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事後【補更】

看守驿站的兩個衙役駕車,  帶着負責伺候祁梧的那兩個丫鬟小厮前往國寺。

要護送進宮的兩個祁族人之一生病了并不是小事,雖然祁姜說祁梧燒得還沒有那麽厲害,但丫鬟小厮都催促得緊,  趕車的衙役也不敢耽擱。

只是國寺離驿站有些遠,  快馬來回都要半個多時辰,他們趕着馬車前往國寺,又在山下寺門被攔住,禀明身份和來意後又等了許久,  才總算見到了柳律的人,這會兒天色都已經暗下來了。

今天白日的祈福結束,柳律正在着手晚上的安排,  本就疲憊忙碌,  聽聞驿站來人有要事,  柳律便匆匆定好大致的事宜、再叫謝景行負責剩下的細節。

見到驿站的人,  那兩個伺候祁梧的丫鬟小厮忙說起這幾天祁梧的情況來。

最後聽得柳律皺起了眉,  站起身往外走:“我與你們回驿站一趟。你們也是糊塗,  祁梧公子病了自然需要請大夫,  難不成回頭我還會因為這件事責罰你們不成!”

丫鬟小厮互相瞅瞅,  吶吶應聲。他們都是聽祁姜公子安排的嘛,當時祁姜公子都急壞了,  他們下意識都跟着吩咐做事了,再說……這柳大人現在肯定是要說事急從權、我不會責罰你們,  但萬一等祁梧公子病好了然後事後來報,  柳大人又不滿他們做事不規矩怎麽辦?

至于趕車來的兩個衙役,  更沒話可回,  幹脆就垂着腦袋不回話了。反正守在驿站門口站着也是站着,  兩個人幫忙趕車送人來報信,  也不算耽誤了正經事。

近日為皇後做法事祈福,整日裏跪坐着,那些官員裏有的怕自家熬不住,所以早早備好了大夫。柳律到荔城太守那邊走了一遭,然後帶了個名醫大夫一同回驿站。

只是讓柳律一行人萬萬沒想到的是,他們剛離開國寺下了山,回到城中便聽人說皇家的驿站起了火,火勢太大、驿站所在之處又僻靜,最後燒了大半才勉強滅了火。

還有人說……有個祁族人沒跑出來,燒死了。

丫鬟和小厮霎時捂住嘴……祁梧公子病得厲害,要是真起了火,他自己肯定是沒法跑的……

“不會的,祁姜公子一直在祁梧公子房裏守着他,而且,驿站裏人雖然少,但總歸好幾個都是有力氣的……”丫鬟喃喃說。

本來考慮到皇後熱喪、不宜當街縱馬,所以雖然帶了自己的馬一起回來,柳律還是一起乘的馬車。只是眼下這消息太過駭人,柳律從馬車上跳下來,徑直抓住剛剛說話的幾個人。

确認驿站真的是起了一場大火,只是說話的這幾個人也不确定“有人死在火裏了”是真是假,之後柳律便牽了自己的馬,徑直單獨快馬加鞭朝驿站回去。

有行人匆匆避讓:“這誰啊,大街上騎這麽快也不講個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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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律沉着心趕回驿站,在距離驿站不遠處便看清了燒焦的驿站殘骸和仍然不斷往上升的黑色煙霧。

柳律臉色沉寂如寒冰。

皇家的驿站燒了,雖是大事,但相比之下只要沒出人命,就不算嚴重。可萬一真出了人命……雖然皇上并不是真心想要那兩個祁族人進宮侍君,但人死了,柳律知道明面上自己讨不着好。

馭馬進了驿站,柳律翻身落地,目光在四周巡視。

近距離看着,驿站大火後的模樣更加觸目驚心。皇家的驿站總喜歡雕梁畫棟、極盡古樸奢華,因為荔城有錢,所以這驿站更是用了不少市面上稀罕的木頭。

只是再稀罕的木頭,用來燒火時都差不多,頂多燒得大小快慢有些差別罷了。

“柳大人!”臉上身上都沾了黑灰,模樣狼狽神情惶惶的丫鬟小厮廚子衙役等人瞧見了柳律,一時間跟總算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匆匆上前跪地就求饒。

視野中沒能瞧見祁梧和祁姜,柳律眉間皺得更厲害,叫停了這些人語無倫次的求饒:“都起來,我問什麽你們答什麽。”

“是是是……”

幾人腿軟着起身。

柳律看着眼前的焦黑,問:“二位祁公子呢?”

這麽個問題,叫廚子他們又想要跪了。

最後衙役顫顫巍巍回道:“祁、祁公子……火好像是從……祁梧公子房裏燒起來的……燒得太快了,當時祁梧公子屋裏又沒人,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我們都去救火,但火……火,咳咳,火已經燒到了樓梯上,後來都沒辦法上樓了……”

“祁梧公子就……火滅了些後,我們去尋,只看到……只看到被壓在床柱下的……屍骨了……”

這話說完,衙役噗通一聲又跪下了,其餘人也跟着跪下來,有人忍不住小聲啜泣起來。

柳律手裏還牽着馬,由始至終把缰繩握得越來越緊。

“……祁姜公子呢?”柳律問。

“祁姜公子沒事!祁姜公子他沒事,楊大廚發現起火的時候,祁姜公子正在樓下催說給祁梧公子熬粥,沒被困在火裏……只是,剛剛火滅了後,只發現了……祁梧公子的屍骨,祁姜公子他也沒說話,就一直坐在那屍骨旁邊,也不肯走……”

柳律點了點頭:“為什麽會起火?你們其他人當時都在什麽地方?火怎麽滅的?”

