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最甜
問這話的時候, 顏書覺得自己是在冒險。
但有時候為了确認一些事情,冒險是很值得的。
閃電将天空劈出裂縫,大雨傾盆, 灰色天際飄着幾抹沉重的烏雲,像随時都會砸下來。顏書的心跳得劇烈,如同受驚狀态, 臉也開始滾燙。
但她能感覺到, 不是只有自己的心跳熾烈。
“你剛才問我什麽?”
一道低沉嗓音砸進耳朵裏, 清冽又具磁性。她總愛聽他在耳邊說話,那感覺就好像,他在她身邊, 永遠都會在。
她略微側了側腦袋, 耳後根有點兒癢,酥麻的, 熱烈的。
呼吸漸漸熾烈, 她咬牙又問了一回。
“我問你……是不是吃醋了啊。”
她的嗓音很淡,又很輕, 不仔細聽的話,會以為是幻聽。
下一刻她又開始緊張,手心的汗液不斷滲出,汗如水澤,不知是不是雨下得太大打在窗戶上,她的眼前一片模糊,大霧彌漫, 只能看見一片白, 水霧氤氲的玻璃板。
隔着門板傳來腳步聲, 夾雜幾聲咳嗽, 交談聲模糊。
剛才的雷打得好響,顏書不知道他是不是沒聽見,一時間忐忑又懊惱。她都問了兩遍了,總不能還要問一遍吧?
事不過三,她真的只問最後一遍了。
“你是不是……”她舔舔幹澀異常的唇,“是不是……吃醋了?”
潛臺詞卻是——你是不是喜歡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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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回應。
好吧,裝聾作啞也得有個限度。
顏書用手肘碰了一下厲時嶼的腹部,微一用力,她有點兒生氣了。
“我要走了。”她咬着牙說。
“別走。”
“……”
厲時嶼攥住她的手腕。指腹帶着粗砺的磨砂感,滾燙地落在她平滑的手腕肌膚上。她愣了愣,擡頭看他的眼睛。
他沒有移開目光,眼睛如黑曜石一般好看,清明舒朗又幹淨。
視線交纏間,心跳愈加熾烈,目光卻愈加清明。
她臉色很紅,驀地低下腦袋看地板,心跳加速得厲害。沉默的時候,雨聲像音符跳動,一聲比一聲清晰。
“你餓了嗎?”她冒出一句。
厲時嶼說:“不太餓。”
“但你也要吃東西,現在是飯點了。”她說。音色有些啞,因為思緒太繁雜而變了調。
厲時嶼微點頭,随即拉着她的手腕走到病床一側,按着她的肩膀讓她坐下。她糊裏糊塗地坐下,神經繃得緊,臉色有幾分僵硬,卻潮紅,好像生病一般,但有一股病美人獨有的風韻,清麗可人。
“做什麽呀?”她問。
厲時嶼拉低腦袋,迅速在她唇瓣上親了一下。只有一下,他又站直身子,好似剛才什麽也沒發生。
顏書的視線內是他的腰腹,然後是長長的腿。剛才的一下,她還沒緩過神來,等意識到剛才他對自己做了什麽之後,她整個人都開始冒煙,臉蛋滾燙的溫度快灼傷自己。
她僵着身子坐在病床上,眼睛不知道看哪裏。
時間嘀嗒嘀嗒流走,現在已經完全天黑了,雨還在下,越下越大,好似天上的河口決堤。
如果馬上就是世界末日,她沒有什麽遺憾了。
半晌後。
“你……你剛才……”她沒說下去。
啊,說不出口。但是她好開心。
厲時嶼微斂神情,低垂目光,清冷又夾雜幾分說不出的暧昧。
他擡手摸了下自己的唇角,看着她的眼睛,說了一句:“答案給你了。”
“啊?”
過了會兒,顏書仔細琢磨了他的話才明白,他是在用行動告訴她,他确實吃醋了。
但是連表白都沒有就直接親上來也是可以的嗎?
好像……也不壞。
至少她沒有不開心。
她低垂目光看他垂在身側的一只手。這只手沒受傷,随意耷拉在身側。她猶豫了幾秒,伸出一只手握住他的手掌。
厲時嶼一怔,反握住她的掌心,緊緊扣住,十指交握間,她能感受到他的掌心同樣熾烈,以及脈搏跳動的頻率,好快。
顏書沒說話了,安靜得不像她的作風。
厲時嶼微一愣神,再次低下腦袋,她有些驚慌地擡起眼睛,星星一般的眸子裏是他的倒影。
“我在想,剛才你會不會讨厭我。”他說了一句。
顏書愣了下,問:“你是說強吻我的事情嗎?”
