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遐想

“貧嘴。”商扶珩說,  又問,“阿霧你想下五子棋還是學圍棋?”

“五子棋。”祁梧并不想學什麽圍棋,犯困,  他上輩子學過,  最後睡了一臉的棋子圓印,好半天才消。

商扶珩也沒有異議,率先落了子。

兩人又下了幾盤棋,門房那邊可算來了人通禀,  說外面殿前副都指揮使柳律大人求見。

祁梧松了口氣,直接收回了正準備落下的白子。

“讓他進來。”商扶珩對前來禀報的人說,然後看向祁梧, “怎的不下了?”

祁梧服了這人:“你還真下棋上瘾了, 我又不是來下棋的。”

聞言, 商扶珩一挑眉:“對, 我倒是忘了, 你是來做小厮的……既如此, 我總該給你點正經事做, 免得叫你閑着無趣。”

祁梧覺得商扶珩這話不懷好意得緊。

然後下一刻, 商扶珩便徑直掀了面前的棋盤,連帶着兩人的棋盅一塊兒倒落到了地上, 黑子白子散了一地。

祁梧:“……”這人在做什麽?

商扶珩好整以暇理理衣袖,對祁梧說:“瞧我這笨手笨腳的, 竟把棋盤棋盅都弄倒了……阿霧你愣着做什麽, 還不盡本分, 趕緊将地上的棋子都收拾了?”

祁梧深吸了一口氣, 然後心平氣和問商扶珩:“你藥呢?”

商扶珩挑了下眉:“嗯?”

祁梧重複了遍:“我問, 你的藥呢?我去幫你拿, 你還是先吃點藥再見柳律吧。”

商扶珩樂了:“你覺得我需要吃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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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梧沒有猶豫的點頭:“犯了病自然要吃藥,不然待會兒見了柳律,我怕你瘋起來直接把我按到柳律面前,說我就是燒死了的那個祁族人,平白吓着人家。”

聽了這話,商扶珩頗為贊同一般的微微颔首,又遺憾道:“可惜,我的藥吃完了,只能這樣瘋着了。”

沉默稍許,商扶珩又饒有興致的問:“這棋子,你撿是不撿?”

“你愛撿你撿,我又沒病。”祁梧翻了個白眼。

“那便算了,等你想撿的時候再撿吧。”商扶珩又道,“去把門開開,要不然人家柳大人來了,瞧見這青天白日就我和你這個貌美小厮待在書房裏,胡思亂想污了我的名聲可怎麽辦?”

祁梧表示你可太多慮了:“殿下的名聲犯不着別人來污,可別多想了。”

說歸說,開門這件事祁梧倒是做得的,起身去開了。

至于還躺在地上的棋盤棋盅和棋子,就這樣躺着吧,反正這裏的主子就商扶珩一個,柳律進來了也頂多覺得商扶珩脾氣不好而已,于祁梧沒什麽妨礙。

柳律今天不是一個人來的,還帶上了謝景行。謝景行敬仰戰神琅王多年,知道商扶珩人就在荔城,早就想來拜見,但先前柳律來那一次太忙,謝景行在驿站裏并走不開。

昨天為皇後祈福結束,今天他們就要離開荔城了,知道柳律要來拜見商扶珩順便辭行,謝景行忙不疊表示要一起!這次柳律沒有不讓,點了頭便一塊兒來了。

被人領着進了客院,來到琅王殿下現在所在的書房,一進門,低着頭恭敬行禮的柳律和謝景行都看到了地上的一片狼藉,見狀都愣了愣……這是什麽情況。

稍微愣神,不妨礙他們行完了禮。

商扶珩瞧了眼已經乖順站到自己身邊、低眉順眼當個小厮的祁梧,笑了笑,讓柳律和謝景行坐。

兩人這才擡起頭,看向商扶珩,同時難免注意到了站在商扶珩身邊的小厮……這小厮唇紅齒白的微微笑着,一張臉如精心寸量雕琢來的。柳律和謝景行不約而同産生了點異樣的感覺,只覺得這小厮除了一身衣裳之外,倒不像是個知道怎麽伺候人的小厮。

“阿霧,愣着做什麽,給二位大人倒茶。”商扶珩慢條斯理開口吩咐道。

沏好的茶水,奉墨剛剛一進端過來了。

祁梧便笑着應了聲:“是。”

聽見祁梧的聲音,柳律和謝景行都又是微微一愣,不過也就這麽一個字,來不及多想,那點異樣感便又略過去了。

祁梧雲淡風輕的來到柳律和謝景行這邊,拎起擺在他們中間的茶壺,拿起茶杯順順當當倒了兩杯茶,然後說:“柳大人、謝大人請用茶。”

這次,柳律和謝景行都反應了過來……剛剛為什麽會覺得奇怪,為什麽會下意識怔楞……因為這個小厮,身形和聲音都實在有些像……前幾日不幸死于驿站大火的,祁梧公子。

或者說,不是有些像的程度了,幾乎是一模一樣的……

見柳律和謝景行都失态的愣住了,祁梧彎了彎唇角:“二位大人,有什麽吩咐嗎?”

