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最甜

憑着過人的“膽識”, 顏書被允許和傑拉德兄弟一起看展覽。

她是不怕和生人說話的,有點兒自來熟的性格。

來到素描作品展區,顏書對傑拉德說:“先生, 我不會法文,但您的英文很棒,我們應該可以愉快地交流。如果您覺得我會打擾到您, 那我現在可以離開。所以, 我需要現在就離開嗎?”

她調皮地眨眨眼睛, 側身做原地小跑的動作,表示自己可以現在就滾。

傑拉德哈哈笑兩聲,臉上的胡子黑白夾雜, 能看出來年紀, 但這種階層的男性都很會保養,所以即使五十多了, 依然風度翩翩, 不會讓人覺得難以親近。

他有趣地笑笑,挑眉道:“我的英文不壞, 不過你們學校的教授為我安排了法語翻譯,我是很感激的。當然了小姐,你這麽漂亮,我樂意和你交流。”

“謝謝您。那我們現在開始看畫好嗎?”她問。

傑拉德做了個“請”的姿勢。

她對傑拉德笑了下,回頭問厲時嶼,說:“我是真的來看畫的,不是為了攪局。還有, 我是認真的想買幾幅畫收藏。”

“……”

厲時嶼好笑地挑眉看她, 眉眼冷淡, 但他的表情并不冷。

他對傑拉德先生說:“她想買幾幅畫收藏, 想聽取您的意見。”

傑拉德歪了一下腦袋,說了句“ok”,然後走到一幅素描畫的架子前,擰眉沉思了片刻,但是不說話,擡頭看看頭頂燈光。

不得不承認,西方人在長相上的确是優于東方人的,一律的高鼻濃眉大眼睛,幾乎見不到單眼皮。

這位年過五十的傑拉德先生,年輕時一定是個帥哥。

顏書在一旁感嘆,她有分寸,這種時候不敢打擾,所以只靜靜地待在邊上。她看向那幅素描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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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幅肖像畫,落款處只有日期卻沒有創作者的筆名。

畫的是一位少女,長發散開,标準的東方美人,臉上沒有表情,丹鳳眼,狹長但美麗,耳垂上一只蝴蝶,栩栩如生,她的眼神空洞,仔細一看,又像會說話。

畫作名為《蝴蝶》。

顏書被這幅畫吸引住,她拉拉厲時嶼的衣角,說:“時嶼哥,能和我說一下素描畫的種類或者派別嗎?”

厲時嶼做了個噓聲的動作,她只好閉嘴,低頭看自己的鞋帶有沒有松,他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待會兒你仔細聽。”他的聲音像冰沙,穿透耳膜。

“好,那你說英文哦。”

他點頭。

傑拉德這時回身,指了下那幅少女的素描畫,話卻是對顏書說的。

他說:“你喜歡這幅畫嗎?”

顏書點頭,“畫上的少女很漂亮。”

傑拉德笑了笑,說:“這是我第五次來中國,但是第一次來到中國的大學校園,從前沒有仔細看,現在到了中國,我發現從前在那些雜志和電視機裏了解的東方女性都是假的,你們根本就不是那個樣子。就像你,眼睛明明就這麽漂亮。”

顏書愣了下,才反應過來傑拉德是在誇她漂亮,尤其是眼睛。當然,她也特別喜歡自己的眼睛。

她蹙眉,說:“我從電視機裏看到的,你們外國人評價心目中的東方美女總是塌鼻頭,寬嘴巴,臉型也是扁的,蠟黃色的皮膚,眼睛長長的一點兒不好看,我總覺得很好笑,難不成你們真的覺得那樣的長相算是漂亮嗎?你們那些電影女明星,哪個不是大眼睛美女?”

話落,傑拉德哈哈又笑,攤手道:“我認為全人類的審美在大體上是相通的,你這種長相,才應該是東方美。”

“……謝謝您。”

忽然被誇,顏書有點兒不好意思,臉色一紅。

傑拉德看向厲時嶼,說:“我其實不太懂素描,從前愛收藏油畫作品,但是這幅我很感興趣。”

厲時嶼微颔首,上前一步,操一口流利英文對傑拉德說道:“從繪畫傳統的角度而言,可分為中國寫意傳統素描及西方寫實傳統素描,題材上而言,以肖像和風景為主,但從十九世紀出現了以日常生活為題材的素描、抽象素描和藝術性建築素描。”

傑拉德頻頻點頭,表示自己不僅聽懂了而且很滿意。

顏書則啧啧稱奇:時嶼哥一定提前通宵背了好多書才敢出來裝逼,換做是她,那不知道要熬多少個通宵殺死多少腦細胞才能做到,但是厲哥他一點黑眼圈也沒有,太厲害了。

她踮起腳尖在厲時嶼的耳畔小聲說:“時嶼哥你好帥啊。”

“……”

“你身上是有過目不忘的buff嗎?”

