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9)

手不見五指的院子中。阿莫幾人确然能幹,院中竟連一個侍衛都沒有。我使了個眼色,阿紙阿筆立時撈起小齊華岳,運氣提身,騰空躍走了。

我望了眼小花,小花亦是迷茫的将我望着。阿宴突地走至小花身旁,出手極快的點了他的穴,伸手撈住了他,一個縱身,翻上了屋頂。看的我甚為滿意,阿宴幾人的功夫真真是與智力毫不相符的高。一顆心将将放下了些許,卻聽得一聲慘叫——

那慘叫,驚天動地響徹雲霄。如一把尖刀,刺入了我那顆不怎麽強壯的小心髒,讓我當下就抖了兩抖。

整個華王府上空,皆彌漫着花十三的慘叫。

“救命啊啊啊啊……我我我我……懼高!”

阿宴面無表情的下了屋頂,解開了小花的穴,将他随手扔在地上。緊接着,是一陣紛雜的跑步聲,一群侍衛舉着燈籠,一窩蜂的擠進了不妖居。

為首的侍衛,恭敬的行了個禮,道:“夜深露重,不知夫人為何還未休息?”

我推開擋在我面前的阿莫,望了望天,負手道:“今夜月色不錯,我便出來賞一賞月。”

侍衛擡頭望了眼天,繼續恭順道:“夫人好興致,只是今夜無月。”

我抖了抖面皮,咳了兩聲,道:“哦,約莫是我睡魔怔了,夢游,夢游罷了。”

侍衛卻有些不屈不撓,道:“夫人休息,為何穿着黑衣?”

本莊主覺得作為下人,認真負責是件好事,可眼下這侍衛明顯有些不瞅眼色了。本莊主嘆了口氣,莊重道:“你可知道我是誰?”

侍衛道:“雲夫人為何有此一問?”

我望了望他不屑的神色,道:“不有此一問,你顯然快忘了我的身份。我現下是雲夫人,王爺最寵愛的妾室。王爺派了爾等前來保護我的安危,卻未說是囚禁我罷。我穿什麽衣裳睡覺,也需要向你報備?”頓了頓,色厲內荏道,“好大的膽子!我華王府向來尊卑分明,你莫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膽敢對主子說三道四?”

小花與阿莫皆望了我一眼,顯然知曉惱羞狀态下必然成怒,是本莊主多年來一大特色。

卻聽得一聲怪笑,道:“原來我的小姑娘,現下脾氣變得這麽壞。怎麽辦呢,倒是越來越叫我放不下手了……”

我擡頭望向說話的人,這三個月似是又瘦了許多,衣袍空空的挂在身上,空蕩蕩的飄着。他飛身向我躍來,幾招擋開了阿莫阿宴的攻擊,出手極快的将我撈在懷中,低頭嘶啞道:“我說過來接你。”

只覺耳邊一陣嘈雜的風聲,我已然身在半空中,低頭望了望院子,千格不知何時走了出來,一身白袍在夜色中緩緩流動着。

本莊主遠遠的看着,他那表情似是有些驚恐。

李閱然誠然是個高手,瘦成這樣,抱着我竟還毫不費力。只是可憐本莊主被他勒在懷中,他身上那一根根的肋骨硌得本莊主十分胃疼。

我又擡頭望了望天,今夜無月,确然是殺人滅口的好日子。

不一會,李閱然便停了下來,将我放到地上,扯住我的手,道:“一會兒你跟緊我,洞裏有些吸血蝙蝠和毒蛇,你若是不怕,盡管放手。”

本莊主覺得,這是被明晃晃的威脅了。

李閱然走在前方,我緊跟着走在後面。看不出這是什麽洞,倒更像一條地道,每隔一段便有一個火把,不至于太明亮也不至于看不到路。一路上,李閱然都未說話,只是低頭灑些什麽。

走了許久,他終于停了下來,地道的盡頭,原來是兩扇門。他回頭望着我,笑道:“你說,我們走哪邊好?選不對路,就會死在這裏呢。”

選你祖母個腿。

我沉默着走上前,望了望兩扇一模一樣的門,道:“城主,我以前看過一本名為《名偵探柯南》的畫冊子,裏面說了許多關于邏輯推理的故事。若是城主有興趣,我可以慢慢說與城主聽。現下,城主還是抓緊趕路的好。”

李閱然挑眉望了望我,默了許久,半晌,才道:“何為邏輯推理?”

