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大白兔奶糖

和周洋一起往打針的地方走的過程中，唐頌內心卻越來越緊張了。

自從上大學後，唐頌發現自己多了個毛病，暈針。

小時候的唐頌是個打肌肉針都想擰着脖子看到針紮進去的人，不哭也不鬧，他奶奶總是按着小唐頌的頭捂着他的眼睛讓他不要看，但是小唐頌堅稱只有自己看到針紮進去才能放心。

哪成想成年後的唐頌卻開始暈針。

第一次意識到自己暈針是大一和王舒凱一起去獻血的時候。

唐頌自認為自己骨骼清奇身體健康，所以一大早就拉着王舒凱去排隊，兩個人還專門去食堂吃了平時不怎麽買的肉夾馍當早餐。

抽血的針比平時打吊針和肌肉針的針頭粗了不止一點。可是唐頌不怕啊，他還是和小時候一樣，看着針往胳膊裏紮。

結果越看兩眼越黑。最後護士察覺到不對了，可是針已經插進去了，不能中途拔出來，只能讓唐頌保持平穩的呼吸，握拳，松拳，握拳，松拳。

等到20血袋終于滿了的時候，唐頌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打濕了。

最後，其他人是在志願者的攙扶下自己走出獻血室的，唐頌是被志願者擡出獻血室的。

為這，王舒凱也沒少揶揄唐頌。雖然唐頌最後拿着“感謝您獻血救人，您的血已經成功通過檢測”的短信給王舒凱他們看證明自己的血沒問題，但王舒凱也挺嘴賤地說：“沒說你血有問題，是你人有問題。”

所以這短短的幾百米被唐頌走得膽戰心驚，他想着自己先是被周洋的一腳足球砸了，又是當着周洋的面暈過去，這作為一個大四生，好像威嚴盡損。

等到護士開始給唐頌配藥時，周洋突然猶猶豫豫地開口：“那個，王舒凱學長說你暈針，讓你打針的時候不要看針頭……”

唐頌頓時在心裏大罵了王舒凱一聲沒良心的狗東西，随後硬是在臉上扯出一個笑，“沒事，吊針沒關系的……”

嘴上這麽說，唐頌心裏卻仍然很緊張。在護士紮針的時候，唐頌幹脆直接拿出手機，用右眼開始看公衆號和微博，但是心裏仿佛有只眼睛一直盯着那根針。

最後，唐頌沒暈過去，但還是出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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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洋也松了一口氣，趕忙說：“我去給你買點水去。”

“不用，我自己帶水了，你幫我接點熱的就行。”唐頌掏出了自己上哪裏幾乎都不離手的保溫杯，遞給周洋。

在閉目養神平靜得差不多後，唐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開微信，發了個“鄙視你”的表情包給王舒凱，然後打開“心術”公衆號開始敲字。

“《缺點九與優點九》

嚴格來說這只是我自己的缺點，是我自己給自己找的借口。

我突然開始暈針了，連吊針也暈。

暈針的人又怎麽能成為醫生呢？

（好想吃糖啊，每次暈完都好像要低血糖了。）”

等挂完水再次回到門診時，已經該吃午飯了，門診的人已經沒有那麽多了。

宋醫生不在辦公室，只有章醫生坐在主治臺旁邊的小桌子上，看着一本厚重的英文醫學書。

見到唐頌周洋二人進來，章醫生将手中的筆放在書頁中，合上已經看了一多半的書：“外科那邊有點事，叫宋醫生過去看一下，馬上就會回來，你們兩個先坐吧。”

唐頌點點頭，想看看章醫生桌子上究竟是什麽書，但沒有眼鏡的唐頌還是什麽都看不清。

“感覺怎麽樣了？我看到你眼周的腫消得差不多了。”章醫生似乎沒有繼續看書的打算。

“啊，對，那是外傷，沒什麽大礙。左眼現在感覺好多了，可以看清大致東西了，就是感覺散光變嚴重了很多。”

“恢複是需要時間的，沒關系。啊對了，這裏有糖，已經中午了，先墊一墊吧。”章楓聿從主治臺的一個原本裝鐵觀音的小鐵盒中拿了兩個大白兔，遞給唐頌。

唐頌微微一愣，心想早上來的時候怎麽沒看到這裏有糖呢？這個糖出現的時間太過于湊巧，在寫完“心術”後，唐頌想吃糖的欲望越發強烈了。

所以唐頌接過了糖，分了一個給周洋。并向章楓聿道了謝。

唐頌又發現，章醫生的手指很長，骨節分明，這樣的手拿手術刀一定會很漂亮。

這兩顆糖好像打開了對話閥子。

“你們看上去還是學生吧？是哪個學校的？”章楓聿率先打破除撕糖紙以外的寂靜，開了頭。

唐頌一邊嚼牛奶糖，一邊回答了醫生的問題，有些糖衣粘在了他的牙上，唐頌只能在口腔內用舌頭将其頂掉。

“那很厲害啊，畢業後多有前途的。”章楓聿淡淡笑了笑。

唐頌也苦笑一聲：“您能留在這裏，肯定也很厲害啊。”唐頌對醫生的好奇心又開始探頭探腦了。

章楓聿并沒有否認自己讀書厲害這件事，但還是說出了自己的學校，并解釋道：“我讀的是八年醫。我沒有留在這裏，我只是在新華醫院規培。”

唐頌心情更加複雜了，章楓聿所讀大學的八年醫曾經是唐頌的夢想，可惜，他不光高考離這個夢想差了十分，就連最後的志願也陰差陽錯，離學醫隔了八丈遠。所以，他更欣賞章楓聿了：“唉，說來我也一直想學醫的。”

在一旁存在感很低的周洋沒忍住：“學醫多累啊，我父母都是醫生，他們都不讓我學醫。”

“是啊，學醫很累，但小時候就是一心想學。不過現在考慮這些都沒用了。”唐頌除了苦笑只有苦笑，還得裝出釋然的樣子。

“學醫确實很累啊，看我，讀完八年還得規培。我父母也是醫生，我從小就覺得自己理所當然應該學醫。果真，現在我可以說自己是一名醫生了。但是在學習實習的過程中，我也越來越可以理解醫生的意義。不過話說回來，每一行的存在都是有意義的，只不過你可能還沒發現而已。”章楓聿看着唐頌，不疾不徐的話說在了唐頌心上。

是的，每一個行業都有意義，唐頌明白這一點。他當然也知道，自己還沒有找到商科的意義。

唐頌看着章楓聿，如果他的眼睛沒有受傷并且戴着眼鏡，就會發現自己和章楓聿的目光交彙在了一起。唐頌也自然沒有看到章楓聿下意識的目光躲閃。

空氣再次安靜了下來，好在這次沒有過太久，宋醫生就回來了。

“不好意思啊，讓你們久等了。挂完水了是吧？你坐在桌子前，左眼對着鏡孔，我再看一下。”

宋醫生的話将發愣的唐頌拉回到現實中，他乖乖按照醫生的話做。

“嗯，效果不錯，血塊現在已經消了很多了。我給你開點藥，一周後再來複查一下就行了。”

唐頌點點頭，将桌子上打印好的病歷收回，向宋醫生和章楓聿均道了謝：“謝謝醫生。”

宋醫生擺了擺手，章醫生則對唐頌輕輕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