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最甜
第64章 最甜
車子開到南門。
星夜下露天攤位熱鬧, 人來人往的街道,一些小情侶親昵地喂對方吃東西。
應栀很受不了這種場面,翻着白眼拉顏書走得快。
應昙在背後拎包, 大包小包地走得懶散。他平時愛和應栀拌嘴,一天下來說十句話能吵八句,偶爾卻任勞任怨。
顏書對應栀說:“我們等等你哥, 他一個人拎那麽多包東西可憐。”
“可憐嗎?男人就是用來拎包的!”
“……”
在去醫院接顏書出院之前, 應栀在商場逛, 早課也沒上,她撒謊和學校請了病假,任性地逛街買買買, 差點将信用卡的額度刷爆, 似乎是在進行一場報複性的消費。
她的解釋是:“我媽媽好不容易回國看我,我要給她買好多禮物的, 最近繼母管我管太緊, 克扣我的額度,我下午就鬧到辦公室和我爸要了張新卡, 繼母臉都黑了,那樣子很好笑,只可惜我沒人分享。”
“繼母懷孕,現在我要是不想辦法和我爸多要錢,等以後那個小鬼從他媽肚子裏蹦出來,我和我哥喝西北風嗎?”
“……”
顏書哭笑不得,說:“你爸爸很疼你啊, 不然你能鬧到辦公室?他既然寵你, 就算再多一個兒子或女兒, 他肯定也不會虧待你, 你擔心什麽?”
應栀不依不撓,道:“誰知道以後的事情?我只管現在。總之我不能讓那個女人騎到我頭上。”
“……”
顏書沒再說,畢竟是朋友的家事,她不好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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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昙拎着包追上她們,他滿頭汗,累得要死,索性把東西全放下,很跩地說:“東西自己拿回去,老子得去吃些東西。”
應栀跺腳,“你就知道吃!整天吃也沒見你胖二兩肉!”
應昙眉飛色舞地炫耀:“當然,我們帥哥是從來不胖的。”
“……”
顏書拎起幾袋東西,雖然有點重,但還拎得動,她沒那麽虛弱。
應栀問:“你剛出院,身體可以嗎?”
“沒問題啊,我拎得了。你買了多少東西?”
“沒怎麽算,大概也就花了幾十萬而已。”
“……”
也就。
幾十萬。
而已。
顏書久久不能平複情緒。這是她和應栀之間唯一有着巨大觀念鴻溝的時刻,大小姐的消費能力和消費觀都是她難以企及和理解的。
幾十萬,對應栀而言不過是幾個包,但對大多數普通人而言,這是一筆很大的數額。
回到宿舍,應栀先洗澡,顏書坐在書桌前休息。
她拎了那麽多袋東西走回來,雙腿早就又酸又脹,加上病了一場還未痊愈,身體有些吃不消,為了不讓朋友擔心,她假裝自己已經好全。
慢慢肚子有些餓,她起身泡一碗面,剛掀開蓋兒,水氣撲到臉上,像蒸桑拿。但她不愛吃泡面,吃了兩口便想吐,可惜肚子又很餓,只好忍着吃完。
時間真的能改變一個人。
她從前在家嬌氣得很,要什麽幾乎就有什麽,雖然家境不算富裕階層,但父母對她百般疼惜,她越來越嬌氣,幾歲的時候更甚,喂一口飯都需要大人哄好久才肯吃,口味也刁鑽,父母便每日換着口味琢磨食譜,養得她着實精貴。
後來她性子變得有些頑劣,和人家的小女孩兒因為一點兒小事打架,把人撓傷。
這事情說起來是她有錯在先,但顏明臺還是寵得她沒邊,幸好林敏玉察覺到這麽嬌養她下去不行,以後會走歪路甚至六親不認,所以林敏玉不再放任她,顏明臺唱白臉,林敏玉就唱黑臉,這才把她往好的方向帶,但也還是很嬌氣,病了去醫院打針也要哄半天。
哪裏想到現在生着病還要假裝沒病?
她笑了笑,幸好病得不重,不然她要郁悶死。她最怕生病,一點兒小毛病也像世界末日。
應栀洗完澡回來,鬼鬼祟祟地關了門,像做賊。
顏書好笑,問:“你幹嘛?”
應栀說:“還好,齊琪兒和奚薇都還沒回來。”
“你不準她們回來啊?那人家睡哪兒?”她故意這麽發難。
應栀走到那些大包小包面前,香奈兒、古馳、愛馬仕、普拉達、迪奧、博柏利……挨個翻看這些包裝袋後,她拿出一只愛馬仕的包包遞給顏書。
顏書一愣,問:“這是幹嘛?”
