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別說秦子寒上場時只戴了金燦燦的、大到誇張的錦鯉面具。
哪怕他渾身都被裹在密不透風的玩偶服裏, 與他再熟悉不過的虞即,也能輕松地通過身量和行走步态,一下将人認出來。
原來子寒說的“今天的航班, 晚上一定會見到”是這個意思。
由于所有人的注意力此時都集中在第一位、也是今晚唯一一位登場的跨界精英身上, 虞即那雙漂亮眼睛裏驟然亮起的光, 并沒被直播鏡頭捕捉到。
到底考慮在節目直播中,專業素養占了上風。
虞即努力将內心的歡喜藏好, 正正經經地看向臺上戴着面具、游刃有餘地應付着主持人的調侃的竹馬。
沒有臺本的嘉賓們是真不知道秦子寒身份的, 但身為主持人的齊卲, 卻不可能不清楚。
因此開這位絕對重量級“選手”的玩笑時, 不可避免地收斂了幾分。
辛辣的問題不好出口, 但為了避免在觀衆眼中顯得過于明顯,一些無傷大雅的細節還是可以拿來揶揄的。
那被聚光燈照得金光奪目的萌化錦鯉面具,無疑将秦子寒的頭部藏得嚴嚴實實, 也與那身一看就是高端定制的西裝形成強烈反差,齊卲便特意挑了這說:“作為第一個出場的‘跨界精英’, 你可是有着優先挑選面具的權利的。那究竟是出于什麽原因,才讓你選擇了錦鯉面具, 而不是其他的呢?是不是——”
鏡頭驟然轉向一派正經的虞即。
齊卲笑眯眯地補完了下句:“——是不是在觊觎我們的虞老師!”
秦子寒輕笑一聲,卻沒有順着他的話入套:“你們可以猜猜看。”
齊卲故意“啧啧”兩聲, 倒也沒有失望:“好吧,看來我們這位不愧是精英, 并沒有被我套出話來啊。”
“那讓我們回到正題。”齊卲正了正色,面朝觀衆:“接下來的環節裏, 将由這位名叫“魚公移山”的神秘精英為在座的各位演唱一首。在演唱結束後,将會在曲末放出第一條猜評線索,由四位導師商量後給出答案。如果成功猜對, 那‘魚公移山’就将當場摘下自己的面具,獲得我們的神秘禮品,并獲得點選四位導師中的一名進行合唱;如果遺憾猜錯……”
齊卲滔滔不絕地講述規則時,“魚公移山”靜靜站着,哪怕戴着個極可愛的面具,也無損他優雅從容的氣場。
Advertisement
虞即只分出少部分心神聽齊卲的話,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秦子寒身上了。
“那接下來就請我們的‘魚公移山’,為我們帶來一首動聽的——《移月》。”
随着齊卲話音落下,場中掌聲響起,而燈光驟暗。
他娴熟退場,唯有舞臺獨明。
當前奏響起時,場中隐約傳來觀衆們壓抑的歡呼,而導師們和身後的助樂團則大多露出了然的笑容。
名為《移月》的歌曲不多,最出名的,莫過于那首出自虞即2014年專輯的主打歌。
不論是那魚面具,還是對方要唱的這首出自虞即的歌……都無不彰顯着,這位嘉賓就是沖着虞即來的。
也不奇怪。
畢竟虞即的名氣與熱度和在場其他嘉賓相比,都是一騎絕塵的碾壓。節目本身沒有臺本,但上周的第三場拍攝重點,無處不透着想引導到虞即身上的用意。
奈何那線索給得太偏門,導致無人選對虞即的新愛好,才讓被選的最多的A導師安戒撿了便宜。
或多或少猜到內情的嘉賓們臉上笑容依舊,心裏也毫無抵觸地接受了這點。
而就在衆人心思各異、唯有虞即專注地注視着場中人時,‘魚公移山’已經開始演唱了。
“蒼狗白衣 鬥轉星移
唯有與你相伴的記憶停在原地
搖曳的孤寂掠過山脊 随夜而透明
我空耗每個白天等待夜的交集
哪怕只是一輪漠不關心的倒影 ”
第一小節結束,導師們面上的神色略微變了變,由原本純營業的附和,變成了稍帶心思的欣賞。
能坐在這位置上的,無不是資深專業歌手。自打對方開口的第一句,他們就一下辨出,這充其量是個年紀很輕,嗓音條件稱得上很不錯、但匮乏技巧的業餘愛好者。
而絕非一些相似節目裏所請的那些大多是演員兼歌手的雙栖出身、所謂跨界只是去隔壁房間串門、連樓層都沒換的程度。
看來那之前給出的50人備猜名單,應該是真的。
他們做出這結論後,便開始回憶之前那名單上,具體有哪些能在年齡和身材與眼前這人對上的精英人士。
場中的‘魚公移山’,則進入了第二節 的低吟淺唱。
他嗓音條件的确優越,此時刻意壓低幾分,便多了縷令人耳根酥麻的低沉沙啞,連走神的導師們都不由驚豔。
