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廂,車廂裏頓時蕩漾起一陣銀鈴般的笑聲,謝君樹好久沒見到俞婉萦這麽開心了,想想也罷,算是哄師妹高興,也算值得吧。
回頭看見闕回辰後背的衣服浸濕了一大片,調侃的問道:“闕回辰,你這是冷汗還是熱汗啊?”
闕回辰顯然很生氣,答道:“冷汗。”
這下輪到謝君樹大笑,直接捂着肚子躺倒在馬車上,闕回辰嘴唇的弧度彎了彎。
直到傍晚,馬車到了繁清山腳下,三人下了車,步行來到繁華間山門口,謝君樹看着記憶中熟悉的山道,心想真是好久沒來了,依舊山青水綠,小溪潺潺,鳥鳴蟲叫,生機盎然,可是景雖未變,人卻變了,呆站了很久。闕回辰就直直的站在身後,沒有催促,看着他的身影和這美景相得益彰,美輪美奂,似乎那顆心一下子放了下來。
闕回辰吩咐山門口的門生,道:“帶俞姑娘去修嶼亭,好生款待,可別怠慢了,再通知下樂夫人。”門生答應着便帶着俞婉萦走進了繁華間。
謝君樹在身後喊道:“師妹,他們有哪裏欺負你,告訴師兄。”俞婉萦遠遠的嗯了一聲。
這邊謝君樹剛說完,闕回辰狠狠的瞪了一眼,道:“你覺得這裏會有人欺負她?”
謝君樹忙道:“不會,不會,我們之間經常開玩笑,你別介意。”
闕回辰哼了一聲走上了小道,謝君樹便跟了上去,一路上左瞧右瞧,喃喃道:“确實沒什麽變化。”
走近小院,謝君樹徑直走進了以前住的小屋,裏面床榻沒了,其他沒變,小聲嘀咕道:“這裏有變化。”回頭見闕回辰在院子裏站着,似乎在觀賞池塘裏的魚兒,
謝君樹也來到了院子,闕回辰卻走進了自己的屋子。謝君樹看了一會池塘裏的魚,伸手用手撥弄了好一會,魚兒歡快活潑的游來游去,被謝君樹攪得很是難受,紛紛躲着他,謝君樹覺得好生無聊,站起身也走進了闕回辰的屋子。
謝君樹看見屋子裏有兩張床榻,一左一右,距離約有一丈遠,都靠着牆,奇道:“闕回辰,你不會是把那屋的床搬到了這屋吧。”
闕回辰點頭道:“前幾個月搬得。”
謝君樹問道:“為什麽?“
闕回辰道:”不為什麽,想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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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君樹自然而然地走到其中一張床榻前,然後又順其自然的躺了下來。闕回辰看了一眼,沒有吭聲,躺到了另一張床上。兩人沒多會都睡着了。
謝君樹一覺醒來,不見闕回辰,估計是去見他父親了,只知他父親身受重傷,正在恢複中。想着看到了桌案上擺着一碗清水,一碗白粥和幾樣小菜,知是為他備的,他便坐下來吃了個精光。
吃完,便覺無聊,篤悠悠的走到山頂,湖水還是那麽平靜無波,那幾棵他喚作君臨草的風鈴草還在。
謝君樹跪在湖邊,用湖水洗了把臉,把頭發放了下來,手裏那根黑發帶一直沒搞清楚怎麽回事,難道身體裏又變化,這發帶随之也變樣了?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重新又紮了起來。
沿着小道走上來的闕回辰默默注視着謝君樹的背影,謝君樹紮好頭發,回頭看到了闕回辰,無奈的笑道:”現在我真是沒什麽個人空間了,沒呆多少時間就有人來尋我了,你是怕我跑掉嗎?“
闕回辰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謝君樹說道:”你不是很篤定的嗎?“
闕回辰道:”并沒有。“
