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才是在撒謊?”
陶宴簡直想一頭撞死了幹淨。
雲暧這邊裝腔作勢,劉靜那邊冷眼旁觀,都把他當個猴子似的戲耍欺負,這他娘的一個個都是什麽人啊!
陶宴一怒之下竟然懶得再裝,只黑着臉跪着。
劉靜臉上不屑的笑意越重,雲暧看陶大人死豬不怕開水燙這幅鬼樣子,一腳給他踢過去,罵道:“這個不知好歹沒眼色的東西,冒犯什麽人不好,膽敢冒犯靖國公。來人,把他拖出去,給我杖斃了!”
……
???
陶宴眼睛倏的睜大:“!!!”
杖斃!雲暧我操你大爺的!
你他娘的是在打擊報複吧?因為前幾天老子差點幹了你,是的吧?你告訴我!
陶宴本來陪皇帝唱唱雙簧,也準備着得挨一頓板子,心說三十板五十板什麽的忍着吧,就當是過年關。哪知雲暧一開口就是個杖斃,這可真是把陶大人吓的不輕。
陶宴叫道:“陛下!饒命啊!”
作者有話要說:
☆、衷情
侍衛已經上來,當場摘了官帽,脫了官服,一邊一個将他提出去,就在宮門外擺好了架勢,陶宴全然沒有準備,已經駭的骨頭都軟了。雲暧先前還語氣認真的說不會坑他出賣他,結果轉眼間就變了卦!
難道就因為那次沒忍住非禮了他一下?
Advertisement
陶宴沒頭蒼蠅似的,腦子還沒理清,人已經被按在了刑凳上,一板子帶着風的敲下來,陶宴心肝兒腸胃攪纏在一處,覺得屎都要給敲出來了。
頓時嚎叫道:“啊!!!”
一板子接一板子打的虎虎生風,這幫子行刑的侍衛平日也都是哥們啊,動起手來絲毫不含糊,一敲一道子杠,一拍一板子血。陶宴先幾板子還叫,倒不是怕疼,他其實什麽疼沒受過,只是希望着雲暧可能是跟劉靜裝樣子,打他一頓最後說句好話放過他,是以沒命大叫。
然而十板子二十板子過去,三十板子過去,沒有任何要停的跡象,他就叫不出來了。
沒心情也沒力氣了,嘴裏吐出一泡血來。
“……這個混蛋小皇帝……老子要是給打死了,一定要下去操了他爹……”
打到第五十板子,還是沒人叫停,五十板子已經是他心理承受的底限了,過了這個底限……陶宴已經真的哭出來了。
“娘……孩兒對不起您了……”
陶宴不再數板子了,心裏想起那日将雲暧壓在床上的場景。
只差一步啊,早知道反正都要死在他手裏,當初就不該放過他……
靈魂飄飄悠悠,陶宴又想起當初在許昌宮初見那一面,那位長廣王殿下眸子清泠泠的注視着他,如一汪深潭,波濤不驚。
雪膚墨發白袍,那少年一張臉一副身量真是勾人的緊,又淡定的很,美的簡直不自覺。
陶宴絕望的想,陶長絮啊陶長絮,這時候了還能想到這個,你可真是要色不要命,活該去死啊。
鮮侑側耳聽着外面呻吟的動靜越來越弱,數板子已經數到八十,瞄了瞄雲暧已經難看的不像話的臉,又瞅了眼劉靜,終于上前開口道:“陛下,自古刑不上大夫,陶大人縱然有什麽過錯,免官去職就罷了,若真要論罪,交由刑部大理寺,這麽打下去,怕是不大好。”
雲暧道:“他不長眼,冒犯了靖國公,這個又如何算?”