“……”
厲時嶼抽了聲氣,好笑地看她。她臉色一紅。可惡。明明應該是他不好意思才對。
“那讨厭我嗎?”
他沉着嗓音問,同時壓低身子,鼻尖輕碰她的,一只手撐在床板上,目光銳利又冷冽。她懵懂地對上他的眼睛,搖了搖頭。
他了然,随即一只手掐住她的下巴。她心跳漏了一拍,然後門開了。
時間一霎仿佛靜止。
應昙提着幾份飯,吊兒郎當地轉着鑰匙圈,手一頓,鑰匙圈掉在地板上,“砰”一聲,把顏書拉回現實。
她還沒來得及解釋,聽見厲時嶼冷冰冰的話語響在頭頂。
“進來不會敲門?”
“……”
應昙眨眨眼睛,說了句“靠”,随即彎腰撿起鑰匙圈,一副什麽也沒看見似的扯了個笑,将一袋飯放到桌上,說:“給你們買飯送進來沒一句感謝就算了,還讓我敲門?這裏是醫院,護士進來也不敲門,您擱這擱這呢?”
“……”
顏書推開厲時嶼,卻因為動作太用力不小心碰到了他傷到的那條手臂,厲時嶼輕哼一聲,咬牙退後一步,給她讓出空間,她卻不領情地回頭問一句:“學長你……這麽嬌弱的嗎?”
“……”
厲時嶼咬牙說:“你碰到我傷口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記錯了,以為是另一只手。”
“……”
厲時嶼臉色都黑了,應昙卻覺得有人為自己報了一箭之仇,高興地扯了個笑,從紙袋裏拿出一份雞排飯遞給顏書,說:“至尊雞排飯,我讓老板多放了一份雞排,今天雞排管夠怎麽樣?”
“嗚嗚嗚謝謝學長!學長你真的太好了!”
她感動的樣子把厲時嶼氣得夠嗆。
“一份雞排飯讓你高興成這樣。”他不滿地說道。
顏書一邊吃雞排一邊回:“當然高興了,我是容易滿足的人不行嗎?”
“……”
厲時嶼自己過來拿了一份飯,打開一看是豬蹄加鴨爪。
說實話,他不愛吃這麽膩又重口味的食物,微蹙眉吃了一口,整個人都透着不爽。
應昙扯了張椅子坐下,大口扒拉着飯菜,沒兩分鐘就吃了個精光,全無公子哥兒吃飯那股講究勁兒,他吃相粗放,卻不粗魯,吃完還問厲時嶼是不是不夠。
厲時嶼冷淡掃他一眼,“你想吃我的就直說。”
應昙擡手摸摸頭發,起身說道:“唉呀被你發現了,看你今天也沒什麽胃口,那兄弟我勉為其難幫你吃完算了。”
“……”
一副“我完全是出于好心”的姿态。
顏書在一邊笑,說:“學長的飯量好大。”
應昙說:“沒辦法,我們帥哥都是吃不胖的,怎麽吃都行。”
“……”
顏書早已習慣應昙的臭屁,沒戳穿他,厲時嶼卻在旁邊補刀,說:“每天拉着我陪練健身的不知道是不是條狗。”
“……”
應昙一口飯吃得正香,聞言差點噴出來。他咳嗽半天才緩過來,扔一個蘋果到厲時嶼身上,厲時嶼身法極佳,稍微側身就避開了暗器攻擊,還順手抄起那顆蘋果砸回去,正中應昙的腹部。
應昙“哎呦”一聲,“靠!謀殺親夫嗎你!”
顏書一愣,問:“你們兩個居然是這種關系?”
應昙挑眉,道:“可不嘛。每天□□相對,把我看了個遍呢。”
然後随便加一句:“在澡堂。”
“……”
厲時嶼卻冷着臉,扯了張紙巾擦嘴角,然後說:“說話注意分寸。”
應昙:“分寸哪兒沒掌握好?”
厲時嶼:“剛才那句反過來念。”
應昙:“哪句啊?”