于是接下來幾天,闕回辰就一直跟着謝君樹,真的生怕他跑掉。謝君樹真是覺得無語,不過他也是真的想跑,既然師妹安全了,他就想找個清靜的只有一個人呆的地方,好好研究一下那本曲譜。
這六個月以來,他一直感到身體裏靈力怪異,忽而成一潭死水,忽而成洪濤狂流,造成自己精神萎靡,經常嗜睡,唯一好的變化是那個噩夢已經不伴他左右了,所以就覺得也沒必要賴在闕回辰身邊了。
過了五天,謝君樹也沒逮到機會逃跑,每天他傍晚就睡,正午才醒,下午闕回辰就一直陪着他,要麽去山頂湖邊閑聊,要麽在繁華間瞎逛,順便去看看過得怡然自得的師妹,還有去藏書室去找幾本書看看。晚上睡夢中醒來,總見闕回辰在身旁,要麽在睡覺,要麽在桌案前看書寫字。
他也會乘闕回辰入睡時走出小院,然後就聽一個低沉的聲音:”你去哪裏?”吓的又走回屋內,見闕回辰睜着眼睛看着他,只能乖乖重新爬上床,看來把這床搬到這屋,真是別有用心啊,謝君樹悲傷的看着天花板,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有一天,真叫老天有眼,垂憐有心人。謝君樹難得起床早,見闕回辰不在屋內,來到院內,也不在,心中一陣狂喜,慌忙喝完桌上的粥,一路上左顧右盼,溜出了繁華間。一溜煙的跑到了靈卧山,一路上沒敢歇,生怕闕回辰追上來再拉他回去,直累的氣喘籲籲,滿頭大汗。
謝君樹來到久違的山洞裏,一切都照舊,就連臨走之前洗的鍋子還擺放在原地,估計闕回辰都沒來山洞找過他。洞裏那些稻草還在,重新鋪好後坐下,從懷裏拿出那本曲譜細細的看了起來。
這本曲譜,薄薄的,翻了一下,沒幾首曲子,前面他在島上也看過,一旦翻開,自己的身體的靈力就會自動運轉,開始水波蕩漾,慢慢地成波濤洶湧,擔心師妹發現,最多打開半柱香的時間,就必須合上。所以每次就只是看了第一曲。
謝君樹調息片刻,翻開曲譜,置于膝上,靜靜的等待,小溪流過,湖水蕩漾,江河滾滾,浪濤翻滾,曲譜緩緩漂浮于空中,懸浮于謝君樹眼前,一頁一頁翻了過去,當看至倒數第二曲時,漸漸支撐不住,洶湧的狂躁之氣呼之欲出,閉上了眼睛,神思迷幻,若有若無,最終身體躺倒于地,曲譜飛快的自動合上,飛入他的懷裏,一切再次歸于平靜。
當他再次睜開眼,眼前一盞燭火搖曳,石盤上放着兩床被褥,一身換洗衣服,一個食盒,懷裏靈貓正在舔着自己的手,謝君樹寵溺地摸了摸靈貓圓圓的腦袋,問道:“是他來了嗎?”
靈貓喵嗚喵嗚的叫了兩聲,以示回答,然後邀寵似的圍着謝君樹跑了幾圈,謝君樹哈哈一笑,道:“是不是很歡迎我回來?”靈貓上蹿下跳,再次喵嗚了兩聲。
就這樣在洞裏過了幾天,每天三次都有門生送食盒來,闕回辰卻一直未出現,謝君樹似乎有點悵然若失。
這天上午,謝君樹來到了洞外的湖邊,坐于一棵樹下,進入冥想狀态,慢慢想着曲譜上的曲子,此時,湖水慢慢高漲,溢出堤岸,也沒灑出一滴水珠,飄于空中,湖裏的魚兒看着未知的世界,各種驚慌失措,似乎想躍的更高,躍出水面,突然一切凝結成冰,四周寒氣徹骨,片刻,湖水剎那間融化成水,轟然沉于湖面,水花四濺,巨大的轟鳴聲響徹山谷,驚得四周群獸四散奔逃,群鳥叽喳亂飛,慘叫聲連連。
謝君樹終止冥想,睜開了眼睛,雙手抹幹臉上的水滴,陡然亮起燦爛的笑容。
他神清氣爽的回到洞裏,有一個修長的白衣身影,駐足在石盤邊,手裏拿着一本書,正在專注觀看。謝君樹腳步頓了頓,慌忙摸了摸胸口,出洞前那本曲譜放在了石盤上,竟然忘了拿了,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臉色一白,心裏局促不安,眼神警惕,死死的盯着那本曲譜,五指握了握,手心冷汗直冒。
等了片刻後未見四周有異樣發生,闕回辰似乎也看完了曲譜,輕輕放回到石盤上,餘光瞥見謝君樹站在一邊,問道:“怎麽了?”