鮮侑道:“打這一頓,長個記性,也盡夠了。”
雲暧不吭聲,仿佛不肯似的。
劉靜斂着眼默立了一會,始終不動,聽着鮮侑跟雲暧說話,也沒反應,外面板子數到九十,雲暧已經有點沉不住氣了,渾身有點顫抖起來。鮮侑就近握住他手,輕輕搖頭,暗示不可。
雲暧只得深深咽了口氣,聽到外面報數。
九十六,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中間隔的有點久,最後一個拖長的聲音叫:“一百——”
雲暧手心已經要掐出血來,閉了眼咬緊了牙關,張口叫:“靖國公……”
劉靜瞌睡住了似了,聽到這一聲這才仿佛終于回過神來,擡眼醒了:“臣想起府上還有公事未理,這就回去,便不陪陛下說話了,臣改日再來向陛下請安。”
劉靜揚着長袖出去,輕衣博帶,宮門處,陶宴已經下肢被血浸染的通透,血水順着刑凳又落在地上。
他周身發膚衣衫如同在水中浸過,夕陽照着慘白的臉孔,如同一個死人。
劉靜問:“陶宴,你可記得,熙平元年,也是在這延春殿外,你說的,要終生侍奉為師,有如君父的話?”
陶宴沒有回答。
劉靜道:“你不記得,為師卻記得。”
陶宴仍舊沒有回答。
劉靜道:“你是我親手教出來的學生,你鬥不過我的。”
說完莫名輕笑,揚長而去。
藥方一事明明有鬼,卻不能追究只能按下,這件事以雲暧讓步,陶宴一頓板子作為了結。
雲暧怒斥謠言,于是無人敢再議論。
陶宴簡單的止了血,給狼狽不堪的擡回家中。
跟個王八似的趴了三日,昏迷不醒,其間登門的訪客絡繹不絕,陶大人通通以屁股相迎,因着實在爬不起來。
一百板子下去,活生生要了陶大人半條命。
家中僅有的下人,一個貼身小厮,兩個雜役,忙進忙出的伺候,給他換衣服請大夫止血煎藥。陶宴一口氣飄飄蕩蕩吊在鬼門關,愣是回不來,于是雲暧示意褚不樊去看護他。
鮮侑每日親自去探視,回頭向雲暧彙報病況,說的怪吓人,雲暧越聽便神色越不對,只是也沒有話說,吩咐了少府裏,各類傷病藥材不拘多少,挑着好的,源源不斷的派人往陶府中送去。太醫也是一日遣三回,倒比皇自個生病時還來的認真緊要。這其實表現的太過,皇帝是着了急了,然而鮮侑見着,斂了眉,只遵照吩咐,也不多話。
劉靜聽聞陶大人病況,竟然也派了大夫去,對于雲暧的關懷過度,不但沒表示不滿,反而還叮囑太醫院相關,盡心替他診治。所謂打一巴掌給個甜棗,朝廷上下衆人一看,這是個什麽意思?這位陶大人挨了一頓板子還挨出好來了?
也都熱情的湊上去插一腳,于是陶宴那冷清的三尺門庭數日之內多了無數閑雜人等,賓客絡繹不絕,門檻都要踏破了。
陶宴醒來是在第四日,醒來時屋子裏也是明燭高照,分不清是白天還是晚上,小厮守在床頭打瞌睡。
陶宴渴的要死,動不得身體,屁股腿又疼的冒火,張嘴叫:“要水。”
邊上伸過來一只潔白如玉的手,端着茶盞喂到嘴邊,陶宴趴着的姿勢定睛一看,那手怪眼熟,連忙扭了脖子回頭去看。雲暧一身鵝黃單衫坐在床邊,頭發也是鵝黃的巾帶綁着,嫩的像只剛出窩的小黃雞。
陶宴乍還一驚,雲暧病了數月,多久沒見他穿的整整齊齊模樣了,眼睛受了點刺激,差點沒認出,認出來了也懷疑眼花。雲暧彎着腰低頭瞧他,一只手自內側進去摸着他臉頰,一只手給他喂水:“你喝呀?”