厲時嶼:“每天□□相對上一句。”
“我被親夫謀殺?”應昙回味過來,扯着笑罵了句,“操。”
反應過來的顏書咬着唇笑。行吧,男生永遠是少年,總有些幼稚,比如在這種身份的事情上,誰也不想做“下邊的”那個。
因為有應昙在,氣氛被帶得很歪,顏書都快忘了剛才和厲時嶼之間的暧昧,等到快九點,應昙說要回學校,還問顏書要不要一起走,顏書搖了搖頭。
應昙一副“我懂了”的神色,帶着幾包垃圾離開了病房。
彼時是晚上九點,八點檔的電視劇剛好播完,綜藝也不好看,顏書百無聊賴地吃了幾袋薯片和零食,眼皮子有些打架了,才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決定回學校。
她留下來這麽久,只是想确認……剛才到底是不是一個意外。
可是厲時嶼好冷淡啊。
應昙離開後,他在病床上支了小桌子,打開筆電敲鍵盤敲了好久,期間她給他倒了幾杯水,他只是擡眸看她一眼,目光冷淡得毫無波瀾,最後很官方地對她說一句“謝謝”,再無下文。
他和來給他換藥的護士都要話多些。她完全像他病房裏的一個擺設。
待到快十點,她終于累了,覺得可以離開這條狗了。
“學長,我要回去了。”她冷淡地說。說完拿起自己的包走到病房門口。
厲時嶼終于舍得合上筆電,他擡手擰了擰眉心,下床穿鞋,然後從櫃子裏拿了一件外套,她等在門口,以為他是自己穿,誰知他走過來,把外套披在她的身上,然後問:“要不要穿上?”
“……啊?這是你的衣服,我穿會不會太大了?”
“不會。你就當穿雨衣。”
“……”
外邊的雨下得很大,并且沒有停歇的跡象,她的傘确實不太能遮雨,風又這麽大,回到學校可能全身都濕了。
他是考慮到這點兒才給她穿他的外套嗎?
想到這個,她滿心都是甜蜜暴擊,勾唇笑了笑,然後小聲問他:“你擔心我淋濕是嗎?”
他沒否認,“嗯”一聲。
厲時嶼随意穿了件大衣,随後拿上顏書新買的那把傘,送她去電梯口,電梯門開了,她剛想和他說再見,他卻同她一起走進電梯裏。
到達一樓時,顏書在想,今天就這麽結束了嗎?
可是,她還不知道他是不是……喜歡她。
那個吻模棱兩可的,她不确定這是不是他的一時興起。
厲時嶼先走出電梯,顏書慢吞吞走出去,失魂落魄的樣子,唇色卻鮮豔。
他喉結略微一滾動,側着腦袋說:“我叫了一輛車,還沒到。”
“幫我叫的嗎?”她眨眨眼睛。
“嗯。”
顏書開心地笑,梨窩淺現。
他陪她在醫院大廳等了十分鐘左右,一直都是她在找話題,但是他都有回應,雖然都只是“嗯”、“對”、“是”這些簡單的回應,但他沒有冷冰冰的了,可以說還有點溫柔。
她見他不怎麽笑,于是鬥膽給他講笑話。
“小紅成績不怎麽好,中考只考了四十分, 老紅很生氣的說,下次考不及格就別叫我爸了。第二天在門口,小紅就喊道,大哥,開一下門。哈哈哈哈是不是很好笑?”
“……”
厲時嶼沒笑,只是略微擡眼皮看她一眼,一副“我看你比較好笑”的冷漠神色。
顏書還沒氣餒,又說了一則笑話。
“前段時間我新買了個手機,帶面部識別解鎖屏幕的,但發現有時候解鎖失敗,手機系統告訴我人臉匹配不成功,這我可以接受,但是有時候說未檢測到人臉,這就過分了。哈哈哈哈這個人好慘啊。”
“……”
她說完,靜待厲時嶼的反應,因為她認為這個好笑很好笑。
但他完全沒反應。
“真的不好笑嗎?我第一次看到的時候笑了五分鐘才停下來,後來沒再笑是因為肚子笑得太痛了。”她有些氣餒地說。
“……”
厲時嶼嘆了口氣,擡手掐了下她的臉頰,說:“挺好笑的,但不要再講了,因為我沒笑點。”
“……”
顏書“哦”一聲,伸手到半空裏,雨點砸下來,冰冰涼涼的,她縮回手,恰好碰到了厲時嶼垂在身側的一只手。她彈開來,因為自己的手有點涼。
下一秒,她的掌心被他扣住。她一愣,看他的側臉,他看着前方雨幕,嗓音很淡,問:“你冷?”
她搖頭,“我不冷,大多數女孩子的手除了夏天總是會涼。我再說一個吧?你不笑就證明你真的沒笑點,絕對不是我的笑話太爛了。”
“……”
“小明在馬路邊被警察叔叔攔住了,警察叔叔說你過馬路時沒看紅綠燈,小明說,我看了啊,現在不是綠燈嗎?警察叔叔說,綠燈是讓車子走不是讓你走。小明很震驚,原地變成了兩個小明。”
“……”
厲時嶼沒笑,但是蹙眉問了句:“為什麽小明變成了兩個?”
顏書:“因為小明裂開了。”
厲時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