本莊主頓了頓,道:“趕路要緊,趕路要緊。”

李閱然輕笑一聲,撈起我,一個縱身,從頭頂的山洞飛了出去。

天已微亮。我沉默的望了望面前一片一望無際的湖泊,道:“下面那兩扇門……無論是開哪一扇,都會被水淹死罷?”

李閱然笑着将原先遮住山洞的草木堆了回去。

又跟着李閱然走了幾步,方才看到了一方小院。擡腳進去,院子并不大,裏面僅兩間木屋,一間一看便是卧房,另一間竟是廚房。院子裏竟還種了些菜。

我不動聲色的望了望李閱然,他笑道:“這本是我為君故蓋的屋子。她曾說她這一生最希望的便是與心愛之人有兩間小木屋,有一個小院子,種上些菜。”

他提起沈君故的語氣依然輕柔,像是最珍惜的心中至寶。

我突地生出了些憐憫。李閱然這一生,被沈君故利用報仇,被親爹戴了綠帽子,被沈君故的情人打成現下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可見愛情着實是個害人的玩意兒。

他擡腳進了房門,頭也未回的道:“我餓了,做飯去罷。”

本莊主當下就恨恨的收回了那絲憐憫。

用完早膳,李閱然以手撐下巴,望着我道:“你怎的不哭天喊地,求我放你回去?”

我擡了擡眼皮:“你要放我回去?”

他楞了下,突地放聲大笑,笑了好一會,才道:“你倒是随遇而安。你不用擔心我對你做什麽,所謂久病成醫,我已替自己看過,我至多再能活半個月罷了。半個月後,我便放你回去。”

我心下一頓,望了望他。

他毫不在意的笑道:“怎麽,還擔心我取了你的心頭血?我既然答應放你回去,自會做到。以前想活着,不過是……現下,我已經沒什麽好留戀的事了。”

我瞅着他的神情,竟然有絲悲傷。

我嘆了口氣,道:“沈君故……你尋到她了?”

李閱然神情一震,道:“你怎知……是了,你是個聰明的小姑娘。是啊,尋到了。我當初便不信她死了,這麽多年一直在找她。前幾天找到了……”他突地頓了頓,笑了一笑,“今日想吃些什麽?我去給你買來。”

我張了張嘴,道:“香茗館的醬香肘子,東坡肉,西湖醋魚,五香牛肉,一品醉蝦……”

他先是一愣,後笑了笑,道:“我買回來,都是你要做的。你現下還想吃這些麽?”

我面色不改的望了望他,道:“今日并不需要買什麽菜,出門在外還是節儉些好。況且那些個葷食不利于養生保健,我瞧着昨日的水煮蠶豆還剩下不少,今日吃那個便夠了。”

他眯着眼睛笑了。這笑容,竟有一絲翩翩公子的味道。

過了約莫有六七日,我這顆等待英雄來救的心終于冷了下來。

第八日吃完了晚飯,我正待像往日一樣回屋睡覺,他卻突地伸手扯住了我。

我轉頭将他望着:“公子自重。本莊主替你掐指算了算,你今日還是睡廚房的命。”

他未說話,只是直直的盯着我瞅了半晌,突地嘆了口氣,道:“你近幾日是不是胖了些?你瞧你這衣裳,似乎有些緊了……”

我立時低頭望了望黑衣,這腰帶,似乎……似乎真的緊了些!

