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枕邊的風
“皇兄,一大早把我叫進宮幹什麽?”姜朝穿着一身紅綠相間的印花綢衫,手裏搖着把玉骨折扇,撐開的扇面上畫了幾朵桃花。
看畫風的放蕩不羁,就知道是他自己閑來無事添上去的,扇子的留白處被題了幾個蒼勁有力的字:桃花笑春風,春風正得意。
姜遲坐在龍案後面看到姜朝的扇子,心裏暗嘆,好一個春風得意。
看着姜朝唇邊帶笑,語态輕松,整個人都滋潤得不像樣子,而且領口沒蓋住的地方還有一枚紫紅色的吻痕,姜遲下意識将眼神投向姜朝身後跟着的那個鐵柱子似的黑衣男子。
姜遲想不通姜朝這樣的公子哥兒是怎麽和洛風這般不茍言笑沒有太多表情和情緒的人走在一起的,而且還一個作畫,一個題詞,恩愛的如夫妻一般。
姜遲有些羨慕姜朝與洛風的兩情相悅,聯系到自己與楚淩的感情,就越發嫉妒起姜朝來了。于是他看那扇子礙了眼,裝作翻折子的樣子,淡淡道:“你那扇子別搖了,現在是早春,離夏天還遠着呢。”
姜朝有些莫名其妙,不過還是合上了扇子,敲着掌心,他笑道:“皇兄,你找我來不會只是為了這扇子的事吧,唔…我和洛風還要一起去查吳國的案子,有事你抓緊說。”
洛風一直站在姜朝身後,他曾經是姜朝的貼身侍衛,在背後保護姜朝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此時他才向前走了幾步與姜朝并排站在一起,對姜遲行了禮,簡單彙報了下他們昨日一天的收獲。
姜遲對洛風的辦事能力很是肯定,一年前他曾向姜朝讨人,要把洛風調到自己身邊做事,姜朝卻不放人,那時姜遲才知道姜朝與洛風的關系。
當時他還不以為意,覺得就算有感情也沒必要寸步不離,不舍得分開。直到半年前他禦駕親征,第一次見到楚淩,才體會到那種恨不能把對方拴在腰上走哪兒帶到哪兒的心情。
可惜,姜朝與洛風是兩情相悅,而楚淩的心…他卻近不得分毫。
“目前的證據大部分都指向監察史李滄風,皇上看是繼續查下去,還是就此結案?”洛風道,他的眉眼不算細膩,反而有一些粗礦,卻帶着幾分男人的英氣,麥色的皮膚看起來很溫暖舒服。
姜遲道:“繼續查,”想起楚淩的話,他繼續道:“這次換個方向,你去查查李滄風與淮南王有什麽關系。”
“是,皇上。”洛風道,重新退回了姜朝身後。
姜朝皺眉,道:“皇兄的意思是,懷疑姜盛跟這件事有關系?”
“嗯。”姜遲點點頭,道:“昨晚有人跟朕提了個醒兒,朕連夜翻看了一些有關淮南王的卷宗,發現确有不對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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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姜朝拿扇子抵着下巴,若有所思的樣子,不知道他怎麽想的,竟把那句話的重點放在了“昨晚”二字上,笑眯眯道:“什麽昨晚?該不會昨晚有什麽人對皇兄你吹了枕邊風吧,哈哈。”說着姜朝不忘回頭遞給洛風一個暧昧的眼神讓他自己意會。
洛風面癱一樣的臉上毫無表情,只是輕輕“咳”了一下,讓姜朝說話注意分寸。
姜朝卻是憋不住話的性子,也不管洛風的好心提醒,繼續笑着道:“如果淮南王因為某人一句枕邊風就遭了難,以後可就有好戲看了,哈哈。”
“咳咳。”洛風伸手扯了扯姜朝的袖口,小聲道:“王爺。”
姜遲看着底下兩人的互動,捏起茶杯喝了一口,淡淡道:“如果某人的枕邊風真的管用,三弟,你以後也要小心了。”
“呃…哈哈。”姜朝愣了一下,覺得有一股寒氣從腳心傳到了後腦勺,他幹笑幾聲,不再拿姜遲打趣了。
雖然姜朝性子頑劣了些,但也是個精明的人,斂起笑,他正色道:“話說回來,皇兄難道不懷疑為什麽那位質子會知道這麽多?”
姜遲放下茶杯,看了眼小心試探着自己的姜朝,淡淡道:“朕知道你的意思,不就是想說楚淩才是最該懷疑的人麽?”
姜朝笑:“我知道你與那位…”頓了頓,他查看着姜遲的臉色,發現沒什麽不對勁,才道:“但是他之前還跟你死倔,又是絕食又是逃跑的,怎麽會突然變得這麽好心?而且他又是怎麽知道淮南王與此事有關的,皇兄難道一點兒都不好奇嗎?”
姜朝說的這些,姜遲自然想過,只是他不想輕易懷疑楚淩。楚淩自從醒來後的确是變了許多,但這些變化正是姜遲希望看到的。
“你說的這些,朕心中有數。”姜遲道:“如果查證淮南王确實與此事有關,朕會問他的。”
“那就好,那就好。”姜朝笑着點點頭,道:“我與洛風先去查案。”說着他轉身拉起洛風的手,又回頭笑道:“那個…你問楚淩的時候溫柔點兒,別動手…其實他脾氣是倔了點兒,可人我看還是不錯的,別冤枉了他。”
姜遲本已經低頭去看折子了,聽到姜朝的話又擡起頭,他眯起眼睛,沉聲道:“這些還用你提醒嗎?”
