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喝茶

睡了個自然醒,  祁梧又在客棧大堂慢騰騰用了早飯,然後出門再次來到牙行。

昨天看了那麽些宅子,雖然沒有一眼就特別合眼緣的,  但合适的房子也有幾處。祁梧雖然挑揀,  但也不想在買宅子搞定戶籍的事上耽擱太久,所以的确是打算今天就從中買定一處了。

不過讓祁梧有點意外的是,這牙行管事反倒不急着要他交錢定房,而是說:“公子您來得巧,  今兒一早我們牙行新進了套宅子,我瞧着是處處都好。昨天陪公子看了一天,我也對公子的要求有些了解,  剛到的這宅子定然能合您的心意……您要是不着急,  不如我叫上夥計,  再帶您過去瞧瞧?”

晚個一天半天倒也無所謂,  祁梧便點了點頭。不過點完頭後,  祁梧又頓了下,  有些懷疑的看着管事:“你可別到了那宅子,  再跟我說前屋主是個作奸犯科的啊?”

管事忙賠着笑:“怎麽會呢!那也太缺德了!”

管事這麽說,  反倒讓祁梧更有些遲疑起來,畢竟這管事昨天帶他去看房也不是沒做過這缺德的事兒。

不過反正夥計馬車都趕過來了,  萬一這管事沒瞎扯,真能給他介紹一處完全貼合心意的宅子,  倒也不虧。祁梧便上了馬車。

管事路上就跟祁梧眉飛色舞的介紹:“您放一萬個心,  待會兒帶您去看的那處宅子,  鐵定一點問題都沒有!您知道咱們這荔城的首富韓家不?還有那也是大富戶的孫家,  他們兩家住得近,  中間就隔了一套五進的宅子。”

“韓家和孫家中間那套宅子,  就是咱們這正要去看的。兩邊的鄰居都是城中的體面人,中間那套宅子原來的屋主還是個舉人老爺嘞!只是那舉人老爺幾年前便捐了官到其他地方上任,當時怕宅子空置下來,太久沒人住容易壞,所以留了看門的老仆一家子,住在裏頭看着宅子。”

“結果您猜怎麽着!那老仆有個特別會做生意的兒子,去年也發達了,想接雙親享清福,不再替人看宅子做灑掃。這沒了老仆幫忙看宅子,随便請人吧又怕主家常年不在、新仆是個不安分的糟蹋宅子……那舉人老爺想來也是因為這個,才動了賣宅子的念頭,換了真金白銀,總比放那兒落灰好嘛!再說都這麽些年了,早先對這宅子的念想也淡了去。”

管家神采奕奕的說:“早先便聽說過那舉人老爺要賣宅子,只是這快一年了也沒個消息,還以為他不賣了,沒成想今兒個一早托了人來挂牌,還要求越快出手辦妥越好。”

“您是個爽快人,昨兒個說今日要來牙行定下宅子,今兒個一早便來了,所以我才能先牙行裏其他管事一步,帶您過來瞧瞧。那宅子是真好,幹淨寬敞,裏外維護得跟新的一般,兩邊還是韓府孫府那樣的大戶,關鍵是價格實惠!”

馬車趕了一路,管事就愣是說了一路,把那宅子誇得十分鬼斧神工。

直到馬車停下來,親眼看到了被誇了一路的宅子,祁梧意外發現……确實還不錯。

肯定沒有牙行管事自賣自誇說得那般稀罕,但相比昨天那些,這套宅子确實更合祁梧的眼緣。而且維護得确實很好,沒到如同新的那麽誇張,但怎麽看都不像是久無人住的。後院的花草甚至都是生機勃勃的。

莫名有點違和感升起來,祁梧盯着那鮮活的花草,又看看枝繁葉茂但一點都不淩亂的大樹……他轉過身來問管事:“當真一年沒住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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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事很真誠的點頭:“自然是真的……其實我瞧着這宅子也有些意外,今早來挂牌的人說,舉人老爺為了宅子好賣,也希望買這宅子的人稀罕它些,所以特意請了人來簡單灑掃幹淨修飾了一番……沒成想竟是這麽仔細!”

