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柳律為首,一行人來到了荔城城中的皇家驿站,而聽到消息的荔城太守也匆匆趕了過來見禮。

和荔城太守的客套往來,入住驿站的各方瑣事,都與祁梧和祁姜無關,他們倆只繼續在馬車裏坐了一會兒,然後就戴着帷帽下車進到屋內,上樓後便是各自的房間。

樓下,荔城太守設宴接風洗塵的提議被柳律直接拒了,太守倒也不覺得丢面子或是如何,看出來柳律是真的無意這類安排,太守便識趣的又客套了幾句,然後和帶來的人一同離開了。

回到太守府上了,這太守才摸了摸下巴,對身邊的近侍說:“前段日子确實聽聞了點消息,說是皇上讓人南下,沒成想竟是去的祁族,還是要祁族人進宮……這祁族人是有什麽特別之處不成?你說本大人要不要也養個祁族人在府裏?”

近侍聞言表情一言難盡:“大人……您又不好男風……”

“廢話!本大人當然不喜歡男人!可此前也沒聽說過皇上喜歡男人,宮裏嫔妃那麽多,皇子公主都七八個了……多半是這祁族人有什麽特殊之處,本大人養一個,說不準日後能有大用!”太守越說越覺得靠譜,“便是用不上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本大人這麽大的府邸,還養不起一個閑人不成?”

近侍便點頭稱是,又問:“那……叫人特意去一趟南邊?”

太守有些無語:“去南邊做什麽?直接去祁族要人?你家大人我什麽身份啊!那祁族人再如何不受待見,明面上也是叫外族友邦,別說本大人只是個荔城太守,便是那京官丞相,也沒那資格。”

“不是……那祁族人族地在南邊,離了族地後也多在南邊居住,咱們荔城這麽些年,也沒來過幾個祁族人,大人您要的話,可不得派人去南邊尋嗎,尋那自己離了族地的便是……就如今兒個孫家大小姐那男妾,祁族人,當初便是……”

太守聽得是一巴掌拍在了近侍腦袋上,頗有些怒其不争:“要不是你老母親是本大人的奶娘,本大人現下就該撤了你這貼身小厮去!那孫家贅婿是個沒腦子的,竟敢強搶了人回來,也是那個祁族人膽子小不知道能追究,不然不等那孫家大小姐與贅婿和離,整個孫家都能叫這麽件事牽扯進去!”

近侍不敢不信自家太守大人的話,但還是覺得奇怪,忍不住嘀咕說:“……把祁族人養在後宅的,也不少啊,我老聽說……”

“你也知道是聽說的了!那祁族人一共才多少?離了族地的又有多少?有幾個人能有能耐養?你是聽多了風.流事才覺得‘不少’!再且說了,那祁族人自願跟人相好,和你去強搶,能叫一個事嗎?”

平白搶了個人,還是個外族人,尤其是祁族那種本來就特殊、人還少得要命的外族……要是出了事來告官,事情鬧大了,任誰心裏再不把祁族人放在眼裏,也得做足了表面功夫把人安撫下來。

當今皇上不喜惹是生非的,最為重視與外族小國的和睦,特別是像祁族這般主動歸順的……年年那賞賜回禮都是厚厚的。

太守揮了揮手:“叫那些個守城門的人多注意着點路引便是了,祁族人路引上那麽紅個标記,總不能看不見。能遇到一個養着就養,遇不着也不是什麽要緊事,你可得給我安分着點,別擱外面瞎說。”

年紀不大的近侍欲言又止,還是沒忍住:“不是說祁族人頸子後面都有個印記嘛,路引能作假,那印記總是更難作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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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守一口氣沒提上來,一腳給踹了過去:“城門盤查的時候盯着人頸子看,我這荔城太守還做不做了!那麽多披頭散發戴帽遮面的,你都看去?”

荔城太守這位子是個實打實的肥差高職,雖然不像其他城池那樣、太守在自己守着的這座城能橫着走,但這位子想要的人可多,畢竟年年到手的都是實打實黃金白銀,而且都城中高官大員到皇帝都默許你作為太守能收些不該收的。

坐這個位子最重要的就是識趣,把城門盤查搞得太嚴了,他這荔城太守也差不多該換人了。

……也正是如此,荔城的造假業也是十分發達,而且此造假造出來的還真不是假的。

有些身份不大方便、但手裏有些錢財的,就喜歡來荔城,信口胡謅個身份,核查得也很随便,簡簡單單便能拿到假身份的戶籍與路引,而且還是由官府辦的,到其他地方去一般只要不詳查,也都能用。