再聽一次這小厮說話,柳律和謝景行都更加确認,确實是一模一樣的。先前祁梧公子總戴着帷帽,他們是不知道祁梧公子長什麽模樣,但一個多月趕路下來,祁梧公子的聲音他們都是記得的。

身形相像還很正常,可這聲音都……

“可是本王這小厮有什麽不對?”商扶珩也笑着問。

柳律忙回過神應道:“并無,是下官和屬下失禮了。”

祁梧便又說了一遍:“二位大人請用茶。”

說罷,祁梧側過身走回商扶珩的身邊。

柳律又看了他一眼,然後端起茶喝了一口。謝景行也是摸不着頭腦,但也沒多想,跟着喝茶。

“阿霧,把地上的棋子收拾了。”商扶珩趁機給祁梧找事,“這般亂,叫二位大人看笑話了。”

祁梧:“……”這人不講武德。

說了不收拾就是不收拾,柳律和謝景行在這裏看着他也不收拾。

“殿下,你怎麽又耍賴。”祁梧滿臉無辜,語調活潑得很,“不是說好你自己收拾的嗎,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弄到地上的嘛。”這話這語氣,很惹人遐想了。

商扶珩微微揚唇,淡定回道:“誰讓你不規矩,非要招惹我。還有你這頭發,怎麽又沒有束好,瞧着便不像話。”

聞言,祁梧還是無辜又委屈巴巴的模樣:“束好了還不是要被弄亂……”

“越說越沒個正形。”商扶珩輕聲斥道,但語調親近得很,根本瞧不出半分訓斥的意味兒。

再看向顯然被這一幕弄得有些受驚的柳律謝景行二位大人,商扶珩輕嘆了聲:“這小厮素來不懂規矩,當着二位大人的面子也不知收斂,見笑了。”

祁梧抿着唇忍笑。

柳律輕咳了聲:“……殿下說笑了。”

“這些日子在國寺為皇後娘娘祈福,可還順利?”商扶珩又恢複了往常示人的琅王殿下形象,和藹可親清心寡欲得很,仿佛剛剛那個和美貌小厮調.情的不是他。

柳律也很鎮定:“回殿下的話,為娘娘的祈福很順利。今日下官便要帶着使臣隊伍回文都了,離開前特來再拜見殿下。”

商扶珩微微颔首,然後眉間一擰:“本王聽說,柳大人在國寺祈福的日子裏,這城中驿站不是很太平?”

說起這個,柳律微微一嘆:“是下官的疏忽,驿站意外走水,竟害得一位本要進宮侍君的祁族公子葬身火海……不敢瞞殿下,今日下官要帶另一位祁公子繼續回文都,那位意外離世的祁公子的屍骨,便由下官的這位下屬帶隊送回祁族。”

商扶珩點了點頭,還安慰了一番:“世事無常,萬般皆是命,柳大人不必将意外的過錯攬到自己身上……阿霧,柳大人的茶空了,還不去添上,怎麽這般沒有眼力勁兒呢。”

說完了,商扶珩還要跟柳律自責一句:“都是本王沒管教好。”

柳律:“……”

一直安安靜靜當陪襯的謝景行:“……”

祁梧又給兩人添了茶,還是那句:“二位大人請喝茶。”

聽着這熟悉的聲音,柳律和謝景行一時間有些悵然。畢竟是同行了一個多月的人,祁梧公子年紀輕輕竟死得只剩下一身燒焦的屍骨,難免叫人惋惜。

尤其是謝景行,一直覺得和祁梧公子頗談得來。

又坐了一會兒,柳律便帶着謝景行起身,和商扶珩辭行。

商扶珩也沒客套着留人吃午膳,叫祁梧送他們:“阿霧,送二位大人出院門。”

祁梧乖順的應下來:“是。”

柳律和謝景行一時間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一般吧,這不送就不送,但凡開了口,再怎麽也該是送出府門吧,他們應不應下來是他們的事,但琅王殿下這只讓人送出院落的門是個什麽道理……

罷了,這可是琅王殿下!

祁梧在前面帶路,将柳律和謝景行帶到了客院的門外,然後回身行禮:“二位大人慢走。”

柳律點了點頭。

看着祁梧回了院子,柳律才和謝景行一起往外走。

還在韓府上,兩人都沒有多交談。直到出了府,回官家客棧的路上,謝景行才遲疑着開口:“大人……剛剛琅王殿下身邊那個小厮……”

柳律看了他一眼。謝景行撓撓頭還是繼續說了:“他說話的聲音真有點像……祁梧公子,大人你也是這樣覺得的是吧?”

柳律沒有否認。

謝景行又接着說:“不過也就是聲音本身像,語氣倒是一點都不像,祁梧公子沒那個小厮那麽……活潑。”

與其說是活潑,不如說是有些愛撒嬌……當然,愛撒嬌是指對着琅王殿下的時候,那聲音黏糊得很,說話又大膽。

不過這話謝景行不好說,只能勉強用個“活潑”來形容過去。

“祁梧公子是個穩重溫和的人……”謝景行又慢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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