在屋院內外轉了兩圈,除了幹淨得叫人意外之外,倒也沒有其他奇怪的地方。而且兩邊的鄰居都是這荔城的大戶人家,尋常人就算是想找麻煩,也很少會往這片街巷來。

左右思索,這都是處好宅子。

“就這兒吧。”祁梧敲定下來,又語調一輕,“只是這買宅子,有件事還得管事你幫忙。我此番進了荔城後遭過賊,戶籍路引一概丢了,得麻煩你轉這房契地契時,順便把我的戶籍落在這宅地上。”

管事聞言,臉色如常。

來這荔城買房的外鄉人,多是會遭了賊、遇了搶匪,再不濟也走個水,其他損失一概不提,反正戶籍路引是肯定沒了的。十個裏頭八個九個都這樣,正常得很。

反正客人敢說,他們牙行做這行當生意的就敢信。生意嘛不做白不做,不過……這多了“改遷”戶籍的流程,牙行做這單生意收取的中間費也要高出兩成了。

聞言,祁梧也很淡定:“多給點辛苦費,也是應該的。”

于是祁梧和管事一起又回了趟牙行,寫好契書。付了錢之後的事,祁梧就可以當甩手掌櫃一概不管了。牙行自會和前屋主完成接下來的交易,至于祁梧想要的戶籍,也是牙行的人和前屋主去府衙做轉地契房契的見證時才能辦的,不過不需要祁梧這個接收方親自去。

約定好明天下午來牙行取房契地契和戶籍紙,之後祁梧便離開了牙行,再次回到大街上。

看着正正好的日頭,祁梧決定……再找一家胭脂水粉鋪進去看看。

雖然昨晚去了那個什麽萬寶紅妝胭脂鋪,并且花了一筆錢買了一堆用不上的東西就無功折返了,但祁梧并不想就這樣放棄。鋪面大些的胭脂鋪沒有,萬一那種犄角旮旯的小鋪子裏,有祁梧想要的能夠遮印記的脂膏呢。

所謂富貴藏深山,不走尋常路。

于是祁梧又花了些時間,跑了幾家客人不多、地段較偏店還小的胭脂水粉鋪,結果都沒找到他想要的東西,只能餓着肚子回了客棧,再化郁郁為食欲,點了一桌子好菜,就坐在大堂裏吃。

于是大堂裏的不少人都注意到了,這個戴着帷帽連吃飯都沒摘下的、看着挺瘦的男子,慢條斯理把一桌子的飯菜都給吃幹淨了,食量吓人,那帷帽下仿佛不是嘴而是血盆大口!

被懷疑有血盆大口的祁梧放下筷子……吃撐了。吃得太撐了,只是一邊吃一邊在琢磨頸後那個難搞的印記,下意識就一直吃啊吃,跟不知道飽的金魚似的,現在祁梧有點擔心自己的胃。

琢磨了下,祁梧決定出門散步消食。

意料之外的是,他剛走出客棧沒幾步,就被靠在客棧外拐角牆邊的老賈叫住了。

老賈在喝酒,滿身的酒氣,但似乎有點千杯不醉的能耐,眼神還挺清醒。看到祁梧,他一下便認了出來,打了聲招呼:“小兄弟!”

老賈沒問過祁梧姓甚名誰,祁梧也沒自我介紹過,老賈便就“小兄弟”的稱呼着了。

既然撞見了,祁梧便也微微颔首,帷帽順勢微動。

“賈爺怎麽坐在這兒喝酒?”

老賈嘿嘿一笑:“這兒活人氣兒多。我跟小兄弟你說啊,我們這做死人行當,整天在亂葬崗裏混日子的人,就是有事沒事得多到這太陽大的、活人氣兒多的地方待待,去些邪氣……說起來小兄弟你原來還沒走啊!好些日子沒在客棧裏瞧見你,還以為你是給堂弟辦了喪事便回鄉了呢!”

祁梧走近了點,聞言笑笑,仍然是張口就來:“本來是打算帶堂弟的屍骨回鄉,沒成想出了點岔子,倒也不妨事,只是我要在這荔城多待些時日,等家中伯父伯母親自來荔城接了堂弟的屍骨……罷了,不提也罷,都是家中的傷心事。”

老賈也不多問,反正祁梧給了他一百兩銀票是真的,他瞧着祁梧順眼。

兩人又閑扯了幾句,祁梧才道:“那我就繼續散散步消食,不妨礙賈爺在這兒吸人氣了。”

聞言,老賈哈哈大笑:“可不就是吸人氣的嗎!哎對了,小兄弟,再跟你說個逗趣兒的事!”

祁梧挑了下眉:“怎麽說?”

“就你這帷帽,不老戴着嗎。荔城又三五不時就能冒出來幾個從外地逃竄過來的通緝犯,前幾日就有個穿黑衣服的家夥,看着有把子功夫在身上,說是靠抓通緝犯吃官府懸賞過日子的,問我瞧沒瞧過你的長相。”

祁梧一愣,又聽老賈笑哈哈的說:“也不知道那小子怎麽知道的,說有人看到我們倆走在一起過。他問我你臉上有沒有個黑疙瘩,還說你身形像那江洋大盜,給老賈我樂得!”

