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日落之城

敲門聲愈發急促。

先是一聲聲連續的敲擊，然後逐漸失控，整個門被猛烈敲擊得搖搖欲墜。

不知從何時開始，車廂飄進了一陣陣濃郁的腥味，門縫裏滲進了殷紅的鮮血。

短短幾秒，大片血漿就湧進車廂，混雜了不明的白色粘稠液體，像是某種生物的腦漿。

“現在怎麽辦？”錢程往後退了一步，“門外那個怪物要破門而入了！”

張雅兒往後退了幾步，驚恐地尖叫出聲：“救命——”

“啪！！”

磨砂玻璃上出現了一個紅手印。

衆人這才發現，這個人形怪物斷了左手臂，只剩下右手可以行動。

像是感知到什麽，他的右手臂僵直到一個詭異的姿勢，手掌緊緊貼在車門最上方位置，再握拳……身影搖晃幾下後，側身撞起車門！

車廂瞬間混亂起來。

無數人的芯片飛速運轉，發出滴滴滴的記錄聲。

“該死，現在該怎麽辦？”

“找出口！！！”

李讓奔到後車廂的位置，擰動了幾下車門的按鈕，見紋絲不動，他低聲罵了一句操。盯着半開的車窗幾秒，他撲過去，想把身體伸出窗外——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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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有什麽東西砸過來，直接打中了李讓的後背。

伴着一記吃痛，清冷平靜的聲音從一旁響起：“礙事。”

只見許濯手上拿着從車座上拆卸的小桌板，神色淡恹，李讓還沒回神，另一塊桌板就被許濯扔出窗外。

車廂外驟雨如注，桌板出去的瞬間，雨滴就猛烈地擊打在板上。

頃刻間，就被切成了碎片！

車廂內驚呼聲四起。

就在這時，雨水像是一把把利劍，激烈地斜掃進車廂，衆人的皮膚上瞬間多了無數切口。

“快關窗！”有人吼道，就在話音落下的那刻，移門被拉開了一個角。猛烈撞擊下，怪物的嗚咽聲逐漸變為低沉的嘶吼。

“門被鎖死了，車窗也不能走，怎麽辦啊？”

“要不就去硬剛！！”

“這不明擺着送死嗎？？要去你去！”

李讓被孫亮扶了一把。

“你他媽——”他正要起身算賬，就看到許濯站在車窗旁，面前儀器上的字體在微微閃動。

[此為緊急制動裝置]

[開啓後，将為您啓動列車自我保護裝置，十分鐘後進行徹底銷毀]

[期間暫停一切運行，并打開逃生門。]

[确認啓動：是？否？]

“把列車停下就有希望了！孫亮驚喜地說，“到時門外那個死怪物跟着列車一起完蛋吧！“

顧不上已經記錄到發燙的芯片，衆人的目光迫切落在許濯身上。

許濯的指尖輕點。

下一刻，屏幕上立刻顯示出幾行字。

[已确認啓動申請]

[請輸入終點坐标:（__, __, __）]

衆人希望瞬間被澆滅。

先不說這個坐标自身的複雜程度，僅憑只出現了十幾秒不到這一點，怎麽可能會有人記得住？

“這下完了！！”錢程喃喃道，“我們……這回真逃不了了。”

李讓低聲咒罵起來。

“那幫子異能孫子就是想讓我們死！還闖什麽關？”他憤然拎起散落的桌板，朝那個怪物的手臂扔去。

一旁的陳爽護着哭泣的張雅兒，正要安撫幾句，就見屏幕上又出現了兩句話。

[請注意，機會只有一次]

[由于列車保護機制，如果輸錯，将即刻啓動列車銷毀程序]

看着這句話，陳爽皺了皺眉。

拉着張雅兒從地板上起身後，她看向站在儀器前的許濯。剛想要開口說什麽，就看到林成對她做了個“噓——”的動作。

許濯的視線落在出現的字母鍵盤上。

最開始的字母和數字組合。

1，-，Q，F。

——這是最簡單的、也是最容易輸入的。

而接下來，是毫無規律的數字組合。

此時的車廂愈發晃動，像是即将要到達終點站，就在這時趙雅兒尖叫出聲：“他過來了！！！”

不知何時，移門被拉開了一個拳頭的距離，血淋淋的斷臂伸進了車廂。

衆人紛紛後退，一連摔倒了好幾個。

“第二個坐标，坐标……”林成扒着車座，漲紅着臉拼命回憶，忽然他想起來什麽，擡頭朝許濯大聲喊道：“我想到前幾個字母了！是N2——诶？”

此時的許濯早把第二坐标輸入完畢，開始着手第三個坐标。

他的眼睫微垂，屏幕光線勾勒出冷靜專注的神色。

也是奇怪，明明是不可能完成的數字輸入，在他手上卻像兒戲，随着指尖飛速在鍵盤上點擊，第三個坐标快速輸入。

“滴——”

