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最甜

第56章 最甜

畢業禮在今天。

已經是盛夏, 蟬鳴聲不止,灌進耳朵裏聽着好悅耳。

顏書喜歡夏天,卻不喜歡雨, 可北華的夏總伴随潮濕雨季,似乎要洋洋灑灑下一個季度。

才七月,她不知道這雨要下到什麽時候。一場大雨突如其來, 導致原本應該在大操場舉行的露天典禮要更換場地。

不少人以為畢業禮會改期, 但校方出了通知, 畢業禮将在大禮堂舉行。

由于大禮堂能容納的人數有限,無法入場的其他學生可以通過學校官網以及多家媒體的同步直播觀看現場盛況。

“阿書,你待會兒上臺的稿子改好了嗎?”應栀在化妝, 一只手舉着鏡子, 吃力又認真。

顏書點頭,微笑, “改好了, 可是改了好多,差點兒被輔導員斃掉, 早知道我應該拒掉這個活兒的,好麻煩,感覺再也不會喜歡了。”

應栀笑得樂不可支。她找了幾支眉筆,仔細比對色彩後挑了支顏色深一些的。在化妝這件事情上,她總認真對待。

“麻煩什麽?別人想上去還沒機會呢,落到你身上你還不樂意了?你在凡爾賽宮住下了?”

“我也不是不樂意,是怕被人扔臭雞蛋。”

“……”

顏書被選為本屆畢業典禮的在校生代表上臺致歡送詞。

一開始她挺高興的, 畢竟被選上, 代表她足夠優秀。

但是沒想到歡送詞也這麽講究, 她之前寫的第一版稿子被輔導員批判得一無是處, 差點兒被換掉,後來因為她态度誠懇,她也願意修改,加之她這學期足夠努力,打了雞血一般參與各種競賽和活動,各類社團和社會實踐活動一個不落,甚至去醫院和社區做義工,運動會和英語演講及各類文藝晚會全部參加,刷臉刷得很刺激,也得過大大小小不少獎項,輔導員一時間找不出第二個像她打了雞血一樣的女學生,只好忍着非議還是把名額給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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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當然造成了部分人的不滿。

她也不是什麽明星,但好像黑粉還挺多的,大概是她最近常常和厲時嶼混在一塊,被許多人看成是倒貼了。

但她只是正常地和自己的男朋友約會而已。可沒幾個人相信,覺得她做戲。裝睡的人叫不醒。

她總不能買個大喇叭,讓厲時嶼四處宣揚自己有女朋友了吧。

其實她對學校的各類活動興趣不大,也很想做一條鹹魚,當初為了吸引厲時嶼的注意力,她和打了雞血一樣四處刷臉,後來停不下來,因為之後只要有什麽活動,輔導員和班長想都不想就幫她先報一個名,她想推都推不掉,為了班級榮譽以及維持人設,她只好硬着頭皮上。

大概是她基礎打得比較好,小時候各種興趣班報得很滿,會的才藝也還多,所以拿過不少奇奇怪怪的獎項,當然也有翻車的時候,比如歌詠比賽,她忘詞,然後書法大賽,她偏偏沒學過書法,中規中矩的楷書寫不了,草書寫得七扭八扭自己都看不下去。

她最近因為網絡上的诽謗鬧得沸沸揚揚,是不太适合上臺發言的,因為雖然帖子都被删得幹幹淨淨,但這做法就好像欲蓋彌彰真有其事似的,一時間不少學生私底下議論紛紛,她特別擔心自己上臺被人扔臭雞蛋。

因為鬧得太大,校方也開始介入此事,畢竟對學校的影響不太好,為了更好的管理學生的發言,學校讓學生會的成員入駐了貼吧,認證過後的貼吧也有了專門的管理員,可以實時掌控貼吧輿論和動态。

她有時候真懷疑貼吧管理員是不是她的朋友,因為太親媽了,黑帖剛發出來沒一分鐘就被秒删,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為此傳聞從她四處勾搭男生上升到她擁有什麽特殊背景……

