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醉酒

人就是這樣, 越不想讓你知道的事情,就控制不住的不停地去想到底是什麽事情。

沈念站在沈崇山的墳前想着游曉月口中那個‘永遠都不會說’的事情只覺得後背發涼,他其實猜到了, 他其實想不到除了這個答案還有什麽讓游曉月這麽恨自己,而沈崇山又這麽竭力保護自己的事情。

不能說,是代表它有足夠大的威力。

沈念開始怕了,他不敢去想了, 稍微碰觸一點都能讓他更加厭惡自己,可腦子像是有它自己的思維,不停地想, 不停地猜測,然後都化作了厭惡,纏繞住了沈念。

他又開始覺得不能呼吸,像被誰按在了水裏。

手被誰抓在手心的時候,沈念才猛地從一股逐漸要把他吞沒的旋渦中掙脫出來,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就将握着自己的手反握住了, 緊緊地抓着, 就像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不怕, 念念不怕。”顧執立刻又用另一只手包裹住了他的握着自己緊到露出青筋的手,輕輕柔柔的搓着,小聲地安撫着:“小狐貍在, 小狐貍陪着念念, 保護念念。”

沈念看着顧執, 在他看着自己的眼神裏漸漸地放松下來,繼而長長的松了一口氣。

顧執不知道他剛才在想什麽, 可他卻知道一定很可怕, 比沈念做的那些夢還要可怕, 因為即便是沈念做夢的時候,顧執都沒有看到過他這麽驚恐的神色。他不問沈念那些讓他可怕的事情是什麽,卻上前一步将沈念抱在了懷裏:

“小狐貍在呢,不怕不怕。”

他一下又一下地拍着沈念,給予他安撫,而沈念就在這樣的安撫下慢慢恢複常态,然後從顧執的懷抱裏退了出來:

“我沒事了。”

梁秋在旁邊站了一會兒了,沒打擾他們,可心裏卻越來越擔憂,顧執看沈念的眼神讓他覺得不對勁,原本以為沈念是他們之中足夠理智和冷靜的那一個,可不知道是沈崇山去世的原因讓他急需一個可以依靠的人,還是說現實就是如此,沈念也遠比自己想象中的更依賴顧執。

梁秋不太看好,甚至覺得簡直荒唐,只是這個時候他不可能說什麽,連一絲痕跡都不能露出來讓沈念看出,他現在沒有辦法讓沈念從對沈崇山的愧疚自責中走出來,卻也絕對不該在這個時候再給他新的壓力。

這也是梁秋之前對顧執說的,他也希望顧執能夠遮掩好自己,不要在沈念的面前露出什麽來。

沈念已經夠亂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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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人回到蒹葭巷的時候,天色比之前更陰沉了一些,顧執明顯的情緒有些不好,可他也依然牽着沈念的手,竭力壓抑着,為了沈念,他在努力克服自己對陰雨天的恐懼。

喪事辦完,沈家就沒什麽人來了,小院裏安安靜靜的,也到處都很淩亂,人多的時候不覺得,現在就剩下他們三個了,一切都凸顯出來了,包括安靜。

太安靜了。

沈念只是掃了一眼就開始動手收拾起了小院,從裏到外連角落都不放過,梁秋和顧執也幫忙,但卻被沈念制止了:

“我自己來就好。”

顧執不準備聽話,他不想也不願意讓沈念一個人做這些,但梁秋又一次攔住了他,和之前在地裏的時候一樣。

“你又攔我幹什麽?”顧執不滿地看他。

梁秋無奈地嘆出一口氣:“他明顯是想通過幹這些忽略掉熟悉的家裏再也沒有沈叔叔這件事,你要是都替他做了,他拿什麽轉移注意力?”

顧執一愣,看着正在院裏收拾的沈念沒說出話來,梁秋拍拍他的肩膀:

“我知道你很關心沈念,我都比不上你,可顧執,有時候距離太近也不是什麽好事兒,你看現在,你就沒我看得清楚他想要的到底是什麽,關心則亂就是這麽來的。”

梁秋的話讓顧執冷靜了下來,雖然不爽梁秋這個人,但他說的話要是有道理,顧執也是不抗拒的。

兩人相互約定在一起的時候顧執就說過要照顧沈念的,這話不是說着玩的,這兩年的時間顧執也做到了對沈念的承諾,他對沈念的照顧遠比沈念給他的要多得多,是承諾,也是舍不得。

沈念被顧執慣的對于家務來說越來越懶得像一只貓,如今他這樣拒絕自己幫忙,的确如梁秋所說,是在用讓自己忙起來的這種方式來轉移注意力。

顧執就坐在北屋廊下看着沈念,雖然陰雨天讓他隐隐煩躁不安,可是沈念這個模樣,顧執也不可能放心,反而他只要看着沈念,就不會那麽害怕了。

等好不容易收拾完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雨還是沒有下下來,沈念收拾了清掃工具,掃了一圈已經恢複原樣的小院兒,神色卻比之前更落寞。

他沒有放任自己沉浸在此,拿了換洗衣服就去洗澡,顧執不放心坐在浴室門口,梁秋熬了兩天沒忍住去屋裏睡了一會兒,此時出來看到幹幹淨淨的小院兒和屋內,卻看不到沈念,問了句:

“人呢?”

