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嚴銳之走了一會兒,賀年估摸着時間,大約過了二十分鐘後掏出手機,開始聯系自己的冤種朋友。

溫淮到的時候賀年剛把碗洗完,不太熟練,明明只有兩個碗一個鍋的工作量,愣是洗得整個水槽邊上全都滴滴答答的。

本來這房子就老,還是一樓,要是再多一點,地板都兜不住。

溫淮看見這陣仗吓一跳,把人拉過來,嘴裏還要打趣兩句:“怎麽勤儉持家大學生這麽浪費水資源呢!”

賀年皺着眉頭:“我哪兒知道能漏這麽多。”

但說歸說,既然都動手了,還順便把被雨水淋濕的襯衫随手搓了搓,然後挂起來。

“怎麽樣,你們今天賞花……”

“你還提這個啊?”賀年滿眼怨恨地看他一眼。

但一想到要不是鬧了那個烏龍,他也吃不着嚴銳之做的面,瞬間又覺得值了,語氣好起來:“算了,你找的這個房子倒不錯。”

溫淮表情複雜:“你不會這段時間真要住這裏吧?”

“周末回去住,偶爾在這兒睡幾宿也沒什麽。”賀年并沒有溫淮想象中的那麽抗拒,還慶幸地說,“要不是昨天過來了一趟認得路,今天差點露餡。”

溫淮還是不理解這人到底玩的哪一出,只是剛要說話,看見賀年衣服上的LOGO,呆了呆,下一秒誇張地捧腹笑出聲。

這一笑就笑了整整一分鐘沒停下來,賀年原本的淡定都被他笑垮了,不耐煩還帶了點羞憤,耳垂有點紅:“有這麽好笑嗎?”

他昨天只是來看看,是家裏的阿姨不放心,順帶收了一點衣服過來放着。

結果今天遇上下雨,當時賀年都決定将就穿着了,可嚴銳之一說話他就悻悻進來換衣服,翻了半天沒找到一件符合當前身份的,幹脆心一橫,選了LOGO看上去最大的。

溫淮又看一眼,指着他衣服上那個“C”:“剩下那一半你是用手摳掉的?”

光是想象這人鬼鬼祟祟窩在房間裏,一點一點把正品摳成最拙劣的仿品的畫面,溫淮好不容易收起來的笑又憋不住了。

賀年看他一眼,也懶得撒謊了:“我摳得像那麽一回事兒吧。”

溫淮終于不笑了:“還行,味兒對了。”

“我弟問,你今天還有沒有空,纏着你做、家、教。”溫淮特地把最後幾個字念得很重。

“去吧,我還能混兩張照片。”賀年大言不慚地站起來說道。

賀年自己的房子就在溫淮對面,大一學校不讓搬出去,他也沒搞特殊,老老實實在宿舍待了一年。

住校的那一年他本來就低調,加上性格好親和力強,沒人注意他的背景,還跟同學都打成一片。

兩人從這棟家屬樓走出來,關門的時候又因為震動抖落一塊牆皮。

溫淮看着這環境,皺着眉:“你也不能一直這樣。”

賀年沒立刻說話,先嘆了一口氣。

“我知道啊。”

“那你還……”

“可我也找不到其他辦法啊。”賀年垂着頭,“我好像每一步都走錯,現在稀裏糊塗就……”

“不然對他坦白?”

“可是是他現在認為我是貧窮大學生的哎。”賀年質疑。

“對方肯定也不是在乎身份的人,你試試直接表白?”

賀年搖搖頭,想起那一個晚上嚴銳之給的聲明:“那現在這段關系都保不住了,說不定直接拉黑我從此再也不聯系。”

他的聲音裏帶着懊惱:“我表現得其實也……挺明顯吧,他那麽聰明,怎麽可能一點都看不出來啊。”

沒等溫淮開口,他就自己給了自己答案:“看出來也當不知道罷了。”

“而且我跟他現在就憑這麽個抓不着的協議吊着了,”賀年苦惱道,“好難啊。”

溫淮實在是不知道怎麽辦了,給不出好建議,眼看自己的好友失魂落魄的模樣,剛想溫聲安慰兩句,就聽見賀年的語氣變了。

“但是沒事,”他不知道哪兒來的鬥志,雄心勃勃地一掃剛才的陰霾,“再熬一熬,我可是要回去當皇後的!”