蒼天啊大地啊,我的一顆心瞬間波浪起伏大浪滔天,面色卻是未改,頭也不回的進了房門。

在床上輾轉許久,終究還是不忍睡着。

于是本莊主決心去跑一跑步。

剛到門口,便看見李閱然的背影消失在院門外。本莊主秉承着同住一院要互幫互助的态度,立時跟了上去。

李閱然未用輕功,僅緩步走着。不多久,便來到了一處院子前。我遠遠的望了望,院子裏那棵大樹下,正坐着四個人在吃飯。

我心下一緊,随即泛出了些許心酸,李閱然這這這……莫不是鹽水蠶豆吃多了,要來和別人搶肉吃了罷?

本莊主正暗自心酸,腰身突地一緊,耳邊一陣輕風,他嘶啞的聲音已在耳邊響起:“帶你去個看得清楚的地方!”

待我反應過來,已然坐在了我方才望到的那棵大樹上,腳下,正是那用着飯食的一家四口。

本莊主将晃着的腳收了收,生怕落了灰下去,輕聲道:“你何時有了這個愛好?”

李閱然望了我眼,未有言語。

我疑惑的望了望用飯的一家四口,突地有些福至心靈:“那……莫不是沈君故罷?那那那她身旁那個……就是一掌把你打成這樣的情人?”我驀地又想起了一件事,顫抖着道,“你你你……你現下也不是他對手罷?我下半輩子是不是也要靠取人心頭血過活了?”

他捂住了我的嘴,低聲道:“他和鬼醫做了交易,将一身內力全傳給了鬼醫,求他救了君故一命。現下,他不過是個普通人罷了。”

我一顆心稍微放了放,仔細打量了腳下的沈君故。

第一眼看去,這個女子并不是特別的漂亮。可誰也不能否認,她很美,美得讓人第二眼看過去便再也挪不開視線。現下,她正仔細的喂着坐于她身旁的那個女娃兒吃飯,臉上漾着恬淡的笑意。

她身旁的男子,長相并不突出,五官僅僅稱得上是端正,連阿莫都要比他好看許多。可這個男子,卻給人一種令人心安的氣質。他只是平和的望着沈君故,笑的一臉安然。

李閱然淡淡的道:“她現下過得很好。我找了許多年,原來她就住在離我不遠的地方。”

我望了望他,他說這話時,表情很平靜,似是真的放下了。

回小院的路上,李閱然一直走在我前面,他空蕩蕩的衣袍随風飄蕩着,似是要融到月色中去。

我看的有些不忍,拔腳便要朝回走。他不知何時回了頭,道:“不必去了,她不記得我了。”

我頓住了腳步,他又道:“我之前見了她一面,她已經完全不認識我了。劉翼說他求了鬼醫,給她吃了忘川,那些記憶……只有忘了才能繼續活下去。”

本莊主心下一緊,又想嘆氣了。

約莫過了十日,将将用完早膳,李閱然便遞過一杯茶與我,道:“西湖龍井,我才煮好,你嘗嘗看。”

我望了望那雙手,又擡頭望了望他,道:“你近日是不是長胖了些?”

他聞言,哂然一笑,道:“那是自然,有你做飯,長胖些是早晚的事。你再瞧瞧,我是不是有些美男子的樣子了?”

我擡了擡眼,他皮膚很白,臉上近日長了些肉,也不再是皮包骨頭,兩只眼睛也不再深深的陷在眼眶中,臉上倒真能看出絲往日裏風流倜傥的樣子。

他俯身湊近了我,道:“你這是……教我的美色迷惑住了?”

我抖了抖面皮,道:“你既然知曉自己胖些好看,為何将自己折騰成那副鬼……樣子?”

