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最甜

大四下學期是畢業季, 學生一般都會在六月份之前完成畢業手續,做為一名大四生,厲時嶼也不例外。

他的燒傷雖不太嚴重, 但好端端的一個人因此住了醫院,總會有人追問他住院的秘辛,更何況他在北華那般有名氣, 所以最近論壇上, 好多人發貼詢問事故的始末。

那次的實驗課上, 不少同學親眼目睹了事故的起因和後果,便大發好心地在論壇繪聲繪色說了一遍,一下子所有人都知道了, 那個金融系高不可攀的系草, 是被新聞學專業的顏書連累了,一時間所有矛頭都指向顏書。

顏書極少關注論壇, 等她反應過來自己在學校再一次“揚名”, 厲時嶼都要出院了。

他和所有的大四生一樣,接下來要參加畢業答辯, 各種考核和畢業相關手續能把他搞得焦頭爛額,所以顏書覺得,自己被人在網上罵的事情還是不要和他講了,她不看論壇就好,甚至把微博的私信和評論區也關了。

北華市連續下了一個月的雨,似乎無休無止,卻在五月份的一天忽然放了晴, 碧藍的天連成一片海, 透明澄淨如同一面鏡子。

這樣的好天氣, 很适合拍畢業照, 人的心情也會跟着變好。

顏書一早六點便起床洗漱,她動作輕,但室友奚薇總會早起,她以為自己今天起得最早了,沒想到下床後看到奚薇已經在穿鞋準備出門了。

“你起好早啊,今天又兼職嗎?”她問,眼睛還不怎麽睜得開。

奚薇點點頭,用發繩将長發綁一束馬尾。她不太會化妝,平時也只是随意塗個唇彩,但今天她不止上了唇彩,一整套的流程都做了,還戴了假睫毛,眼影淡粉色,偏日式的妝。

顏書感嘆道:“今天這麽漂亮?是要去見什麽重要的人嗎?”

奚薇臉色一紅,點頭說:“妝化得怎麽樣?我第一次這麽化,不知道會不會有點太刻意了?”

“不會啊,很自然,也很适合你。”顏書略有所思,“如果你把頭發放下來會更好看的。”

奚薇有點害羞地摸了摸發鬓,道:“打工的地方不準披頭散發,我還是等下班了再把頭發散開吧。”

她發現顏書戴了耳鑽,在燈下閃着光芒。

“你打了耳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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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奚薇的表情劃過幾分羨慕,因為顏書太漂亮了,她怎麽化也不會這麽美麗。

“你戴耳鑽真好看啊。”

顏書在塗唇彩,聞言笑了下,說:“還行吧。我在醫院打的,花了一百塊,他們用耳洞槍打的,也可以選粗針穿刺或者激光,不過我當時不知道還有這些選項,就随便打了,好在沒發炎,現在都長好了。”

應栀被吵醒,頂着一張疲乏的臉下床,一邊抱怨一邊換下睡衣。

“你們在說什麽啊?好吵啊你們兩個,打擾本小姐睡美容覺了。”

顏書用抱枕砸過去,好笑地說:“你天天去畫廊見你的顧教授,回來那麽晚怎麽不嫌累啊?今天還去嗎?”

應栀搖搖頭,說:“不去了。姜竹的畫展剛結束,顧教授要去法國一趟,他和薩爾斯畫廊一直有合作。我記得他籍籍無名時,是傑拉德兄弟當初慧眼識珠簽下他,很闊氣地給他砸了百萬美金的預付款,在他大學畢業那年的秋季辦了個展,展覽太成功,顧教授才慢慢在西方的藝術市場嶄露頭角。”

顏書聽得認真。應栀像個思春的少女,臉頰泛着粉紅。

“要知道做藝術家是很難的,創作本身就會造成無底洞一般的開銷,再加上工作室日漸上漲的房租和多數沒有薪酬的各類展覽,藝術家想恰飯好難的,好多藝術生還在為生活奔波勞碌時,顧教授畢業就成名了,随便一幅畫就能拍很高的價錢,但他好有性格,出品并不多,甚至有收藏家找上門買畫他也不給面子,直接把人家轟出來。不知道該怎麽說他這個人,你說他小氣吧,他又随便把畫送給別人不要錢。”

顏書愣了愣,繼而笑着問:“那他有沒有送你一幅畫呢?”