“……”

雖然不清楚前因後果,可溫淮在這一刻篤定地認為,自己剛才那點心疼純屬多餘。

嚴銳之自然是不知道現在的賀年在密謀什麽,沒回家,叫司機送自己回了公司。

他們手上兩個項目,一個成本相對低的游戲A,另一個還在研發初期的游戲B。

做游戲就像造房子,敲定完了故事背景、美術風格、經濟體系、戰鬥模型之類的基本內容以後,就開始一點一點搭建,制作人參與策劃,之後程序開發策劃配表,驗收通過後就是一次又一次的測試和返工了。

他的公司沒有強行要求标準的上下班時間,不過現在A項目進到了測試環節,走進去時果然見不少燈還亮着。

郝帥也沒走,見他來了還吃一驚:“你這個點來?”

“嗯。”他拉開辦公室的門,說得簡潔,“測試。”

除了美術方案和戰鬥模型是郝帥和剩下幾個主美主策把關,其他的環節嚴銳之基本都會參與。

按理說現在分工明确了不用這麽辛苦,但即使是一個小成本的項目他也不想粗糙對待。

當前的測試階段不需要連接設備,這是一款錯位解密,故事線和其他構成都相對單薄,但圖像和畫面都簡潔高級,且錯位的地方都很精巧,常常能在山窮水盡的地方找到通關下一個場景的方法。

忙起來就忘了時間,他時常停下來記錄當前的參數,反反複複測試一件未完成的作品不是一件有意思的事,但他卻不覺得累,只想一點一點把自己的房子搭好。

當年也是這樣,那時候郝帥還沒加入,工作室也只有寥寥數人,當時的原畫還是個國企職工,全憑着一腔熱血壓榨了其他剩餘時間完成任務。

等他停下來喝口水時,才發現早就已經到了深夜。

郝帥不知道什麽時候走的,公司裏還剩了幾個晝夜颠倒的開發,嚴銳之打消了回家的念頭,索性又回去繼續完善後續工作。

回到辦公室的時候,嚴銳之拿起被忽視已久的手機,不意外地發現幾條未讀消息。

【講道理:嚴總今晚上的月光好圓!好大!】

看見這行字,嚴銳之仰頭望向窗外。

盡管天上還有薄雲,卻沒遮住這一輪圓月,清輝依然灑落下來,立在安靜的樹梢上。

是挺好看,但想起給自己發消息的人還選修了文學鑒賞,結果把自己比喻成王寶钏、對月亮的形容是好圓好大。

嚴銳之失笑,想。

這條消息後還跟了一條,來自一小時前。

【講道理:晚安】

嚴銳之收起手機,身披月光重新坐下。

不過賀年有一點沒說錯。

夕陽那麽好看,晚上就不會再下雨了。

嚴銳之是第二天中午的時候回家的。

早上的晨會他看上去依舊精神奕奕,把忙了一晚上的成果分散到各個部門修改,等事無巨細地全部交代下去,他才準備回去。

郝帥趁他沒走趕緊推門進來:“好兄弟!”

一般這麽激動肯定又有什麽消息:“八卦還是正事?”

“正事正事!”

郝帥簡直代替了梁小優成為第一手傳聲筒:“我就說你上次去雲林市是有用的,京行聯系我們,有意向談發行的事,明天還可以去聊聊。”

他們現在手上的解密項目早就定了,發行自己做,主推國外,那剩下沒定的就是……

嚴銳之有些意外。

他明明上次也就是跟人家聊了兩句的交情。

“不過也就是先談談,怎麽樣還說不定呢。”盡管只是有個苗頭,但郝帥興奮得像已經定下來了似的,“看來我上次闌尾炎沒白得。”

他做了個迷信的動作:“都是天意!如果是我去,說不定還真收不到這樣的消息。”

“八字沒一撇,你先冷靜一下。”

“也對,我現在先去好好準備一下。”郝帥充滿鬥志,“畢竟合作是大事,如果真的成了,至少發行的時候在買量上不用愁,能省很大一筆回歸研發。”

“那運營呢?”嚴銳之不動聲色問道。

郝帥僵了僵:“我知道,你不就是擔心到時候對方插手太多……”

他嘆口氣,知道嚴銳之對于這方面非常執着:“過兩天談的時候我跟你一起,先去談談?”