他不在意的笑道:“你莫非以為我傷的過重,才瘦的皮包骨頭?不過是因為我不會做飯罷了。”頓了頓,道,“你來之前,我一日至多吃上一餐飯,如何能不瘦?”

本莊主嘆了口氣,君子遠庖廚确然是句造孽的話。

☆、及時行樂篇 四十一 利用(5)

驀地,李閱然将視線轉向了門外,輕笑道:“看來,來了不少客人。”

我順着他的視線望去,只見李華年闊步進了院子,淡然一笑:“小叔叔,近日可好?”

李閱然品了口茶,閑閑的道:“還好,有勞堂侄挂心。堂侄是個有口福的,我将将煮了西湖龍井,不若來嘗一嘗?”

李華年挑眉一笑,道:“小叔叔倒是好閑情,侄兒本不該叨擾,只是想起一事,特來一問。”

李閱然道:“看來堂侄不僅挂心叔叔的身體狀況,還一直挂心着叔叔那點家底。不過,問幾次都一樣,叔叔不是小氣,只是……”頓了頓,道,“只是叔叔确然不大想告訴你。”

李華年聞言,也未生氣,笑道:“小叔叔還是這麽愛說笑。說起來,侄兒昨日碰巧遇到一人,約莫是小叔叔的舊識,特帶來讓小叔叔一見。”

說着,兩個侍衛押了個女子上了前,赫然是沈君故,她正一臉惶恐的望着李閱然。

李閱然神色變了變,道:“你這是何意?”

李華年道:“侄兒在想,這個女子,侄兒到底是喚一聲小嬸嬸還是喚一聲姑姑?”

我心下一緊,下意識的望向李閱然,他眉間一蹙,道:“你……劉翼呢?”

李華年笑了笑,道:“小叔叔倒是擔心頗多。侄兒不過是請了長輩過來敘敘舊,外人自然不會多加為難。說起來,小叔叔找了那麽多年,方才找到,難道不奇怪侄兒為何這麽巧就碰到了?”

我的心又是一緊。李華年果然緩緩的将頭轉向了我,溫柔的道:“雲兒過來。你此番受苦了,本王回去定會好好嘉獎于你。”

李閱然怒目望了我眼,出手極快的掐住了我的脖子,嘶啞道:“好厲害的女人!我竟着了你的道!”

我能清楚的感覺到李閱然的憤怒與殺意,此番怕是在劫難逃。

喉嚨卻一松,李閱然突地散了殺氣,扣住我的脖子,轉頭對着李華年道:“不若我們來交換,你這位雲夫人送還于你,你放了……”

語音未落,李華年執了把匕首,一刀紮進了沈君故的手臂。沈君故一聲痛呼,又驚又懼的将他望着。

李閱然瞳孔驟然一縮,伸手捏住了我的左臂,反手一折,一陣鑽心的痛從左臂傳來。他笑道:“你可以再試試傷害她看看。你紮她一刀,我便廢這位一條手臂,不如我們叔侄就來比比看,誰下得了手?”

本莊主覺得,本莊主與皇城真真是八字不合的。

李華年示意侍衛上前替沈君故止了血,嘆道:“侄兒并不想與小叔叔鬧成如今這地步的。侄兒是真心崇敬着小叔叔的,小叔叔重傷那幾年,不都是侄兒殺了人為小叔叔取的心頭血?小叔叔喜歡什麽,侄兒立時就為小叔叔找去了。那幾幅千格的畫,不也是小叔叔說了聲歡喜,侄兒便立刻雙手奉上?侄兒如今,不過是要一些死物,小叔叔又何必吝啬。”

李閱然冷哼一聲,伸手替我接上了左臂,随意的用一根布條裹了裹,嘶啞道:“你自小便是樣樣都比阿畫出色,卻偏偏又性子極冷。皇兄覺得你不太在意這些事,才将太子之位給了阿畫,也不過是看中了他的溫和。你不動聲色的鬥了那麽多年,現下怎麽突地這麽着急了?”

