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落地的姿勢正确,雖然腿被俯沖的力道震了震,但問題不大,祁梧放下為了防止自己發出聲音所以捂在嘴上的手。

二樓窗邊,看到祁梧順利翻出去了,祁姜也松了口氣。然後就看到離後院更近的後門方向過來了一個衙役,似是聽到了剛才的聲響有所懷疑,所以過來查看。

沒看到什麽特別的,衙役便撓了撓頭,又回到了後門處。

“沒發現吧?我都說了沒有動靜,你不信。”還守在後門的另一個衙役見他回來,便哈哈說。

“我剛剛真有聽到聲響……可能是野貓吧,我家房頂上就老是有貓走來走去,有時候大晚上弄得有瓦片滑下來,又吵人又吓人……”

院牆外,祁梧将木梯挪到了角落隔着。他挑的這面牆出來便是堵死的小巷口,而且驿站附近沒有住人家,所以引起人注意的可能性不大。

驿站裏面的人,就算突然需要用到梯子了,也想不起來這麽老舊的一個。

拍了拍木梯,祁梧自言自語似的對它念叨了句:“好好待着啊。”

這木梯顯然是被閑置得有些久了,都是灰塵。祁梧轉身往外走,拍了拍手上的灰,又拍了拍衣服上沾到的,然而除塵效果并不明顯,還讓衣服成了擦手的……至少手上是幹淨了。

“算了,問題不大。”秉持着眼不見心為淨的态度,祁梧不低頭看自己的衣服了,擡起頭環顧四周,然後挑了個方向走,避開了驿站前後院門。

他今天出來只有一件事情要做,那就是找家客棧“入住”,保證自己跑路後有個不會叫人懷疑的去處。至于戶籍路引什麽的,這幾天官府上下都忙着皇後的事,本來也沒人幹活,祁梧也不着急,只要順利跑路出來了,到時候再慢慢解決便是。

開路引憑證離開荔城,只需要大周百姓的戶籍憑證。而這荔城中最好弄的便是戶籍了,實在不行就買一套宅子,辦交接的時候說自己的戶籍丢了要重開,這樣的話連自己以前是哪裏的人都不用編造胡謅,官府會直接把你的戶籍寫入荔城,居所就是你剛買到手的那套房子。

這樣的法子,對祁梧而言,是再便利不過了。畢竟他現在很有錢。

之後住在客棧裏,也可以跟客棧裏的人“閑聊”套套話問一問,确認這條路的可行性。

不過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沒有意外。

但在找一間客棧開房之前,祁梧還需要去一趟成衣店。因為鮮有人會不帶一點行李出門,他得去成衣店買件衣服買個包袱什麽的,裝作遠道而來。正好,身上這身衣服弄髒了,待會兒換了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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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思索着,祁梧發現自己已經走了有一陣兒了,路過的行人也多了起來。有不少還盯着他看,都走過了還回頭看,被祁梧轉頭盯回去也不避讓目光。

祁梧忍不住皺了下眉,心想他除了披個頭發之外也沒什麽特別的吧,可這荔城中別說披頭散發,就是穿得錦衣華服行為舉止瘋瘋癫癫的人都不算稀罕,他哪裏值得被人這麽盯着了,還不是一個兩個的……

抱着有點無語的心态,祁梧走進了一間成衣店。

因為這兩日客人少,所以正放心大膽摸魚的夥計坐在門口櫃臺裏面,手上拿着個雞毛撣子毫無目的的偶爾揮一揮。餘光裏瞥見有人進來,這拿固定月銀的夥計只覺得麻煩,勉強才挂着笑擡了頭:“歡迎……”

瞧清楚眼前人的模樣,夥計臉上的笑登時真誠了許多許多,聲氣也有力了,還忙不疊從櫃臺後面走了出來:“這位客官您想買衣裳嗎?想買什麽樣的衣裳?有偏好的材質嗎,棉的麻的絲綢的,小的店裏面都有……您過來看看,這些都是這兩日才新上貨的,連試都還沒人試過。”

夥計最後這句話引起了祁梧的注意。雖然他進成衣店就沒抱着穿幹淨衣服的執着念頭,但有沒人試過的肯定是更好的。

只是這夥計實在是有點怪,起初對方那毫無熱情的模樣,祁梧是看清楚了的,不過夥計變臉得快,完全擡起頭後就很熱情了,祁梧都佩服。

祁梧随意挑了兩身,夥計笑呵呵的問他:“您要不要換上試試?小的這店面雖小,但五髒俱全,這邊進去就是專給客人們試衣裳的地方,還有那能照大半身的銅鏡呢!”