陶宴臉一熱,有些讪讪。
低頭就了他手去喝,這個姿勢像牛飲,着實不是人所習慣,雲暧看他不方便,人往床前去蹲下,仰了臉給他喂。
這個動作就簡直要折了陶大人的壽了,皇帝陛下竟然蹲在了床頭,跟個下人似的服侍他,陶宴一口水喝的是柔腸百轉,又想爬起來說不行,又總爬不起來說不出口,耳根子都紅透。
“陛下……臣,臣自己來就行……”
雲暧不做聲,給他喂了水,床底下那小厮已經睡的一地口水,雲暧給陶大人理了理散落的頭發,撩到頸項去,觑着他打量了一會,莫名其妙冒出一句:“陶宴,我怎麽覺着你挨了打的樣子怪招人待見。”
陶宴無語,皇帝陛下想說什麽?
雲暧想起他對陶大人最初是有好感的。在許昌的時候,那會陶宴是段榮的人,要帶他去河陽。火光之下青衫翩然,一舉一動一言一笑都風流無限,渾身那味道,當真有些勾魂攝魄的意思。
當時雲栩跟趙吉追來,他提劍對戰趙吉,雲暧平生也沒見過人把劍使的那般,招式淩厲,殺氣騰騰,然而姿态又從容風流,潇灑至極,不像在殺人,倒像在作劍舞。
雲暧那會只是暗暗驚豔,及至在劉程府上,意外看見給人扒光了衣服綁在樹上拿鞭子抽的那位好漢,渾身是血肮髒狼狽,頭發遮着臉,雲暧只看那赤裸的身體,懷疑那本人該是個相當的美人。
莫名就聯想起了在許昌宮外見到的那人。
然而之後,陶大人的表現就讓皇帝刮目相看了。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集天下無恥猥瑣龌龊于一身,倒足人胃口。
雲暧看他挨了這頓打,軟綿綿躺着那模樣,又乖起來了。
原來他是比較喜歡看陶大人倒黴。
雲暧看他這樣子,心裏莫名有些愉悅,陶宴光屁股趴着晾傷,脊背,臀部,大腿沒一塊完整,因此穿不得衣服,是個赤裸裸的形狀。只搭着塊雪白的薄絹遮羞。這會到了上藥的時辰,雲暧也不叫小厮,自作主張的拿了藥過來,用薄而滑質的玉片刮去流血污壞的部分,重新撒上幹淨的藥粉。
陶宴給他服侍的心驚膽戰,蛋疼不已,更兼着尴尬,平生也沒遭過這種香豔罪,他這人臉皮說厚也厚說薄也薄,就這麽一會已經數度紅了耳朵,倒是雲暧一直面無表情,一派淡然。
雲暧給他腰上絹布蓋住,一路接下去又是喂藥又是喂湯,陶宴拒絕不得,只得硬着頭皮享受,廚房送來的肉骨湯熬的粥,味道極鮮,雲暧耐心的将粥中的姜粒挑出來,說:“這個吃了要留疤。”
陶宴枕着他腿上,低頭就嗅到他衣上的溫暖香氣,有些不好意思,甚至慚愧:“陛下無需如此,臣知道陛下的心意。”
雲暧仍舊是垂着頭,對這樣的話不作回答。
那小厮睡醒了,剛要動靜,陶宴做眼色使了出去,室內一片寂靜。雲暧放下粥,靠着床前小幾往蒲榻上坐下。
陶宴側着臉向外,眼睛默默的看着他。
他眼睫毛長而直,眼珠好像黑色琉璃珠子一樣,鼻梁挺直,嘴唇薄而豐潤,臉的輪廓清晰有力。陶宴想,小皇帝要是成年了,也得是個英氣十足的漂亮青年。
陶宴笑道:“陛下,臣能不能親你一下。”
雲暧道:“陶宴,朕是真心看重你,信得過你,當你是能托付心事的臣子,你不要同朕再說這些沒頭沒腦不像樣的話,咱們正經是君臣知己。以前的事,朕都當沒有發生過。”
陶宴目不轉睛看着他嘴唇:“只是這一次。”
作者有話要說:
☆、劉靜