應栀苦惱的撇撇嘴,用梳子梳着長發,長發打結,她用力一扯,好幾十根頭發就這麽被拽下來,顏書咋舌。

應栀卻羨慕地說:“我真想要一幅他的畫,但以我和他之間的交情,我也不好意思問他要啊,萬一他鐵面無私不給呢?那我不是很沒面子。問收藏大佬直接買,我又資金不夠,真愁人。”

“……我覺得你可以直接和顧教授說,他應該會給你一兩幅的吧?你自己都說了,他把畫随便送人。”

應栀蹙眉道:“那也得是有緣人吧?那天畫展來了個小女生,十二三歲的樣子,哇,那小臉蛋兒是個美人坯子呢,就是好瘦,一身衣服淋得全濕。和顧教授的氣質還有點像,我差點以為是他女兒。”

顏書吐槽:“那女孩子十二三歲,顧教授才二十八,那他十五六歲就生了個孩子出來?”

應栀笑得樂不可支,放下梳子。

“我開玩笑的,那女孩子是他的外甥女,不知道那天怎麽了,淋一身雨到畫廊裏找顧教授,顧教授先好好安慰她,然後送了她一幅畫,她就安靜地走了。”

顏書想起來花顏的老板娘顧青霓,應栀說的那個女孩子,應是顧青霓的女兒。

“人家送一幅畫哄自己的外甥女開心不奇怪啊,難不成随便一個人就送?我認為顧教授才沒那麽傻。”顏書道。

應栀哭喪着臉說:“你這麽說,我連他的外甥女都嫉妒了。”

“……”

奚薇收拾好東西,又做了清潔工作,準備出門時,應栀和顏書也準備出門,于是三人一起到食堂吃了早餐。

三人上午都沒課,奚薇兼職的時間是下午,正好提到顏書打了耳洞的事情,一商量,三個人又乘公車去了市人民醫院打耳洞。

“我都不知道醫院還有這種業務呢?怎麽感覺有點兒不務正業呢?”應栀吐槽。

奚薇痛得苦着臉,問顏書:“這個多久可以換上耳釘啊?”

顏書說:“一般兩周吧,為了不發炎,還是不要急着戴耳釘什麽的,等它慢慢長好了再說吧。”

奚薇點頭。問:“你不是說厲時嶼今天出院嗎?”

“嗯,下午才出院,手續還沒辦好。”

顏書在看貼吧。原來發在校園論壇的帖子被删了,現在造謠者的大本營轉移到了貼吧,因為是非官方認證的吧,所以造謠者開始有恃無恐。

果然,又有人罵她了,說得不怎麽好聽,好事者甚至連她和方一澤的“糾葛”都挖了出來,不止如此,連8111男生寝室的幾個學長也被牽連進來。

她和他們只是普通學長和學妹的關系,但在造謠貼子裏,他們全是她的追求者,而她是只花蝴蝶,周旋在好幾個人身邊,還把厲時嶼都牽進來。

大概是厲時嶼的擁趸太多,他為了她受傷的事情一下子點燃了太多人的怒火,所以帖子的爆料愈演愈烈,逐漸走向離譜。

爆料者不僅發了她和方一澤的照片,還有賀俊、應昙、許盛楠、傅正堯,甚至是顧青珩,獨獨沒有她和厲時嶼在一起的照片。

這些照片的拍攝角度都很有技巧,并且裁掉了可以證明是在校內正常場所的背景,連多餘的人也被p掉,但事實是,這些照片的背景多數是學校的網球場、食堂、教室等地,而且她不是單獨和他們在一起,幾乎每次在場的還有應栀和許知楠以及8111宿舍的男生,她只是正常的和他們打球吃飯、和應栀一起聽顧教授的講座,卻不想被有心人拍到照片,還專門找了特定的角度拍攝。

