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你是誰 (9)
握住他的雙臂。
方韋青見狀,鄙夷道:“連下個樓都這麽冒冒失失,還妖君。”說完朝街對面走去。
謝君樹對着方韋青的後背揚了揚手,闕回辰瞥了一眼,放緩了腳步,走在了他身旁。
三人走入宅院,家仆甚少,只有為數不多的幾個,院子也不大,三進小院,他們來到正廳,丫鬟送上茶水,便退出了廳房。
三人都沒有落座,方韋青盯着謝君樹看了一會,謝君樹很是不自在,退到了闕回辰的身後。
方韋青嗤笑一聲,道:“你們倆倒是關系好。妖君,就是這樣的。”
闕回辰道:“方宗主,他的靈力要等拿到你手上那只錦盒,銷毀了才能徹底恢複,你也知道,那只錦盒也能要了他身上的妖靈珠。”
方韋青道:“原來這只錦盒有如此功效,你這麽直言相告,就不怕我存了不良心思?”
闕回辰道:“我相信方宗主的為人。”
方韋青哼了一聲,道:“你我可是有宿怨的人。”
闕回辰再次恭敬一禮,道:“我欠方家一條命,在需要的時候定當回報。”
謝君樹也忙不疊的對着方韋青恭敬施禮。方韋青走到謝君樹面前,道:“他的禮我接了,你的禮我接不起,誰叫是他欠我們方家的呢。”
三人陷入許久的沉默中,方韋青定定看着謝君樹的臉,寒聲道:“整件事情,都是因你而起,你來到了人世間,有人想害你,韋婧為救你而死,你說是不是你欠韋婧一條命。”
謝君樹垂着眼簾,沒敢擡頭,還是處在施禮的狀态中,道:“對,都是因我而起,方宗主就算要了我這條命,我也沒有二話。”
闕回辰道:“不是,是我的錯,是我害死她的。”
方韋青臉色鐵青,憤然道:“對,也有你一份,你要去救這小子,韋婧看不下去,肯定會出手。”說着走到窗前,默然片刻,悠悠道:“這心結,我一直沒法了結,我和韋婧失去雙親,不料過了一年,我竟連唯一的至親也失去了,還是為了救一只妖,一個本不應該存在于人世的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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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謝君樹從闕回辰身後走了出來,方韋青伸手一抓,謝君樹錯身躲過,方韋青抓了個空,謝君樹直直往門口退去。
闕回辰忙道:“方宗主,你這是在做什麽?”闕回辰急忙上前,欲擋住方韋青上前的腳步,方韋青輕輕一推,沒有推動,方韋青冷哼一聲,側身向謝君樹撲去。
闕回辰立馬抓住方韋青肩膀,道:“方宗主,他靈力還沒恢複。”
方韋青冷聲道:“那不正好,等他靈力恢複,十個我都敵不過他一個。”
謝君樹已經走出正廳,來到院內,高聲道:“闕回辰,你讓他來,不然他對我的氣沒法消。”
方韋青提着刀,大踏步走了出去,道:“這話說的對,我們來打上一打,我倒要看看妖君有什麽厲害之處?”
闕回辰見他拿了兵器,驚道:“方宗主,他手上沒有兵刃。”
謝君樹站在院中樹下,揚聲道:“沒事。”
方韋青雙手持刀,迎頭向謝君樹面門砍去,謝君樹仰倒,雙手抓住樹幹,用力旋轉,把自己轉到了樹後。
方韋青手起刀落,見劈了個空,定睛看去,謝君樹人已到樹後,點頭道:“身手還算不錯,有點妖君的樣子。”
謝君樹躺了八年,醒來幾個月也一直是闕回辰擋在前面,自己靈力也剛剛稍有恢複,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跟人站過,剛剛仰着身體轉了半個圈,最近又沒怎麽吃肉,竟然有點頭暈,後背冷汗冒出,氣喘籲籲,擡頭一瞄,方韋青已然來到面前。
方韋青見他疲憊的樣子,皺了皺眉,道:“剛剛還表揚你,怎麽又不行了。”
謝君樹喘了幾口氣,道:“你等下,你也知道,我好久沒這麽練了。”
方韋青訝異道:“妖君還需要練?”