總歸是好事,嚴銳之點頭,沒再多說。

郝帥對他擺擺手,他們這行熬夜是常事,他自然知道嚴銳之一夜沒睡:“快休息吧,你今天提的那點要求夠重新忙活一周的,有什麽回去再聊也成。”

“好。”

“哦對了,你家附近不是有個商場?”郝帥想到什麽,去拿了車鑰匙,“那我送你回去,那兒有家店,前兩天銷售給我留了新款,我順便去試試,一起?”

郝公子是這家的特級VIP,嚴銳之沒拒絕。

等走進去,嚴銳之才發現這間店就是昨天賀年穿的那個牌子。

郝帥試了兩套出來,見嚴銳之盯着一件只印着LOGO的衣服看了半天,好奇道:“這風格還挺年輕的,你怎麽突然喜歡這種?”

嚴銳之視線從那件衣服上的“O”字母移開,淡淡地說:“沒有。”

店員看見他感興趣:“先生,是給您自己選,還是給別人挑?”

郝帥已經又進去試衣服了,嚴銳之說:“給弟弟看,大學生。”

“那您剛才看的那件就很适合年輕人,還有另外的幾款,我帶您看看……”

等郝帥訂好了幾套,走出來的發現嚴銳之手裏已經拎着一個紙袋了。

他奇道,走出來的時候才說:“你之前不是一直不喜歡這個牌子麽?我之前買你還說像花孔雀!”

嚴銳之表情淡定:“因人而異。”

随後忽略了郝帥的牢騷,一個人回了家。

只是等嚴銳之洗完澡,看着靜靜躺在桌上的紙袋,原本系睡衣的動作頓了一下。

裏面是一件純色的襯衫,版型休閑,LOGO藏在後面,不顯眼,簡單幹淨。

估計是銷售太熱情,嚴銳之付款的時候才反應過來。

賀年的穿衣尺寸也很好猜,嚴銳之不止一次看過他赤着上身的模樣,小臂很有力,腰腹的線條流暢而不誇張,穿什麽都很好看——他見過,也被擁抱過。

他立刻從這樣的想法中回神,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為一夜沒睡有些昏沉。

自己買來做什麽呢?

要是送給他,賀年會接受,還是會有別的想法?

會生氣麽?

還是開心地收下來?

想不出結論,嚴銳之越想越覺得自己付款的時候腦子不太清醒。

他沒什麽吃午飯的胃口,走過去把紙袋放到衣櫃角落,這才上床閉了眼。

一覺睡至黃昏,醒來時胃已經沒了餓的感覺,只是昨晚精神高度集中,現在睡不着了,可頭還有一點空落落的疼。

簡單弄了點東西填肚子,嚴銳之熱了杯牛奶,捧着杯子到書房坐下。

畢竟要去跟京行聊合作的事,他打起精神,跟郝帥聯系過後,開始準備明天的資料。

看了一會兒,頭暈和昏沉感不減反增,嚴銳之皺着眉從藥箱裏翻了片止疼藥,這才稍有緩解。

今天的賀年倒是不發月亮好大好圓了,沒怎麽煩嚴銳之,改在朋友圈發了一句“我家小旺財好乖好白”。

嚴銳之沒想到自己今天能走神不止一次,這才放下手機重新集中精神,把剩餘半杯放涼了的牛奶喝完,捏了捏眉心繼續。

按理說其實今天郝帥去就行,但第一次溝通尤其重要,嚴銳之還是跟他一起到了京行。

對方也很有誠意,趙靖本人親自過來迎接,郝帥今天穿得人如其名,有他在嚴銳之就少了不少寒暄的必要。

京行的大樓修得很氣派,看得出背後有個大集團撐着,郝帥逮着個機會跟嚴銳之小聲讨論:“你不是說小賀就在這邊實習麽,按照京行的實力,上次居然還不安排住宿?”

嚴銳之心說這人怎麽記得比自己還清楚:“我怎麽知道。”

“那你說小賀現在會不會在這裏?”

