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最甜

第65章 最甜

樓道很安靜, 靜得可怕。

原來太安靜,人會感到害怕。

這個認知令她忍不住渾身泛起冷意,她靠着牆沿蹲下, 頭顱埋進膝蓋,呼吸變得很重。

剛才他接電話,他背對她, 不願讓她看見號碼, 後來一步步走遠, 不願意讓她聽見電話內容。

直覺總是很準。她下意識覺得,那通電話絕對不簡單。

看他臉色那樣不好,一定是誰病得很嚴重。

他妹妹嗎?

可如果是他妹妹, 他不會瞞着她。

被隐瞞的感覺很不好, 心口像堵了一層東西,渾身透不過氣來, 越想越郁悶, 她狂甩腦袋,令自己不要去想。

可人一閑下來就胡思亂想, 像沒頭蒼蠅。

因為淋了雨,她身上濕漉漉的,越來越冷,蹲在這裏簡直就是折磨自己。

最近病了好幾次,她已經不想再病,于是強撐着意志起身,立刻感到雙腿發麻, 她咬牙一步一步挪到門邊, 按照他告知的密碼進入室內。

屋內漆黑一片, 她先打開燈。窗邊一道閃電劈下來, 接着雷聲轟鳴,她吓得一哆嗦,看着剛剛閃爍了一下的燈,她很怕會停電,心裏劃過幾分不安。

她是很怕黑的,夜盲症帶來的恐懼至今不散,所以,她真的很怕這裏會停電。

現在的設施都很先進,不會輕易停電,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好笑,但就是很擔心,也許是心裏想得東西太多,導致她提心吊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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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待在房子裏還是有些孤寂,她忍着停電的危機和可能,随意找來一件厲時嶼的襯衣,在浴室沖了熱水澡,再洗幹淨衣服,用洗衣機脫水後一股腦兒扔進烘幹機。

烘幹機運作了四十分鐘,終于将衣服烘幹。她将衣服取出來,脫下厲時嶼的外套和大衣,穿好自己的衣服。

家裏邊有點亂,她心血來潮,到雜物間拿了工具開始打掃。

又過半小時,她終于弄幹淨,衣服也替他整理好,幾件沒收回來的衣服被雨打濕,她又扔進烘幹機裏,好像烘幹機是萬能的。

她很佩服自己,才半小時就把屋子整理得井井有條,覺得自己可以和家政公司簽約。

時間已近十點,學校十一點關門。接連好幾道閃電劈下來,天空好像要被撕裂開,她再也沒有猶豫,用手機叫了輛網約車,随即背起自己的包離開。

她可不打算一個人住在空蕩蕩的房子裏,那對她而言真可怕,所以絕對不留下來吓自己。

就算真的停電,至少寝室裏還有室友陪。

網約車很快便到,司機問她去哪兒,她報了北華大學。

司機又說:“玻璃有些裂紋,雨下太大,我怕會碰壞,所以你別開窗。”

“……好。”

司機真搞笑,下大雨她為什麽要開窗?

她靠着椅背閉目養神,手心卻直冒冷汗,一顆心亂跳,随即又發現自己走得太急忘記帶傘,她悵然若失。

回到寝室後,她的衣服果然再次淋濕。

應栀在吃泡面,正剝火腿腸的外皮,見到淋得落湯雞一樣的某人,她像看見怪物,目光裏全是難以置信。

“你瘋了吧?淋得全濕。不是去清潭路的公寓嗎?還以為你會留在那裏過夜。”

“……”

齊琪兒洗完澡回來,吐槽道:“怎麽不在男友家裏過夜啊?下這麽大雨還跑回來。你真愛折騰,我和男友周末去開房,他只開五十塊一間的,小氣得不行,那種房間能住人嗎?還不隔音!這種男友我都快不想要了。”

應栀笑兩聲,說:“你和男友出去開房又不是為了過日子,嫌不隔音你不叫不就行了?”