本莊主想嘆,當今聖上對他的這些兒子們真真是誤會頗深啊頗深。

我忍不住出了聲,道:“你只顧着關注美人過得好不好,難道都未關注過國家大事?現下太子失德,聖上龍顏大怒之後,身子骨一直不太康健,衆皇子皆是蠢蠢欲動……你道,他為何着急了?”

李閱然低頭望了望我,冷聲道:“你倒是好膽色,竟一聲求饒都沒有。”

我琢磨着,方才李華年一個離間,我便被迅速的掐住了脖子,險些要直接去見閻王殿下,顯然連求饒的功夫都沒有。

眼下見李閱然眼中含了一絲絲的贊賞,本莊主也只好生生的受了這個誤會。

李華年出聲道:“小叔叔,你可想好了?不過是借你封地的兵符一用。待侄兒登上大統,必然會厚待小叔叔的。”

李閱然望了他眼,道:“既然皇兄身子骨不太康健,傳位是遲早的事,你又何必急在一時?眼下皇城內能成氣候的,不過是你與寒兒,寒兒是你親弟弟,封地的皇子亦是不會與你相争……”

這番話說的,連本莊主都想唾棄了。親兄弟在皇室裏除了拿來練練心計練練刀法,是一絲一毫別的用處都沒有的。

這就是獨生子女的悲哀啊。

本莊主十分同情的瞅了李閱然一眼,他頓了頓,道:“我……”

還未說出來,李華年又拿出了匕首,輕輕劃過沈君故的腰帶,道:“小叔叔,侄兒可沒什麽耐心與你解釋争鬥。侄兒只想借小叔叔的兵符,小叔叔是借還是不借?若是再推三阻四,侄兒只好對這個小嬸嬸還是小姑姑的不利了。”

李閱然雙眸暴睜,半晌,嘆了口氣,道:“兵符并不在我身上,你随我來罷。”

說罷,他便踢開了屋中的桌子,輕踢了下地上的方磚。我屏氣凝神的望了半晌,地面卻并無任何反應。

他望了我眼,彎腰掀起了一大塊石板,怪笑道:“年久失修,機關已經不大靈光了。我不過是碰碰運氣,果然還是不行啊。”

本莊主抽了抽眉角,碰你祖母個腿。

從那個入口順着樓梯走下,不多久,便到了那兩扇門前。李華年帶來的侍衛不可謂不多,擡眼望去,滿坑滿谷黑壓壓的人頭。他一手扣着沈君故,道:“小叔叔這是何意?”

李閱然眯着眼睛望了望我,才轉頭道:“你不是想要兵符?打開左邊的那扇門,兵符就在裏面。”

我心下一緊,左邊的門……本莊主今年着實與水頗有緣分哪。

李華年道:“小叔叔怎的如此爽快?莫不是有詐罷。”

李閱然嗤笑一聲,道:“我告訴了你,你又不信。那便随你就是。”

李華年挑了挑眉,亦是一笑,道:“也是,小叔叔也不會欺騙侄兒。侄兒這便請小嬸嬸還是小姑姑與我一道,開了這左邊的門罷。”

本莊主抽了抽眼角,李華年似乎對“小嬸嬸還是小姑姑”這個稱呼頗有執着。

李閱然神色不變的望着他,道:“随你。”

李華年扣住一臉蒼白的沈君故,緩緩的走到了左門前,運氣出掌,飛快的打向了右邊的門。門紋絲未動。他回頭望了眼李閱然,笑道:“小叔叔,這門不會打不開罷?”