謝君樹無奈道:“我是妖君不錯,但身體是人的身體,你容我休息一會。”
闕回辰也走上前來,剛想說話,方韋青左手舉起,道:“闕回辰,你別替他說話。”
謝君樹也擺手道:“闕回辰,你放心,他殺不死我的,再說他也不想殺我,你說是不是,方宗主?”
闕回辰退後幾步,但是雙眼還是緊緊盯着方韋青的一舉一動。
方韋青冷笑道:“誰說我不想殺你的。”說完,雙手靈力灌入刀柄,長刀凜凜泛着耀眼的白光,對着樹幹,舉刀橫劈。
謝君樹頭一歪,身體側倒在地上,右手用力,整個身體往一邊滑去,滑過的草上均是冰渣一片。
方韋青倏然感到腳底冰涼,低頭一瞧,贊道:“妖君手段,總算使了出來。”
謝君樹扶額,心想,方韋青這到底是出氣,還是試我本事,沒料這時方韋青怒道:“你有這等本事,為何還要韋婧來救你?”
謝君樹辯駁道:“本事再大,也擋不住人暗算。”
方韋青橫刀舉在謝君樹胸前,謝君樹這次沒有避讓,就這麽站着,方韋青忿忿道:“妖君,如此大本事,還需要一個女人來救!”
這話說的很是傷人,但也不能說不對,事實已經發生,誰都無法改變,謝君樹聽得此話,心中一陣悲傷,準備屈膝跪下。
闕回辰站在身旁,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對着他搖了搖頭,小聲道:“不許。”
方韋青也看到此景,啞然失笑,道:“你不用跪我,我只是說說,你們放心,錦匣我會給你們的,我也知道,你雖然是妖,但沒做過壞事。”
謝君樹讷讷道:“你說的對,我是不應該存在于人世,我害死了很多人,不管他們是好是壞,是想害我,還是想維護我,如果我不在,他們就不會死,八年前的亂象也不會起。”
闕回辰沉聲道:“不許胡說!”
謝君樹茫然道:“很多人都這麽說過,但是我不想死啊,我想做我該做的事情,不管我是人是妖,我要做到,我的存在對于人世間也是一種美好。”
方韋青嘆了口氣,收回了刀,說道:“你們先回去吧,今天晚了,你們明天來拿鐵匣。謝君樹,我希望你記住,你今天所說的話。”
一刻之前,島上,夜色漆黑,明月懸空,街邊,沒有行人,住戶都已熄了燈,突然閃出兩人,均是黑色裝扮,兩人分走兩路,手中都是拿着兩只碩大的黑色鐵桶,快步行走,一路倒着火油,所走之處都是一股濃烈難聞的火油味。
☆、第 78 章 大火
也有一島民聞到味道,起床查看,剛走到門口,只見火苗在街面上猛地蹿起,竟然高過了院牆,悚然一驚,忙打開房門,火苗已經燃燒了了整個大街,正往東北方向撲去。
整條街道亮如白晝,火焰從各個方向奔襲而來,充斥了整座小島。島民們紛紛爬上房檐,人人臉上都浮起了驚恐之色,紛紛用雙手掩住口鼻,濃重的煙味蔓延在了島的上方,煙霧彌漫,刺鼻嗆人。
從上方看,島上四條道路,呈現出來的井字形,原本只有在白天才能看得出,此時在深夜,在濃重黑色的夜空中,在火焰的燃燒中,更是耀眼可見,刺目的可怕。
小島外沿的樹木,更是燒得噗呲作響,噼啪聲震天,整座小島似乎被火焰包圍了起來。
那兩個黑衣身影已經來到了岸邊一條小船上,一人松開繩索,一人撐着船,來到了湖中央,随後放下了船舷,船停了下來,兩人優哉游哉的看着小島。