雲暧回過頭去,撞見陶宴色眯眯的目光,頓時欲言又止,正色道:“陶宴……”
陶宴已經翻下床,跌在他懷抱裏,忍着身上傷口撕裂的劇痛,直接摟住他。
雲暧猝不及防給他壓過來,顧慮着他身上有傷,擋也不敢擋碰也不敢碰,仰頭給推的躺在了地上。
陶宴張口含住他嘴唇。
這是個輕柔而纏綿的吻,雲暧愣了一會,閉了眼睛停止了反抗,陶宴手順着腰探入,撫摸他柔韌光滑的身體。
雲暧手碰着他腰側,沾了一手濕潤的血,叫道:“陶宴。”
陶大人哪裏管的了那麽多,動情的只想給他扒光,來個金風玉露一相逢,無奈眼下身體力行不得,只好僵硬着身體只是親吻他,摸得個雲暧頭暈目眩氣喘籲籲。
鮮侑同褚不樊一塊進來,兩人見此狀皆是定了眼,不過這兩位顯然是淡定,直接上前來給陶大人聯手摟起來放回床上,雲暧還大喘氣的看着手上血,鮮侑讓人打水進來給他淨手。
陶宴給當場撞破了非禮皇帝,然而一點不覺得丢人,若無其事的,褚不樊給他上藥裹傷,陶宴就龇牙咧嘴不住的抱怨:“我說你輕點,當大夫的人,手怎麽這麽重。”
雲暧已經整了衣服往外去,鮮侑回頭望了床上裝模作樣的陶宴一眼,嫣然一笑:“陶大人,我跟你說真的,那位主兒他心軟,性子可不軟,不是好惹的,你可千萬留神着些,別玩出了圈才好。”
陶宴一臉懵懂:“你說誰?”
鮮侑意味深長的抿了嘴,小臉表情那叫一個奸詐,不跟他多話,轉身随了雲暧出去了,梅子黃熟時節,外面陰雨綿綿,鮮侑從小厮手裏接過傘,扶着雲暧手臂出了庭院。
回了宮換過衣服,雲暧靠上榻,兩只毛團兒火紅的跳上他膝蓋,在他身側壓着衣服舔了舔爪子偎着睡下。
鮮侑除了鞋也爬過去,雲暧接過湯盞手裏捧着,鮮侑同他講起打聽來的內情:“陶大人剛到洛陽的時候曾在靖國公府中做過文吏,又曾拜劉靜為師,劉靜舉薦他入朝,很得先皇的賞識。後來在均田改革一事上同劉靜起了沖突,劉靜被排擠出洛陽,陶大人大概是在先皇耳邊說了什麽不好的話,師生導致的反目。”
雲暧道:“原來是這樣,他在先皇耳邊說了什麽?劉靜被放排擠出洛陽,乃是均田之法不得行,遭到了貴族地主勢力的抵制,怎麽,陶大人是見風使舵過河拆橋,所以劉靜記恨他?”
“我倒是聽說,當初劉靜執意要均田,滿朝的譏嘲反對之聲,只有一個陶大人在全力上表支持,為此還得罪了人,差點給人殺了。”鮮侑說着也納悶:“但後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一夜之間陶大人突然換了一副口氣說話,倒戈了背叛了劉靜。”
“劉靜要均田,意圖雖好,然而談何容易,那些貴族們,哪個肯把自己的田地拿來均,大家都反對,他怯了也應當。”
“陛下想的太簡單。”鮮侑搖頭,“陶大人背叛劉靜,絲毫讨不得好,那幫反對均田的官員們不但不會因此接納他,反而會視他為反複無常的勢利小人。而且他既然是劉靜的學生,一旦做出這樣的事,旦夕聲名掃地,仕途盡毀,從此在官場也不用混了,之後的事實也确實是如此,劉靜被排擠出洛陽,陶大人是直接入獄了——”
鮮侑停頓了一下:“陛下以為,陶宴這人如何?”
雲暧道:“聰明太過了。”
鮮侑道:“陶大人為人這般聰明,慧心敏銳,我看他是個最擅長趨利避害趨吉避兇的人物,他難道不知道背叛劉靜會使自己腹背受敵落入難堪?”