李閱然嘆了口氣,道:“你自小便比別人聰明,也比別人多疑些。我告訴你是左邊的門,你卻偏偏打右門……況且,你方才不過出了五分力,這扇門,不出十足十的力氣,是打不開的。”

李華年挑了挑眉,将手中扣着的沈君故交予身旁一個小兵,道:“那侄兒就再信小叔叔一次。”

李華年運足了氣,一掌拍向了左門。轟隆一聲,左門裂了開來。我頸上驟然一松,便見李閱然如鬼魅一般躍身而出,直奔李華年而去。不過眨眼的功夫,便一掌打死了小兵,将沈君故撈在了手中,望了我眼,直直的躍身出了頭頂上方的洞口。李華年似是感到了不對勁,提身運氣,立時追了上去。卻聽得一聲悶響,左門驟然塌陷,瞬間,湖水呈萬馬奔騰之勢,洶湧而至。

我嘆了口氣,轉身便跑。無論何時,我總是被抛下的一方。

李華年那滿坑滿谷的侍衛,此時終于起了作用,或多或少的擋住了來勢洶洶的湖水。我将将氣喘籲籲的跑至樓梯處,擡腳上了樓梯,便見得湖水呼嘯而過,卷雜着許多呼救的侍衛。

我按了按胸口,心似乎要跳出來了。

此番,真真是本莊主福大命大。

我摸了摸左臂包紮的布條,嘆了口氣,拔腳上了樓梯。

☆、及時行樂篇 四十二 利用(6)

屋子裏,依然是那張被踢倒的桌子,依然是我這十日來睡的那張床。

我從廚房拿了一罐子油,仔仔細細的澆在了屋子前後,随手将火折子一丢,火苗瞬間吞噬了屋子。

我站在不遠處望了半晌,看着小院一點一點被燒為灰燼。

卻聽得身後一陣嘆息,道:“你燒了我的屋子,我們以後住哪?”

我轉頭,李閱然正站在我身後,定定的将我望着。

我道:“城主玩笑了。這屋子不過是城主不要的東西,奴家就自作主張替城主料理了。”

李閱然默了半晌,道:“我沒有不信你,也不是不願救你……君故是個弱女子……”

本莊主這許多年,原來一直是個男子麽。

我擺了擺右手,道:“城主勿要放在心上,不過是小事罷了。奴家明曉,救人自然是要挑重要的人先救,不重要的能救便救,不能救便舍。”

李閱然又默了。

突地,他雙眸暴睜,疾步上前,一把抓住我,向右滾了一滾。一支箭險險的擦過他手臂,定在了他身後的樹上。

我忙轉頭,竟是千格。

他一襲白衣,墨發随風揚起,眸子熠熠生輝,額上水滴石盈盈欲滴。他的身後,正立着一排手執弓箭的侍衛。

我看的有些恍惚,下意識喚道:“千格……”

千格卻是眉間一蹙,厲聲道:“華王殿下呢?”

李閱然拉着我從地上站了起來,将我拉至身後,笑道:“怎麽,我那堂侄不見了?”

千格清冷道:“城主,千格冒昧的再問一次,華王殿下呢?”

李閱然嘶啞道:“我怎會知曉。”

千格面色沉了沉,搶過了身旁一個侍衛的弓箭,左手執弓,右手搭箭,道:“城主,別怪千格不客氣了。”突地,一聲厲喝,“放箭!”

瞬間,萬箭齊發。我怔怔的看着那些箭矢直直的逼近,腦中卻一片空白。李閱然手執長劍,不停的擋着那些箭。突地,一聲悶哼,他轉身抱住了我,笑道:“我現下,算是救了你罷……”

我眼睜睜的看着他的嘴角溢出了大片鮮血,他卻依舊笑道:“小姑娘不必難過,我本來也就沒幾天好活了……如今,也算死在美人懷中……只是,好可惜啊……以後……以後吃不到你做的菜了……”

說着,就勢将我壓在了身下。我怔怔的躺在地上,他的心跳已是越來越弱,嗫嚅着在我耳邊說了句話,頭便垂了下去。

我推了推他,喚道:“李……閱然……”

卻再也沒有人回應我了。

箭雨終于停了下來,幾個侍衛走到我面前,似是在拖拽緊緊抱着我的李閱然。我木然的看着李閱然被拖開,看着千格走近了我,對着我道:“還活着罷?華王殿下呢?”

