經大概有三年的時間裏,每天都會碰面。所以,我很熟悉你,熟悉你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
就好像,在那場裕太對越前的比賽中,他輕易的就看穿了,不二眉眼彎彎淡然微笑的面具下,隐藏着的擔憂。
“是嗎?”不二突然反問了一句,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那麽,你來說說看,我在想些什麽好了。”
他轉頭對着手冢微笑,那個笑容裏,帶着一點小小的狡黠和期待,恍惚間,好像把手冢帶回了七年前。那個時候的不二,每一天都是對他這麽微笑着。只可惜當時的他太過遲鈍,沒有讀懂他微笑背後那絲隐秘的期待。
“以前,你在想,該怎麽打敗我。”
神色安然的,手冢說出了這麽一句話。
不二神色一滞,眼神裏若有所思的看着他,語氣裏卻仍然是一派雲淡風輕:“手冢還是一如既往的直接啊,不過,那都是過去的事了。”頓了頓,他再度露出那個習慣性的淡淡笑容,輕聲問道,“那麽,你知不知道現在的我,在想些什麽呢?”
手冢擡頭,眼神定格在滿天星辰上,銳利的眼神中卻隐隐的帶了一絲苦澀:“現在,你在想,該怎麽離開我。”
手冢的話音剛落,不二剛剛還是随意搭在草坪上的雙手就突然一僵,差一點連臉上雲淡風輕的笑容都要挂不住。
他沉默着一言不發,對方也沒有開口,場景瞬間寂靜一片。
不知道過了多久,空氣中突然傳出一聲輕笑,不二擡眼,冰藍色的眼眸中一片坦然平靜:“果然,還是什麽都瞞不過手冢呢。”
說完,不待手冢回話,不二就已經繼續開口,語氣中,竟然隐隐的有了一絲強硬:“手冢,為什麽要這麽做?”
為什麽,要接着這種蹩腳的借口,把我留下?
七年前,當你選擇去德國的那一刻起,你明明就已經放棄了我,不是嗎?
那麽又是為什麽,就在我已經認命了的時候,你又要把我再拉回來呢?
手冢,我也是一個有尊嚴的人,在不二周助的世界裏,并不是只有一個叫做手冢國光的男人。
而且……如果,你是真的想要把我留下的話,下午采訪的時候,又為什麽要迎合着說我們根本就不認識呢?
不二閉了閉眼,突然覺得,英二說的很對,跟這麽一座千年不化的冰山在一起,的确需要很大的勇氣。可是,他怕自己沒有這樣的勇氣。
“不二,我讓你感到不安了嗎?”沉默中,手冢突然回過頭來看着他,安靜的開口詢問。
下一秒,毫無預兆的,手冢突然伸出了左手,然後攤開,擺在他的面前。
不二低下頭,卻看到他的掌心裏,安安靜靜的躺着一個小熊樣式的木刻,一筆一劃,勾勒的栩栩如生。
“這是……?”不二擡頭,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眼神裏似乎是有些閃躲的,手冢略略偏過頭去避開了他的目光,語氣嚴肅的有那麽些許的不自然:“在澳大利亞打比賽的時候,無聊刻的,刻完後,覺得很适合你。”
不二卻只是緊緊盯着那枚木刻,沒有回答。
那個木刻的邊邊角角,都已經被磨得有點平滑了,可以看得出來,它的主人,平時一定将它放在手裏反複摩挲過很多次。
看着那枚木刻,不二突然笑了起來,他一邊笑,一邊擡頭,眼神深邃的像是一片湛藍色的大海,讓人看不出情緒。
向來溫柔淡然的語氣中無端的多了一絲任性,不二看着他,輕輕開口,:“你現在送我這個,是什麽意思呢?畢業禮物的話,七年前你就已經給我了。”
手冢卻只是安靜的看着他,然後,眉目間一點一點的浮現出那種他再熟悉不過的,無可奈何的神色,他張了張嘴,輕聲說:“不二,不要再任性了,好嗎?”
不二卻刷的一下站了起來,有些單薄的身子被有些凜冽的寒風吹的微微發抖,他面無表情的背過了身去,輕聲說:“很晚了,我該回去了。”
說完,就毫不留戀的背對着他,邁步離開。
只剩下身後神色依舊無波無瀾的手冢國光,仍在半坐在那片草坪上,神色中帶着些許憐惜的輕撫着那枚小小的精致的小熊木刻。
不二……該怎麽做,才能讓你相信,我是真的、真的不能再失去你了呢?
回到酒店的房間,不二猛地一下把門關上。
然後,終于好像是脫力了一般的,他順着門沿,一點一點的蹲了下來,抱住自己的雙腿。寒冬的夜晚……真的很冷。
睫毛安靜的貼在眼簾,不二突然覺得眼眶有些發澀。
如果……是在七年前,那個人用那種語氣把那枚木刻攤在他的面前,他大概,會幸福的受寵若驚的收下吧。
只可惜,他人眼中完美的天才,不二周助,也是一個很驕傲的人。
他的驕傲,不允許他低頭妥協。
閉了閉眼,不二突然回憶起,那一天……青學的國中畢業典禮上。
手冢作為三年級的學生代表,正在學校的大禮堂裏做着總結性的畢業致辭。
而不二坐在臺下,一只手懶懶的撐着下巴,眉眼彎彎的聽着講臺上的那個人略顯沉悶的發言。
身邊的菊丸已經很努力的克制住了自己的第三個哈欠,他轉過頭,一雙貓眼昏昏欲睡的看着不二,小聲的跟他吐槽:“不二,不是我說,只是一個畢業發言而已,手冢至于這麽認真麽……”
不二輕笑,望着臺上那個清俊修長的身影,露出了一個習慣性的笑容:“他這個人,不管做什麽事情,都是這麽認真的啊。”
兀長的總結性發言結束之後,所有三年級的畢業生們終于好像是從一座牢籠中刑滿釋放了一樣,一個個的都歡騰的嬉戲打鬧了起來。
“nia~不二不二,來給我在襯衫上寫句話嘛!”菊丸穿着他那件已經被同學們的馬克筆塗得滿滿的看不出原本顏色的白襯衫,一下子敏捷的跳到不二的面前,語氣裏有點小得意的要求道。
“好啊,英二想要我寫什麽呢?”不二眯起眼睛微笑,好脾氣的答應。
“嗯……”菊丸歪着頭,似乎很是認真的在思考這件事情,過了一會兒,他眼神一亮,一臉期待的看着不二,說,“就寫——青學網球部運動神經第一的菊丸吧喵!”