齊琪兒煩得扔一個枕頭過去。

顏書被這些話搞得哭笑不得,好像談了戀愛後住男友家裏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女孩子們偶爾沒羞沒臊,什麽都敢說,再說下去,她可能要被刨根問底,這種事情終究太私密,她不願意讨論,于是假裝看書。

應栀問:“厲哥送你回來的?”

換下濕衣服後,顏書解釋:“不是。他接了通電話去醫院了,也許不回來,我一個人不敢住,所以打車回來的。”

齊琪兒蹙起眉毛,道:“你還真是嬌氣的小公舉呢。一個人有什麽不敢住的?又不鬧鬼。要是我男友在那裏買套房子讓我住,我住到世界末日也不搬走。你不知道清潭路的房子貴嗎?随便一套一百平的就不低于五百萬。”

顏書擦頭發的手一頓,睜大眼睛,問:“這麽貴?”

“當然了,我們這邊房價本來就炒得很高,按照小城市一百平的物價,來這邊只夠買一個廁所。”

“……”

雖然說得有些誇張,但北華市的房價的确一直居高不下。

他在清潭路的房子有大約一百二十平,即使租賃也應該很貴吧?

她神思倦怠,一直想清潭路的房子,忽然想起裏邊的裝修設計,偏冷淡的色調,沒有多餘的家具,所有東西都一絲不茍地被擺在應該的位置,客廳也簡單,只有張沙發和磨砂玻璃桌,電視機尺寸卻很大,大概他也喜歡看電影。

齊琪兒見她發呆,走過去用手掐一把她腰上的肉,痛得她喊一聲。

齊琪兒一臉狐疑地,說:“啊什麽?我都沒使力。是不是……你男友太不懂得憐香惜玉,弄疼你了?但也不應該是這裏疼啊。”

說着,齊琪兒在顏書另一處掐了一把,順勢便發現她脖頸間的貓膩,雪白肌膚上一片草莓,隐約可見咬痕。

“哇……真過分啊你男朋友。”齊琪兒捂住眼睛。

顏書臉上升起紅雲,齊琪兒和應栀很八婆,一直追問她細節,她只随意蒙混過去,根本不敢和她們說是在電梯裏發生的。

夜裏她睡不着,翻來覆去地看手機,沒有新消息,沒有新電話,一遍遍的失望堆疊起來,她眼角濕潤。

也許他現在都不知道,她根本不在那個他認為的安全港灣裏,她渾身濕透地淋雨回來,像在懲罰自己。

她知道這不關他的事,是她自己任性,可就是忍不住難受。

ˉ

翌日一大早,應栀将顏書吵醒,又把電話遞給她。

“你手機沒電了都不記得充電嗎?你男朋友找不到你,打我電話才知道你在宿舍。”

“……”

顏書很抱歉,解釋道:“我昨晚玩兒手機太久,可能開着屏幕就睡着了……”

“大馬哈,快接他電話。”

混亂中,顏書将手機舉到耳邊。

“是我,我在宿舍。”

她聲音很輕,像沒有重量的羽毛刮進耳朵,另一邊,厲時嶼在清潭路的公寓裏,他将外套扔進沙發,臉色并不好看。

“你什麽時候走的?”他問。

“昨晚。”

“昨晚?下着大雨你也要趕回去,這麽讨厭我的地方?”

“……”

顏書聽出來他的心情很不好,可是她的心情呢?

他扔下她一個人離開,也不解釋,她心底迷霧重重,覺得不被重視,又害怕又矛盾,他根本不知道她自己留在一個相對陌生的屋子裏有多不安,那裏的公寓她只去過幾次,遠遠來不及熟悉,而她很不喜歡在自己不熟悉的地方獨自待着,那令她恐懼。

她吸了口氣。

“昨晚雨下得很大,雷聲那麽響,你聽不見嗎?我不怕打雷,但我怕屋子會停電,我怕黑你不知道嗎?我知道,現在的房子很少會因為打雷下雨就斷電,可我就是很害怕,我沒辦法,所以自己打車回來有什麽錯?”

