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雲蕊之死

創世更新時間2013-09-10 02:30:22.0 字數:3397

初一的淩晨,爆竹聲震耳欲聾。

早早的梳洗了,和楊慎一起去了鳴鶴閣等着楊绛前來領我們去祭拜楊家先祖,祭拜過後,一一都向楊绛安氏行拜年禮。

安氏帶着一臉慈祥的笑意給大家分發紅包,這是楊府的規矩,一年四時不曾大張旗鼓的賞賜家人什麽,諸多福利都留在初一這天,不論主子下人,但凡是有些頭臉的,都得了安氏分賞。

有些在府裏名不見經傳入不得安氏眼的人,也會有自己上頭的主子或管事發放紅包,所以這一日,饒是因兵部尚書之子林烈猝死一案而焦心的楊绛,也在嘴角扯出一絲笑意來。

這一日早晨,安氏的鳴鶴閣是最熱鬧不過的,認識的不認識的,有臉的沒臉的都在這裏來來去去。

楊慎因楊绛的傳喚去了安靜的德雲廳書房,我站在鳴鶴閣院外枝葉盡凋的的柳樹下看風景,安氏房內有幾個新姨娘在那裏說着話兒,我原也是在的,可後來實在耐不住寂寥自己尋了個由頭兒溜了出來。

剛出去就見一個丫頭子急急地向這邊跑來,待近了我方看出是清心苑的落塵,見她跑的實在過快,有好幾次幾乎摔倒,只好對她喊道:“快別跑了,紅包總是能領到的,仔細大年下的摔跤不吉利!”

“少夫人……”見到是我她撲了過來我尚未有所反應她便雙膝跪下,拉着我的袖子哭道:“少夫人快救救雲蕊吧!”

我一驚随即扶起了她,“怎麽回事,你說清楚雲蕊究竟怎麽了?”

落塵見狀只好止住淚抽泣着一五一十的回道:“前些日子,因為砍竹子的事兒楓姨娘着人打了雲蕊板子,後來傷口感染找了郎中開了感染藥也不太見效,姨娘嚴令不許我們給外人說,就那麽一直拖着,原以為熬些日子就好了,不曾想我今天去看雲蕊見她。見她已是病入膏肓了!奴婢匆匆趕來請姨娘回去,天意讓奴婢遇到少夫人您,還請少夫人看在與我家二姑娘素日交好的份上救救雲蕊!”

我聞言看看鳴鶴閣挂着春聯的大門,裏邊的歡笑聲隔着牆傳來,想着許是不願被人打擾的,便道:“也罷,我且先去看看雲蕊,你先去回春堂找下李郎中,他見多識廣,許有良方也未可知!”

落塵領命去了,我舒口氣走向許久未去的清心苑,遠遠地看到清心苑的匾額,只是進院兒後見門旁邊不遠處的的千竿翠竹已只餘一片短截棱角向上的竹節。

想起思棋在時,我們時常在這竹林下徹夜長談,如今人去竹斷,人生短短,滄海已桑田!

進了清心苑,冷冷清清的毫無過年的跡象,心裏對那楓姨娘也有少許憐惜,得寵時院中人就不多,如今失了寵,竟越發凄涼!

可見到躺在西牆腳小屋裏氣息奄奄的雲蕊的慘狀時,對楓姨娘的憐惜盡數散去。

殘燭昏暗的光線,陰冷發出不明臭氣的房間,露着洞的窗紙,這樣的環境怎怪人的病會越來越重。

我坐在榻前看着她因病弱而幹枯的嘴唇,想起思棋在時她們的光景,不由嘆了口氣,那雙緊閉的眼猛地睜開,先是無意識的看看我又閉上眼睛,卻又在剛閉上後猛地張開,“二。姑娘?”

她的臉上盡是不确定,我愣了一下用手摸向她的額頭,不由疑惑,不是很燙啊,正欲否定,可見到她一臉期待的神色,不由得心軟了下來,我說:”是我,聽說你病了,來看看你。。”

一語未畢手被她抓住捂在胸前流淚道:“二姑娘可是回來了,雲蕊想你得很,你回來就好……”

聲音越來越輕,漸漸昏睡過去,手上的勁兒竟絲毫不松,我欲抽出被她緊攥着的手,卻發現她的手瘦骨嶙峋,不由得眼睛酸了,竟無力氣再把手拿出。

李郎中來的時候,我就那樣的姿勢坐着,見他一臉為難,只好寬慰道:“先生只管瞧病,不礙事的!”

他聞言方不自然的繞過我放下藥箱準備給雲蕊看病,卻在看到雲蕊的臉色後神情大變,上前探了探鼻息翻了翻眼皮兒,不由得驚對我道:“這丫頭已死,少夫人快把手抽出來,別沾了晦氣!”

我聞言臉色發白,抽了幾次怎麽也抽不出來。

李郎中急了,對呆立一旁目瞪口呆的落塵吼道:“還愣着做什麽?拿熱水來幫少夫人把手拔出來!”

落塵聞言方踉踉跄跄去了,我對着雲蕊的屍體百感交集,可有一想到自己的手被死人抓着,也不由得頭皮發麻。

落塵拿來熱水,用毛巾蘸了揉搓雲蕊已經僵硬的手,如此反複多次,我的手方抽出來。

再看時,被抓住的地方已然發青,李郎中去找人來處理屍體,我讓他先去鳴鶴閣通知楓姨娘回來,他院裏的事我們可以幹涉但不可以幫她做決定辦理,是是非非太多,已不想招惹了。

落塵看着死去的雲蕊許久,放重重的給我跪下哭求道:“請少夫人好心把落塵要了去吧,這清心苑越來越不是人呆的地兒,奴婢怕再待下去,下場連雲蕊也不如……”

我看看她,張了張嘴沒說話擡步走了出去。

外面的風很冷,卻不壓抑,我想想落塵的請求,卻知道這事兒不是我能辦了的,楓姨娘再怎麽着也是一主子,她還活着,我能把她身邊唯一伺候的丫頭撥了去嗎?