鮮侑說的對,陶宴那般聰明的人,在官場混了十來年,根基不淺,怎麽會最後把自己搞得那般灰頭土臉?先前他自稱出身卑微,雲暧還當真信了,及至後來聽說他出身高氏,一進洛陽就跟上了劉靜這麽個先生,怎麽也算的上起點甚高了。
怎麽看都是順風順水要一路高升。
這位陶大人真的不是自己把自己作死了?
鮮侑道:“陛下?”
雲暧愣道:“什麽?”
“陶宴……陛下喜歡他?”
雲暧收回目光,低頭抿了嘴淡淡道:“他是個人才。”
鮮侑道:“我看靖國公對他未必絕情,劉靜當初最得意的學生便是他。”
雲暧道:“我也看出來了。”
鮮侑摟着雲暧肩膀,偎依坐着,猶豫了許久:“陛下,我覺得,陶宴這人并不簡單,陛下似乎有些太過于輕信他了。”
雲暧詫異他會說這樣的話,鮮侑一向謹慎,從來不會胡亂張嘴開口,雲暧訝然道:“你說陶宴不可信?”
“我只是說,陛下該保留幾分。”
雲暧一聲不吭的給那姓陶的壓着,竟然不發火,而且出乎意料的對這人态度暧昧。
鮮侑認得雲暧多少年了,簡直太了解他。
陶宴才跟了雲暧多久?本身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當初他支持汝南王,結果陛下一登基,他立馬又轉而支持劉靜,汝南王一死,他立刻又與劉靜為敵,這個陶大人,說朝三暮四都委屈他了。”
這麽個疑點重重人物,雲暧竟然這麽快就給他收了心去,這本身就很有問題。
“而且陛下,陶宴一面之詞,您真的覺得靖國公會下毒謀害陛下?”
鮮侑不信,而且這件事值得懷疑的地方太多。
他暗暗側頭,觀察皇帝表情反應。
雲暧聞言皺眉,冷了臉不答。
皇帝這副态度,鮮侑也立刻知道失言了,閉了嘴。之後立刻轉了話題,兩人談起閑話,說起朝政時局。
劉靜前不久在奏疏中提起的北征之事。
劉靜想出兵北州征服石臯,同時又将均田一事舊事重提。
雲暧将奏疏丢給鮮侑,鮮侑看畢,不知從何說起,只得嘆,問雲暧的意思:“靖國公的打算,陛下以為如何?”
雲暧道:“豪強貴族聚斂土地,大姓門閥把持朝政地方,實是平帝時就埋下的禍根,普通百姓無地耕種,財富全集中在了地方豪強的手中,這些地方豪強相互勾結,又共同把持朝政,賦稅收不上來,國庫年年虧空,百姓貧困饑餓,衣食無着,整個大慶都被這些蛀蟲蠶食成了一副空架子!若不是因此,天下如今怎麽會變成這副樣子!”
誰都知道要抑制豪強,還富于朝廷,還富于民,還富于普通百姓,可是談何容易?“劉靜在熙平四年就跟先帝提了此事,要改革賦稅,要改革兵制,要均田,結果如何?外放十年,到先帝死都沒能回到洛陽。”
鮮侑沉吟道:“此一時,彼一時,而今兵亂四起,靖國公既然要北征,盡可趁機掃蕩豪強,行此新政,廓清四海。”
雲暧反問道:“不均田,哪裏來的錢支持北征,不北征,哪裏來的機會均田?”