顧執掃他一眼沒說話,梁秋看着顧執所在的位置也就清醒了一些,看一眼時間,就往門外走:

“我去買點東西吃。”

顧執不理他,靠着牆坐着,仔細聽裏面的聲音,除了水聲再沒別的聲音。

其實顧執是寧可聽到一些哭聲的,自從停屍間的那次放縱之後,沈念就将所有的情緒都壓在了心底,從不外漏,幾天還行,可時間再長人都是要出事的,顧執不想看到那樣的事情發生。

可他又該怎麽讓念念把情緒發出來呢?

顧執想不出來,自從和沈念好好相處以來,兩個人連架都沒有吵過,拌嘴都是屈指可數,沈念也一直都好好的。

因為沒有經驗,所以如今連怎麽做顧執都不知道,但又不能眼睜睜地看着沈念一點點的越來越沉寂。

顧執在門外絞盡腦汁,洗手間卻傳來了一陣類似摔倒的聲音,顧執的大腦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身體已經先一步起身打開了浴室的門,沈念還站在花灑下,連水都還沒關,牆上那個玻璃置物架好像是因為年份太久而脫落了,碎了一地。

“有沒有傷到?”顧執走過去想也沒想的就彎腰抱住了沈念的大腿根部,像抱小孩兒一樣地将他整個人都抱了起來放在了旁邊的位置,上上下下地打量他,卻在垂眸看到某處的時候愣了一瞬。

剛才慌亂了,他倒完全沒注意到這個問題,他甚至連沈念沒穿衣服都沒意識到,如今就這麽猝不及防地打了個照面,顧執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但他卻下意識地覺得有點熱。

縱然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見到了。

可能是念念在洗澡的緣故吧,室內溫度太高了,所以他才會覺得越來越熱。

“我沒事。”沈念說了句,但可能是注意力不在這裏,并沒有意識到哪裏不對,甚至連顧執的臉色不正常都沒看到:“你先出去吧,我沖完再收拾。”

顧執回了神,但沒聽話,拿過抹布蹲下身将碎玻璃都攏在了一處,然後才看他,說:

“別傷着。”

沈念應了聲,顧執沒再說什麽,視線不由自主地自主地又往下瞄了一眼後才邁步出去了。

可縱然出來了,縱然見不到了,但顧執的腦子裏還是那副畫面,他這是怎麽了,怎麽對一個男人的,自己也有的東西這麽移不開視線呢?

梁秋就是這個時候在門外喊了他一聲,顧執像是做了什麽虧心事兒一樣的被驚了一瞬,他暗罵一聲緩和了呼吸才邁步走出去,然後在大門處看到了梁秋,不僅買了吃的回來,還拎回來兩包啤酒,因為實在太重拿不動了才喊了顧執。

“你有病啊居然買酒?”顧執走過去。

“小弟弟。”梁秋坐在其中一包上看着他:“一醉解千愁,懂不懂?對了,你臉怎麽這麽紅?耳朵也紅了,幹什麽了?”

顧執怔了一瞬,他完全沒意識到自己臉紅了,但随着梁秋的話不由得又想起了剛才看到的畫面,但又快速掐滅,在其他人面前想起沈念的那副樣子都讓顧執覺得不爽。

他當然不可能回複梁秋的話,直接拎起其中一包啤酒就進了小院兒,順便警告梁秋:“你自己屁股底下的自己喝。”

梁秋起身的動作因為這句話而頓了下,回他:

“我又沒在上面拉屎。”

顧執想把手裏的這包砸在他頭上。

進北屋的時候,沈念正好從浴室裏走出來,只穿了短褲沒穿上衣,顧執當即蹙了眉,話也沒說的直接放下酒走過去,邊走邊順手脫下自己身上的T恤,站在沈念面前的同時已經把T恤套在了他的身上。

沈念幾乎都沒反應過來就已經穿上了他的衣服。

“念念不能給別人看。”顧執看着沈念說。

梁秋就是在這個時候走進門的,剛才顧執一系列的騷操作他也看到了,放在以往他就要調侃一聲了,可想想這幾日自己憂心忡忡的發現,梁秋就閉了嘴,沒說什麽,沈念在看到梁秋後倒是反應過來了顧執是為什麽了,點了點頭,說:

“好。”

“喂。”梁秋沒忍住:“小變态這麽說就算了,你也覺得我是別人啊?”