應栀坐在書桌前,用眉筆描着眉毛。她對自己的妝容不滿意,畫好了又洗掉,再畫,從早上開始到現在快十一點,她重複畫了三個小時。

“顧教授今天會來嗎?”顏書遞給她一支棒棒糖。

“嗯。他最近都沒開講座,想必是在忙許知楠的畫展。他擔任這次畫展的策展人,看來很重視。”

“……”

顏書沒說話,低頭看致辭,她還有些地方沒背熟,雖然輔導員說可以不用脫稿,但她還是想完成到最好。

搗鼓了四個小時,應栀總算畫好了今天的妝。她像換了個人,濃濃的野生眉,搭配大紅唇,皮膚塗得很白,頭發散開來,毛糙又蓬松,從衣櫥挑一條碎花吊帶,套上一件镂空的夏季薄款針織衫,像是最近掀起的複古港風妝造。

“不知道顧教授喜歡這種風格嗎?他經常飛香港去做藝術交流,我以為他應該喜歡這種風格的。”應栀喃喃自語。

顏書擰眉,上下打量應栀,說:“你平時喜歡什麽樣的風格就怎麽來吧,何況這種風格你自己喜歡嗎?”

應栀一愣,繼而搖頭,垂下腦袋,說:“我不太喜歡這種風格的,你知道,我是酷妹。但我不知道顧教授喜歡哪種的,遇見他以後我連煙熏妝都不敢碰了,所以只能瞎貓碰死耗子賭一把。他每次都不怎麽注意我,你說我還有沒有機會?”

“當然了,你是設計系的一朵花啊。”

“我才十九,可他年紀卻不小了,大我整九歲,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我真怕他一時興起就随便找一個女的結婚了,畢竟藝術家都是瘋子。”

“……”

看着應栀擔憂的一副面孔,顏書不禁感嘆,她是真的很喜歡顧教授啊。

只是顧教授這人着實冷淡,和厲時嶼不一樣,厲時嶼的冷淡是能看得見的,顧教授卻是藏在骨子裏。

他待人接物雖然溫和,但總令人覺得,他對萬事透着一股子漠不關心,而他只是照着別人的要求做,從來不發表任何意見。

她只好安慰應栀,道:“藝術家應該有很多晚婚的吧?”

“但願如此吧。希望他未來五年最好都單身。”

顏書哭笑不得,問:“為什麽是未來五年?”

“這樣我機會大一些啊。直覺他好像不太喜歡太小的,五年後我二十多,配他夠了吧?”

“這和年紀無關吧?感覺他要是真的喜歡一個人,一定不管她幾歲,只要成年就好了。”

應栀卻忽然陷入一場幻想。她有時候覺得自己有機會,有時候又覺得沒有。

顧青珩像一道煙霧,虛無缥缈,看得見摸不着。

ˉ

下午放了晴,畢業典禮的場地卻沒改回去,依舊在大禮堂舉行。

烈日炎炎。改在大禮堂其實也很好,至少還有空調吹,除了空間過于沉悶沒其他的缺點,而且室內的視聽效果會更好。

北華的大禮堂去年還邀請國際知名建築設計師重新設計過,在原有的基礎上修改了許多地方。

不知是不是因為那位國際有名的設計師太大牌,翻修後的禮堂不管是校方還是學生都贊不絕口,清一色全是追捧,半點兒壞話聽不到。

顏書看過禮堂翻修前的照片,說實話,她更愛以前的風格,獨具國內古典與現代風格的結合,而這翻修過的,她第一次來還以為走進了西式教堂,拿來辦婚禮都不過分。

典禮開始後,顏書和輔導員最後确認了一遍致辭稿,确保等下不會出纰漏。她最近“風頭”太足,太容易被人拿住把柄,只好戰戰兢兢對待。

全體起立奏完國歌,校長從容地登臺講話,随後是教務處主任、政教處主任,再是學生的正冠禮,各色獎項一一頒發完,該到在校生代表上去致歡送詞了。

顏書第一次感到很緊張,汗液滲透薄薄衣料,置身冷氣的環境裏,她渾身泛起涼意。大概是因為這個場合太隆重,氛圍也太濃,臺下烏泱泱一片人幾乎所有人都在盯着她,她不緊張都不行。