“劉靜現在能站在那個位子上,不過是天下豪門皆支持他,他現在想均田,砍這些豪門地主的尾巴,無異無揮刀自宮,唯一的下場衆叛親離。”
雲暧要敢支持他,那才是當真不要命了。
得罪劉靜一個人事小,若是敢這麽得罪這樣一個密密麻麻盤附在大慶棟建築上如同螞蟻一樣的既得利益集團,他這個皇帝,随時可能被整死。
雲暧清楚自己的實力,絕對不會這麽幹。
自廢武功,不會有任何結果。
雲暧嘲道:“我看靖國公也求的不過是個虛名罷了。”
陶宴趴在床上回味着那個吻,覺得可以管三天不用吃飯了。
小皇帝那時候不但沒有反抗,反而眼睫毛顫顫的閉上了眼睛,隐隐約約的張了嘴。
那嘴皮子冰涼又軟軟的,簡直是美味可口的不行,真是好想好想吃了他。
過了幾日,雲暧又來陶大人府上,陶宴已經能哼哼唧唧的瘸着腿兒爬。身上的傷結疤,陶大人裸奔了許久實在有些丢人,勉強穿上了衣服。
陶大人見着皇帝陛下就眼前一亮。
雲暧終日一副正經臉,老氣橫秋的,平日卻喜歡穿淺色衣裳,各種粉嫩,像個小娘們似的。上一次穿了個鵝蛋黃,美的陶大人心裏貓抓似的,今天又穿了個石榴紅。
明媚嫣然,襯的臉色雪白嘴唇鮮豔,陶大人已經蕩漾的找不着北了。
“劉靜想要北伐石臯,陶大人怎麽看?”
陶宴一臉癡漢樣盯着雲暧嘴唇,眼睛裏搖蕩着色眯眯的淫光,心思完全不在話題上,說話也前言不搭後語:“伐石臯做什麽……臣覺得靖國公出不了兵……陛下你怎麽眼睛這裏有顆痣?以前臣怎麽沒看見……”
說着說着就伸了鹹豬手去摸,雲暧打開他手:“此話怎講?”
“好像是說,這個痣長在眼睛尾巴上,有桃花之相,長在眼睑下,則情路波折,陛下的這顆痣長在兩者中間,這個,這個,臣也不好斷定……”
雲暧臉一黑,就要發作,陶宴若有所思又說:
“不過靖國公北征,跟陛下這個痣卻沒有什麽關系。他要是想出兵,當初帥兵入主洛陽趕走段榮的時候就該趁勢一鼓作氣,當時沒能這麽做,現在各方力量已經穩固,他再想出兵可就要處處受牽制,困難重重了。”
雲暧道:“那陶大人以為此時該怎麽做?”
“靖國公會讓人替自己出兵,或者雲州,或者長安,或者河北,他如今已經大權在握,絕對不肯再退讓,放棄這個建功立業的好機會。”
雲暧有些猶豫,授人兵權容易,到時候想收回就難了。
到時候北方一平定,或者雲州或者河北或者長安,必然又會有一方坐大。
雲暧道:“恐怕又是為他人做嫁衣裳。”
陶宴已經滿足不了意淫了,軟綿綿握住皇帝的手開始撫摸,身子使勁的往人家身上貼,銷魂不已飄飄欲仙,雲暧沉吟着思索,突然脖子上一濕,才發現這厮已經窩在自己肩膀軟的沒了骨頭。
“陶宴!”
陶宴悶哼了一聲,兩只手握着皇帝胳膊,強行去索吻:“劉靜一向固執,卻并不是愚蠢之輩,陛下既然無能為力,盡可以由他去,他若事敗了,就是陛下的機會來了,陛下正好借機剪除他。”
雲暧道:“他若勝了呢?”
“他勝不了……”陶宴已經收緊了雙手,瞅着他紅潤的嘴唇,張口。
雲暧一扭頭避開,随即站起來,将袖子一收:“陶大人!好好說話!”
那只陶宴跟個黏蟲似的墜在皇帝身上就不放,雲暧剛站直了又給他拽的坐了下去:“陛下別急,臣曾經與劉靜共事過,還有很多意見沒說完……”
作者有話要說:
☆、欲望
這個蹬鼻子上臉的東西,雲暧簡直想抽他兩巴掌抽醒他。
陶大人這是色迷了心竅,又兼長了膽子,于是犯起渾來越發的肆無忌憚。時而鮮侑褚不樊等人在,說着正經事,他也一雙色眼直往皇帝身上瞄。後來鮮大人跟褚先都表示實在看不下去了,跟皇帝面前開始說他的壞話。
于是皇帝也惱了,不來看他了。
陶大人孤獨寂寞,連着兩天不見皇帝,幾乎要害了相思病。
無奈人在床上下不得,走三步路就腿疼,每天哼哼唧唧鼻子出氣。
陶宴養了月餘的病,呆在家裏雖然時不時發騷痛苦,然而精神頭還不錯,傷勢恢複的奇快,這一日劉靜府上來人,請陶大人去。心知這十來年,兩人梁子結的大了,裝失憶回避都不是辦法,總有一天得面對面喝這杯茶,陶宴也不啰嗦,收拾整理了一下便去了。
小厮問:“大人去見靖國公,不需要備一份禮随身?”