這邊不二還沒回話,大石就已經一臉無奈的走了過來,站在了菊丸的身邊:“英二……這句話也有點太長了吧……”
他的話雖然這麽說,但是語氣裏,卻還是不經意的流露出一絲寵溺的意味。
不二安靜的看着他們兩個人姿态無比妥帖的站在自己面前,依舊是眉眼彎彎的微笑着。
其實,他真的很羨慕呢,這樣的大石和菊丸,看起來,就好像是不管發生什麽事情,都不會分開一樣。這種感情……是那麽的堅不可摧啊。
“不二,在想些什麽?”
正有些出神的想着,突然,身邊站定了一個人,語氣淡淡的開口詢問。
那個人剛并肩站在他的身邊,下一秒,不二就敏銳的感覺到周圍的氣壓一瞬間就降到了零下。
露出一個略有些安心的笑容,不二連頭都沒回,語氣溫柔的說:“沒什麽,我只是在想,目前為止,有沒有人敢在手冢的襯衫上面寫字留念呢?”
聽到對方微微帶着些惡作劇意味的語氣,手冢皺了皺眉頭,有些無奈的叫了一聲:“不二……”
而不二卻已經轉過了頭來,眉眼彎彎的看着他。果然,手冢的白色襯衫,依然是纖塵不染。
唇邊的笑容擴散的越來越大,不二看着他,語氣裏似乎很是愉悅:“看來,我要成為第一個在手冢襯衫上面寫字的人了,還真是榮幸呢。”
手冢微微一怔,卻下意識的,不想抗拒那個人的動作。
任由那個纖細清秀的少年埋頭在自己身上似乎很是認真的塗塗畫畫,手冢卻只是低着頭,安靜的看着垂在自己胸口處的,那頭柔軟的栗色頭發,突然莫名的覺得,如果能一直停在這裏的話,似乎也不錯。
“吶,我寫好了。”突然,面前的少年将手背在身後,退後了幾步,細細打量着他的襯衫上面自己留下的字跡,神色裏似乎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
手冢低下頭,下一秒,有些無奈的發現,不二竟然在上面畫了一棵小小的仙人掌,旁邊還很是認真的署上了自己的名字——Fuji。皺了皺有些鋒利的眉,他正想要說些什麽,對方卻比他更加快速的開了口:“手冢,我這麽認真的給你寫字,你是不是,也應該回贈我一下呢?”
“你想要我回贈什麽?”愣了一下,手冢那雙一直以來都嚴肅平靜的棕色眼眸,微微浮現出了一點疑惑的神色。
“都要畢業了,手冢就不能稍微熱情一點嗎?還真是讓人傷心啊。”說着,不二微微的垂下了眼睛,長長的睫毛安靜的垂在眼睑上方,形成了一小片的暗色陰影。
看着這樣的不二周助,盡管知道他的傷心多半是裝出來的,手冢還是無可奈何的發現,自己對這樣的不二,果然還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不二回到家裏的時候,媽媽淑子和姐姐由美子正在廚房裏為他準備豐盛的晚飯,用來慶祝他國中圓滿畢業。
眉眼彎彎的跟家人打過招呼後,不二走到卧室裏,卻看到裕太正盤腿坐在他的房間裏,一臉專心的打着電動。
不二腳步輕緩的走過去,語氣中不易察覺的帶了一絲驚喜:“裕太,你也回來了啊。”
聽到自己哥哥的聲音,不二裕太正在握着游戲手柄的手指一頓,他的臉色微紅,語氣中有些別扭的說:“我是聽姐姐說今天要做南瓜咖喱才回來的,才不是為了慶祝你國中畢業,你可不要多想!”
噗哧一聲,不二忍不住的笑出聲來,語氣一如既往的溫柔包容:“好好好,我知道,我不會多想的。”
聽到對方這麽一副明顯就是在遷就着他的語氣,不二裕太有點郁悶的擡起頭,下一秒,卻愣了一下。他指着不二的白色襯衫,有些奇怪的說:“哥,你這上面寫的是什麽東西啊?”
“怎麽了嗎?”不二好看的眉微微皺了一下,臉上,卻仍舊挂着笑容。
而不二裕太卻已經從地板上站了起來,走近,低頭,仔仔細細的研究了一下那句話,輕聲的念了出來:
“獨一,不二……?”
擡起頭來,他的神色中滿滿的都是疑惑:“哥,這是誰給你寫的啊?”
不二有些纖細的身體卻微微一僵,一雙冰藍色的眼眸若有所思的睜開,他安靜的站着,沒有回答。
獨一……不二嗎?
手冢,這算是,你送給我的畢業禮物嗎?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