“我們也不知道啊……楊大廚突然說聞到了味道不對,也沒多想,出來往樓上一看才發現起火了……我們當時,除了護門的官差大哥,我們都在廚房裏的……祁梧公子身子不舒服,我們就給他熬粥,煎藥……”

這些人确實也懵得很,本來好好的待在廚房裏,突然就出了這麽大的事,他們現在都還沒反應過來呢,只生怕被責罰。

“滅火是……後來火大了,有的老百姓也過來幫了忙,只是驿站太大燒得又極快,後來是……燒得差不多了,火自己滅了……我們就端着水,看到有火苗好像又要起來了,就趕緊澆過去滅掉……”

柳律看得出來,這些人裏也問不出來更多了,只能稍後去叫府衙當差的和仵作都過來,全須全尾弄清楚這場火的情況,還有……那副屍骨。

“都起來,若最後調查确實只是意外,本官不會要你們為祁梧公子陪葬,亦不會為難你們。”柳律語氣變厲,“反之,若叫本官查出并非意外,你們便為自己準備好身後事罷。”

“祁姜公子在何處,帶本官過去。”

祁姜頭上的帷帽被火焰卷到,燒去了一小部分,現在只勉強還戴着遮着。他坐在那副肯定不會是祁梧的屍骨旁邊,靜靜在心裏為這副屍骨的主人念祭詞。

祁姜沒讀過太多的書,他也不喜歡讀書,對佛家道家的往生經輪回詞完全不通,但心裏過意不去,只好盡自己所能的念祭詞。以前在族地,族裏每年都會大辦一場祭祀禮,祁姜幫忙準備大禮,對祭詞很是熟悉。

總歸是表達祝福的詞。

柳律找過來時,看到的便是祁姜坐在一片廢墟當中,身邊不是焦黑便是焦黃的木頭碎石,其中一根被燒得漆黑的木柱下,壓着一副全然無法認出身份的屍骨。天色本就黑了,這般的情景更是孤寂得有那麽些滲人。

祁姜垂着腦袋,對着那副屍骨輕輕的念:“不聞世間苦,不求往生意,今生雖無明日,來世亦無懼,一是生時好,一是家如意,二是所遇好,二是人如意,三是……”

“祁姜公子。”柳律的語氣難得帶着些溫和,不似往前要麽嚴厲要麽冷淡。

祁姜頓了頓,還是繼續把這一遍祭詞念完整了,才停下來擡頭看向柳律。

“柳大人。”祁姜喊了一聲。

帷帽被燒了些,眼下祁姜半張臉都露在外面,下巴上還帶着一抹黑色的灰跡。

柳律看了看他,然後作了一揖:“稍後會有人來調查今日驿站為何起火,還有……為祁梧公子收斂屍骨。我想先跟祁姜公子你了解下起火前的情況,可好?”

聽到柳律稱呼這幅屍骨為祁梧,祁姜稍微放心了些……只要沒有發現其他疑點,沒有人會懷疑這幅屍骨、死在這個地方的人,不是祁梧。

祁姜咬了咬唇,然後按着心裏已經演練了許多遍的話說:“我……我當時不該下樓的,我不離開這個房間的話,祁梧就不會因為起火了來不及跑了……他這幾天都很不舒服,翻身都覺得難受……”

跟祁姜了解完情況後,柳律便安排人帶他離開了驿站這邊,先到附近的官家客棧住下,原先伺候的那些人也都跟了過去。

之後背着工具過來的仵作收斂檢驗了廢墟中這幅燒焦的屍骸,因為沒發現什麽特別的,就是一副剛死、皮肉都燒沒了、骨頭都燒黑了、死因沒可疑的年輕男子屍骨而已,所以仵作也沒有特別跟柳律彙報什麽,老老實實收斂好屍骨,又問柳律要怎麽安置。

當夜再晚一些的時候,皇家驿站意外失火、一個祁族人因為病重無法自救而死于大火的消息,徹底傳遍了全城。

祁梧坐在往迎來客棧的大堂,聽着周圍的人拍案稱奇:“真死了?這麽倒黴的?”

“真死了,這可不是随便哪個人傳出來的消息,是那府衙的捕頭們都去驿站查過了,連仵作都去了,最後幾個人擡了副棺材出來……那祁族人确實也是倒黴得緊,你說這都走到荔城了,再走段日子便能到文都,進了宮享不盡的榮華富貴都沒了,還死在了這個地方……”

“怕是要就地埋了,頂多選個風水寶地、棺材墓碑做得好些……也是客死他鄉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補昨天少的那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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