方韋青三人正在第二間院子內,聽到外面吵嚷聲紛亂,狐疑道:“怎麽回事,現在是晚上,怎麽外面這麽吵。”
三人急忙跑到大門外,方韋青跑在第一個,看到街道上漫天大火,一拳擊在木門上,木門重重的被拍到了院牆上,咚的一聲,又被重重的反彈了回來,闕回辰正巧來到門口,伸手一擋,卻擋在了謝君樹肩上。
謝君樹已然跑到他與大門中間,被大門狠狠撞上,一陣龇牙咧嘴。闕回辰扳過謝君樹後背,拉下衣領,脖頸處一片通紅,那只眼睛被撞得都睜不開眼了,眼神迷離,可憐巴巴的看着闕回辰。
闕回辰微微怒道:“你又在幹嘛,我又不是擋不住。”
謝君樹伸手撓了撓頭發,道:“我習慣了。”心想,這種習慣可真是要我命,剛想到一半,擡眼看到院牆外的沖天大火,身體一僵,适時而動,一個箭步,象只兔子一樣,往院內蹿去,心髒忽上忽下,百忙之中又想着,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這時,闕回辰也看見了房外的大火,只見剛剛還拉着的謝君樹突然不見了,望着他飛快逃竄的背影,立馬追了上去。
方家不大,一路上卻找不見謝君樹的蹤影,外面火光大亮,更是顯得房內陰森,再往裏走,已是方家卧房,想是謝君樹再害怕都不會進去,應在這兩間院內,左找右找,竟在一座假山石的背後,看到一個蹲在角落裏,蜷縮起來,瑟瑟發抖的黑色背影。
闕回辰苦笑,站在身後,輕聲喚道:“謝君樹,有我,你害怕什麽?”
謝君樹緊閉着雙眼,沒有起身,雙手扒着假山石,慢慢轉過身,雙手往前伸去,摸到了闕回辰修長的雙腿,兩只手往前一抱,緊緊抱住了闕回辰的腿,身體仍在顫抖,嗫嚅道:“火,火!”
闕回辰輕聲道:“你這樣,一定要克服,不然對于敵人來說,就是你的軟肋,這樣會受制于人的。”
謝君樹委屈道:“我克服不了。”
闕回辰彎下腰,一把拽起他,和聲道:“你試試。”
謝君樹一聲怪叫,甩開闕回辰的手,整個身體卧倒在了草叢上,兩只手死死摳進了泥土裏,一動不動。闕回辰若有所思的看着此時像一灘爛泥似的謝君樹,方韋青從門外走了進來,看到此景,驚奇道:“妖君難道又在發力?”
闕回辰搖頭道:“他怕火。”
方韋青鄙視道:“人人都說妖君厲害,我看妖君除了耍賴畏縮,就只有點弄點冰出來的本事。”
謝君樹不受他激将,反而扒地扒的更牢了,絮絮道:“我就是沒本事,你們別把我看作什麽妖君。”
闕回辰站直身體,問道:“方宗主,外面出了什麽事?”
方韋青罵道:“娘的,不知哪個龜孫子,在幾條街上都放了火,包括所有的岸邊。”
闕回辰道:“那現如今有什麽辦法嗎?”
方韋青道:“能有什麽辦法,家家戶戶都出來滅火,只是家中存水不多,湖邊又去不了,火勢又大,我還想跑來找你們問問有什麽辦法呢。”說完又低頭瞟了一眼趴在地上的謝君樹。
兩人似乎都在沉思,卻聽見輕輕一聲:“我有辦法。”這句話自然是出自謝君樹的口中。
闕回辰扶起慢慢從地上爬起的謝君樹,卻不料,謝君樹又一把抱住了他的雙腿,整張臉埋在他的衣擺裏,方韋青轉過了頭,移開了目光,暗暗罵道:“什麽妖君,小媳婦樣。”
謝君樹頭發蓬亂,滿臉泥土,髒髒兮兮,目光中仍是驚恐,道:“我能滅火。”
方韋青這才蹲下身,認真的看着謝君樹,問道:“你能滅火?”