【當初還吹什麽清純女神呢,笑死,就問,周旋在這麽多男人身邊她不累嗎?】

【就這還女神?不是普信女嗎?不知道哪裏來的自信搞這些手段,美院的許知楠才是真女神吧,不過人家白富美才懶得搞這種把戲,真心yue了】

【真是挺厲害的,金融系的三劍客除了厲時嶼全被她給騙了吧?傅正堯平時挺正經的,還是有女朋友的人,沒想到居然也抵不住誘惑,這女的有手段啊】

【卧槽居然還有顧教授?真惡心,連老師都不放過,但我覺得顧教授應該不會鳥她吧,人家這種級別的藝術家什麽世面沒見過,會對一個普信女有興趣?】

【樓上真別把話說太早,我前幾天感冒去醫院,ys就和顧教授走在一塊兒呢,顧教授手裏還拿着一捧花,兩個人不會是在約會吧?】

【傻逼嗎你們?幾張p媽不認的照片就能當證據造謠別人?樓上,你他媽約會去醫院?】

【還好厲時嶼不在其中,我的男神永遠高不可攀。普信女前段時間還在論壇發貼造謠說厲時嶼為了保護她進醫院呢,笑死,人家是助教,當然有責任保護學生的人身安全,普信女還蹬鼻子上臉意淫成厲時嶼對她有意思,yue了】

【遇上這種人厲時嶼真倒黴】

【好惡心啊,就這還拿專業獎學金?】

【樓上惡心尼瑪呢惡心,人家專業成績本來就好,參加各種競賽得的獎項你怎麽不說惡心?上個月英文競賽第一名被你吃了?怎麽就不能拿專業獎學金了?】

【少扯什麽競賽,再多獎項人品也垃圾啊,yue】

……

這些負面評論太能傷人心了,即使顏書再能扛也扛不住,雖然也有替她說話的,但和鋪天蓋地的謾罵比起來,實在少得可憐。

應栀發現顏書不太對勁,進電梯時差點趔趄,忙問:“阿書你臉色好差啊,怎麽了嗎?”

“……沒什麽。”

顏書将視線從那條評論上移開。

【遇上這種人厲時嶼真倒黴】

她果然很會衰別人。

“我忽然想起來下午有個兼職要做,差點忘了,呃……我不接他出院了,你幫我代為轉達,就說我很忙。”

“……?”

顏書說完走出電梯,應栀和奚薇追出來,應栀問:“你不接他出院嗎?”

“……嗯,兼職嘛。”

“你什麽時候還兼職了我怎麽不知道?”應栀吐槽,“他是你男朋友,你不接他出院這像話嗎?”

顏書面色犯難,道:“出院而已又不是隆重的事情,我在不在有什麽關系。”

她轉而問奚薇:“你在哪兒兼職?”

奚薇:“……今天下午是去一家甜品店做服務生。”

“那好,我也去。他們那兒還招人嗎?”

“……好像在招收銀員。你真的要去嗎?”

“嗯。”

顏書和奚薇乘電梯下樓,應栀在原地傻站了會兒,搭下一趟電梯去了八樓。她推開803病房的門,厲時嶼正好在穿外套。聽到動靜後他回頭,蹙眉。

應栀哈哈笑兩聲,手腳有些僵硬地關上門,問:“這麽熱的天你還穿外套啊?”

“……”

厲時嶼把外套脫了。他的傷口已經愈合,但是疤痕還未完全消除,還需要繼續塗抹膏藥一段時間才能好,穿外套只是想遮擋,倒不是為了美觀,只是不想太多人看到來詢問,那很煩人。

“她沒和你一起來?”他冷淡地問。

應栀有點兒尴尬,遲疑幾秒後說:“呃,那個,阿書說她今天要兼職。你和她吵架啦?”