謝君樹見闕回辰神色無異,長舒了一口氣,捏了捏眉心,說道:“沒事,剛剛出去了一會。你來送飯了。”
闕回辰嗯了一聲,沉默片刻,道:“我有事先走了。”
謝君樹奇道:“難得來不坐會?”
闕回辰道:“剛想起家中還有事,我先走了。”
謝君樹不覺有異,道:“好。”
闕回辰便離開了,走後謝君樹把曲譜放入了懷裏,卻沒發現那管他落下的玉笛不見了。
☆、第 29 章 進魔窟
半個月後,謝君樹決定獨自啓程去岳峰,其實這也是他早就想好的,沒有等大部隊一起出發,也未告訴闕回辰。這天一早,他就早早起床,等着門生送食盒來,門生見他已經醒來,覺得詫異,他笑着道:”怎麽,難得我起得早點,還不習慣了?“
食盒大多是由這個門生送來,時間一長,也就熟悉了,說話也不拘束,道:”謝公子最近精神也很好,不像前一陣。“
謝君樹摸了摸臉,說道:”是嗎,我怎麽沒覺得。“說完也不想多做解釋,便打開食盒吃了起來,門生見狀便告辭離開了。
謝君樹吃完,歸整好,就一個人出發了。繁清山離岳峰有兩天腳程,騎馬較醒目,他便覺得走路,算了下行程,能趕在大部隊來之前到達岳峰,兩天日夜兼程。
第二天正午,已到岳峰境內的梵州城,走進城內,謝君樹頭戴黑色軟帽,壓低至鼻梁,走到一家包子店,買了幾個包子準備充饑,只聽身後傳來一陣嘈雜聲。
”讓,讓啊。“
”都他媽讓開。“
”你們沒見周公子來了嗎,一幫沒用的東西。“
謝君樹始終背對着長街,未轉身,餘光瞥見一片片紫衣衣擺,傲慢的飄過,心想,周公子,應該是周慶戊,想不到已經回岳峰了,估計是聽說仙門百家要讨伐周家,回來應戰了,看上去不管對仙門世家,還是對鄉民百姓,都一個德行,跋扈至極,好日子快到頭了。
待那幫人走遠,謝君樹拿着包子,找了個偏僻的小巷,坐在了臺階上,慢慢地啃着包子。此時,從巷子盡頭拐進來一個人,一身青衣,步态似有些熟悉。謝君樹把帽檐壓得更低。只見那人行至離謝君樹不足一丈遠,停下了腳步,輕輕的噓了一聲,謝君樹心髒咚咚狂跳,拿起沒吃完的包子,轉身即走。
身後那人低低一聲:”別走啊,謝兄。“聲音熟悉,但想不起來,便停下了腳步。那人又道:”我是劉世遠啊。“
謝君樹轉過了身,擡了擡帽檐,瞄了一眼,立馬又壓低了,确實是劉世遠,小聲問道:”你怎麽一個人來了?“
劉世遠反問道:”我還想問你怎麽一個人來了?“
謝君樹不想再說,道:”彼此彼此,我先走一步。“說完擡腿又要走。
劉世遠道:”唉,不結伴同行嗎?“
謝君樹道:”不了,我适合一個人。“
劉世遠上前拍了拍謝君樹的肩膀,道:”怎麽感覺你變了,不過呢。“
謝君樹沒等劉世遠說完,接話道:”那一起走吧。“謝君樹怕兩人在這說話,被外人發現,一起走了再說,到時半路再想法子。
劉世遠會意,跟着他一起走出了梵州城。兩人一路無話,走出城,來到郊外一片小樹林處。