“……”

厲時嶼只是冷淡地掃她一眼,目光冷清。

顏書認為自己有點兒失敗。

她以為他至少會有點兒反應的,但他居然什麽反應也沒有。

就這麽難撩嗎?

好難啊。

你難道是根木頭嗎。

她內心吐槽。

厲時嶼淡定地側身,面不改色繼續給傑拉德講解,擡手松了松衣領下的一顆紐扣。

這個角度,顏書其實看不到,他另一只手垂在身側,握着鋼筆,骨節分明,力度沉重,指節都發白。

“二十世紀則誕生了大量反映動蕩不安以及科學進步的素描畫,這一類可分為立體派、表現主義和超現實主義素描。”

厲時嶼頓了頓,擡手推了推眼鏡。

“立體派的一些畫家試圖把生活納入幾何圖形中,二十世紀各種流派中還有x射線式的技法,即能同時看到外部和內部,表現主義畫家則追求表現一個場面的感情而不是描繪事物的現實外表,超現實主義者則着重表現潛意識心理。素描水平可謂是反映繪畫者空間造型能力的重要指标之一。”

傑拉德微笑着說:“我非常喜歡這幅作品。不知道能不能見一見畫家本人?”

一直沉默願意拱手将表現機會讓給年輕人的美院院長立馬叫來了《蝴蝶》的創作者,是北華大學美院大三的學生,女生,個子很高,瘦瘦的,短發過耳。

女生叫姜竹,穿一身白。

姜竹對傑拉德說道:“您是喜歡我這幅畫嗎?”

傑拉德點頭,“我願意買下來收藏。或許,你有意願簽約我的畫廊嗎?”

姜竹瞪大眼睛,繼而點頭說:“謝謝您,我當然願意了。”

傑拉德:“為什麽這幅畫沒有署名?”

姜竹有些遲疑,最後答:“因為……這幅畫不完全是我個人創作的作品,我的老師叫顧青珩,其實嚴格來說,是他賦予了這幅作品靈魂。”

傑拉德點頭,“哦?你老師在嗎?”

院長立刻叫來了顧青珩。

顧青珩是北華大學美院聘請的客座教授,畢業于佛羅倫薩美術學院,是目前國內最炙手可熱的油畫藝術家,在國際市場異頗受追捧,其代表畫作《櫻樹下的少女》,在香港蘇富比春拍中拍出八千萬高價,由此蜚聲國際。

顧青珩是标準的學院派,但身上卻有一股子不羁的放縱感,散漫頹然,長發,但也不算長,胡子刮得幹淨,皮膚白,很瘦,二十七八的年紀。

他眼下有淺淺的烏青,能看出來,他最近沒睡好,也許是連續熬夜搞創作太忘我的緣故。

畢竟藝術家都是瘋子。

顧青珩從人群中走出來,陪傑拉德說了很多話,二人又擁抱又握手的,一副失散多年的好兄弟一般。

顏書納悶,就問厲時嶼:“他們感情這麽好啊?顧教授不會是gay吧?”

“……”

厲時嶼冷淡道:“他是不是gay和你有什麽關系?”

“的确沒有,可是小栀栀最近特別喜歡去聽顧教授的課,我懷疑她是喜歡上顧教授了。我們學校沒有明文禁止師生戀吧?”

“沒有。但也不提倡。讓你室友畢業再說。”

“……”

人間清醒時嶼哥。

她和厲時嶼跟着顧青珩和傑拉德走到國畫展區。

因為沒料到顧青珩會忽然停下來,顏書沒剎住車,直接撞上去,厲時嶼沒來得及拉住她,一只手伸在半空裏。

她連忙說了句“對不起”。

顧青珩回頭,微笑,目光剛對上顏書的眼睛,臉色忽然變了變,不自在地看了眼厲時嶼,厲時嶼并未移開目光。

顧青珩張了張嘴,然後問顏書:“同學,你也是我們美院的學生?”

顏書搖頭,道:“顧教授,我是新聞學專業,今天過來看展覽而已。不過大廳門口的海報,我有參與制作,你覺得我有繪畫這方面的天賦嗎?”

“……不太行。”顧青珩說。

“……”

很好,顧教授是很真誠的人。

顏書尴尬地笑笑,她本來是想玩兒梗的,但顧教授好像不太會玩兒。

顧青珩遲疑了會兒,又問:“你叫什麽名字?”

“顏書。取書中自有顏如玉的意境。”她說。

顧青珩點點頭,“很好的名字。是南淮人嗎?”

顏書睜大眼睛,“對啊,教授你怎麽知道?”

“臨南縣?”顧青珩笑着問。

“神了。顧教授你還搞人口普查嗎?”