一聲系統音。

[恭喜成功開啓制動裝置]

[時間：3:34PM]

[倒計時：10:00:00]

計數出現的那一瞬，列車開始猛然急剎！

齒輪摩擦着鐵軌發出嘯叫的聲響，火星爆裂中，無數人從車座上摔下，狠狠甩在地板上。

幾十秒後，又響起清脆的一聲“叮——”。

車門自動打開。

“快！乘着那個怪物還沒過來，快走！！”

孫亮說着撿起掉落的手表，第一個跑出了列車。

在場衆人接二連三跟着出去。

前方的移門還在撞擊。

“砰砰砰——”

怪物仍未放棄，它發出幹啞難聽的聲音，那條斷臂依舊頑強地敲打着地板，急促、焦急，像是要追上衆人的步子。

許濯盯着看了許久。

直到身後傳來林成的催促聲，他才移開目光，打開車窗後翻身出去。

就在落地的那刻，最前端的車廂起了細微的噼啪聲響。

下一瞬，熱浪猛地襲來！

從一號車廂開始，再到二號、三號……劇烈燃燒下，零件和鐵皮耐受不住高溫，瞬間就變得彎曲、脆弱。

伴着震耳的轟鳴聲，整輛列車徹底爆炸。

出現在衆人視野中的是一座城市。

此時雨不知何時停了，細微的塵埃漂浮在空中，混着夕陽，籠罩在街道的每一處。

和初始到達的場地一樣，這個城市也有教堂，最高的鐘樓塔尖和夕陽連成一體，矗立在城市的角落。

盡管有一點距離，但像是故意讓他們看見，幾乎一擡頭，就能見到鐘樓，以及教堂。

可能是沒緩過神，衆人在原地平複了幾分鐘。

等到出發，所有人都小心翼翼，連走路都輕了許多——生怕發出什麽聲響，惹上什麽不該惹的麻煩。

林成看着一旁垂眸走路的許濯，動了動唇，但最終還是沒說出口。

“你說這個坐标……”錢程倒是開了口，“到底是什麽意思？”

錢冠一和錢帥沒吭聲，他們一前一後跟在錢程後面，倒把石子踩得格拉響。

陳爽聽聞看了錢程一眼，回答說“不清楚”。

話音剛落，她忽然瞥到了什麽，站停步子。

“不過現在肯定了一點。”陳爽說，“我們已經到了列車所要開往的終點站。”

順着她手指的方向，所有人的目光落在面前的火車站臺上。

就見站臺上的圍欄和長椅用上了詭異的紅色油漆，似乎還有幾滴濺到地上，呈現出詭異的四散狀。

到達站寫着終點坐标。

而下方的時鐘停在了3:44PM——列車爆炸的時間。

這個地方，哪裏都透着詭谲。

林成抖了抖：“我們快走吧。”

話音剛落，他轉頭就看到廣場上一個黑影晃過。

林成“哎喲”了一聲，立馬往許濯身後躲了躲。就在這時，他手臂上的芯片滴了一聲，細小的字體出現在上面。

[恐懼值收集成功，當前系數值上升為2.13。]

[請繼續努力。]

試驗場的受驗者們都會有這個提示。

只要收集成功一次，芯片就會自動設定一個基礎系數。等次數累計到一定程度，就會有系數提升，異能者可以進行更為精準地分析。

“怕什麽。”李讓在不遠處嗤笑道，“這種膽子，這麽多場試驗還沒鍛煉出來嗎？”

林成不想和他廢話。

他又往許濯那裏靠了靠，就聽到許濯說了一個地名：“日落之城。”

此時他們已經到了城市廣場的正中央。

和嶄新的車站不同，這裏荒涼、淩亂，寫着日落之城的陳舊鐵牌被吹得哐當作響。除此以外，還有一個半風幹的屍體，正吊在鐵架上。

——面容已經辨別不清。

胸部往下，只剩下森森白骨，往上，則是包着枯槁皮膚的骨頭，被脊椎勉強連接着，仿佛随時能掉落下來，岌岌可危。

“看來吊了不少時間了。”陳爽說，“腳骨都掉在地上了。”