謝君樹也把那幾個包子吃完了,拍了拍手,轉過身來,摘下帽子,挂于後腦勺處,靠在了一棵樹的樹幹上,雙手附于胸前,挑了挑眉,道:”你先說,為何一個人先來。“
劉世遠找了一塊大石頭坐下,一只腳擱在石頭上,道:”你還是這樣,我比較習慣,弄得跟闕回辰一樣,瘆得慌。“
謝君樹心裏笑開了花,原來闕回辰在他們眼裏是這個樣子的,怪不得有時自己見到他,會覺得怵。但馬上想到正事,不耐煩的道:”快說快走。“
劉世遠靠了一聲,道:”謝君樹,大半年不見,拽多了嗎。“說着湊近謝君樹,詭異的道:”對了,你是那個妖靈,對吧。周武斟正在滿世界的找你呢。”
謝君樹斜了一眼劉世遠,揶揄道:“對啊,怕嗎?”
劉世遠滿不在乎的道:“怕啥,兄弟本事大,我高興都來不及,也想見識見識。”說完,很熟稔得搭上了謝君樹的肩膀。
謝君樹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劉世遠繼續道:“我是覺得謝兄你肯定會一個人先來打頭陣,所以我在小城裏等着你。”
這下謝君樹倒沒想到,微覺詫異,問道:“為何會這樣覺得?”
劉世遠答道:“如果我是謝兄,我也會先來,畢竟本事又大,又和別人不一樣,省的那些人看到了大驚小怪,問東問西的。”
謝君樹聽完,想着路上有個人結伴也好,省的這些天一個人呆着,卻是感到悶得慌,而且這人相處也很輕松,話又多,也會聊天。兩人休息了一會,謝君樹戴上帽子,道:“走吧。”劉世遠便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兩人一路上閑聊,謝君樹聊俞家林好玩好吃的,劉世遠也聊他們家那邊的有趣的事情,兩個時辰後來到岳峰山腳下,山勢嶙峋,似刀砍劍劈,相當怪異,只有中間一條山路,心想這樣走上去肯定會被發現,正好瞥見山腳下有一處不顯眼的小山洞,适合兩個人躲藏,謝君樹貓着腰,拍了拍劉世遠的肩頭,往後指了一指,劉世遠會意,點了點頭,兩人一前一後靠着山壁貓着腰,來到那個洞口,從附近拿了點樹枝,兩人坐了進去,用樹枝蓋住洞口,四只眼睛警惕地看着外面的風吹草動。
兩人靜靜的等了小半個時辰,已至晚上,夜色如墨,一切都靜悄悄的,兩個心大的少年都快睡着了。突然,傳來兩個男人說話的聲音。
一人埋怨道:“宗主也不知道為什麽,天天要讓我們去附近查探,誰不知道我們這風水寶地,易守難攻,有哪個不知輕重的人敢不請自來。”
另有一人道:“還是小心點好,他們不是要伐我們嗎,雖說得知消息說還有幾天,指不定先派誰先來潛入我們這裏呢。”
兩人正說着話,謝君樹和劉世遠輕手輕腳地拿掉了洞口的樹枝,聲音雖輕,但周圍寂靜非常,說話的有一人警覺的停下了腳步,對着同伴說道:“有人。”
另一個人也停住了腳步,大聲道:“誰,出來!”