“送你啊,不要?生日禮物。你過生日那會兒都沒說,我忘了,後來想起來已經放暑假,我就想着開學再補你一份。不識好人心,我還怕她倆看見了吃醋呢,所以特地挑她們不知的時候給你。”
“這麽貴的包我還真不敢收。你要補一份生日禮物的話,就送點兒別的,給我買點吃的,我要吃超貴的那種巧克力。”
“再貴的巧克力比得上一只包?你不喜歡背這麽貴的拿去退啊,笨蛋,送你錢都不要。”
顏書笑,“我當你是朋友才不收這麽貴的東西,談錢多傷感情?而且這種包我背出去不得配一身名牌?你明明在坑我,等我背出去別人以為我背山寨貨。”
應栀也沒逼她收下,嘆口氣,“我就知道你不會要,行吧,我留着自己背,下回生日再送你別的。”
顏書點頭。
應栀問:“你男友怎麽不接你?”
“他可能去療養院了。”
應栀蹙眉,又搖頭,說:“對了,上午我逛街,恰巧遇見那天那位葉小姐,她已經認識我,和我問你好,啧,貓哭耗子。”
“……”
顏書無奈地笑笑。
應栀又說:“她和厲哥應該私下有碰面,你不知道吧?我日,厲哥不會是想兩個都要吧?靠!”
“……”
越扯越遠。
顏書給他發短信。
【顏書:你還忙嗎?我出院了。】
【厲時嶼:什麽時候出院的?怎麽不和我說。】
【顏書:你今天上哪兒了?】
【厲時嶼:去了療養院。】
顏書沒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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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轉眼入了秋,氣溫下降得好快,北華市的溫度已經降至只有十幾度,出門得穿大衣。
大概是今年犯太歲,只一個月的時間,顏書一連病了四五回,常常請假跑醫院,要麽是皮膚過敏,要麽是感冒,要麽就是腸胃不舒服,病根總好不全,一吹冷風就病,寝室的人都說她被林黛玉附了體。
她只當是玩笑,沒放心上。
每日課程緊湊,她已經抽不出什麽時間和厲時嶼約會,他的時間也少,幾乎每天有課,有時候課業緊,他從早八點上到晚十點,根本不能抽時間和她約,沒課的時候還有各種作業,加上寫論文、做課題打比賽,簡直比上班族還忙。
前段時間因為她頻繁生病,他偶爾請假陪她去醫院,差點導致出勤率不夠,為了不影響他以後的畢業考核,她後來病了也不告訴他,他每次通過他人得知,氣得臉黑,随後和她生氣,幾小時不理她。
男友有時很任性啊。
但好在也很容易哄,她只說一句再不理她就拉黑他,他立刻發消息過來。
那個故事和葉瀾曦,她沒有敢和他提,她其實隐約猜到,他是知道她知道的,但他的和他誰也不說,誰都不主動提及,他和她一起假裝沒有葉瀾曦這個人。
在感情裏,誰都是自私的,她也不例外。她無法控制自己去貪戀他,貪戀他看自己的時候那雙清冷又暗沉的眼睛,貪戀他指尖的溫度,貪戀他每一道目光……所以,她也假裝沒有葉瀾曦這個人。
日子平淡如流水,她以為一切可以回到原點,什麽都不會發生,她還是可以和他走在星夜下,一步一步走得很慢,他會在經過那顆香樟樹的時候,不經意就低頭吻她。
他其實是強勢的人,溫文只是表象,冷清的眼睛裏有時刻滿沉痛,只是她沒看見。
她以為什麽都不會變,直到葉瀾曦住進了ICU裏。
那是個很冷的夜晚,又下雨又刮風,氣溫降至十度以下。
顏書和往常一般結束課業,與朋友吃過晚餐,她約厲時嶼在校園裏見面。
厲時嶼姍姍來遲,她足足等了他有一個小時。
“換做是別人,你已經死了。”她對他控訴道。
“……”
厲時嶼說抱歉,解釋:“導師交待的小組作業沒完成,所以一時走不開。你吃過了?”
“吃過了,如果等你陪我吃飯,我現在已經餓死。”
“……”
她牙尖嘴利,厲時嶼無法應對,但他來得晚是事實,她抱怨是應該,而且,他不願意聽她說“死”這個字眼。
“不要說死字,這種玩笑最好別開。”
顏書呆愣半晌,垂下眼睑看地面。
地面濕漉漉的,天上飄起毛毛細雨,路面又濕又滑。
她知道,他的妹妹趁醫生護士不注意,用刀片割傷手腕,導致失血過多,差點沒救回來。
所以,他對“死”這個字眼抵觸,是理所當然的。
她上前拉住他的手,輕聲說:“對不起,我不想讓你想起不好的回憶。”
厲時嶼察覺自己對她說話帶了情緒,微一怔愣,随即低頭抵着她額頭,音色啞然道:“我不該兇你。”
“那種程度不算兇。你吃飯了嗎?”
他搖搖腦袋,“還沒。”
她握住他的手,眼睛輕輕眨,像星星。她從包裏拿出一把折疊雨傘,撐開後,厲時嶼自然地接過傘柄撐好,他将雨傘向她的方向遮好,她怕他淋濕,又推過去。
推來推去半天,二人一步也沒有邁出。她懊惱道:“你再這樣我不理你了。”
“不理我?”