“不用試了,不過我确實需要換身衣裳。”祁梧從挑出的兩身衣服裏面,又拿出藍灰色那套,把另一套遞給夥計,“麻煩你幫我把這身包起來,用那邊的方布包成好攜帶的包袱模樣,我先進去把身上這沾了灰跡的給換了。”

夥計的目光從祁梧臉上,落到他身上的衣服上,這才注意到祁梧現在這身衣服有些沾了灰的。

“好……”下意識要答應下來,夥計急急剎住話頭,帶着點歉意說,“但那邊那些方布也是貨物,是鋪子裏賣的,怕是不能免費給客官您……”

“我知道,無妨,待會兒我一起付錢便是。”祁梧點了點頭。

撩開簾子,進到試衣服的地方,祁梧将身上的外袍脫了,換上新的。直到對着鏡子看了看,他才驀地反應過來……難不成這一路收獲到的目光,還有剛剛店裏夥計的熱情招待,都是因為他這張臉?

看了自己這張臉十八年,早就習慣了。穿到這個世界來,離開祁族的地界後,只要在外他就是戴着帷帽的,許久沒有收獲到類似驚豔的目光,所以祁梧剛剛一路上才沒反應過來。

現在反應過來了,先前的迷惑不解和無語一掃而空,祁梧輕啧了聲,心裏賊不要臉的誇着自己就是個藍顏禍水、怎麽就這麽好看呢!

外面,成衣鋪的夥計一邊包衣服,一邊也是感慨,他這輩子還沒瞧見過這麽好看的人物,就算是個男人也叫他驚嘆得很,下意識就盯着看去了,畢竟人都喜歡好看的嘛!

要他說,先前總有人說祁族的男人好看,可孫家大小姐新納的祁族男妾他也遠遠瞧見過,好看是好看,可沒有現在店裏這個公子好看,一成都不如……所以還是他們大周的男兒好啊!

等祁梧換了衣裳出來,夥計又熱情的幫他把剛剛穿的那身給包好了,将兩個包袱都遞給祁梧,說道:“您眼光好,挑的都是好布料,承惠統共一兩銀子,給您抹了個零!”

這點錢不算什麽,就是祁梧手裏面額最小的也是五百兩銀子,所以拿出銀票的時候,祁梧莫名有一種自己是來砸場子的感覺……心裏有點想笑,但面上很端得住。

夥計收到了張五百兩,也是愣了愣,不過在荔城做生意就是得有點大心髒,只要這錢是真的,就是客人拿一千兩買一錢銀子的東西,他們店裏也得給人家整整齊齊找零回去。

只是昨天當家掌櫃的送新貨來,順便理了先前的進賬,把錢櫃裏大部分錢都給取走了,夥計翻了翻剩下的錢,發現是真沒法找零。

“客官您且在鋪子裏稍等一會兒,小的這便去邊上其他鋪子裏找他們幫幫忙,給措一下。”

夥計風風火火拿着五百兩銀票出去了。

祁梧看着他跑進了斜對面的一家茶樓裏,這茶樓也冷冷清清的模樣。站在成衣店門口,祁梧漫無目的的多看了那茶樓兩眼,然後對上了二樓臨街位子坐着的兩雙眼睛。

那兩人模樣都還挺好看,尤其是穿着一身近乎白的顏色、手裏還拿着把白色折扇的那個,祁梧就多看了一眼,然後收回了視線,等着成衣鋪夥計換零錢回來。

“他剛剛是不是看我們了?”對面茶樓之上,韓無霜一拍手,問随行伺候的小厮奉墨。

不等奉墨開口應和,韓無霜又啧了聲:“這男子看着文弱纖細得很,又好看得驚人,剛剛他披散着頭發走進鋪子,我看晃眼了還以為是個女子……這大熱的天,那麽多頭發披着倒也不怕熱……我只是離開了荔城不到三月,這城中什麽時候出現這麽號人物了?”

奉墨說:“估摸着是近日才到荔城的吧,若是來的時間久了,這麽男神仙般的人,估計早就出了名了。”

“倒也是……殿下,您笑什麽?”韓無霜說着,發現商扶珩正盯着自己笑得有些奇怪……就很淺淡的笑,但又莫名的頗有深意,看得韓無霜莫名有點起雞皮疙瘩。

商扶珩卻是又慢條斯理喝了半杯茶,韓無霜眼瞧着那成衣鋪子的夥計都從茶樓回了鋪子、沒過一會兒那披發的貌美男子都離開了,才聽到商扶珩揶揄說:“你母親愁你年過二十卻還不成婚,說是這滿荔城的适齡女兒家都快給你相看完了,怕是沒成想過你在這兒盯着一個男人看得起勁兒。”

韓無霜:“……”