謝君樹和劉世遠已經站到了他們面前,謝君樹雙手附于身後,眉峰一凜,說道:“你們千呼萬喚的人來了,”
劉世遠站在一旁也說道:“你們不請自來的人也來了。”
說完,兩人閃電般的轉到這兩個周家的門生身後,一手一個劈手斬于後腦勺,齊刷刷的同時暈倒,又被拖到了小山洞裏,扒下了他們的外套,用繩子把他們的手腳綁了起來,謝君樹脫了靴子,再脫下兩只襪子,分別塞進兩人的嘴裏。
劉世遠看得一陣咧嘴,正在重新套上靴子的謝君樹察覺到了他的神情,道:“怕啥,又不塞你嘴裏,再說我天天洗腳,沒味。”說完把腳湊到自己鼻子前,卻皺起了眉頭,沒味才怪呢,走了一天的路,但接着惡作劇的送到劉世遠的面前,吓得劉世遠連連後退,差點摔了個趔趄。
兩人迅速換上了周家的衣袍,謝君樹疊好自己的衣服,綁在了腰間。劉世遠覺得奇怪,他解釋道:“人家送的,不好意思丢。再說我不想一直穿着這身衣服,進去了到時候就換掉。”
劉世遠聽着有理,學着謝君樹也把自己衣服打了個包。兩人在山洞邊等了一會,又見兩個周家門生走了上來,估摸着也是出去巡夜回來的,馬上迎了上去,謝君樹首先開口道:“這位老弟,今天可有收獲?”
那兩個門生見這兩人面生,愣了一下,但聽說最近宗主收了很多新的門客,都是來應戰的,也沒多加懷疑,随即回答道:“沒有,天天都一樣。”
另一人打着哈欠,垂頭喪氣的道:“這幾天累死我了,趕緊回去,好好休息。”說完招呼道:“走吧,一起走吧。”
于是四人來到了大門口,謝君樹走近一瞧,這周武斟确實喜歡奢華,山門雄偉,黑色青龍滾柱,紅色金邊鐵門,門環紫銅鍛造,兩只妖獸分列兩旁,妖獸雙目在黑夜裏熠熠生光,像是鑲嵌了翡翠寶石。
謝君樹佯裝彎下腰整理靴褲,撣了撣靴子上的灰,整理了下褲腿,只聽那兩個門生中的一個對着門頭上坐着的看門人說道:“我們回來了。”
看門人沒精打采的說道:“暗號。”
門生回道:“武動天下,至尊無上。”
謝君樹一聽看了一眼劉世遠,卻發現劉世遠也在對着他眨眼,心裏暗想,幸虧用了這個辦法,不然非但進不去,還會驚動他們,不過這暗號可真夠臭不要臉的,估計也就周武斟這種人才說得出這種暗號。
想着便聽大門吱嘎一聲往裏打開,四人就這麽大搖大擺的走進了周武場,裏面山道黑磚鋪地,一股肅殺之意。謝君樹又想周武斟的品味夠獨特的,暗黑系列,不禁想起鳥啼溪流花香蟲鳴詩情畫意的繁華間,莞爾一笑。
謝君樹對劉世遠使了個眼色,張了張嘴,劉世遠看懂了,點了點頭,二人故意拖拖拉拉的走在後面,慢慢地離前面兩人越來越遠。為避免有人認出,兩人走上了一條岔路,果然人少,遇到鮮少幾個打招呼,哼哼哈哈兩聲敷衍了事。
周武場裏都是大殿,一座連着一座,飛檐勾角,高低錯落,皆是氣派非凡,奢華至極,琉璃瓦雕龍畫柱,就算不是白天,都不用點燈,各色燈光晃得人眼暈。
兩人貼牆而行,巡邏的人差不多一班換着一班,間隔小半柱香的時間,兩人在角落裏默默觀察了一會,待新的一班崗走後,兩人抓緊時間來到了第一座大殿前,就傳來接下來一班崗人的腳步聲。謝君樹隔着門縫往裏看了一眼,裏面黑暗一片,直接推門而入,拉着劉世遠的肩膀潛入了大殿,順手關上了門。此時巡邏的人剛好經過,兩人無聲的吸了口氣,對視一眼,齊齊轉身,殿裏滴滴嗒嗒的滴水聲,很是詭異。
