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最甜
應栀知曉顏書和厲時嶼破冰了, 整個人比顏書還高興,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顏書的老媽子,唠叨這兒唠叨那兒, 到處和人宣傳,說金融系的系草已經有主了,別的花花草草最好不要再去打擾, 免得惹一身不痛快。
這些話在校園論壇被傳開了, 有人認為是顏書自導自演, 顏書一笑置之。她平時不愛上論壇,偶爾點進去,也只是随意掃兩眼便退出來。
比起看網絡八卦, 她更愛玩兒兩把游戲, 看看動漫什麽的。她偏愛老番,抱着筆電, 二十年前出品的動漫也能看一天。
應栀吐槽, 說她戀舊。
她确實戀舊,年複一年, 日複一日地喜歡着同一個人。
戀舊的人總難輕易改變習慣,那習慣如同頑疾一般,長在身上很難祛除。
譬如她喜歡吃一樣東西,往往總要吃到膩為止。
但在吃這件事情上,她總是很倒黴,外賣app上被她看中的美食店,無論大的小的有名的無名的, 吃過幾次後通通逃不了關門大吉的命運。
她有時候覺得自己這個人挺衰的, 而且有毒, 不衰自己, 通常是衰別人。
厲時嶼恐怕是沾染到了她的衰力,好端端一個帥哥,燒了手臂住院了。
所以為了彌補自己的愧疚,她最近每天只要沒課,會把自己的課業先完成,之後果斷推掉所有的邀約,再換一身好看的衣服,出門買一些新鮮的水果和美麗的花,搭坐能擠死人的公車去醫院見喜歡的人。
天氣有些陰沉,顏書卻忘了帶傘,上了公交才發現。
她懊惱不已,卻無可奈何,想着下車後到商店随意買一把也挺好的,而且她的雨傘很舊了,換一把新的也很好。
雖然忘了帶傘,但她坐到了一個空位子,不用拉着公車的吊環站十幾個站。
似乎每次去見他,她總是會遇到一些好事情。
也許他是她的小幸運也不一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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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這個,她嘴角忍不住勾起,頭頂的陰霾天空也變得美麗。
她在醫院附近的一家超市買了水果,沒挑進口的,因為國産的就很新鮮,賣相十分好,味道也甜。
輾轉三條街才找到一家像樣的花店。老板娘很潮,化着煙熏妝,卻梳着年輕酷妹才愛紮的雞腿頭,穿一襲改良式的旗袍。
大概是因為身材好,反差萌在她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妹妹需要買些什麽?我這裏的花兒最新鮮,還有剛空運過來的Queen's day,今天天氣好,給你打折哦。”老板娘說。她一只手正修剪玫瑰的枝桠。
“……今天天氣好?”顏書反問。
老板娘笑,“當然了,我最喜歡陰天,所以今天天氣好。”
“……”
很有個性的老板娘。
花朵琳琅滿目,顏書像走進一座小型花園。她蹲在向日葵花簇前,說:“我還是想要一束向日葵。”
老板娘扯一個了然的笑,用霧面紙包了一束向日葵,一共六朵,點綴白色滿天星,明黃的色彩讓她的心情也跟着變好,就是有點兒小貴,一朵要二十五。
顏書掃碼付了一百五十塊,老板娘又送了她一支剪幹淨枝桠的黃玫瑰。
玫瑰用淺色的無紡布包得随意,依舊搭配滿天星。
“啊,你剛剛說這是空運過來的,那一定很貴,我還是付錢好了。”顏書又掃碼。
老板娘卻将掃碼牌摘走,中指上一顆巨大的鑽戒發着炫目的光,她扯了笑意,像個女王,說:“我說過了,今天心情好,所以打折。這個品種的中文名叫‘假日公主’,你要做個公主,配上好心情。”
“……”
顏書還是第一次被人這麽說,有點害羞地笑了笑,接過那支黃玫瑰,道:“謝謝你。”
花店走進一個男人,那人背對,彎着腰在挑選百合。背影好熟悉,顏書走上前,試探地打招呼說:“你好。”
男人一愣,轉過身,臉上劃過幾分詫異,繼而溫和地笑,一只手收進口袋裏,道:“是你?”
顧青珩穿一身休閑西裝,潇灑幹淨。以他平時的穿衣風格來說,這身算是非常正式了,也許他剛剛從某個比較正式的場合過來?
畫展開幕嗎?絕不會是因為在學校開講座,一般他開講座,穿得都很随意,有一天甚至穿拖鞋來的。
他身上沾了些禮花碎片。
顏書抱着一束向日葵,好看的眼睛對上顧青珩有些迷茫的眸子,問:“顧教授也買花嗎?送給女朋友?”