闕回辰肅然道:“他确實能。”
謝君樹重重點了下頭,道:“我能借湖中之水。”
方韋青此時來了興趣,問道:“你有這本事?但是你怕火這德行,怎麽處理?”
謝君樹重重呼了口氣,道:“上百條人命,比我這個重要多了,我想辦法克服。”他站起了身,剛剛抱着闕回辰雙腿的手,現在緊緊握在了闕回辰的手臂上。
方韋青鄭重其事道:“那就有勞兩位了。”他也知道,就謝君樹現在這樣子,一個人也萬萬做不成的,肯定要拉着闕回辰一起。
闕回辰問道:“接下來去哪裏?”
謝君樹睜大了雙眼,看着夜空那輪明月,舉起一根手指,往空中指了指,道:“往上,能看到湖水就行。”
“好!”闕回辰一把摟住謝君樹的腰,禦劍上天,直直升到半空。
謝君樹閉上雙眼,感覺到雙腳懸空,睜開了雙眼,往下一看,這島上,簡直是漫天大火,又閉上了眼睛,只感覺到頭暈腦脹,腳底發虛,小聲嘟哝道:“沒出息。”緊接着是他的一聲無助的嘆息。
闕回辰安慰道:“沒事,有我。”
謝君樹道:“我站不住了,我需要坐在無華上面。”
闕回辰道:“好,你坐吧。”說着挪到一邊,一只腳踩着劍尖,拉着謝君樹坐在了劍身上,繼而問道:“你現在靈力撐得住嗎?”
謝君樹盤腿坐在劍上,努力的吐出幾個字:“應該可以吧。”
謝君樹雙眼慢慢睜開,強自鎮定,越過了腳下那片火海,看向湖面,湖水緩緩流淌,在月色的映襯下,波光粼粼,相比這邊的靜谧,島上更顯出一種猙獰的可怕。
夜空中兩人一站一坐,沒有任何聲響,安靜異常,半晌,謝君樹眼神閃爍,綠色光芒從眼中奪目而出,層層漣漪從他體內四散而出,蕩漾開去,緩緩流淌,瞬間,四周湖水慢慢升起,輕輕的懸在了空中,謝君樹艱難道:“吹笛吧,第二支。”
闕回辰知他靈力不夠,需吹笛助他調動體內所有靈力,微蹙眉心,問道:“沒事吧?”
謝君樹笑道:“你沒事就好。”
曲子響起,悠悠笛聲,輕靈至極,飄忽不定,随之而來的湖水繼續往上升着,漸成無數水滴,包裹住了小島,島上所有人,所有房子,所有樹木,包括空中一黑一白兩人。
謝君樹身體微微顫抖,闕回辰似是察覺,一條腿用力抵在了他的後背,謝君樹安然的靠在了那條腿上,眼神仍舊充滿着驚懼,目光盡量游離于空中,兩手平展伸開,無數水滴嘩啦啦的,化成了一場暴雨,鋪天蓋地,急速狂暴的敲打着小島。
湖水上升未停歇,下落也未停止,不停地自上而下,狂暴的大雨沖刷着狂暴的大火,火苗慢慢變小,慢慢被熄滅,從一開始肆無忌憚,到後面的頹然無力,直至所有的火星、火油都随着湖水,被沖刷殆盡,消失無蹤。
笛聲停了,小島也恢複了黑暗,卻是一種安詳的黑暗,島民們紛紛從屋內跑到街道上,歡呼雀躍,臉上都洋溢着大難之後安然無恙的幸福笑容,雖然每人都是渾身濕漉漉的,在春天的夜晚,在一場瓢潑大雨之後,身上似乎有一絲冰冷,但從他們每個人的臉上,能感覺到到他們內心的溫熱。
許久,雨停了,夜空中裹挾着一汪湖水,随着突如其來的一陣狂風,瘋狂的拍向了湖中心那條小船上,船上的兩人,猝不及防,被澆了個透心涼,小船也被肆虐的狂風,胡亂的在湖水中沉沉浮浮,最後直接翻了船,兩人被掀下了船,淹沒在了帶着滔天怒火的湖水之中。
謝君樹臉上帶着一抹安然的笑,嘴角帶着一抹鮮豔的紅色,靠在了闕回辰的肩上,他渾身冰涼,靈力耗盡,全身無力,緊緊閉上了雙眼,沉沉睡去。
☆、第 79 章 鬼魅(一)
闕回辰打橫抱起已經昏迷不醒的謝君樹,方韋青走上前來,見到此景,先是一愣,見到謝君樹似乎已無知覺,忙問道:“他怎麽了?”