陶宴給他一提醒,又郁悶:“本大人窮的叮當響,哪有禮給人送。”
“那大人也不能這麽空着手去。”
陶宴本來沒想這麽多,這麽一說,不得已又返回去,掏摸着兩塊金錠子,皇帝賞的,直接上劉府拜門去了。
劉靜正伏案翻閱着尚書臺錄來的奏章,這人對公務是個一絲不茍的嚴謹,堪稱嘔心瀝血的辛勤。陶宴不敢打擾,垂了手立在一旁等待。
其間他意外打量了一眼劉靜,發現對方鬓間有了星星白發。
劉靜今年不過四十歲,然而近些年殚精竭慮于朝政軍務,諸多事情當頭,老的很快。陶宴剛認得他時這人還風華正茂,意氣昂揚,是個洛陽城出了名的風度翩翩美男子,可憐歲月是把殺豬刀啊。
典型的思慮過多未老先衰。
這人一輩子在争一輩子在辛勞苦幹,吃過苦頭,而今爬到了這個地位,卻仍舊只是換了個位置幹苦力,除了熬白頭發,沒得過半分好處。
陶宴眼裏,這位靖國公就是個騾馬命。
有筆賬目出了問題,劉靜耽擱了些工夫,下人送來的飯菜放壞了又退回去,新送來又涼,如此三次,等到他終于放下文書,陶宴已經站的要打瞌睡。月色浮上柳稍,陶宴挨着窗站,熏香不帶勁,給蚊蟲咬滿脖子包。
劉靜這才注意似的,倉促招呼,要他随意坐。
下人問:“大人,飯菜還需不需再換?”
劉靜問:“長絮用過飯了?”
陶宴飯點都給他耽擱了,肚子早已經餓的咕咕叫,慚愧道:“還未……”
劉靜便讓下人備了兩副碗筷,又添了個菜,一起送來,劉靜齋素多年,食案上一份過了水的調了蒜汁的青筍,一份生藕,一份番豆角,夏日裏倒不是怕涼,而是放多了會不夠鮮,于是也是新換上來的。
吃的東西簡單,另有一份醋調的薄荷葉。
事實上靖國公還真是常人比不得,這府上廚子好的人淚流,連宮裏都難比,幾樣小菜就着米飯吃的陶宴胃口大開。又喝了幾碗的素湯。
而劉靜倒只是挾了幾筷就放下,一如既往的無食欲。
劉靜突然問陶宴:“你的婚事如何?”
陶宴懵懂道:“什麽婚事?我不曾聽說。”
“我聽聞趙王栩有意讓你為婿,再者你家裏,你娘沒有為你準備?”