“不過你放寬心,我已經打消了那小子的念頭了,你這幾日沒遇着想逮你去官府的吧?”

祁梧回過神,彎了彎唇,語調有些無奈:“倒是沒有遇到……我這身形與江洋大盜相仿,還真是讓我不知道說什麽好。”

“可不是哈哈哈!那日上山,你沒注意踩着了根樹枝,都差點滑一跤,還江洋大盜呢!”

告別老賈後,祁梧還是繼續走在街上,面色卻微微沉下。

巧合?還是有人故意打聽他?

若是巧合還好,雖然這個時間點發生這種巧合,總是叫祁梧有點不安。

但若不是巧合,是有人對他的行動産生了興趣……可這荔城,他都是近兩日才開始活動的。

之前……

之前出來過一天,要說特別的,就那兩個劫財的人,但那兩人沒這個能耐也沒這個時間,他們倆搶了錢的第二日便被官府送去挖溝渠了。

再特別的……是韓府的十五爺,和……那天莫名其妙對他感興趣的商扶珩。

祁梧暗罵了一聲,應該是不至于這麽無聊的吧,他那天不過是借了個戰神他的名頭,總不至于可疑到要讓戰神親自查他行蹤。要是做戰神的好奇心都這麽重,商扶珩不是早就該累死了?

祁梧腳下突然一頓。

今天的宅子!

就在韓府邊上……而且這宅子出現的時間太巧了,牙行管事推薦那宅子的熱情也是高得很,比起昨日任何一處都要賣力。

如果有人真的盯着他,自然會知道他昨天四處看宅子想要買宅子的行動……

祁梧垂下眼,過了會兒他輕笑了聲,擡腳繼續緩步走起來。

“不至于,巧合罷了。”祁梧聲音極輕的自言自語,“你又不是金子做的,哪能見過一次便把你記着了,還特意找人盯着你,人家府上人手多得用不完嗎……操!”

祁梧眉頭緊鎖的自我安慰着,實則真的有些心煩。

好不容易從驿站逃出來了,不用走原劇情裏那進宮當炮灰的路了,怎麽就是沒個清靜呢。

還有頸後那個該死的祁族人印記,也還沒找到解決辦法。

“這位公子……”一道弱弱的聲音突兀的攔到身前。

祁梧蹙着眉定睛一看,可不是巧了嗎,他認識的,那日陪在韓家公子和戰神身邊的小厮。

正好在想那日的人和事,這人就出現了。

是巧合才有鬼。

祁梧素來不信接二連三的巧合,他信巧合在人為。

攔下了祁梧,奉墨也有點欲哭無淚。琅王殿下在韓府客院消停了幾日,今日突然又說要出來喝茶,先前那處臨倒閉的茶樓已經被打入冷宮,琅王殿下今兒個來了這熱鬧的荔南大街正中間的茶樓。

不一樣的茶樓,一樣的是琅王殿下想要請人喝茶的心。

奉墨苦哈哈的聽吩咐下來攔人,心說這琅王殿下莫不是喜歡男人……還專喜歡這種身形清瘦些的?要不怎麽一次兩次攔的都是這模樣的男子。

“我家公子想請您喝杯茶……”奉墨努力鎮定的把話說完。

“……”祁梧扯了下唇角,語氣微涼,“這麽喜歡請人喝茶,你家公子死了之後一定能埋到茶樹底下吧?”

奉墨:“……”得了,又招惹到一個脾氣不好的主兒。

說起來,這位戴帷帽的公子,聲音似是有點耳熟……

趕忙回過神,奉墨清了清嗓子,正想要費唇舌努力勸說,卻聽面前這公子語氣不好的說:“帶路。”

人為的巧合,躲不過,不如不躲。

退一萬步來講,如果是他猜錯了,這些細碎的巧合就真的只是湊了巧了緣分來了,那他上樓喝這一趟茶,确定一下免得心裏不安,也不虧。

反正他是被請喝茶,又不要他付錢。

祁梧看了看街道兩邊的店鋪,然後順着對面那“竹荷茶樓”的招牌往上看,對上了商扶珩眉眼帶笑的目光。

商扶珩仍舊坐在樓上靠街的位子,随身的折扇放到了桌面上,他端起一杯茶,在祁梧看過來的時候,沖他微微一敬。

格外的不懷好意。

作者有話要說:

又遲到半小時…看來我的更新時間只有周末再調整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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