“也許楚淩吃軟不吃硬呢,我不是怕你抓的越緊,丢的越快嘛!”姜朝道,然後拉着洛風的手迅速跑開了。
姜遲揉了揉眉心,有些頭疼起來。他這個弟弟大的本事沒有,小聰明卻有很多,而且姜朝的心思根本不放在朝政上,只喜歡做一個閑散王爺。
奈何姜遲登基不久,好多心腹還都沒有培養起來,能真心倚仗的人,也就只有這個同胞弟弟和洛風了。
其他的人,可以下令讓他們去辦事,但某些至關重要的機密,卻是不能說的。
許多人都在觊觎姜遲的位置,那是因為他們尚未嘗試過頭頂王冠的重量。累了倦了,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他的難處,又有誰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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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淩記不太清自己是何時睡着的了,只記得姜遲把他擺弄成各種姿勢,幾乎将他給颠散了架。雖然沒有看那本書,不過想來書裏寫着的花樣也不會比姜遲的花樣多出多少吧。
一覺醒來,腰還是疼的,楚淩扶着腰翻了個身子,正看到枕頭邊被姜遲擺的整整齊齊的一摞書。對方是給他收拾好了才走的麽?楚淩揉着額角回憶着,卻記不太清昨晚做完之後發生了什麽,不過好像姜遲還給他說了什麽話,隐隐約約有“在我身邊”之類的字眼。
楚淩不用想就猜到姜遲一定又是說了“不安安分分留在朕身邊一輩子,你又能逃到哪裏去?”這樣的話語前世姜遲已經對楚淩說過無數次了,姜遲的霸道和至極的占有欲,楚淩也已經領教過無數次了。
“一輩子啊…好長…”楚淩盯着床幔上的一條流蘇,輕輕嘆了口氣。他伸出手,瑩潤的指尖有一下沒一下的撩撥着那條金黃色的流蘇,想着與姜遲的一輩子。
楚淩仍然是想不清自己與姜遲能有怎樣的一輩子,他能想起的,都是那些不堪的記憶,看不到未來。
就像他自己說的那般,一輩子太長了,三年他都受不了,永遠二字又從何談起呢?變數太多,以後的事,誰都無法确定吧。
“唉…”楚淩嘆了口氣,收回手,撿起枕邊的一本書,卻發現自己并沒有什麽看書的興致,于是重新把書放下了。
小桃不知去幹什麽了,往常這時候她已經該來侍候楚淩洗漱,現在卻跑沒影兒了。
楚淩在床上躺了好幾天了,如果再算上元華宮的一百日,如今他躺的骨頭都發酸了。
好在楚淩腿上的傷看起來嚴重,其實只是小腿骨有些骨裂,并沒有傷到要緊的關節。他現在才記起來,好像前世自己被打斷腿之後,也就只在床上養了兩個月就可以正常走路了。
想來姜遲手下還是留了分寸,沒想真的把他的腿打斷吧,不然大可以一板子敲碎他的關節,讓他永遠些下不了床。
不過楚淩并不在意到底是傷在小腿還是傷在膝蓋,對于他來說,都是一樣的疼。不是腿,是心。
腿上的傷疤好得快,心裏的傷…只會越來越深。
楚淩掀開被子,慢慢坐起來,只要不刻意活動小腿,他勉強還是可以自由地動的。穿好衣服,楚淩一點點挪到床邊,把腿放了下去,找到鞋,好不容易才給左腳穿了一只,然後撫着牆壁座椅單腿一點點跳到門邊。
天晴的很好,早春的天氣還有些涼,不過現在鄰近中午了,陽光照在身上很暖和。
楚淩已經很久沒有看到太陽了,扶着門框,他微微仰首,任柔和的陽光灑在他臉上。不自覺地揚起了嘴角,楚淩舒服的眯起了眼睛,他伸了下懶腰,發出一聲“嗯~”的鼻音。
“殿下怎麽自己下床了?”
小桃的聲音傳來,楚淩尋聲望去,看到小桃正推着一架輪椅走過來。
“在床上躺久了,我下來活動活動。”楚淩道,他看着輪椅,不解道:“這是…”
“哦,這個呀。”小桃把輪椅推到楚淩面前,一邊扶着他坐上去,一邊解釋道:“昨晚皇上交代的,這不,一大早奴婢就去催着工匠師傅給您坐了架新的。”
輪椅上鋪了一層白虎皮,坐上去軟軟的,後背靠椅的地方線條很柔和,就算坐久了也不會累,而且還能靠在上面休息。
坐在輪椅上,楚淩撫摸着上面柔軟潔白的毛皮,有些失神。
自己躺在床上不能走動,姜遲就送了一架輪椅給他。楚淩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感動,可是心中的确有個地方被觸動了。他沒想到,自己只是稍微低了一下頭,會讓姜遲退讓那麽多。
姜遲口中的愛,究竟是怎樣的?是他所不能承受之重,還是棄如蔽履的一文不值?
“殿下您想。麽呢?”發覺楚淩失神,小桃喚醒他。
楚淩搖搖頭,道:“沒什麽。既然有了輪椅,你推我出去走走吧。”
“嗯!”小桃答應着。
二人走到鳳梧宮門前時,正跟要進門的姜遲遇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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