顧青珩咳嗽一聲,看一眼厲時嶼,道:“不是。幾年前我去臨南的春山鎮寫生,回程時被淮南市一中請過去指導學生參加一項繪畫比賽,可能見過你,就試着問問。”

沒有仔細多想這番話到底藏了多少秘密,顏書沒在意,信以為真。

她不會想到,因為顧青珩當年的一個抉擇,才導致後來的許多誤會。

逛了一圈畫展,顏書有些累了,傑拉德兄弟接下來的行程如何她不清楚,但能不能得到一筆慈善款,那就要看美院院長的本事了。

傑拉德兄弟在午時離開北華大學,此時一點左右,食堂好吃的飯菜可能已經被搶光了,于是7561的女生便約到南門外的美食街吃午餐。

一家賣關東煮的店面門口支了小桌椅,方便顧客用餐,顏書占好座,才給應栀打電話。

應栀和許知楠到的時候,發現厲時嶼也在,許知楠順勢坐到厲時嶼身旁。

厲時嶼卻起身,說:“我去買熱飲。你們喝什麽?”

許知楠:“時嶼哥,我要一杯冰美式。”

應栀:“學長,我最近減肥,要檸檬茶就好。阿書喜歡喝奶茶。”

顏書去點餐了,回來時手裏拿着幾份炸年糕和腸粉,用牛皮紙袋裝得滿滿一包。問:“厲時嶼呢?”

應栀吃着花生米,說:“買熱飲去了。阿書,今天看見美院的顧教授也在,他和你說什麽了?”

“沒什麽啊,他就問我是不是在南淮市生活之類的,說得巨準,還知道我老家是春山鎮的。”

應栀用手托腮,一臉笑意,問:“他怎麽知道的呀?”

“他說自己以前去我們那兒寫生,被我們學校拉去做繪畫比賽的指導老師。我在我們高中還挺有名的吧,比如給實習老師送行的時候送禮物,就會派學生代表去,可能他走的時候,是我給他送的禮物?不過我是一點兒印象也沒有。”

“……”

許知楠此時起身,對二人道:“我忽然不想喝冰美式了。”

應栀:“你發個微信和厲哥說一聲不就好了,幹嘛自己去?”

許知楠笑,“暫時不知道想喝什麽,正好我想走走。”

“……”

顏書低頭吃了口腸粉。

應栀的手機有消息進來,手機就放在桌上,顏書随意一掃,備注是“顧教授”。

“你還加了顧教授的微信嗎?”顏書笑着問。

“嗯。我調查過了,顧教授沒結婚,也沒女朋友。”

“你想玩兒師生戀嗎?”顏書笑着問。

“他只是客座教授,除了偶爾到學校開講座,其他時候都見不到他人,我也不是他的學生,頂多算蹭課,怎麽不行?”

顏書只抿着唇笑。

過了十分鐘左右,許知楠和厲時嶼還沒回,她起身道:“他們去好久了。怎麽還不回來啊?”

應栀吃着炸年糕,随口說:“可能只是排隊的時間長吧。”

顏書心裏不太舒服,說:“我過去幫他們拿點東西。你要烤腸嗎?我順便買點兒。”

應栀誇張地抹着眼淚,“謝謝阿書!你今天對我太好了嗚嗚嗚!”

“我平時對你不好嗎?”

“挺好的,每天叫我撲天雕八百回。”

“……”

現在是用餐高峰區間,美食街人頭攢動,稍不留神,鞋帶被人只稍微一帶,徹底松了,顏書只好退到沒人的角落,蹲下來系鞋帶。

一只田園貓像優雅的芭蕾女郎,毛茸茸的爪子兜着一塊絲巾,邁着悠閑步伐蹿入巷子。

顏書喜歡小動物,街邊看見一只便要盯着看好久,她目光追随着貓咪,落在巷內。

人往往在最不經意的時候,看到自己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

巷子深處,狹窄陰沉,樓層建築過于擁擠,以至于濃烈的陽光也透不進半點光亮來,灰黑瓦片和泛黃牆體,電線雜亂交錯,這種地方尤其适合拍攝老電影。

仿如真的在看色調雅致的老電影一般,顏書的目光最終落在角落處,那裏一對璧人。

男生身姿挺拔高挑,清瘦的身形,外套随意散落在塵土泥濘的地上,他背對她,而他面前的女生忽然擡起頭,一張粉白的臉,開衫的扣子全開,裏邊的薄款內搭隐約可見渾圓春色,她踮起腳尖,那姿勢,是要和男生接吻。

貓咪叫了一聲。女生的目光忽然落在巷口的顏書身上,她眸子裏劃過幾分錯愕。

顏書同樣錯愕。

她對上許知楠的眼睛,目光裏全是驚懼。

竟然是許知楠。

那男生,該是他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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