“……沒。她兼職的地方在哪兒?”

“我還沒問。”

“……”

“據說是家甜品店,我幫你問問。”

“……”

過了會兒。

應栀握着手機道:“好像是叫‘甜甜圈’。”

過了會兒,賀俊和許盛楠到了,兩人都空着手過來,說了幾句祝賀出院的話敷衍病號,開始堂而皇之地吃着各色水果。

賀俊問許盛楠:“腎寶片是你送的吧?”

許盛楠笑着搖頭,“我送的明明是急支糖漿。”

賀俊啃着蘋果,“那就是應昙送的,我根本就沒送過任何東西,人來就不錯了。”

“……”

應栀扶額,道:“厲哥都要被你們給玩兒壞了。”

厲時嶼:“……”

應栀又問:“我哥沒來嗎?”

賀俊說:“在找位子停車呢。你哥和許知楠最近有情況啊?”

應栀耷拉着眼皮,“有什麽情況,我哥就一24k純舔狗。”

“……”

賀俊笑着問:“有個世紀疑問,咱系草的女朋友今天怎麽沒來?”

厲時嶼眼皮一跳,沒說話。

許盛楠大驚失色道:“不會吧?我最近忙着畢業考核沒時間管你們,厲時嶼還有女友了?誰啊?他媽不會是我妹吧?厲時嶼你敢泡我妹?我手術刀抽出來信不信?”

厲時嶼冷聲道:“滾。不是你妹。”

許盛楠:“……”

應栀笑着說:“是阿書啦,但說實話,許老師你最好有點兒心理準備,因為打算泡你妹的是我哥。”

“……?”

許盛楠啃着梨,聞言嗆到,“我去,難怪最近老看到這逼到我家串門,原來醉翁之意不在酒啊?那還不如被厲時嶼泡呢。”

厲時嶼:“……”

推門走進來的應昙:“……?”

“我日,什麽叫還不如厲時嶼?我應昙絕頂神顏還不配做你妹夫了是吧?”

許盛楠:“絕頂?你家居然還有禿頭基因?”

應昙:“……”

應栀哈哈大笑,随手點開貼吧推送的帖子,然後臉色變得很難看,飙了句髒話,應昙一個板栗敲在她腦門兒。

“女孩子文明點知道不?”

“痛死了!”她憤然道,“阿書被人在網上罵得好慘!到底是哪個殺千刀的sb在造謠啊?!”

應栀給衆人都看了帖子,賀俊擰着眉毛說:“卧槽他媽!憑什麽你們全是帥哥唯獨把我拍這麽醜?”

應昙挑眉,“這他媽是重點嗎?”

賀俊咬牙,“撞我老本行了,管他是人是鬼,分分鐘給他揪出來曝光他。”

厲時嶼看了帖子後沒說話,拿上外套和手機便奔出病房。

許知楠姍姍來遲,抱着一束向日葵和他撞個滿懷。

“時嶼哥你去哪兒?”

“有點事,出院手續你們幫我處理一下。”

“……”

許知楠抱着向日葵走進病房,衆人都在,她懷裏的向日葵熱烈燦爛,明黃的一簇像火焰。

應栀看看花瓶裏已經枯萎的向日葵,再看看許知楠抱着的那束,繼而蹙起眉毛,欲言又止。

她心裏忽然生出一股很奇怪的感覺,但不知道該怎麽說。

許知楠發現應栀的發卡掉了,撿起來小心地吹幹淨,替她別上。

應栀回神,說了聲謝謝,許知楠揚起笑臉,明媚純真。

應栀忽然有些自責。

她剛才居然在想,網上造謠的事會不會和許知楠有關系,但看到許知楠善良美麗的一張臉,她覺得自己有點過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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