若真要這樣,須得重新尋兩個可心的給她,可她在府裏的惡名已出,又有哪個丫頭願意來服侍她呢?

愣愣的邊走邊想,卻被一個紅色的影子幾乎撞倒,擡頭看杏眼圓睜的楓姨娘,沒說話又繼續繞道兒往前走,身後傳來不屑的唾棄聲,我回頭道:“大年下的,送姨娘一句話,給別人留活路,也是給自己留活路!”

說完不理會她頭也不回的走遠。

落雪閣的大門敞開着,我進了院兒,見墨硯正用香點一次性未爆破盡的爆竹正逗蘆竹水蓮并一幹小丫頭玩兒,悶悶的繞過她們走回房裏,躺在榻上看着帳頂。

雲蕊死時的情景在腦海裏反複呈現,摸摸被她死死攥住的左手,此時麻麻的尚未有知覺。

不知過了多久,隐隐聽到外面誰說聲公子回來了,感覺到一個人進了房間,幾步來到床前,“臉色怎麽這樣蒼白?”見我不理只好又道:“大年下的快別睡了,再怎麽着,也要把今年的第一天過好!”

我用帕子遮住臉悶悶的道:“過不好了……”

“什麽叫做過不好!你沒過怎麽知道過不好?今年我們一定要過好,過的比任何人都要好!”

我被他拉下床,強行扯到軒窗妝鏡前,怔怔的看着鏡中那個臉色蒼白的人,又看看身後一臉堅定的他,一時不該如何說話。

他拿起梳子笑道:“昨晚說的話忘了嗎?我們可是每天都要給對方梳頭的!”

我未及反應過來,他就拔了我頭上的簪子,拿着梳子在我頭上亂劃拉,我認命的閉上眼,這個男子的手,動過刀劍,動過筆紙,又動過絲竹,獨沒有沒有動過三千煩惱絲!

那帶着這淩亂歲月淩亂往事的頭發,打理它談何容易!

果然他擺弄許久後放下梳子笑的一臉讨好:“我覺得你頭發還是散着好看!”

我聞言有氣無力地看他一眼不說話,這時沉庵進來說:“找了許久原來姑娘在這裏,明日回王府的禮已經備好,姑娘和公子看看是否還需要添些什麽?”

我懶懶地說,王府什麽也不缺,象征性的帶幾樣便是,沉庵應了一聲道:“今兒新年,下午許是有人來拜年,姑娘這樣散着頭發也不好,奴婢幫您把頭發梳起來吧!”

我點點頭,沉庵走過來拿起梳子自然而熟練的绾個喜慶的發髻,末了遲疑着道:“方才奴婢從外面回來,聽說楓姨娘院兒裏的雲蕊死了!”

“我知道!”我心裏亂的很,便揮揮手道:“你出去和他們一起玩兒吧,大過年的我不拘着你們,你們今天諸事随意!”

沉庵聞言退下了,我卻在一愣神間,剛绾好的頭發又被旁邊兒那位太歲散開。

愕然回頭,他一臉壞笑,“大年下的,別不自在了,什麽事兒都往後放,不然你白辜負了我的苦心……我這次定能梳好。”說完不待我答應就手忙腳亂的在我頭上亂舞一通,好容易绾了個勉強湊合的發髻。

我打起精神要誇幾句,梳子已伸到我面前,理直氣壯的說:“該給我梳了!”

我看着一臉期待的他,突然覺得,有些事情既然已經發生,又何必跟自己過不去。更何況,雲蕊之死是楓姨娘造的孽,我又何必拿別人造的孽來懲罰自己。

人生來受苦,倘若死一個人我傷心幾天,那我這輩子豈非注定要在傷心中度過了?

僵着一只手,另一只手取下他束發的玉冠,如墨發絲傾下,那雙皎若星辰的眸子在發下明滅不定,我看的醉了,竟忘了梳頭,未曾想男子妝臺前的美麗竟不亞于女子!

他不悅的用簪子敲打着妝臺提醒我回神,我白了他一眼拿起梳子熟練的把他頭發劈開一半兒用用妝臺上的紅絲帶将其束于腦後,黑發油亮,紅絲遙遙,掰過頭來一看,果然有種飄然若仙的感覺!他看了笑道:“如此心靈手巧,倒是我給你梳的難看了!”

他沉吟了會兒,重又拔下我頭頂的簪子,責令目光閃爍不定的我閉上眼睛,他的手指方在我發絲中穿梭游移。

“好了!”睜眼看着鏡中的自己,兩邊分別兩根中指粗細的麻花小辮齊攏于腦後,轉過頭來看,紅絲帶游龍般的在那裏舞動着,不由愣愣的看着笑得得意的他:“你怎麽想到的?紮的真好!~”

“倒不是想到,只是看你給我紮的樣式,轉移過來的,你我是夫妻,我們的衣服發式都要有夫妻的樣兒才好!”

我笑笑不說話,這時墨硯掀了簾子進來回道:“公子,少夫人,老爺下令把三姑娘禁在荷香院了!”

我愣住了,荷香院是思琴的院子,楊绛何故大年下的行此暴虐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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