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如裂帛
耳邊一聲乍響,李倏猛地睜開眼睛,看見韓風臨紅着一雙眼睛,朝着他撲過來。李倏還沒搞清楚狀況,就被韓風臨死死箍住肩膀,聽着他聲嘶力竭道:“子疾,不許離開我,你不許!”
他拼命壓抑過仍然爆裂而出的瘋狂模樣看得李倏心驚。
他不禁懷疑起自己到底是養了個什麽在身旁,從前覺得韓風臨溫馴乖順,只是對待感情略偏執些,如今看來韓風臨皮下堆積着嗜血因子,是聞着血腥味就想要啖血食肉的玩意。
韓風臨力氣很大,捏得李倏骨頭都快要碎了,他無論如何都掙不開,只得大聲呵斥:“韓風臨,你冷靜些!”
韓風臨凄慘一笑,竟是生生長出兩顆獠牙來,低頭狠狠咬着李倏的脖子,像是要狠狠撕下一塊帶血的皮肉。
“啊!”李倏從夢中驚醒!
他下意識撫上自己的脖子,觸手光滑,并沒有傷口也沒有流血。擡手輕輕抹去額角滲出的汗珠,李倏深深吐出一口氣,讓身體裏翻湧的氣血漸漸歸于平靜。
幸好是夢。
伸手一模身旁空無一人,看外面天黑不見光影,李倏撐起上半身,朝着屋外喚了一聲,“臨兒?”無人應答,嘆息一聲,“大半夜這是去哪兒了?”
靜躺着看着頭頂的帷幔,李倏仍對剛剛的噩夢中韓風臨一雙眼睛心存餘悸,那裏面悲切、痛苦還有狠決,他都快分不清韓風臨那樣是因為愛還是恨?
他開始回想起自己與韓風臨的第一晚,是他喝醉了酒看不清是誰,一時起意輕薄了韓風臨。只是那小子實。膽大妄為,竟敢爬到他頭上占盡便宜,過後又因着一場誤會,他錯以為是韓風臨別有目的,以色誘之,故意接近他。
不過仔細想想,那小子的的确确是蓄謀已久,只是年輕氣盛,心中只能裝得下情情愛愛,太沒出息了些。
李倏沒了睡意,等很長一會兒,仍不了韓風臨回來,他想叫守夜的宮人來問一問韓風臨人究竟去了哪裏。一連叫了幾聲都無人應聲,這才發覺他的寝殿裏一個人都不在,連燭火爆裂的聲音都清晰可聞,大殿裏安靜至極。
這不對勁!
李倏幾乎以為自己仍在夢裏,試探着又叫了一聲,“臨兒?”
仍不見回聲,卻隐約開始聽見紛紛擾擾的腳步聲還有刀劍觸碰的聲音,李倏心裏驚慌着,以為是出了什麽事,急急再喚“臨兒”。
李倏披上外衣,手中端着一柄燭臺赤着腳從卧房中走出來,卻見韓風臨提着劍浴血而來,刀劍紛擾因他而起,也是他殺了滿宮內侍,将皇帝陛下困在方寸之地。
而在韓風臨身後還有一個熟悉的身影——蔚弘方。
李倏不知道蔚弘方是怎麽逃過獄卒的眼睛,躲開層層疊疊的盤問查看,竟然還能東山再起,但很明顯這一切都和韓風臨脫不了幹系。
如同狂風暴雨裹着刀子劈頭蓋臉朝他砸過來,倒灌進胸膛裏,李倏只覺得五髒六腑都擰作成結,疼得他手腳都麻木了。
這世上任何一個人背叛他,他都不會太過覺得奇怪,可是唯獨韓風臨……他将他養在身邊,一點一滴教成現在的模樣,沒想到卻養出一匹中山之狼。如今狼崽子長大成人,回過頭一口咬住他的命脈,不見血不松嘴。
葉容之言,竟當真應驗。
是自己看走了眼,韓風臨有出息很!他現在是不是該不留情面,命人将韓風臨殺了?
對了,葉容呢?
莫說是葉容,李倏忽而想起,就連日前他派出去探查消息的暗衛,一直未曾回來與他彙報情況,眼下這境況,這些人怕已是兇多吉少。
蔚弘方收了手中長劍,抱拳躬身先行行李,“一別數月,陛下無恙否?”
李倏将落在韓風臨身上的目光一點點收回,緩緩對上蔚弘方,雙眸中粹滿寒意,扯起唇角,冷笑道:“蔚愛卿不在身側的這些日子,朕寝食難安。”
這一次有韓風臨做內應,打得李倏猝不及防,蔚弘方自持穩操勝券,便有些飄飄然,“陛下還是老樣子,不見棺材不落淚,不過這次可沒誰前來勤王保駕。”
是啊,沒有人能來救他,他所信任的要麽遠在千裏之外,要麽已被賊人殺害,要麽根本就是要來取他性命竊他江山的!
李倏慢慢攏起五指,直接問韓風臨:“葉容在哪裏?”
韓風臨擦拭掉劍刃上的血跡,無所謂道:“自然是殺了。”
這一瞬間,李倏心底當真起了殺意,李倏用力咬住後牙,強壓着沒讓氣息從胸腔噴薄而出,讓自己看起來仍舊是平日裏那副閑庭信步、雲淡風輕的模樣。
只是不知為何,韓風臨臉色卻反而是更加陰沉,甚至是急躁,“到了此時,陛下竟還有心思關心他人安危?”
他們那邊說話彎彎繞繞,蔚弘方似有不耐煩,“行了,別跟他廢話。”說罷便要舉劍弑君。
韓風臨擡劍攔下,嘴角噙着笑意,開口卻是不容置疑的語氣,“蔚弘方,說好了,他歸我。”
他對皇帝陛下仍有情,蔚弘方一早就曉得韓風臨這一弱點,可萬萬沒想到他竟執迷不悟到了這個地步,他觸及李倏逆鱗,竟還妄想留着李倏性命?
這厮該不會以為李倏栽了一回就能變成貓兒任他擺布了罷,皇帝陛下手段如何高明,蔚弘方從前就領教過,就算有一星子半點沒有滅幹淨,他也能死灰複燃,再反過來把他們燒個一幹二淨!
蔚弘方臉上閃過狠戾,“韓風臨,你可不要婦人之仁!”
“婦人之仁?呵?韓風臨死死扡住李倏的手腕,用力将人扯過來,箍在懷中,“李倏薄情寡恩,待韓某将昔日所受欺辱盡數讨回,再殺他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