顏書挂掉電話。手機還給應栀,她又往床上一倒,渾身沒力氣。

應栀探個腦袋湊上來,問:“你沒事吧?昨晚淋了雨,不會又感冒發燒了?”

她說完伸一只手蓋在顏書額頭,顏書笑着拂開,說:“我又不是真的林妹妹,哪有那麽嬌弱?沒感冒,就是心情不好。”

“也對,那就多睡會兒吧,你今天早上也沒課。”

“也難怪你和他吵架,昨天我哥送一個學妹去醫院打針,碰見……你男朋友也在那裏,我哥說,你男朋友一夜沒睡。”

顏書一愣,艱難開口問:“他為了什麽一夜不睡?”

應栀撇撇嘴,說:“我怕說了你不高興,就想瞞着你,但你和他吵架,我就不管了。我哥說,是葉瀾曦住院了,那家醫院就是許知楠他爸爸任院長的私人醫院,總之是國內非常厲害的私人醫院了,葉瀾曦昨晚在搶救,現在好像已經沒有危險了。”

“所以……他守了她一晚上嗎?”

顏書的語氣很平靜,但有氣無力。

應栀點頭。

“看樣子是這樣的。”

顏書感到喉頭酸澀,想到那個故事,想到他和葉瀾曦經歷的事情,她忽然發現,自己就是個局外者。

“我去買早餐回來,你不要睡太久,早餐一定要吃,栀爺寵你。”

“真愛之我的油膩室友。”顏書接茬道。

應栀得意地挑眉,說:“我命油你不油天,怕不怕?怕你就起床打我。”

“……”

顏書哭笑不得,翻個身繼續睡。她知道應栀為了哄自己開心裝油膩,一時心情好了些,又躺了十多分鐘,慢慢起床洗漱。

ˉ

應栀下樓,拿了備用的飯盒去食堂打了兩份早餐回來,遇見應昙和許盛楠,她過去打招呼。

許盛楠說:“知知明天的航班飛英國,她說希望見你,你要不要去送一送她?她從小就不愛交朋友,唯獨和你合得來,我想她并不想失去你這個朋友。”

應栀一愣,只敷衍地點頭,說:“我明天早上正好沒課,假如我沒有睡太死,也許會去。”

“……”

“她申請了哪所大學?”

許盛楠道:“倫敦藝術大學,不過她已錯過了秋季開學,只能等明年一月。她說想散心,所以決定現在就出國。”

應昙在一旁不說話,他沉默了很久,拿出一根煙點燃。

應栀目光平靜,只說:“既然她肯改過自新,那我就還當她是朋友,不過阿書在我心裏是排第一順位的,沒辦法,我和阿書在一塊最舒服。”

許盛楠沒有計較,笑着點了點頭。應昙掐了煙,說一句:“走了。”

應栀:“我哥還一根筋呢?你妹妹又不喜歡他。”

許盛楠卻搖頭,說:“你哥沒你想得那麽偏執,他早已和一位學音樂的學妹膩歪很久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昨晚我去醫院向我爸請教一些醫學相關的話題,你哥就帶着女友來了,他們好像挂的婦科。不會是你哥把人家肚子搞大了吧?”

“……?”

沒走遠的應昙差點一個趔趄,回頭就對許盛楠豎一個中指加爆粗口。

“我□□大爺的許賤人!我女朋友痛經去個醫院你也能編排!”

許盛楠舉手投降,笑說:“抱歉抱歉,是我誤會了。”

應栀道:“我哥和我說昨晚碰見厲哥去醫院,那人病得很嚴重嗎?聽說搶救了很久?”

許盛楠擰眉道:“你是說葉瀾曦?”

“對啊。”

“她确實在醫院治療,手術進行到一半需要大量輸血,血庫又正好告急,但我是B型血,而她是AB型,所以我想獻也不行,正好厲時嶼是AB型,所以他慷慨解囊。”

“……”

應栀嘀咕道:“真勇于奉獻。雖然這也算好事一樁吧,但阿書知道了肯定不好受,你們自己想想,如果換了你們的女朋友有一天抛下你們去醫院陪某個對她而言比較特殊的男的一晚上還給他輸血的,你們能當什麽事兒也沒有嗎?”