謝君樹随手點燃一張火符,看了一眼,倒吸一口涼氣,待走近仔細觀瞧,頓覺奇怪,大殿內整整齊齊的擺了數百張長條桌,每張桌上都躺着一個人,用繩索縛于桌上,每張桌子上都懸着長長的水管,水管一根連着一根,錯落有致,每個人頭部上方的水管處都有個小小的出口,似針眼大小,正滴滴嗒嗒的往下滴水,每個躺着的人都狀似瘋癫,已經進入瀕死的境地。“嗒,嗒,嗒,嗒”聲音不停地敲擊着桌面,謝君樹閉上眼睛聽了一會,良久,他睜開了眼睛,這感覺,真像有一把錘子在敲擊自己的心髒。
謝君樹心想,我才聽了一會,這些人可是聽了至少一天,或者一周,甚至一月,不瘋才怪,周武斟這招可真是陰毒,殺人不見血,讓人自我進入迷幻死亡狀态。想着撫了撫自己的心口,正好又有一班巡邏的人剛走,說了聲:“走吧,這些人辦完事了再來救。”
☆、第 30 章 屠世鬼妖
他們來到第二座大殿,殿內有一個角落隐隐透出了微弱的光,兩人有了上次一起聽牆根的經驗,對視一眼,雙雙一溜小跑至那個角落窗下,貼着耳朵細聽,裏面是一男一女在說話。
謝君樹隔着窗戶縫使勁往裏瞅,一看是肖銀和方韋婧,氣的怒火中燒,一下子趴在了窗戶上,恨不得把肖銀生吞活剝。劉世遠在窗下小聲的“哎,哎”了兩聲,才把謝君樹從窗戶上拽了下來。
謝君樹蹲下身,雙手直撓頭發,把頭發撓成了個雞窩,額頭撞在了牆上。劉世遠看着謝君樹這副鬼樣子,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謝君樹一回頭,着實把劉世遠吓了一跳,頭發蓬亂,雙眼發綠,閃着陰厲的光芒,嘴唇直哆嗦。劉世遠眼睛圓睜,呆呆的看着他。
良久,謝君樹才恢複了平靜,坐到了地上,小聲道:“沒事,我能控制的住。”接着又問道:“我這樣你真的不怕嗎?”
劉世遠想了一會,才答道:“開始不習慣會有點,但時間長了也就習慣了,自然也不怕了。”
謝君樹自言自語的喃喃道:“我自己也是,我現在應該已經習慣自己這副樣子了。”
殿內兩人此時正在小聲說話,方韋婧靠着桌案,道:“我真的覺得你這事做的不地道,由衷的看不起你。”
肖銀拉開了一把椅子,坐了下來,道:“你看不看得起我,跟我沒有一點關系。殺他全家,是我這輩子必須做的事情,不是他我現在不會這麽痛苦,也不會變成這副鬼樣子。”
方韋婧道:“你這不是歪理嗎,俞道林給了你修仙的欲望,不收你為徒,也不能成為你殺他滿門的理由吧。你現在這樣子不是你自找的嗎,你沒有修仙的天份,你就可以修歪魔邪道了,本來可以做個正常人,你這是給自己的錯誤選擇拉了個墊背的,對了,不是一個,是一家!”
肖銀哼了一聲,說道:“你不懂,有時候恨就這麽沒有理由,只可惜我殺不了謝君樹,只能等着周宗主動手了。”
方韋婧道:“歪理,這個且不說,你又何必糟蹋俞姑娘,人家好好一個冰清玉潔的大家閨秀。”
肖銀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站起了身,雙手撐着桌面道:“我把她怎麽了,我連她一根手指頭都沒碰,這外面怎麽就把我傳的如此不堪。”
方韋婧詫異道:“真的?”