他抖了抖,忙辯解說:“殿下,這話可不興說的啊!我母親若是聽到了,怕是會當真!我可不喜歡男人!剛才那個,不過是瞧着他好看……”

韓無霜想說當初在宓城,頭回見到光風霁月的商扶珩時,他也是頗為激動的狀态,就是個愛美之心而已,半點旁的想法都沒有的……不過拿商扶珩來舉例顯然不太合适,所以韓無霜又把話憋了回去。

商扶珩卻正是閑着無聊的時候。他昨日在這茶樓坐了一下午,今日一早又來,其實也沒什麽特別目的,就是單純閑的。只是他閑在韓府客院裏,那些個下人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商扶珩倒不在意他們如何想,只是他嫌那些人那副模樣看着不舒坦,不如到這外面來犯閑。

往下看了眼,再沒瞧見剛剛進成衣鋪子買東西的男子了,商扶珩便對站在桌邊的奉墨說:“去找找剛剛那位男神仙,請人家過來喝個茶。”

奉墨:“……”啊?

他有些為難的看向了自家主子,然而韓無霜也沒轍,只覺得商扶珩現在這狀态就跟當初騎着快馬突然停下、叫他們所有人都去剪葉子一樣一樣的。就不是正經事,商扶珩也不一定真上心,但他一定要別人去做。

韓無霜只得揮了揮手:“去吧去吧。”

那人都走了,找不找得到還是一回事,畢竟這附近又不是只有一條道。就算找到了,那一般人能你請了他就一無所知的來嗎?奉墨就是個普通小厮,人家不想來的話,也怪不得奉墨請不來吧。

主子不做主,奉墨只得應是,然後內心苦哈哈的下樓。

至于祁梧這邊,眼下倒還遇到了點麻煩。

他拿了找零回來的四百九十九兩銀子,其中有四張百兩和一張五十兩的銀票,剩下四十多兩都是實實在在的銀子,夥計還搭了個錢袋裝給他。離開成衣鋪後,他便選了條道繼續走,想去個離成衣鋪子稍微遠一些的客棧投宿。

結果這回運氣一般,選了條人少的道,越走越有點偏,祁梧便想着折回去換一條路走。然後就發現自己身後跟了兩個人。

五大三粗,看着很不好惹,像是混道上的人。

這兩人本來也沒想藏,見被祁梧看到了,他們倆便一人掏出了一刀:“錢!都拿出來!”

不等祁梧說話,其中一個又惡狠狠的說:“別想着騙我們!你有錢我們都知道!剛剛你拿着五百兩去買衣裳,那個夥計到茶樓去換散錢,我們都看到了!”

“快點!不想死的話把身上的錢都拿出來!”

祁梧:“……”果然財不外露是亘古的道理,他就買了兩件衣服,不知情的情況下便惹了兩人紅眼。

但也還好,反正保命為上嘛,他今天溜出驿站也就只帶了那麽一張五百兩,雖然被搶劫了很肉疼心疼,但……不至于妨礙他逃婚跑路後還是個有錢人。

不過今天出門,他還想去客棧辦投宿的,若是一下子全都給出去了,祁梧也覺得麻煩。而且萬一對方見他被搶了還态度這麽配合,胃口更大了、死活不信他只剩下了四百九十九兩怎麽辦。

于是祁梧在“我上輩子玩了那麽多怎麽就是沒想着玩玩拳擊、練個空手奪白刃啥的”有那麽些後悔心态中,語氣溫和的開口:“二位大哥,實不相瞞,我确實不是什麽有錢人,剛剛你們瞧見的那五百兩,是我被家中父親繼母趕出門,我那苦命的親娘悄悄塞給我的,是她多年來所有的積蓄。”

祁梧語氣悲憤至極,動人得很:“他們将我趕出門,連身衣裳都不願意叫我帶走,不然我也不至于去那成衣店買。今日遇着了二位大哥,我也認了,只是希望二位大哥看在都是苦命人的份上,給我留一半銀錢,叫我不至于餓死在街頭……”

一般人吧,多少能動點恻隐之心,哪怕給祁梧留個十來兩銀子,對祁梧而言今天也夠用了,不至于辛辛苦苦翻窗翻牆出來就是為了買兩身衣服,然後無功而返還損失了那麽多錢。

但是,顯然今天祁梧遇到的不是什麽良心未泯的搶劫犯。聽到祁梧這麽真切的訴苦,對面那兩位大哥表示:“你被趕出來關老子屁事,又不是老子把你趕出家門的!快點!錢都拿出來!四百九十九兩銀子!一文錢都不能少!你磨磨蹭蹭的是不是想挨刀子啊!”

祁梧:“……”算了算了,努力過了,争取過了,然後就放棄掙紮吧。

作者有話要說:

隔街相望的第一面: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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