嚴銳之皺着眉看他一眼,幹脆不回答。

還好沒跟他說自己跟賀年的事,不然郝帥回去以後能纏着他問一路。

不過他也好奇,因為賀年說過在京行只是短期實習,也不知道現在做的內容是什麽,還在不在。

溝通的過程還算順利,嚴銳之雖然話較少,但在運營方面一直很堅持,态度端正禮貌,卻也淡然堅定。不過對方比嚴銳之想的要溫和一些,不過也有所保留,雙方約定好等有魚手上另一個大項目的deo做出來時,再細商後面的流程。

趙靖還有會要開,見嚴銳之跟郝帥也沒有留下來參觀公司的意思,便客套了一兩句結束了今天的交流。

兩人沒讓秘書送,道別之後一起進了電梯。

“你那個小同學不在這裏啊。”郝帥跟他看玩笑。

“你這麽關心他,下節課你去上?”嚴銳之不太想搭理。

京行的人很多,他們最近接了好幾家大工作室的發行case,因此上下樓時難免會遇上一些眼熟的同行。

算上成就,嚴銳之在整個行業內都是最年輕的那一批,不過因為露面太少,打招呼的人也沒幾個。

因此當他們在電梯裏看見走進來的那個人時,原本還在開玩笑的郝帥瞬間噤聲,雙方都有些驚詫。

迎面進電梯的也是一個年輕男人,穿了一身昂貴的定制西裝,手上戴了塊百達翡麗,身材魁梧,五官顯得有些擠,偏偏鼻梁上架了一副精致的眼鏡。

可這副眼鏡沒能讓他的氣質變得柔和或者斯文,倒是整體的不協調感被放大了,讓那種兇相變得明顯,且帶了一點攻擊性——即使本人已經笑了出來,很友好的模樣。

“好巧。”不出錯的打招呼方式,再接上一句敘舊似的開頭,“好久不見。”

嚴銳之安靜地看着他,不錯眼珠,也不帶感情。

電梯門合上,嚴銳之看了一眼如臨大敵的郝帥,還是淡然開了口:“是挺久了。”

男人鼻梁上的眼鏡沒有鏡片,向他們這邊靠近了一步:“那嚴總最近還好嗎?”

“你不在了是挺好的。”郝帥沒忍住,冷聲說了一句。

“怎麽這樣說呢,大家都是老同學,”那人壓低了聲音,“那叫各奔前程。”

“周鴻聲,別人都可以,但你沒有臉說這句話。”郝帥咬着牙冷笑。

周鴻聲知道兩人都對他有敵意,臉上表情卻不變,換了個話題:“你們也是來京行聊發行的麽?”

“那這方面我還算有經驗。”周鴻聲的嗓子有些粗,努力柔和過的語氣顯得更令人不适。

電梯裏沒有別人,郝帥嗤笑一聲:“是抄襲拼接的經驗嗎?”

周鴻聲收了點笑,雖然在回答他,目光卻一直盯着嚴銳之:“好酒也怕巷子深,這個道理你應該比我懂。”

“好酒,”郝帥看不慣他,直接說道,“你不會以為精心包裝過的泔水就可以叫好酒吧?”

“我沒有在跟你說話。”周鴻聲平靜道。

原本一直沉默的嚴銳之擡眸:“周鴻聲,裝成這樣有意思麽?”

電梯還在緩緩下降,在這句話以後,對方終于收了浮于表面的笑,換成了感慨的語氣:“你還是一點都沒變。”

“你也是。”嚴銳之揚眉看他,微微揚起下颌,甚至還勾了一下唇角。

這個笑容明顯讓周鴻聲呆滞了一下:“銳之——”

見他想伸手搭上來,嚴銳之側身躲過,卻還看着他,眼神中情緒複雜。

“銳之,”他又親昵地叫了一聲,“你當年說過,說我是……”

“叮”的一聲,電梯提示音響了,在十樓停下。

周鴻聲的後半句沒說話,見來人是個年輕的學生,胸前還挂着實習牌,便沒在意,繼續開口道:“……是你最好的朋友。”

然而他預想中的反應卻沒出現。

嚴銳之的表情帶着點訝異,卻不是因為他這句話産生的波動。

而一旁的郝帥已經興奮地開始打招呼,跟遇見什麽熟人似的:“小賀!!”

賀年因為不知道郝帥的名字,但面熟,朝他點點頭,磕巴了一下後看向嚴銳之:“嚴總!!”

嚴銳之看着他,原本緊繃着的目光終于放松了一些:“嗯。”

終于出現了一個看得順眼的,郝帥又說:“好巧!”

“噢!”賀年乖巧點頭答應,“好巧!”