肖銀無奈的跌坐回椅子上,頹然道:“無所謂了,加了一條罪狀又如何,反正都殺了這麽多人。再說,我只是建議一下,就被周慶戊當成正事了,我現在看到周慶戊都有點害怕。”
殿內兩人說話很輕,又離的很遠,窗外兩人仔細傾聽,也沒聽出個所以然來。
方韋婧緩緩踱到窗戶邊,謝劉兩人聽到說話聲越來越近,立馬一左一右趴在了地上。方韋婧推開了窗戶,手肘撐在了窗臺上,看向了夜空。
肖銀也走了過來,疑惑道:“謝君樹确實有點本事,悄無聲息的把人救走了,對了,闕回辰怎麽一直沒來找你,那個風情香不是挺管用的嗎?”
方韋婧幽幽一陣嘆息,道:“那個确實管用,管用到那個解藥頭上了,他不用來找我,他有個現成的解藥,我原先以為第二次謝君樹會被宗主抓走,現在藥效都過了,人不還是逍遙在外。我感覺我是在成人之美,做了件好事。”
肖銀詫異道:“誰?謝君樹?怎麽成了闕回辰的解藥了?”
“這個你不用知道。”方韋婧說着目光移到了窗臺上,正好看見窗下趴着的謝劉兩人,神色一怔。謝君樹見上方沒了說話聲,擡頭一看,正正對上了方韋婧笑盈盈的目光,心随即提了上來,兩人就這樣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劉世遠也察覺到異樣,看到這兩人如此專注的對視,一陣無語。
這時,肖銀走近窗口,問道:“謝君樹的事情我怎麽就不能知道了?”
方韋婧迅速關上了窗戶,道:“你以後就知道了,你可以走了,我要休息了。”
肖銀道:“那我也該去看看妖王他老人家了。”
謝君樹愣了半晌,爬起身來,靠着牆壁,還在想着,我也很想知道我什麽時候成了闕回辰的解藥了。
靜候片刻,肖銀走出了大殿,謝劉兩人默默的跟上了他,三人走過了一座座大殿,一直走到後山深處,整座山像一只狂獸,深夜更是駭人至極,黑黑的一條山道,一片死寂。肖銀提着一盞燈籠,一個人悠悠的走在前面,遠遠地看着他進了一個山洞,洞口很大。
謝君樹小聲對劉世遠說:“你就不要進去,在外面守着,一個時辰後我不出來,你再進去看看。我怕有個萬一。”
劉世遠本身膽子不大,聽了這話點了點頭,躲進了路邊的草叢中。謝君樹飛快的跑到洞口,往裏窺探了一眼,洞口不深,卻很大,只見肖銀把燈籠擱在一張石桌上,來到一個碩大的四方鐵籠邊,那個鐵籠高寬深均為三丈左右,鐵籠裏關着一位體格健壯的中年男人。這個男人他見過,靈卧山洞裏壁畫上的中年男人,這個籠子應該就是周家的鎖妖籠。
肖銀向籠子裏的鬼妖做了個揖,恭敬的道:“妖王,你聽說了嗎?他們要來攻打岳峰了,說不定你的那位日思夜想的人要來了。”
籠子裏傳來一個幽深且空曠的聲音:“那就最好了,我離現世的時間不長了。”
肖銀匪夷所思的問道:“他就這麽有能耐?”
鬼妖得意道:“他的能量不可限量,你們等着瞧吧,哈哈哈,我都把我一大半的能量給了他,他能不強嗎?”
肖銀聽完心裏咯噔了一下,心想會不會做錯事情了,這小子要這麽有本事,碰到我豈不是輕而易舉的把我碎屍萬段啊。
鬼妖繼續說道:“你難道得罪他了,把你吓成這樣,這不,他都來了。”
肖銀打了個寒顫,神色慌張的左右看了一圈,見四下無人,松了口氣,
鬼妖道:“進來吧,都到門口了,還不抓緊進來看看我,對了,估計你還沒恢複記憶,還認不得我,不過,快了。”
謝君樹一直站在洞外,認真的回憶了下過往,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攏了攏前面抓亂的頭發,心想算了,是驢子是馬總要過來看看的,雙手負于身後走進了山洞。
肖銀猝不及防地看到了無聲無息走進來的謝君樹,吓得魂都沒了,哆哆嗦嗦的道:“你,你怎麽進來的?”