兩人皆是渾身濕透,一副狼狽模樣,闕回辰道:“不知,進房查看,有勞方宗主了。”
方韋青現在感激都來不及,擺手道:“無妨,進屋吧。”
闕回辰邁進屋,替謝君樹除去外衣,平放在床榻上,手指放于謝君樹手腕,片刻後,謝君樹身上已然幹透,替他蓋上了被子。
方韋青知趣的替他們關上了門,等他們換好衣服。這時,闕回辰開了門,方韋青關心的問道:“怎麽樣了?”
闕回辰搖頭,愁眉不展,道:“靈力耗盡,無一絲波瀾。”
方韋青走進屋內,看着平躺在床,臉色蒼白,無一絲血色的謝君樹,道:“那我現在把鐵匣給你們。”說完正欲走出屋。
闕回辰急忙攔住,道:“不可,拿了需用他的靈血銷毀,看他這狀況,不宜放血,你暫且放好。”
方韋青驚疑道:“放血,要放多少?”
闕回辰道:“很多。”
方韋青無力的坐到了凳子上,後悔道:“我早該拿給你們的,唉。”
闕回辰溫言道:“方宗主無需想太多,人之常情,我們現下就是保證他的安全,和錦匣的安全,不能讓賊人得逞。”
方韋青信誓旦旦道:“闕回辰,我這錦匣沒人能找到,這個你放心,謝君樹,只要在我宅院裏,不會有危險。”
闕回辰靠在了床沿上,道:“那就好。”
方韋青起身,告辭道:“那你們先休息。”說完走出房間,關上了門。
門外,闕回真和俞修峰已經趕到了方家,慌張的看着走出門的方韋青,方韋青拍着兩位少年的肩頭,嘆息道:“這兩天睜只眼睛,多留意周圍,你們的師哥受了重傷。”
兩人均是一怔,相互對視一眼,齊齊問道:“剛剛那雨是他下的?”
方韋青點頭,望天,道:“妖君真是妖君,有點本事。”說着氣宇軒昂的走出了院子。
兩人還想問:“那火是誰放的?”還沒開口,就見方韋青遠去的背影,回頭再看向那扇緊閉的門,坐在了院內的石凳上。
現在已是下半夜,所有人都回屋休息了,估計明天白天又有好多事要忙,恢複了往日的寧靜。
闕回辰側卧在床沿,忙了大半夜,他也累了,閉上了雙眼,昏昏欲睡。屋內沒有點燈,沉浸在黑暗和寧靜中,他翻了個身,仰躺在床上。
突然,一只手扒上了他的肩頭,他一驚,睜眼看到原本安安靜靜躺在裏面的謝君樹,趴在他的身上,臉貼在他的胸口,眼睛閉着,被子已經滑落到腰間。
闕回辰沒有叫醒他,艱難地擡起手,替他拉上了被子,蓋在了他的肩頭。感到一陣濃濃睡意襲來,他又一次睡着了。
沒多久,在夢中,頸項處感到細微的瘙癢,似乎有人在親吻着他的頸項,倏然驚醒,額上冒出層層冷汗,看到謝君樹把臉擱在了他的頸項處,輕柔的吻着,由上到下,由左到右,難道是做夢,他用力睜大了眼睛,沒有做夢,正欲起身推開,雙手伸到一半,卻放下了。
當謝君樹的雙唇摩挲到了他的下巴,闕回辰看到了謝君樹那雙鬼魅的妖瞳,閃着妖異的綠光,陡然回神,這不是清醒狀态時的謝君樹,立馬起身,雙手扳住謝君樹的肩膀,用力往後一推,喘了口氣,輕聲喊道:“謝君樹!”