嚴銳之覺得好笑,看不下去地給賀年介紹了一下郝帥。

“郝總好!”賀年上道地立刻打招呼。

“哎!”郝帥還答應了。

電梯廂裏的氣氛陡然變得其樂融融,原本想要敘舊的周鴻聲倒顯得格格不入了起來。

一個學生而已,周鴻聲看了他一眼就移開視線,繼續看着嚴銳之,因為有其他人在,臉上的笑容就又出現了:“銳之,今天這麽巧,等下沒有事的話——”

他的邀約還沒發出去就已經被一個毫無眼力見的人打斷了。

賀年像個剛進公司不知道聽領導講話的學生一樣,用一種崇拜的眼光看着嚴銳之,卻換了個稱呼:“嚴老師!”

“您上次下課我就一直有問題想要找您,但您太忙了一直沒有空,我又不好意思主動找您……”他的聲音還透出一股因為懂事而不打擾的體貼和委屈。

“但沒想到我們能在這裏遇見呢!”然而随着內容進展,剛才的委屈又化成了崇敬的狂喜,“我就在京行實習,您有空麽?我想找您問幾個不懂的問題。”

“……這位同學,”可能是因為賀年過于興奮了一些,周鴻聲這種裝出來的善解人意都被比了下去,“既然知道你的老師很忙,就該不要煩他才對。”

“啊,對不起,”賀年立刻抱歉地對着嚴銳之道歉,“那嚴老師,有空我再去學校找您。”

見自己的話有效,周鴻聲想趁着最後一點時間周旋:“銳之,附近有家咖啡廳,我們随便聊聊——”

“嚴老師!”賀年又一次打斷他,開始說廢話,“那我先走了!嚴老師!一想到您下周還來上課,我一定會坐第一排的嚴老師!”

聒噪程度讓郝帥都自愧不如,微微張着嘴,無聲地“哇哦”。

嚴銳之臉上多了點真實的笑意,電梯提示音響,他率先走出去:“不用等下周,我現在就有空。”

賀年立刻跟上,只留最後也沒能說上話的周鴻聲不甘地走出來:“銳之!”

這次嚴銳之站定了,回過頭來。

“不用這麽叫我。”嚴銳之甚至懶得糾正是否是好朋友的這個話題,輕飄飄地看了周鴻聲一眼,“還有,我覺得我朋友的那句話說得很對。”

“泔水就是泔水,盛在金玉盆裏,也不會有什麽區別。”

說罷加快腳步,不理會對方的表情,徑直走出了大門。

遇見周鴻聲這事讓今天變得不那麽美妙,嚴銳之第一次覺得賀年這一次的巧合讓他舒服了不少。

以至于不想計較他剛才在電梯裏做作的表現。

想到這裏,他剛想問問賀年,結果一回頭,就看見後面的兩個人已經如火如荼聊了起來,跟一見如故的老友似的。

“不用叫我郝總,叫我郝公子,我們公司的都這麽叫我。”郝帥熱絡地自我介紹,“原來你在京行實習啊,算半個同行了!”

賀年立刻謙虛:“沒有沒有,我也注意到您了,今天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郝帥“哎”了一聲:“是呢!”

嚴銳之一臉無語:“……”

“我就記得你上次來送過兩回咖啡,當時我就想,你果然不止是一個普通的服務生!”兩個人還在邊走邊聊,郝帥還開始拽文,“你看我還記得你名字,果然不是池中物!”

“沒有沒有,我當時也一眼看見您了,”賀年立刻跟上,“沒想到您這麽年輕就這麽厲害!”

“來來來小賀加個微信。”

“好的!我掃你。”

看着兩個文學泰鬥唱雙簧似的互加了好友,嚴銳之遇到周鴻聲的情緒早被他倆掃了個幹淨。

還沒等他說話,郝帥就已經主動開口:“小賀你有問題盡管問你嚴老師,他特別耐心特別溫柔,雖然我今天也很想請你吃頓飯,不過我還有點事,就先走了。”

然後給嚴銳之遞了個眼神,大有“我看好你們”的意思。

他簡直不知道郝帥對賀年的超高好感度從何而來,哭笑不得。

嚴銳之兩步走過去,對方還笑着叫他:“嚴老師!”

“知道你是想幫我。”賀年觀察能力這麽強,肯定一進來就發現了不對勁,然後才開始裝模作樣地幫腔。

賀年還是好脾氣地看着他,也許是驟然緊繃的心情放松了,他看着賀年的臉,忽然覺得他剛才故意打斷的樣子還挺可愛。

對方又叫他一聲,嚴銳之眼梢不着痕跡地彎了一下,鬼使神差的,他伸手輕輕碰了一下賀年的頭發。

“行了,別演了。”他說,“走吧,帶你出去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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