鬼妖蔑視道:“這事對他來說,小事一樁,對嗎?謝君。”
謝君樹惱火的看着屠世鬼妖,完全沒有理會站在一旁吓得戰戰兢兢,臉色蒼白的肖銀,翻上了石桌,面朝鬼妖,坐定,問道:“你就是屠世鬼妖?你認識我?”
鬼妖說道:“謝君啊,我救你于水深火熱中,傳授你本領,在我快被他們擒住的時候,将我一半功力都傳給了你,你不認識我,我能理解,慢慢來,不着急。”
謝君樹眉尖抽了抽,憤怒道:“鬼扯,誰要做你的徒弟,誰要你的功力,就你這副鬼樣子,我才不要。”
鬼妖笑着說道:“哈哈,你以後會習慣的,這天下以後就我你我二人的,我這麽多年就等着你投胎轉世,慢慢長大,來救我于水深火熱中啊。”
謝君樹圍着鎖妖籠轉了幾圈,臉色古怪的抽了抽,對着鬼妖怒目而視,道:“這籠子我打不開,就算我能打開,我也不想打開,你就在裏面天長地久的好好呆着吧。”
鬼妖嘆了口氣,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了。”
謝君樹心中疑惑,道:“什麽女兒,我是男人。”
鬼妖道:“你以後會知道的,現在說了你也不能理解。”
謝君樹見他不想說,自己也不是喜歡刨根問底的人,想了一會,道:“把你那些伎倆都收回去,你不知道把外面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妖獸都叫醒了嗎?”
鬼妖道:“不是我,是你,是你正在被喚醒,所以他們都逐漸開始蘇醒了。”
謝君樹收回了看着鬼妖的目光,把目光轉移到了身側,罵了一句:“什麽鬼東西?”
肖銀趁着他們在說話,緩步後退,準備偷偷潛出洞,不料一陣強勁的吸力重又把他吸進了洞裏,正和那張石桌撞了個正着,然後一彈,又被重重的摔倒了地上。
謝君樹還坐在石桌上,嗤笑一聲,反過身來,伸出長腿,輕輕一腳,把肖銀踢了一個跟頭,躍到了地上,俯下身看着驚慌失措的肖銀,淡淡的道:“現在怕啦?那你當時殺我全家,糟蹋我師妹的時候怎麽不怕啊。”說完緩緩地擡起眼皮,眼裏閃着寒光。
肖銀馬上擺手,辯解道:“人不是我殺的,我可沒那本事,你也知道我學的都是歪門邪道,再說你師妹,我沒。”
謝君樹沒等他說完,打斷道:“巧言令色,不是你殺的,那是誰殺的,是周慶戊?難道不是你出的主意?”謝君樹恨意上湧,一腳擱在石凳上,一手掐着肖銀的脖子狠狠的提離了地面。
肖銀脖子被勒的生疼,幾乎喘不過氣,好不容易說出一句話,道:“這個我認。”
謝君樹眼現寒霜,喊道:“周慶戊,下一個就是你。”說着看向肖銀,道:“可惜你看不到了。”說完又重重的把肖銀摔倒了地上,肖銀一陣龇牙咧嘴,忙起身欲跑,嘴裏喊道:“謝君樹,你有什麽了不起啊,你這本事也是邪魔歪道,傳揚開來,也會被世人唾棄。”
謝君樹哈哈一笑,又一次把肖銀吸回到身前,道:“誰叫我現在比你強呢?我被人唾棄,和你有關嗎?”說完,謝君樹的手指青筋暴起,手指上冒出了綠色的火焰,深深的摳進了肖銀的肩胛骨裏。
肖銀嗷的一聲慘叫,但随後嘴裏還在絮絮叨叨:“你這麽有本事,不還是被我們滅了門,我告訴你,以後你收斂點,別猖狂,不然有你受的。”
謝君樹道:“我就不相信,我有本事,還能受制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