上臺前,兜裏的手機忘記拿出來,響起來電鈴聲,輔導員臉色一抽,道:“都提醒你要關機了,至少靜音啊,別分心,手機我替你先拿着。”

“可是老師……我有條信息進來,我就看一眼,一秒鐘都不會耽誤。”她懇求道。

輔導員只好蹙眉說:“那好吧,你趕快。”

顏書點頭,迅速點開信息。

【厲時嶼:好好表現。】

顏書沒回複,抿唇笑了笑,心底泛起絲絲甜蜜,将手機遞給老師。

頭頂聚光燈刺目,顏書眯起眼睛擡眸看了看燈光,适應了一下現在的氛圍,随即邁着步子淡定又緊張地走上臺。

她還是緊張的。先側着腦袋清了清嗓子,掃一眼臺下,不知道他在哪個位置,她的目光漫無目的。

今天穿了件白襯衫搭配一條黑色過膝裙,簡單的搭配,但很得體,烏黑長發別過耳後,她用幾支黑色長條發卡做點綴,從容姿态下,一顆心髒熾烈滾燙。

先致敬了校領導和老師,再來是同學,千篇一律的開場白之後,一路平靜地念到結尾處,她引用了徐志摩的《再別康橋》裏的一句——

“悄悄是離別的笙簫,但我們的青春永遠不散場,今天是我們永恒的紀念日,祝願各位學長學姐們前程似錦,不忘鴻鹄之志,永遠篤定前行。”

說完,她鞠躬致意,捏着手中的稿子轉身下臺。

因為過于緊張,她的腿都是抖的。大概是她的傳聞滿天飛,一開始雖然有不少人在底下悄悄議論,但公衆場合大家都是有素質的人,所以沒有人賞她幾個臭雞蛋。

然後,她說完後竟然三十秒都靜悄悄的沒有人鼓掌。後來在少數給面子的學長學姐的帶動下,掌聲開始稀稀拉拉的,但有還不如沒有,她很尴尬,但也只能硬着頭皮面不改色地走下臺。

輔導員讓她和另外幾位致歡送詞的學生代表等在臺下,因為一會兒畢業生代表致辭完畢之後,在校生代表要上臺給優秀畢業生代表獻花。

雖然不知道這個環節是誰提議的,但校方既然通過,就代表可以,她于是在稀稀拉拉的掌聲下穩住心态,才不至于趕緊跑了。畢竟誰也不喜歡丢人。

臺下的學生們态度很明顯是不歡迎她。

她很頭大,在想,待會兒是不是幹脆不要上去丢人了。

接下來是畢業生代表上臺發言。各個院系的畢業生代表一一登臺,厲時嶼似乎是壓軸。漫長的等待後,輪到他登臺了。

聚光燈再次亮起,臺下坐席議論紛紛,又開始熱鬧,旁邊的女生也偷偷小聲讨論。

“我日,厲時嶼也太帥了吧,方一澤又帥又有錢,但明顯還是被他比下去了啊,穿學士服也這麽帥。”

“聽說他到現在都沒女朋友,天天和應昙泡在一起,不會真的是gay吧?”

“那也不錯啊,總比被某些人強扣上男朋友的帽子強太多了。”

這話意有所指,顏書在一旁尴尬地咳嗽一聲,得到幾雙白眼,她無可奈何地吐了口氣,讓自己保持鎮定。

她擡眼看向厲時嶼,厲時嶼居然也掃了她一眼。

她心跳狂亂,莫名臉色一紅。剛才她遭遇了很尴尬的名場面,現在倒覺得沒什麽,可是一想到他就在臺下眼睜睜看着她這個女朋友在臺上丢人,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一會兒幹脆別獻花了吧?