我張了張口,卻說不出話來。

他蹙了蹙眉,對着幾個侍衛道:“先帶她回去,剩下的與我在附近尋救殿下!”

我想起我以前,便十分愛看千格這個蹙眉的動作,總覺得這種無可奈何含了絲寵溺的味道。

我聽見自己幹啞着嗓子,道:“為何……要我死?”

千格頓了頓腳步,頭也未回,道:“莊主不是不明白,要去那個位子,總是要有犧牲的。只要不是華王殿下,是誰都可以。”

我被帶回了華王府。阿莫與阿宴臉色發白的将我望着,花十三亦是急急的沖了上來,道:“你怎的又把自己弄成這副樣子?”

我低頭望向一身黑衣,連着十日夜裏洗白日穿,顏色已有些褪敗,李閱然的血倒是看得分外清楚。

我擺了擺右手,拔腳朝着屋子裏去,想了想,又回頭道:“小齊華岳可回及樂莊了?阿紙阿筆可有托了消息過來?”

阿莫與阿宴臉色又是一白,花十三的臉瞬間變了色,半晌,才嗫嚅道:“她們很好……你……還是顧着自己養傷才是……”

我心下一緊,幾步躍至花十三身旁,拽住他的衣襟,顫抖道:“她們很好?怎麽個好法?”

阿莫與阿宴猛地跪在了地上,痛苦道:“她們死了……阿筆阿紙……都死了……死于流箭……”

我怔怔的放開了花十三的衣襟,半晌,道:“她們……人呢?何時……”

花十三撇過了頭,道:“那夜你被那個瘋子擄走……第二日她們……便被送了回來……這幾日聖上病重,太子自缢……城中亂成一團……我與阿莫阿宴被關在這裏……韓青衣不知去向……千格他……”

我望了望阿莫與阿宴,嘶啞道:“起來罷。不是你們的錯,我……”

話未說完,我便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醒來的時候,首先入目的是一張幾近完美的面皮,面皮的主人笑意盈盈的道:“妹妹可算醒來了。妹妹真是個好福氣的,這一覺睡了一日一夜呢。”

我擡了擡眼,道:“原來是姐姐來了。妹妹現下這樣子……怕是也幫不了姐姐什麽了罷。”

張袅袅輕柔一笑,道:“那倒也不是。姐姐此番來,是幫妹妹搬家的。公主殿下看中了妹妹的這方院子,爺也覺得妹妹比較适合住另一個院子,特讓姐姐過來看看,有沒有什麽幫得上忙的。”

我翻身坐了起來,道:“也不是什麽大事。妹妹這就換地方便是。”

張袅袅道:“妹妹難道不好奇是哪位公主,需得住到爺的府裏來?公主殿下一直流落于民間,前幾日才被尋了回來,聖上可是很寵愛這個公主呢。說起來,公主殿下與妹妹還是舊識。”頓了頓,道,

“對了,聽聞妹妹看的甚重的那兩個丫頭死了,妹妹還是要節哀啊。姐姐當日還記得妹妹說若是姐姐動了那兩個丫頭,便讓姐姐生不如死……姐姐可一直銘記在心。說起來也巧,她們那日被送回府時,恰好被姐姐碰到。姐姐瞧着她們已是半死不活,便好心送她們上路了。”

“對了,好像還有兩個侍衛。妹妹放心,姐姐讓他們走的幹淨利落,沒有絲毫痛苦。後來就交給了你另兩個護衛,他們可有和你說清楚?”