至于被查出來了……反正關天關地關你自己的事,我荔城從上到下一概不知。

……

入夜,驿站內很安靜。

祁梧坐在自己屋中的窗前,靜靜地看着如墨的夜色。

他在等消息——等皇後崩逝的消息從文都傳到荔城。

按着本來的行程,他們一行人最多會在荔城待到明天早上,然後就出發繼續往皇城去。

但皇後崩逝,按着大周的規矩,柳律他們至少會在荔城多停留七八天,還會每日前往國寺為已逝的皇後辦法事、行跪禮、聽往生經。

按着書裏的劇情,這會兒皇後應該……已經病重離世了。這個消息會從文都出發,信鴿和驿使兩種方式共用,向大周境內各個城池傳遞。根據距離都城遠近,消息傳到的時間也有早有晚。

如果今晚、最多明早,還沒有消息傳來,祁梧打算用身體不适的理由強行在荔城多留幾天。

他現在一邊熬夜等消息,一邊也是在為“身體不适”做準備,畢竟他總不能睡得神清氣爽精神飽滿,然後去跟柳律他們說自己身體抱恙吧。

五更鑼響,祁梧坐在窗前昏昏沉沉、在睡意中掙紮,恍惚間好像聽到了一點細微的振翅聲。

祁梧起先沒有在意,這會兒算算也是淩晨五點左右了,他硬生生半睡半醒似的熬了一個夜,腦子正懵着呢。還是愣了會兒,他才突然猛地睜開了眼朝外看去。

窗戶開着,下面便是驿站的後院,他這窗戶的朝向極為便利,往下看正正好是驿站養信鴿的地方。

有一只通體白色、嘴喙隐約有點紅色的鴿子,正落在籠外的食槽邊低頭啄食飲水。

祁梧抓着窗沿的手驀地握緊。

他記得很清楚,驿站內的鴿籠是關着的,驿站內原先養着的信鴿都在籠子裏。這只立在籠外的鴿子,只能是剛從外面飛進來的。看這熟稔的模樣……應該就是從文都飛出來的、祁梧等了一.夜的鴿子了。

時間雖然還早,但負責喂養信鴿的人因為這崗位特殊,所以養成了淺眠的習慣,眼下已經聽到了外面的動靜,睡眼惺忪的出來抓住了鴿子。

祁梧站在窗邊,看着那人從信鴿腳上解下了個小小的東西,然後松開信鴿,低頭鼓搗了一番後,手指慢慢展開了一小條白紙。

養鴿人起初還不大上心,只下意識走流程幹着活。雖然是從文都來的信鴿,但荔城這地方繁華且不安定因素多,所以時常能接到從文都來的耳提面命的形式化官報,養鴿人看多了這樣的通知,便不怎麽好奇。

他一邊想着看完了還能回屋睡個回籠覺,等天明了再去通報便是,一邊看着從信鴿腳上拿到的信紙。

沒過一會兒,養鴿人整個人驚醒過來,震驚得一邊喊出聲一邊往驿站大堂方向跑,跑的時候還左腳絆着右腳摔了一跤。

“皇後娘娘崩了!大人!皇後娘娘崩了!”

樓上,祁梧靜靜閉了閉眼。

原劇情裏,皇後宋婉清的什麽頑疾重病不治之症,都是皇帝也就是主角攻商文琎暗地裏搞出來的。

宋婉清是個極厲害也極狠心的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和商文琎其實是天生一對了。

宋婉清在商文琎還沒當上太子時便認準了他日後定能登大位,她想當皇後,所以她決定嫁給商文琎、助商文琎登皇位的同時也借力為自己為宋家謀利。

但商文琎有樁未出生便定下的婚事,眼看着已經提上日程準備大婚……彼時宋婉清一狠心,便把商文琎那時的未婚妻毒殺了,且做得手腳幹淨天.衣無縫。

後來如願成了商文琎的正妻,宋婉清和她背後的宋家一路上為商文琎謀劃了不少事。在外謀權害命,商文琎沒什麽意見。但在自家府內還如此,商文琎便頗有不滿了……宋婉清不願意讓別的女人生下商文琎的孩子,無關男女情愛,只是不想讓別人威脅到自己,于是她杖斃過與商文琎貪歡的婢女、溺死過懷了商文琎孩子的姬妾。

待商文琎成了皇帝,宋婉清如願成了皇後,困囿于宮牆的宋婉清漸漸不滿足于整日宮鬥,比起去想今天要折騰哪個嫔妃、要怎麽不鬧大的弄死其他嫔妃剛懷上或剛生下的孩子……宋婉清發現,她想當皇帝,自己掌權。

這徹底觸及了商文琎的逆鱗,但彼時商文琎忌憚遠方的皇叔商扶珩,對內也不能完全掌控住朝局,所以忌憚宋家父女之餘又不得不虛以為蛇。

年複一年日複一日,琎帝和宋後感情甚篤倒是變成了人盡皆知。眼下宋後病逝,琎帝随之稱病罷朝,這番情深意切不知感動了多少世人。

只是沒幾個人知道,是商文琎親手送他的皇後下了黃泉。也沒幾個人知道,宋婉清在死前還送了她的夫君一番大禮——商文琎哪裏是為了裝情深做戲才罷朝的,他分明是發現自己不舉了,又驚又怒愁得無心上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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