她把頭扭到一邊打算不看他了,但是耳邊全是關于他的議論聲,就連老師也是他的吹捧者,她不得不在意他,眼睛不受控制地往他身上瞟。

厲時嶼今天穿得還是随意,黑色西褲搭配白襯衫,雖然外邊套着一件學士服,但他是天生的衣架子,人群中格外紮眼,出挑的身形,斯文清冷又帶着點兒溫潤如玉的錯覺,大概是燈光柔和的緣故。

真過分,連燈光都偏愛他。

他個子高,清瘦利落的身形,白襯衫也穿出絕無僅有的驚豔感,惹人移不開目光。

她真想沖上去告訴全世界,這個人是他的男朋友。

躁動的氛圍下,厲時嶼走上臺,目光輕輕掠過臺下,又不經意落在臺下靠在角落的顏書身上,他微擰眉。

她低着腦袋,一副無精打采的神情,兩只手在裙擺上捏來捏去,纖細手指在黑色裙擺的映襯下格外白皙。

半晌,她茫然擡起頭來,目光飄忽,好一會兒才舍得看臺上,目光一瞬間與他的對上,他沉了沉眉眼,似乎想用目光抓住她。

她愕然,半晌沒有移開視線,在他視線的裹挾下,她心頭泛起微熱,難以言喻的暧昧,她無法逃離。

怎麽辦?男朋友好像一直有意無意地看她。

故意撩她嗎?

過分。

按捺住心裏的沖動,她又低下腦袋,不然她真的要沖上去抱住他了。

旁邊的女生說:“啊啊啊厲時嶼剛才看我們這邊了!”

另一個說:“他到底在看誰啊?”

“不知道唉,不會是你吧?”

“我要死了。”

顏書:“……”

厲時嶼握着話筒,他看着臺下,脫稿說完自己的畢業致辭,專注又認真,這個角度,逆光,他的輪廓清晰又冷冽,就像他的人一樣,偶爾目光落在她身上,清冷卻暧昧,她心頭熱熱的。

他隔着人海,站在離她最近的地方。

致辭完畢,臺下響起雷鳴般的掌聲,震耳欲聾,連老師都很捧場。

顏書:“……”

區別對待也太明顯了。她興致恹恹地舉起雙手,有氣無力地為他鼓掌。

一位老師走過來說:“該上去獻花了,你們順序別亂,不要一窩蜂全部給金融系那位帥學長獻花,這樣別的學長學姐會很尴尬的。”

男生們無所謂,女生們則紛紛點頭,但好像并沒有聽進去,眼睛都盯着厲時嶼看,老師說的話全是耳旁風。

學校統一訂購的是百合花,大概是花店不夠,還買了一些玫瑰和太陽花做備用的。

高潔的百合花被挑完了,還剩一束玫瑰沒人要。可能玫瑰比喻愛情,所以沒幾個人好意思送。

顏書捧起玫瑰,仔細吹了吹花苞,增添蓬松感。

送給學姐吧,避免引起誤會。

主持人在一旁說着青春寄語,具體說了什麽顏書沒聽清,不止她,誰也沒仔細聽,因為無人在意。

現場沒統籌好,所以獻花的環節有點兒亂,只一下子,厲時嶼身邊圍繞了好幾個女生,她們捧着花束一臉期待,讓人不忍拒絕。

顏書捧着玫瑰湊過去,在女生堆裏格外紮眼,因為她太漂亮。

她目光茫然地捧着花,不知道該給哪位學姐,面前是一位學長。

那位學長看着她訝然一秒,随即伸手要拿她的花,她愣了一秒,随即發現厲時嶼死死盯着她,似乎在說:“你敢給別人?”

她迷茫,然後,厲時嶼邁開步子朝她走來。

一時間,所有人都盯着厲時嶼。

他冷淡着眉眼,目光掠過一捧捧花束,從容地伸手從顏書手裏接過那捧玫瑰,随後在衆人驚詫地目光下,從兜裏拿出手機,對着玫瑰拍了張照片。

衆人:“……”

合着您也玩兒朋友圈啊?但能不能注意一下場合?這裏是您家露臺嗎?

主持人為了維持禮儀,猶豫地問:“呃……是拍照紀念嗎?”

厲時嶼笑一下,繼而淡聲道:“女朋友第一次送我玫瑰。”

“……?”

然後臺底下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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