謝君樹被闕回辰募的往後一推,神情依舊茫然,雙目還是如上次一樣空洞。闕回辰一手摸着他的額頭,滾燙灼熱,倏地收回了手,道:“你發燒了,怎麽這麽燙。”
這時的謝君樹就如鬼魅一樣,毫無神志,只是木然的看着闕回辰,闕回辰此時才想起來,他自從醒來過後,每次下雨都必有古怪,他剛剛可是給自己下了一場暴雨,正準備像上次一樣,給他輸送靈力。
闕回辰一手撫上他的後背,謝君樹順勢靠近闕回辰的臉,雙唇吻上了他的唇,闕回辰感到了一種似曾相似,期盼已久的柔軟觸感,身體一僵,沒有推開,謝君樹的唇瓣在他的雙唇上機械的摩挲着,闕回辰陷入目眩神迷之中,雙手緊緊攥住了自己的衣服。
屋外,院內,守夜的闕回真坐在石凳上,無聊的望着夜空上那輪明月,站起身來,在院內百無聊賴的走上了幾圈,途中,沒留意踢到了一塊小石子,發出骨碌碌的幾聲脆響,闕回真一驚,生怕驚醒了屋內的二人,立馬走上前踩住了石子。
屋內,闕回辰聽到石子滾動的聲響,心中一驚,回過神來,一把推開謝君樹,沉聲道:“不能這樣。”他這句話是跟自己說的,也知道對面這人神志混沌,說了也沒用。
謝君樹被一下子推到了對面的床板上,霍然起身,愣愣站在床邊,俯下身,一雙鬼魅的妖瞳,似乎有了點柔和的光芒,伸出一手,把坐在床沿的闕回辰,有點小孩子氣的,用力往後一推,闕回辰沒想到此時的他力氣有點大,被他推倒在床,手肘撐着床榻,愣怔的看着對面這人。
謝君樹可能因力氣用的過大,身體還沒恢複,自己連連往後退去,後背撞在了身後的桌角,桌上的茶碗等一些物什,随着桌面的搖晃,稀稀拉拉的往一邊移了半寸,所幸的是快到桌邊,桌子停止了晃動,所有的物什又穩穩地呆在了桌面上。
随着咚的一聲,謝君樹順着桌腿慢慢滑落,坐在了地上,但是神情依舊木然,沒有一絲痛苦之色。
闕回辰無奈,站起了身,一揮手,點着了油燈,走到桌前,蹲下身,扶起謝君樹,輕輕的撫着他的後背。謝君樹卻狠狠的推開了他,人還是站在原處,直直的看着闕回辰,雙眸裏的光芒更是精彩,驚懼,驚恐,陰森,陰厲,最後轉至清亮,明媚,燦爛的光芒,闕回辰幾乎在認識他之後,看到他的所有眼神,就在剛剛一瞬間,他又把這些重新演示成了全套。
闕回辰專注的看着他的眼神,以為他正在妖化,看到了他久違的清亮的雙眸,才長舒了一口氣,走進謝君樹。
謝君樹覺察他走近,往後退了一步,快要碰上桌子的時候,突然轉身,疾步走到門前,拉開門,掃視了一圈屋外的院子。
闕回真已經被屋內的動靜吸引,走到了門前,突然門咚的一下開了,着實被吓了一跳,呆呆看着神情詭異,只穿着中衣,站在門口的謝君樹。
謝君樹大步走出了屋子,看都沒看闕回真一眼,就當沒有這個人,徑直走向院門。
闕回辰提劍急速奔了出來,一眼瞥見站在門口的闕回真,立馬道:“進屋拿件外衣。”說完奔向已經消失在院門口的謝君樹。