“你就是浩瀚星海中那獨一無二的美麗
是太陽安靜的影 是造物溫柔的奇跡
是詩人鐘愛的良辰美景
更是我遙不可及的一見鐘情”
唱到這裏,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因為能坐在節目現場的,不論是嘉賓還是觀衆,基本上都聽過曾在當年霸占熱歌榜第一長達20周的《移月》,且大多不下五次。
前面的鋪墊的低音部分都已經結束,接下來将在急促的鋼琴聲、鼓點和小提琴聲中,曲調驟然升高,迎來沖擊力爆炸的連續高音——
“我願将花盡身上所有氣力
虔誠地仰望每一場月移
我會跋涉你曾路過的湖泊與山脊
與泛起的漣漪和碎芒偎依
也将熟悉你所有的軌跡 不怕偶爾有烏雲将你遮蔽”
‘魚公移山’就如所有真正的素人一樣,獨自站在臺上時基本不曾變換姿勢,并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更遑論是被圈內人戲稱為‘多動症’的臺風。
“我願将所有籌碼一擲到底
全心地描摹每一場月移
将孤勇與愛慕傾注進手裏畫筆
将你當做畫裏無可代替的主題
自導自演着完成一場獨角戲”
但唱到這裏時,他似是無法忍耐般,将未握住麥克風的右手,緊緊地扣在了左側胸口。
外套與其裹着的襯衫被按得出了明顯的皺褶,可見他用了不小的力氣——那也是心髒的位置。
懷着難以言喻的痛苦與忍耐,‘魚公移山’清晰的換氣聲透過麥傳入場中人耳中,卻無人對這業餘的表現報以內行看外行的寬容微笑。
而是不由自主地皺緊了眉,近乎緊張地等待着最後兩個part。
“我願将一生的時光窮盡
恣意地追逐每一場月移
我想我終會站在位于極東之地的晨曦
握着的玫瑰綴滿露滴 面帶笑意 等待你的來臨”
持續了整整三節的高音部分,終于結束。
就如逐日者耗盡畢生精力,含淚而墜,逐月之人也已筋疲力盡。
但盡管狼狽,盡管疲憊不堪,卻依舊堅定無悔。
當《月移》爆紅全網、惹得無數人追風翻唱時,也不乏人好奇。
好奇一路順風順水、戀愛方面就如白紙般的虞即,到底是怎麽生出這種堪稱扭曲的濃烈情愫,寫出這麽……偏執得令人起雞皮疙瘩的歌來的。
“日升月離的盛宴裏
我要緊緊擁抱着落下的你
哪怕在下一刻化為灰燼 不複有名姓
也沒關系”
‘魚公移山’的聲線漸轉低沉,就如真正的遲暮者,抱着冥頑不化的愛慕之心,迎來了慘烈的終場:“——正好慶祝你我唯一一場同行 ”
最後一句歌詞被徐徐吐出,伴奏的尾音也戛然而止。
四周具寂,直到主持人齊卲的聲音重新響起時,衆人如夢初醒。
齊卲面上此時是毫不掩飾的驚奇與欽佩,說出口的稱贊,也帶了八九分的真心:“原諒我詞窮,但這位‘魚公移山’,實在是唱得太好了!我剛看到導師們也聽得入了迷,這真的是跨界歌手該有的水平嗎?”
安戒長舒出一口氣,半是玩笑,半是認真道:“幸好‘魚公移山’跟我不是同行,否則絕對是個強有力的競争對手。”
吳秉野略一沉吟,給出了中肯的評價:“從技巧上看,‘魚公移山’絕對是不折不扣的門外漢,但充沛的情感和強大的渲染力實在太有優勢了,足夠将那些技巧上的缺點徹底遮掩過去。”
喬心語也感嘆道:“這讓我想起以前旅游時,會聽到當地的少數民族唱我完全聽不懂的歌。他們也沒有任何技巧可言,但他們就跟這位‘魚公移山’一樣,哪怕沒有經過任何精致的雕琢,轉音全憑本能,顯得非常粗糙,卻也能靠澎湃的感情打動人心。而能打動人心的,就是最好的音樂。”
喬心語的這番發言,頓時引起場中觀衆共鳴,自發地鼓起掌來。
鏡頭被調轉到虞即處。
而虞即卻一瞬不瞬地看着‘魚公移山’,像是專注,又像是走神走遠了,絲毫沒有理會鏡頭的意思。
喬心語恰到好處地打了個圓場,善意道:“身為原唱和作者的虞老師,親耳聽到自己的得意作被人這麽優秀地演繹出來,一定是最吃驚的一位吧,到現在還沒回過神來呢。”
虞即眨了下眼,仍是盯着‘魚公移山’看,絲毫不看向鏡頭。
半晌道:“唱得很好。”
又補充:“是真的很好。”
只是……
不論是看着秦子寒孤零零站在臺上,看似從容的身影,還是回憶着剛才那歌聲中所傳遞的、痛徹心扉、求解無門的情感。
都讓共情能力一貫強大的他,聽得莫名的心痛。
作者有話要說: 歌詞是我自己寫的,所以全放上來也不算水字數吧^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