沈念淡淡笑了下沒說話,邁步回屋去換衣服了,等出來的時候已經穿戴整齊,順手把顧執的衣服扔還給他,顧執接過了,穿上了。明明是自己剛才就穿過的衣服,可就是很神奇地在沈念穿過之後他就覺得有點不一樣了,甚至還拎着領口聞了聞,有淡淡的沐浴露的味道。

和念念身上的一樣。

梁秋買酒就是為了讓沈念一醉解愁,所以從下午到晚上,幾人話沒說多少,酒倒是斷斷續續地喝了個精光,顧執沒喝,不是不想,而是梁秋的一句‘都醉了誰來照顧小念’讓他保持住了理智,事實證明梁秋說得也沒錯,沈念第一次喝酒,又喝了這麽多,醉得迷迷糊糊,碰到了啤酒瓶,灑了一身的酒。

梁秋就更是了,沈念至少還醒着,可梁秋早就死豬一樣,顧執不想理會梁秋,但酒是在沈念房間喝的,不把他弄走,他就要和他們一起睡,顧執不願意。

把梁秋搬去沈崇山的房間,又給他打開電風扇之後,顧執就回來了,沈念還是自己離開的模樣,安安靜靜地坐在床邊的位置,呆呆地看着某個地方像是丢了魂。

原本以為沈念醉一場會哭,會發洩,可事實證明沈念醉了也還是那個所有人都熟悉的沈念。

顧執走過去站在他面前脫他的T恤,沈念很乖,讓擡手就擡手,讓低頭就低頭。褲子也被酒灑濕了,顧執哄着沈念躺下來,要去扒下他的褲子換掉,可手都放在褲腰了,卻在動作的前一秒又停下來,他又想起了之前在浴室裏看到的那副畫面,手不由得開始有些發熱。

他擡眸看了一眼沈念,卻發現縱然躺下,沈念卻還是沒有睡,怔怔地盯着頭頂上的床板不知道在想什麽,顧執湊過去,撐在他的身體上方,輕聲喊他:

“念念。”

沈念視線的焦點一點點地移動到顧執的臉上,看着他。

“褲子濕了,我幫你脫掉換新得好不好?不然會不舒服。”

沈念的眼神有些迷茫,似乎不太明白顧執說了什麽,可顧執卻被這個眼神看得心都要化了。

“脫掉好不好?我輕輕地。”

“嗯。”沈念很輕的應了一聲,如果不是顧執距離他足夠近,怕是都要聽不到。

得到沈念的允許,顧執笑了笑,又将手放在了沈念的褲腰上,這一次只是猶豫了一兩秒的時間就将褲子脫了下來,避無可避地又看到了那處,這一次比任何一次距離都要近,然後他發現念念得好看原來是全身上下每一處得好看,就連這裏都是好看的,顏色也漂亮。

顧執能感覺到熱氣一點點地蔓延到了臉上,雖然原因不明,可顧執卻覺得很開心。

幫沈念換了衣服,沈念還是沒有睡的意思,顧執本想去把他換下來的衣服洗一下,可看沈念這樣又不太放心,便在他身邊躺了下來,伸手抱住了他:

“睡覺好不好?我陪着你。”

沈念聞聲靜默了一會兒才緩緩出聲,喝了酒思維遲鈍,就連語速都慢了兩倍不止:“不敢睡,不想做夢。”

這個不睡的原因讓顧執的心狠狠疼了一瞬,他擡手覆蓋住沈念的眼睛,輕聲說:“不會做夢的,念念不會做夢的,我幫你守着夢境的大門,它們進不來的。”

沈念的眼睛在他的手心之下眨了一下,癢得顧執心都像是被貓抓了一下。

“睡吧,不會做夢的,我保證。”顧執又說了一遍,然後不斷地重複着:“小狐貍守着念念,他們不敢過來的,念念放心睡……”

沈念沒再說話,眼睛也沒再眨,或許是顧執的保證和這不斷在耳邊重複的聲音給了他想要的安全感,沒一會兒沈念就睡着了。

沈念睡着了,顧執不敢睡,一直用手輕輕地拍着他,一直輕聲重複着剛才的保證,讓沈念即便睡着了也能感受着自己的存在,他不知道這樣做有沒有用,可必須得試試,他的念念該睡一次好覺了,哪怕只有一天,只有幾個小時也是好的。

他想念念可以放松下來。

顧執聽着沈念的呼吸聲,稍稍平靜的時候他就會放松下來,可一旦有粗重的痕跡顧執就會立刻清醒,然後拍着他,哄着他,直到沈念再一次平靜下來。

清晨快五點的時候,沈念反反複複了一整夜的呼吸終于迎來了一段相對比較長的平和期,顧執也在這樣的平和裏撐不住睡了過去,他依然不确定這個晚上沈念到底有沒有做夢,但他确定的是自己做夢了,夢到了浴室裏的沈念和被自己換衣服的沈念。

這一次他不再規規矩矩,甚至上了手,可馬上就要碰到的時候,耳邊突然響起了什麽聲音将他從夢境中帶了出來。

顧執睜開眼睛來不及遺憾就下意識地先去确定了沈念的呼吸狀态,發現他依舊呼吸平和地睡着,才緩緩松了一口氣,只是尚未徹底放松下來就意識到什麽,猛地低頭看了下去。

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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