許盛楠點頭,“雖然做為醫生很理解,但換位思考,我心裏确實不太能接受,感覺有點微妙啊。”

應昙挑眉:“這都快綠出地球了好吧?”

應栀跺腳道:“所以你們誰也不許再提,阿書知道了肯定要難過,他們倆今早就吵了一架。”

應昙:“喜聞樂見。”

許盛楠:“大快人心。”

應栀很懊惱,氣道:“喂!你們多大的仇!”

應昙無所謂地笑笑,說:“誰讓他之前搶了我們太多桃花呢。聽說他被女朋友搞得焦頭爛額,我真想買幾節鞭炮上街慶祝,如果他被甩了,那我就更開心了。”

許盛楠也很變态,說:“他如果被甩了,我也很開心,一定多抓幾只小白鼠喂它們吃藥丸。誰讓他招惹我妹。”

應栀又跺腳,“你們到底是不是人!”

應昙:“如你所見,我們是禽獸。”

許盛楠:“別把我和你混為一談,我明明是賤人。”

應栀:“……”

兩個有病的男的。

“你們現在就可以成群結隊去買鞭炮。”

“……”

“……”

“……”

一道低沉嗓音從後方傳來,三人吓一跳,齊齊回身。

不知道為什麽,應栀覺得“成群結隊”這個詞用在這種時候又從厲哥嘴裏說出來特別好笑,她不禁笑出聲。

厲時嶼冷着一張臉,手上拎一袋東西,聞着很香。

應昙和許盛楠讪讪地找借口趕緊溜了,應栀只好硬着頭皮走過去打招呼。

“嗨~”

“……”

“厲哥。你來學校幹什麽?”

“上課。”

“……”

好吧。

厲時嶼沒有多說,将一袋東西遞給應栀。應栀問:“What?”

“給她買的早餐,我的課快開始了,麻煩你幫我帶給她。”

“好的厲哥,我一定替你把愛心早餐帶到。”

“……”

應栀回到寝室,剛把早餐遞給顏書,還沒來得及說明情況,顏書就說不想吃。

“你男朋友給你買的哦,你确定不吃?”

“……不吃。”

應栀也不點破,只好回到自己書桌前,她邊吃早餐邊看論壇,沒多久,她差點打翻豆漿,激動道:“卧槽卧槽!快來看呀阿書!好多人發貼說你男朋友課上到一半就不上了好像很急的亞子沖出去吓得老師一臉懵逼!”

顏書在發呆,問:“什麽?”

“意思就是你男朋友公然翹課了。你快看論壇,帖子都炸了。”

顏書打開論壇。底下評論很微妙。

【我坐他旁邊吓一跳!他忽然讓我起來,然後他就從座位上走了……走的時候碰到我的手,挺爽的。】

【樓上醒醒,人家都有女朋友了,你發個幾八的情】

【老師都懵了,問他去哪兒,他說有急事要請假。】

【樓上都是傻逼,我坐他後邊,階梯教室就這點好處。我就看到他時不時就看手機,可能是等女朋友消息?】

【我也看到了,心碎……告訴你們一個牛逼的事情,他手機微信聊天框背景圖是他女朋友的照片:)】

【哇哇厲系草是戀愛腦吧!!】

【有畫面了,操,日常吃狗糧】

……

顏書看完評論很懵逼,半天沒回神。她糾結半天還是吃了厲時嶼買來的早餐,收拾了一會兒寝室衛生後下樓倒垃圾,順便去超市買點女生用品。

她繞過網球場,前邊是林蔭道,今天有雨,又是陰天,光線不太好。

她穿進樹林,心情不好,迷迷糊糊地走,忽然被誰從後方扣了腰和肩膀,她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人從身後緊緊抱住不能動彈。

熟悉的雪松香萦繞鼻尖,她愣了半秒,聽見他在耳邊說:“七七,我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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