衆人看向散落一地的碎骨頭。

不知為何，白骨上密集細小的空洞，讓他們不約而同想起剛進副本時的那一條小腿，以及笑着的、還有哭泣的俄羅斯套娃。

這麽看來，在這個安靜到詭異的城市裏，應該會有什麽東西在悄悄等着他們。

但它們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只是單純吃人嗎？

除此以外，火車上出現的坐标，以及克萊因的眼淚，衆人也毫無頭緒。

此時夕陽依舊沒沉落，和鐘樓連為一體。

而城市的迷霧也愈發濃重起來，似乎在陰暗的角落，有什麽東西正盯着他們。

許濯擡眸掃過西邊的街道，雙手插兜，直接朝那裏走去。

林成毫不猶豫跟上了步伐。

其他人面面相觑，他們看了一眼想去東邊街道的李讓和孫亮，突然有些犯難。最終，衆人最後還是決定跟上許濯他們，去了西邊的街道。

和整座城市一樣，西街死氣沉沉。

沙沙的樹葉聲時而響起，像在歡迎到來的受驗者們。

轉彎口停着一輛被燒成空殼的汽車，汽油桶橫倒在面前，深色的痕跡伴着若有若無的暗紅血跡，一路蜿蜒，最後在加油站的超市前戛然而止。

看來這裏在之前肯定發生過什麽。

衆人不敢久留，跟着許濯進了超市。

和荒蕪人煙的城市一樣，超市裏盡管燈光敞亮，但空無一人。

就在最後一個人進門的那刻，甜美的叮咚聲響起：“歡迎光臨。”

無視身後接二連三的芯片記錄聲，許濯徑直走向超市的日用貨架，直接翻找起什麽。

衆人看了一眼許濯，紛紛跟着翻起貨架上的商品。

此時在收銀臺的一邊還煮着關東煮，随着滾燙的液體，氤氲的熱氣吹在玻璃上，起了一陣白霧。

和普通超市一樣，這裏分為兩層。

第一層被設計成了生活用品區，第二層則是生鮮屠宰區。除此以外，在一樓最裏的貨架旁，還有個被鎖上的房間，上面寫了監控重地。

林成捧着一堆常用的醫療用品，轉頭看向許濯的時候，面露訝然：“你拿電池做什麽？”

許濯：“充電。”

林成懵了下：“啊？？？”

“充電做什麽？”林成問。

“看時間。”許濯略嫌棄地擡眼，挑揀着貨架上的電池。

“我不是有手表……”

“沒用。”

林成徹底懵了。

他們交流的可能不是中文。

他看着許濯把無數的電池拿出來，又丢回貨架，最後拿了個電子鬧鐘，把電池安了進去。

瞬間，鬧鐘的電子屏開始閃動。

只不過，屏幕在微弱閃爍幾下後又黑了屏。

許濯冷嗤了一聲。

林成看了他一眼，然後指了指手上的手表：“我這裏顯示的是4:05分。”

瞥了眼許濯手裏的時鐘，李讓嗤了一下，像是在嘲笑許濯的無用功。他拱了拱孫亮：“走，咱們上樓去找能打的家夥。”

孫亮一聽，面露猶豫。

“慫了？”李讓笑了笑，拍着他的肩膀說，“回去請喝酒。”

“不是，我……”孫亮欲言又止。

他看了許濯一眼，似乎想和他一個樓層。見對方依舊在撥弄鬧鐘，眸子從頭到尾沒擡起過，孫亮只好硬着頭皮，跟着李讓上了樓。

就在他們上樓的那一刻，超市的廣告屏突然閃屏兩下。

熟悉的系統音響起，出現了幾行字。

[情緒結算第一輪已開啓，本次收集範圍：α恐懼波，β極端發洩波，δ驚恐行為波。]

[收集完成人數如下——]

[α恐懼波: 9/10]

[β極端發洩波: 9/10]

[δ驚恐行為波: 9/10]

[評價等級：低，請繼續努力。]

衆人面面相觑。

他們從來沒見過收集程度會有少一人的情況。

尤其在經歷過俄羅斯套娃的追殺、火車爆炸這樣的場景後，完成度百分百早成了所有人潛意識的一部分。

而現在系統告訴他們，有人能恐懼值為零。

這怎麽可能？？？

記得當時男生被套娃撕咬時，手臂上的芯片亮了好幾回，因此不可能是他。

如果這麽說的話，就只剩下……

衆人的目光不約而同落在許濯身上。

和其他緊盯屏幕的受驗者不同，從剛才開始，許濯就一直靠在收銀臺前玩弄手裏的鐘表，對于系統的結算，看都沒看一眼。

直到周圍人的視線徹底過來，許濯才感到了什麽，擡眸和衆人的目光對視上。

他不知道被注視的原因，也沒興趣知道，但好像每一次結算過後，總有人會用這種眼神看他。

許濯不喜歡這種感覺，于是他微蹙起眉，像是在做什麽心理鬥争。

最終，許濯還是決定開口。

他的語氣裏帶了極其罕見的疑問，看向衆人問道：“你們怎麽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大佬濯：不過是常規操作罷了。

最近晉江容易抽評論，發現評論沒了的寶貝別急，等抽完就好了，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