我心下一抖,望了望她,嘆了口氣,道:“姐姐,妹妹一直以為多話是八哥的喜好,倒是沒想到姐姐也深谙此道。事到如今,姐姐說這些話,又有何意?”頓了頓,道,“這位公主殿下,怕就是春風如意樓的子衿姑娘罷。”

話音剛落,便見得子衿雍容華貴的走了進來,對我笑道:“雲夫人真是聰敏。只是,本宮的名諱豈是你喚的?本宮記得雲夫人當日說過,在什麽位子,做什麽事。現下你正有傷在身,便不做懲計,若是下次再犯,可就別怪本宮不念舊情了。”

我恭順道:“公主所言甚是。只是,奴家亦覺得否認過去不是個好習慣,公主當日為春風如意樓的頭牌,名傾皇城……現下,不知當年公主的那些愛慕者們,該如何興奮。或許将這絲興奮再轉為對公主的愛慕,倒也是未可知啊。公主如此便能再次名傾皇城,真是可喜可賀。”

子衿臉色一變,厲聲道:“大膽!來人,于我掌嘴!”

她身旁的兩個侍女立時朝我走來,我挑了挑眉,喚道:“阿莫,關門!”

阿莫望了我眼,迅速的關上了房門。

子衿面帶一絲慌亂的将我望着:“你待如何?”

張袅袅的臉上也不見了笑容,道:“這位是公主殿下,我現下是華王府側福晉,你反了不成?”

我望了望屋頂,道:“我這人,從來都覺得願意受委屈是件很高尚的事情。可惜,我苦練許久,都練不出如此高尚的境界,只能讓二位替我繼續練下去了。”轉頭,對着阿莫阿宴,道,“雖然你們一向不打女人,可女人也沒有如此不讨人喜歡的。你們便當她們此刻不是女人,別朝臉上打,也別出人命就好。”頓了頓,又道,“對了,先點了啞穴,免得一會吵得我頭痛。”

子衿與張袅袅花容失色的将我望着,道:“你敢?!”

我轉頭望了望花十三,道:“安心,小花醫術很好。”

花十三立時羞澀的撇過了臉,道:“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誇我,我可是會不好意思的。”

本莊主看的一陣胃疼。

不過片刻功夫,阿莫與阿宴便停了下來,張袅袅與子衿皆是縮成一團,躺在地上。幾個侍女瑟瑟發抖的立在一旁,将我望着。

本莊主委實有些造孽。

我翻身下了床,走到張袅袅面前,道:“姐姐可做好生不如死的準備了?”

☆、及時行樂篇 四十三 利用(7)

門突地被撞開了,李華年皺了皺眉,望了望躺在地上的張袅袅與子衿,挑眉道:“你倒是個能惹事的。”

我恭順的行了個禮,道:“王爺謬贊。”

李華年轉頭,道:“來人,将福晉與公主送回去,順道請個大夫回來看看。”

張袅袅與子衿立時被婢女攙着回院子了。我瞧着那奄奄一息的背影,不得不嘆,阿莫與阿宴真真是下得了黑手的。

李華年遣退了侍衛,像往常一樣坐在了桌前,望了我眼,道:“委屈你了,吃了不少苦罷。”

我頭也未擡,道:“王爺客氣。”

李華年道:“到底還是生分了些。本王知曉莊主對本王有頗多誤會與怨恨,只是本王亦有本王的苦衷。小叔叔……本王已經下令好好安葬,明日入土。莊主可要去送一送?”

我心下一緊,道:“王爺費心。”

李華年望了我兩眼,起身出了房門。

當夜,我便站在了李華年設的靈堂內,低頭望着棺木裏靜靜睡着的李閱然。他的皮膚本就偏白,現下更是白的吓人。一雙眼睛還是有些陷在眼眶裏,不過已然好了許多,不似第一次見他時如骷髅一般。

他往日裏愛穿黑衣,似是鬼魅般将衣袍松松的挂在身上,現下換了一身白衣,倒襯出了些許溫雅的氣質。

我伸出了手,撫了撫他的頭發,道:“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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