她有些調皮地問。在學校礙于師生這層關系,她不好問,現在在外邊,正好可以試探試探顧青珩到底有沒有女朋友,這麽做也是為了應栀。
顧青珩好笑地看着她,坦然回道:“不是,我來看厲時嶼的。他是你心愛的學長,我猜你也是來看他的?”
“……”
“心愛的學長”這五個字砸進耳朵裏,顏書的耳根一紅。
可惡,她明明是來試探他的,卻被這只教授反将一軍。
顧青珩笑,稍微側着腦袋說:“我上次去看他,發現滿屋子的鮮花被堆在角落枯萎,獨獨只有向日葵被好好地收進花瓶裏。別的花入不了他的眼嗎?真是好怪的人。”
“……”
顧青珩的視線落在顏書手裏的那束向日葵上,好笑地挑了一下眉,說:“哦?向日葵果然是你買的。”
“……”
顏書面紅耳赤,沒有一句話可以應對。這只教授好愛捉弄人,太讨厭了。
半晌,顧青珩挑了好些花。
百合、馬蹄蓮、洋桔梗、康乃馨、繡球、洋甘菊,他觊觎上老板娘剛空運來的假日公主了,手輕撚花莖,拿起一支放在鼻尖細嗅,對上老板娘不太耐煩的一張臉,說:“麻煩,這些我都要了。”
老板娘輕哼聲,動作娴熟地開始包裝,纖長手指上的一顆鑽戒惹眼,顧青珩低笑一聲,問:“他和你求婚了?”
老板娘笑,“廢話,你瞎了?沒這顆鑽戒,我是不會答應他的。”
顧青珩啞然失笑,說:“十克拉的全美方鑽,那法國佬還真是舍得送,你到底什麽本事?”
“沒什麽本事,也就靠臉吃飯罷了。”
“……”
老板娘說得謙虛,顏書卻咋舌。這老板娘,的确好漂亮,和單純的小女生拉開鮮明對比,她舉手投足間全是風情,一個眼神都能讓人靈魂震顫。
這二人你一言我一句,把顏書晾在一邊。她的花買好了,再不走,等大雨落下來,她可能就走不了了。
才走出花店,顧青珩抱着一大束混合花簇走出來,追上她。
顏書回頭,偷偷打量花店老板娘,然後問顧青珩:“顧教授,你認識她嗎?”
顧青珩擡頭看了看天色,眉毛一蹙,道:“她是我姐姐。糟糕,快下大雨了,先去買把傘吧。”
“……好。”
顏書和顧青珩到一家雨具店買了兩把傘,AA制,沒有多餘的拉扯,默契地選擇了各付各的錢。
這樣的相處方式倒讓顏書覺得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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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醫院時已經是下午六點,天色暗得像塊黑色的布罩在頭頂。不喜歡陰雨天的人,真的覺得喘不過氣來。
顏書對着天空說了句“該死的天氣”。顧青珩啞然失笑,他推開病房的門。
角落依舊堆了一堆花果和禮物,營養品也很多,甚至還有送腎寶片和急支糖漿的。
應昙在削蘋果,技術很好,一條連貫的果皮垂到垃圾桶內,差不多有幾十厘米,彎彎繞繞的一條,像蟲子。
他快削好了,擡眸撞見顧青珩和顏書走進來,這組合很稀奇,他詫異地揚了揚眉毛,随即扯開嘴角笑,擡手打招呼:“喲,顧教授也來了,還有學妹。你倆是約好了一塊來的?”
話落,半躺在病床上的厲時嶼睜開眼睛,清明倏冷,小桌上放着一臺筆記本電腦,屏幕還亮着。
病房裏沒開燈,天色又陰沉,幽暗的環境讓顏書産生錯覺,覺得自己是不是換個時間來比較好,不要打擾了他的清修。
顏書放下買來的向日葵,将已經枯萎的向日葵從花瓶裏取出來,一邊插上新鮮的,一邊回答道:“我和顧教授在花店遇上的。”
顧青珩颔首,随後悠閑地将那束混合花束放到床頭的桌上,對厲時嶼說:“早日康複。我還要去一趟畫廊,今天畫展開幕,有些事需要我處理。”
顏書随口問:“畫展今天開幕嗎?”
顧青珩笑着回:“就是今天。有興趣的話你可以來看看。你朋友應栀這些天幫忙布置畫展很用心,我想她累了,你可以去勸勸她,回去多休息,畫廊的人手是足夠的。”
應昙啧一聲,皺着眉毛說:“丫頭片子夠可以的,平時讓她給我帶份飯都得求她,現在幫人免費打白工還樂不可支的?真服了。”
“……”
顧青珩只莞爾,看了眼腕表,對顏書道:“那我先走了。”
顏書問:“好。顧教授,你們畫廊需要買門票才能進嗎?”