陶宴道:“這話不知從何說起,我沒有這樣的打算。”
劉靜道:“你年紀不小,該收收心老實了。”
陶宴不知道這位什麽時候關心起這檔子破事,興致缺缺道:“我成婚也是耽誤人家姑娘,害人害己,沒什麽意思,我娘也不指望我抱孫子。”
劉靜嘆道:“你還是這麽固執。”
陶宴腦子裏有些混沌,劉靜叫他來,難不成就是只來唠這個嗑?這可真是奇了怪了,他背了一身銅皮鐵甲,本準備着要好一番唇槍舌戰,哪知劉靜的反應莫名其妙。
陶宴給這團棉花糖弄的有些不清不楚。
“這跟固執沒有關系,是我本性頑劣罷了。”
劉靜看着面前這個青年,高大的身材瘦的只有一副骨架,五官冷硬容色蒼白,疲倦中殘留着三分狡黠。
陶宴早已經沒有了十年前初出洛陽的那一身鮮活的少年靈氣,見人依舊是眼神活絡未語先笑,不大正經,但骨子裏已經疲憊了。十年光陰,老的不光是自己一個,兩人間是恩是怨還是仇,早已經說不清了。
上一次在延春殿,劉靜是打定主意要給他個教訓,讓他吃點苦頭的。然而既然舍不得打死他,了不得只能自己退一步。
然而又不能放過他,于是只有重新把他弄回自己身邊來做事。
他是自己的人,劉靜看不了他跑太遠或者幹脆跑偏。
“你的傷可好了?”于是劉靜問了。
“有賴靖國公的關照,已經好了。”陶宴誠懇答。
“看你氣色不好。”
陶宴幹笑:“最近上火。”小皇帝躲着老子,不上火才怪。
劉靜道:“你到我這裏來,過去的事,咱們既往不咎,我派你去西北,出鎮長安,往後你只需聽我的安排,不用再去宮裏伺候了。”
“別——”陶宴連忙打斷,“我樂意進宮去伺候。”
“至于長安,靖國公派誰去都比在下好使,陶宴能力鄙薄,擔不起這大任。”
劉靜拍案怒道:“你現在就只剩下這點出息!”
劉靜還是那十年前老德性,裝不了好脾氣,陶宴已經對此看白眼了。
陶宴道:“我本來也就只有這點出息。”
劉靜氣結,陶宴也不讓。
兩人大眼瞪小眼,誰都說不出下一句。
劉靜矮身遷就,對方這般毫不客氣直拒,話到這裏多說無益,陶宴覺得沒意思了,沒胃口再吃飯,起身拱手拜:
“下官告辭。”
劉靜不可置信的側頭看他,驚訝極了。好你個陶宴,敬酒不吃吃罰酒,給你搭梯子你都不肯下,真是骨頭硬了。
“你以為那個小皇帝真能保你前程?”
陶宴道:“無奈宴已經心許之,不得已罷了。”
這話一出劉靜就冷笑了。
說了半天對牛彈琴,儒子不可教也,袖子一收:“你去罷。”
陶宴果真毫不猶豫的徑自去了。
劉靜的安排其實是一點不錯的,但陶宴無心去西北。
西北隔着延平關,如今關內有張合,關外有劉均,劉均依托雲州偏安一方,不鬧事,但朝廷也無力制約他。張合更是個氣勢洶洶的土匪軍閥,劉靜已經覺得這兩人危險,但陶宴顯然不願意攪和進這片複雜的地方。
更何況,跟張合争起來,對雲暧那裏也是讨沒趣。
小厮提着燈籠出來迎,陶宴恹恹進了門,矮榻上一人坐着,露個背影,應聲轉回頭來,陶宴一驚:“陛下!”
雲暧使眼色打發了小厮,陶宴望了他一會兒,又笑眯眯走近了去,握住他手,往他臉上嘴了一個。
雲暧已經對他這套無賴手段弄的沒了脾氣,懶得多說,只問道:“靖國公叫你去做什麽?”
陶宴答道:“他想讓臣去長安,經營西北。”
“他是怕北征後西北會落入他人之手吧。”
陶宴補充道:“還問臣同趙王栩的婚姻之事。”
雲暧對他的婚姻事無興趣,只接着問:“你去不去長安?”
“陛下希望臣去?”
雲暧沉默。
陶宴看他表情糾結,笑:
“我同靖國公有舊情,要是去了長安,又開始跟劉靜眉來眼去暗度陳倉,那陛下可要氣吐血了。”
雲暧擡眼看他,點頭道:“說的有理。”
陶宴對着他紅唇如玫,眼如點漆,秀眉粉面一張臉。。。以下和諧三百字。。。
作者有話要說:
☆、回避
陶宴驚,小皇帝回心轉意了?艾瑪好激動!
屁颠屁颠就跟着何鸾去了,一路問個不停:“陛下找我做什麽呀?”何鸾鎮定的說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