謝君樹跑出院子,來到大門口,用力拉了一拉,沒拉開,似乎瞅見門前的一棵樹,迅速爬上樹幹,來到樹梢,眼神凜冽的看向那輪彎彎的明月。
闕回辰已然來到樹下,警惕的看着樹上的謝君樹,謝君樹則是牢牢抓着樹枝,随着樹枝的晃動,整個人也随之晃動,卻沒有一絲要掉下來的痕跡。
闕回辰翻上院牆,與樹梢上的謝君樹只有一丈之遠,左右環視着四周,并沒有發現有第三個人。
卻在此時,謝君樹熟練無比的躍上了院牆,與闕回辰擦身而過,□□跳上街面,一路狂奔,直奔湖邊。
闕回辰緊跟其後,見他往湖邊跑,大驚失色,飛身攔在謝君樹身前,柔聲道:“回去吧,外面冷。”
謝君樹聽若未聞,卻也停住了腳步,左手緊緊捏住闕回辰胳膊,直至捏出了一道深紅色的掐痕,闕回辰生生忍住,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也感受到了那只手傳輸過來的灼熱感,他的身體更燙了。
☆、第 80 章 鬼魅(二)
闕回辰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臂,忙着幫謝君樹把那只袖子套上,道:“我也不知道,自他醒來,每次下雨,都會有古怪,我還以為他恢複記憶後就好了,沒想到還是如此,這次他自己下了場雨,估計鬧騰的更厲害一點。”
闕回真看着兄長手臂上的那道紅色掐痕,在白衣的遮掩之下,還是能明顯看出,驚呼道:“受傷力氣還這麽大!”
謝君樹轉過身去,背對着他們三人,繼續仰望着夜空中那輪明月,眼神越來越陰寒,周身似乎被一層冰霜所籠罩。
三人感到一陣冰冷的涼意,方韋青和闕回真齊齊往後退去,訝異的看着被光暈所包圍的謝君樹,闕回真驚呼出聲:“妖君!”
謝君樹沒有動靜,口中卻淡淡的傳出一個字:“嗯。”
方韋青看到了謝君樹背後的一道綠光閃出,拿起長刀,在他的身後晃了晃,突然,長刀從手中飛出,直直飛向空中,又直直飛回到方韋青面前,停在了方韋青脖頸之前,晃晃悠悠的懸在半空,方韋青微微一怔,握住刀柄,卻拿不下來。
長街盡頭,閃出一人,正是前面還在屋裏睡覺的俞修峰,不知為何醒來,也追了出來,看到此景,卻贊道:“師哥真是好本事!”
方韋青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怒道:“你這小子,也不看看你師哥在幹什麽,這是在耍我嗎?”
俞修峰挑了挑眉,道:“那不是你自己要把刀拿出來嗎?”
闕回辰拉下謝君樹的後領,那只綠瞳,正大睜着眼睛,看着面前四人,還調皮的對着他們直眨眼睛。
俞修峰聳起了肩,驚恐道:“師哥後背上,是什麽啊?”
闕回真也湊上前,答道:“是眼睛!”
俞修峰道:“我知道是眼睛,我問的是眼睛怎麽長在這裏啊,難道這就是妖君的第三只眼嗎?”