“本來是不用的,但最近很多網紅一窩蜂擠到畫廊裏來,還都帶着攝影師,把畫廊當做直播帶貨的背景板,太影響畫廊的展覽了,所以才開始收費。不過你不用,你如果過來,我讓工作人員放你進去。”
“謝謝顧教授。”
她送顧青珩到病房外,又送到電梯口,回來時掃見厲時嶼冷着一張臉,好像她欠了他八百塊錢五年沒還。
窗外下着淅淅瀝瀝的雨,天空沉得像塊巨大的水泥板。
病房暗淡,應昙坐在窗邊,将削好的蘋果直接啃了大半。
“……”
應昙剛才削了半天,仔細又虔誠,她還以為這是給厲時嶼削的,沒想到是給自己削。
應昙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說:“你倆不餓?我反正是餓了,下樓買飯。你們想吃什麽?”
顏書積極舉手,“學長!我要雞排飯!”
應昙點頭,看向厲時嶼,“哥們兒你呢?”
厲時嶼冷聲道:“随便。”
應昙似乎已經習慣厲時嶼的冷淡,沒事兒人一般走出病房。
顏書打開燈。刺眼的光線一下躍進眼睛裏,她眯起眼睛,半睜,白光乍洩,眼前的一切開始變得有些模糊。
“你怎麽不開燈啊?我差點看不見了。”她說。
厲時嶼微側腦袋看她的臉,問:“你的夜盲症能治好嗎?”
顏書一愣,搖頭,說:“不知道。我小時候去醫院治療過一段時間,沒多久,我爸媽帶我出院了,之後也沒提這事兒,就總讓我多吃胡蘿蔔啊豬肝這些東西,可是怎麽辦,這兩樣偏偏是我最讨厭的食物,所以我總背着他們偷偷倒掉。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不過治不好也沒事兒,又不會瞎。”
“……”
她一副無所謂的态度,厲時嶼卻擰起眉毛,一副沉重的樣子,倒是把她給吓到了。她本來還想放電視看的,握着遙控器都不敢亂調頻道了。
電視機裏正放着都市情感劇,男主角和女主角正爆發激烈糾葛,激烈糾葛後,兩個人親得難舍難分。
“……”
“……”
二人沉默半晌。
顏書尴尬地關掉電視,拆了一盒櫻桃去洗幹淨,回來時,厲時嶼下床了,站在窗邊抽煙。
“你怎麽能抽煙呢!快給我!我幫你抽!”
“……?”
她大驚失色,更正道,“我的意思是……你的手不方便,我幫你掐。”
“……”
厲時嶼自己掐掉煙,煙灰抖落間,嘴裏吐出一口冷白煙霧,有些嗆鼻子。他将煙頭扔入垃圾桶內,打開窗透氣。
輕如煙霧的雨随風飄進來,顏書的頭發和臉頰被打濕,她用紙巾擦了擦,又關上窗,回身時,厲時嶼就在她身後,距離太近,她的背快貼上他的前胸。
一般這種情況,他應該是會主動退後的。
但是,他沒有動。
一股壓迫感襲來,夾雜幾分暧昧。顏書心跳不受控制地跳動,臉也熱起來,他的氣息交纏在耳後,帶來顫栗。
“那個……我……”她低語。
“你什麽?”
冷冰冰的反問。他的音色沙啞,也沉得像鼓。
她吞咽一口唾沫,緊張地說:“你讓一下好嗎?我怕碰到你的傷口。”
厲時嶼沒說話,也沒動作。顏書不敢亂動,因為距離太近,她亂動的話,肢體接觸是難免的。
過了好長一段時間,她能聽到自己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跳聲,咕咚咕咚的,好煩躁。
“你要去看畫展麽?”
他忽然問。氣息掃過後頸,帶來酥麻的顫栗感,像螞蟻在上邊爬。
顏書愣了會兒,點頭。
“應栀要我去看的,她為了畫展花了好多心思。顧教授的學生第一次辦畫展,她希望可以大獲成功。只是去捧場,又不需要花錢,我覺得還是要去的。那個女生你見過的,就是美院那回傑拉德兄弟想要簽下的姜竹。”
她的聲音很輕,像煙霧随風就散。
“啊,方一澤說會去畫廊收幾幅畫,讓我和他一起挑,然後送我,我雖然想,但是我拒絕他了。”
話落,厲時嶼一手撐在窗臺上,形成半包圍的姿勢,顏書愣了下,對上他漆黑的眼睛。
救命,她被時嶼哥壁咚了。
一道閃電劈下來,她聽見他在耳邊說:“你喜歡方一澤?”
“……不是,我不喜歡他啊。”她的聲音有些虛,但堅定。
“那就別陪他去。”他冷淡道。
“……”
顏書擡手,不小心碰到他的傷處,他沒哼聲,她卻替他覺得疼,又一霎想起來應栀說的那些話,以及他在實驗室保護她的那一幕……
她猶豫了好久,才試探地開口,問:“你……是不是吃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