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階下囚
“哈哈哈哈哈哈……”
韓風臨難以置信地看着李倏爽朗而開懷的大笑,看着他的陛下擡手輕撫上他的臉頰,用一種近乎戲谑的語氣開口道:“這小子受朕所惑迷了心智,一向聽話得很。蔚弘方,你就沒想過或許今日是朕同臨兒商議好了引蛇出洞,誘你入局也說不定?”
果然,蔚弘方臉色變了,他手上青筋暴起,眼中殺意漸盛,對上的正是李倏。只要皇帝陛下死了,韓風臨與他是真心歸順還是假意為好就不重要了。
李倏本欲再開口,忽而被人一掌劈在後頸上,眼前一黑,漸漸失去意識。
韓風臨沒辦法阻擋李倏的伶牙俐齒,只好将人打暈,他雙臂穩穩托住無力滑落的身軀,将李倏打橫抱起,“滿口胡言亂語,吵得很。”繼而對身後人吩咐道:“将未央殿打掃幹淨,本官看着心煩。”
然而自始至終,他都未曾松手,将李倏假手于人照顧。
李倏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正躺在未央殿裏,床榻上鵝黃色幔帳微微波動,帳子外面燃着他慣用的白檀香,就仿佛他只是睡了一覺,韓風臨的背叛不過是午夜時分他做得一場夢。夢醒了,他的臨兒還會撲上來抱着他撒嬌讨寵,變着法子哄他開心。
只可惜……這不是在做夢。
未央殿裏外包圍的似鐵桶一般,連只蒼蠅也飛不出去,韓風臨畫地為牢,将李倏關在自己的寝殿裏,寸步難行,他似乎并沒有把他當作一個階下囚刻意為難,未央殿裏沒有枷鎖監牢,衣食照舊,甚至還爐中熏香、幾上清茶都按着他的喜好擺着。
李倏看着殿堂中侍立一旁的宮人,外面還有看守他的侍衛,滿宮室的陌生面孔。他深知宮廷朝堂裏裏外外已然變了天地。
李倏突然想起他暈過去之前,韓風臨與蔚弘方對峙的場景,不由擡手遮住眼睛,無聲地笑。
今時非同往日,韓風臨如今在朝中勢力已非蔚弘方可比,蔚弘方是想要借韓風臨之手除掉李倏,然這個毛頭小子已然撼動不得。當初是看他年少可欺,正好利用,到頭來到底是誰被利用了還未可知。
他們是什麽時候開始計劃這一切的呢?思來想去也唯有是一年前蔚弘方發動宮變的那日。是了,那天李倏命人将蔚弘方緝拿,關進大內監牢。他記着蔚弘方就關在韓風臨隔壁,他當時有樁要緊事要處理,遲了半個時辰才去接韓風臨,不想竟給了他二人密謀的機會。
他本以為是自己對不住韓風臨,那之後的日子裏費盡心思補償,卻不想他野心勃勃,從一開始盯上的就是他手中至高無上的皇權。自己竟一時昏了頭,寵信了這樣一個心懷叵測的奸佞小人,還在他面前醜态百出。
再睜眼正好看見牆壁上那副探花郎游街圖——年輕兒郎言笑晏晏,勝過世間萬千風景。
李倏走上前去,将畫卷摘下來,用力一扯,撕作兩半!
韓風臨回來時,正看到被撕開丢在地上的畫像,他俯身将那殘卷揀起,随手一卷扔到畫缸中。
他走近時,李倏方才看到韓風臨衣袍上還濺了一些血跡,保不齊哪天那上面就會濺上自己的血也說不定!李倏皺起眉頭,“莫要将你身上的血腥氣帶到朕跟前來。”
他眼底滿是厭惡神色,韓風臨看得清楚,不由得怒上心頭,他用力抓住李倏雙臂,将他提起來到自己咫尺遠的地方,惡狠狠道,“陛下還不看清如今的形勢嗎?”
李倏狠狠甩了韓風臨一個耳光,斥道:“滾開!”
韓風臨怒極反笑,他用力捏住李倏的下巴,就着滿身血腥将李倏按在座椅上。
李倏手肘磕到椅子扶手上,正好擊中一根麻筋,整條手臂都不聽使喚了,只能被韓風臨束縛着掙脫不開。他從來沒被誰如此粗暴對待過,也學不會什麽叫識時務,即便此時他為魚肉,任人刀俎,仍舊沒有好臉色,“滾開!”
韓風臨松開李倏的下巴,那上面有因為用力被他捏出一道紅印,手掌下滑到李倏脖頸處,慢慢收緊,“陛下你最好聽話些,臣可沒有那麽多耐心。”
只要他想,他随時可以扼住他的咽喉,只需要半盞茶的功夫,李倏就會因窒息而死。
一點都不懷疑他真敢動手,李倏卻半點不慌,他直直對上韓風臨的雙眼,嘲諷道:“朕從前是怎麽教你的,斬草須除根,你怎麽還不動手?嗯?還是一樣的沒出息!”
這張嘴!
韓風臨低頭狠狠堵住那張不甘示弱的嘴,他用力吻着李倏嘴唇、下巴,輕輕咬着自己剛剛留下的印子。
濕熱的唇舌摩挲着他的嘴和下巴,李倏只覺得犯惡心,他實在是沒那麽好的涵養,還能同韓風臨親密接觸。只是他被韓風臨掐着脖子,別不開臉,情急之下奮力擡腳朝韓風臨腹部踹過去。
韓風臨沒能躲過,被結結實實踹了一腳。那一腳踹得不輕,偏一些他就要斷子絕孫了。自嘲一笑,“我倒是忘了,依着陛下的性子,沒拿把刀子朝我胸口捅已經是意外之喜了。”
李倏用力掙開韓風臨的桎梏,坐得端正,平複氣息,“朕叫你滾出去!”
如今淪為階下囚,他的話已然是不好使了,除了讓他能找回那麽一點點自尊。
韓風臨繞到李倏身後,一只手扶在李倏的腰上,在他面前擺好空白聖旨,磨好墨水,甚至遞上毛筆,“臣往後打理朝政有諸多不便,還要勞煩陛下降下一道旨意,冊封臣為攝政王。”
李倏自然知道外面的天地大變了,這天下已然不再是他的天下,李長衍手上雖說有傳位诏書,但他一時三刻回不來京都。這個節骨眼上韓風臨大可臨朝稱制,卻非兜圈子逼迫着他下一道旨意。
李倏瞧着這個兩年來和自己親密無間之人,覺得自己其實一點都不了解他,“朕以為你會逼朕寫下傳位诏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