方韋青這時才能把長刀從空中拽了下來,立馬插入刀鞘之中,問道:“闕回辰,你不是說他靈力耗盡,看他這樣子,哪像是沒有靈力的樣子。”
闕回辰松開謝君樹的衣領,解釋道:“我見過他的絕招,這是其一。”
就在他們說話的空當,謝君樹覺得領口一松,抽空又往湖邊跑去,看着赤着雙腳的謝君樹,闕回真慌張道:“壞了,他的鞋子我沒拿。”
闕回辰跟出屋子時因太過慌張,也沒留意,謝君樹竟是赤着腳出門,恨恨道:“你把靴子脫了給我,回屋呆着去,俞修峰你也回去,省的他看到你生氣。”
闕回真“啊?”了一聲,身體卻順從且麻利的脫了靴子,扔給了闕回辰,闕回辰接過靴子,飛快的往前追去。
俞修峰一聽此言,忿忿道:“什麽時候我惹他生氣了。”
方韋青看見這一幕,不知是好氣還是好笑,在外有多少姑娘傾慕,仙門中威名遠揚的闕家大公子闕回辰,卻被這個臭小子,搞得如此狼狽,不過想着還是跟了上去,說不定能幫上點忙。
三人順序來到湖邊,謝君樹赤着腳準備走進湖水裏,闕回辰一把拽住謝君樹手臂,把他拼命往岸上拉去,手中靴子扔在一旁。
謝君樹反手輕輕一推,卻如泥鳅一樣,從闕回辰手中,靈活的抽出手臂,輕輕飄向湖中,前面還身形飄蕩,後面卻直直倒下,整個身體躺着拍向湖面。
闕回辰心中大驚,飄将過去,已是來不及,手中無華甩出,無華旋轉着飛向謝君樹,飛到謝君樹面前,正好是劍柄到了他掌心,謝君樹眼中光芒閃出,五指一握,緊緊握住劍柄,無華順勢而起。
闕回辰隔空把即将倒向湖水裏的謝君樹硬生生拉起,站住。無華再次飛起,往闕回辰面前飛來,帶着握住劍柄的謝君樹。
無華劍尖直指闕回辰,闕回辰側身反轉,欲抓劍柄,不料謝君樹也是一個回身,劍尖指向闕回辰胸口,沒有減速。闕回辰瞳孔一縮,往後仰倒,滑步後退,謝君樹持劍刺來,一把飛刀探入闕回辰身體和無華中間,輕輕挑起無華,銀光與刀光相映成輝,照亮了湖邊的樹木花草。
闕回辰旋轉身體,伸出一掌,輕輕拍向謝君樹握住劍柄的手,無華輕巧從他手中滑出,擦過方韋青長刀的刀身,哐當一聲,滑落到了一塊石頭上。
謝君樹長劍脫手,立馬又奔向湖邊。闕回辰沒有去撿佩劍,迅速趕在謝君樹前面,飄進湖水裏。謝君樹沒有朝闕回辰預料的方向跑去,往一邊急速奔了過去,将将到了湖邊,卻收住了腳步,雙手探進水裏,一件令人奇妙的事發生了。
他從湖水裏撈出一人,黑衣黑褲,已是奄奄一息,像一攤水草一樣被謝君樹給拽了上來。
謝君樹身受重傷,又突發神志不清,鬼魅纏身,很費力的拖出一個成年人,已是用了全部力氣,撈出這人後,他就躺倒在了湖邊。
闕回辰和方韋青站在湖邊,均是心中駭然,妖君确實神奇,哪裏有人被淹,都能感應的到。其實不是他們所想,謝君樹也是剛剛才看到,他原先跑來确是受神志蠱惑,當然現在也沒清醒,只是出于本心,看到有人被淹,出自本能,出手救人。他們兩人因一直注意謝君樹,湖邊事物沒有注意上。
這人是誰,正是上半夜在島上放火的兩人其中之一,放火兩人是前幾天到方家游說方韋青未果的廖雙銀和趙廷正,他們一直暗中窺視,看到闕謝四人來到小島,找上方韋青,隔了兩天,卻見方韋青和闕謝兩人見面,心知不好,便按之前的安排,在島上四條主路中間,倒上火油,燃起大火。
廖雙銀深知謝君樹一旦恢複記憶,就會陷入怕火的狀态之中,謝君樹果真如他所料,見火驚懼不已,卻沒料到他會為救人,壓制自己心中最為恐懼之事。更沒料到,他們倆正坐在小船之上,幸災樂禍的看着島上漫天大火,看着闕謝二人飛上空中,借水下雨,趙廷正贊嘆道:“妖君果真如外面所傳,妖力恐怖,真是所有人都神之向往。”
廖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