她還沒應聲,他已勾下腦袋吻她。這裏來往的學生比較多,她害羞,怕被人看見,要推開他,他只将傘微微傾斜遮擋住旖旎,另一只手勾住她腰肢扣向自己。
熾熱與冰冷交織,雨點落在臉上和唇角,他勾勒她唇瓣,一點一點吻去雨水,雪松香很淡,混雜她身上帶的甜橙果香,她輕輕勾住他的脖子,他一怔,加重這個吻,目光漸漸變得沉暗,帶猩紅火焰。
他輕吻她的耳垂,嗓音又沉又啞。
“今晚去我家好嗎?”
她微微震顫,手指捏着他的衣角,害羞地點了點頭。
他的車子停在校內專設的停車場,路程有些遠,雨勢漸漸傾盆,雨傘已經不夠用,他不想她淋雨,讓她在超市等,傘也留給她,但她不肯,執意要和他一起走到停車場,他拗不過,只好和她一起走。
不出意外,兩個人被雨淋得濕透,身上的衣服能擰出水來,如果不快點換掉衣服,恐怕第二天都要去醫院。
一直沒仔細看過他的車,她舉着傘,問:“你的車什麽時候買的啊?”
“暑假。經常去看小涵,所以買了一輛開。”
“分期付款嗎?會不會影響你吃飯?”
“……不會。”
厲時嶼有些感嘆。
不知道為什麽,女朋友好像一直覺得他很窮。
他拉開車門,令她快上車。她收了傘坐到副駕駛,系好安全帶,從包裏拿出紙巾擦臉上雨水,又遞給他一包紙巾。
他在開車不方便,前邊要轉幾個彎,雨天開車需要格外小心,她擔心他難受,于是抽了紙巾湊過去替他擦拭臉上的雨水。
上車後她就脫掉大衣,身上只穿一件薄薄的打底衫。替他擦臉時,她微傾身,領口因為雨水的緣故變了形狀,也更……透了,清晰勾勒出水蜜桃的形狀。
她很認真,靠太近,車身狹窄逼仄,因為擠壓,飽滿的水蜜桃呼之欲出,她卻沒察覺,只一味替他擦臉。
厲時嶼目光一瞥,眸光泛起火焰。他逼自己移開目光,咬牙,喉結卻又滾動一下,內心煩躁。
“別亂動。”他警告她。
她坐好,說:“我怕你難受才給你擦臉的。”
他目光還是沉,啞聲道:“車後座有件備用的外套,你穿上。”
“……哦。”
她從後座取來那件外套,雪松香還是很淡。她做了個出乎意料的舉動,将衣服蓋住口鼻,聞。
車子開始直行。厲時嶼偏頭看一眼自己的小女朋友,好笑地問:“怎麽不穿?”
“……哦,我現在穿。”
穿上後,她像個小孩兒一樣伸長手臂,寬大的衣袖顯得她很瘦,她調皮地說:“像小孩兒偷穿大人的衣服。”
“你确實像小孩兒。”他評價道。
她湊過去,目光露了狡黠,在他臉上親一下,說:“我是小孩兒的話,哥哥,你要去坐牢。”
“……”
她的音色又輕又柔,在這個紛亂的雨夜生出一種蠱惑人心的錯覺,擾人心緒。他不禁沉下眼眸,卻在與她淺淡目光相遇那一刻又迅速掠開。
他怕自己禁不住誘惑。
車子開到清潭路,一路雨水漫漫,她的眼眸愈加濕潤多情,撞碎他清冷目光,以及,最後一點理智。
還未開到停車場,他急踩剎車。
即使在雨夜,刺耳的剎車聲依舊響徹耳膜。顏書驚詫間,身子因為慣性禁不住往前栽去,幸好有安全帶,她不至于受傷。
車子停穩,大雨愈加滂沱,好像天上的雨水失去控制。
神思恍惚間,她被他拉下車,走進電梯,她已被他掐着腰纏吻。
雖然一戶一梯的設計不會遇到別人,但她又羞又驚,害怕電梯監控拍到這些,于是輕推他,卻換來他更為猛烈的攻勢。
電梯裏,微弱氣流聲鑽入耳朵裏,她微微睜開眼睛,只看見他近在咫尺的睫毛在顫動。他也驀然睜開眼睛,音色啞然道:“我好像還沒對你說過……”
她懵懂,問:“什麽?”
電梯到了。他的手機發出振動聲。
她與他走出電梯。
他接電話的時候,她背對他整理被扯亂的衣襟,還有亂掉的頭發。
她不知道是什麽電話,但看他的表情,她有些不知所措。
“我現在馬上過去。”
厲時嶼挂掉電話,目光染上一層薄霜。
她問:“你要出門嗎?那我……回去好了。”
“別走,雨下太大。七七,你今晚住我家,密碼是61xxxx,家裏有烘幹機,洗漱後可以穿我的衣服。我……”他頓了頓,移開目光,“要去一趟醫院。”
“……好。”
她沒有問是誰進了醫院,但看他焦慮的神色,她知道他不願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