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回家
而另外一邊,靳寒晟跟池琴進了樓道, 靳寒晟卻忽然戳了池琴一下:“你有塑料袋嗎?或者其他可以放小玩意的東西。”
“恩?”池琴拉開自己包包的拉鏈, 從裏面拿出一個空卡包:“這個行嗎?你要放什麽?大嗎?”
靳寒晟一伸手,把兩根頭發送到了池琴面前。
那頭發栗色, 帶着大波浪彎兒,明顯不是靳寒晟的, 而是一個女生的頭發。
他居然要她存放一個女生的頭發。
池琴看靳寒晟的目光瞬間不對了, 她覺得他像個變态,
但很快,池琴就意識到了不對勁兒:“這是司宣儀的頭發?”
靳寒晟竟然學着池琴的動作沖她眨了眨眼:“你有沒有想過, 世界上那麽多女孩子, 林菀淑為什麽唯獨想讓我跟司宣儀在一起?”
這個問題有點委婉,池琴想了一會兒,露出同情的表情。
她伸手拍了拍靳寒晟的肩膀, 非常同情道:“你老爸頭頂有點綠。”
靳寒晟怎麽也沒想到池琴竟然是這麽個反應, 他頓時哭笑不得。
為了防止池琴思維發散,他把她手裏的卡包拿了過來, 把那兩根頭發塞了進去,然後把卡包放回了池琴的包裏:“走吧,進去吧。”
原來兩人說話的功夫, 已經到了林菀淑的家門口。
靳寒晟拉着池琴的手, 站在門口敲了兩下門,門就被打開了。
靳寒晟對門口的阿姨點了點頭,然後就往裏走去。
裏面很快傳出林菀淑的聲音:“宣儀, 是不是寒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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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琴沒想到林菀淑第一個提起的名字竟然是司宣儀……現在想想,她真是大膽,在這種事情上毫不遮掩。
靳寒晟沒有放開池琴的手,而是徑直走到了林菀淑面前,淡淡道:“司宣儀回家了,她說她身體不舒服。”
“恩?”林菀淑聽到靳寒晟的聲音,從沙發上坐了起來。
她下意識覺得今天的氣氛有些不對,靳寒晟的聲音也有些不對。
她擡頭看向靳寒晟,愕然發現他竟然不是一個人過來的,身後還跟着那個讨厭的,所謂的遲家大小姐遲琴。
林菀淑下意識就擰緊了眉頭,道:“寒晟,媽媽不是跟你說過,不要跟不三不四的女人來往嗎?”
她的口氣還算輕柔,但靳寒晟卻已經沒有耐心跟她周旋下去了。
他放開了池琴的手,卻只是為了更好的把她護在身後。
看到他這個動作,林菀淑狠狠皺起了眉頭:“你現在已經不肯聽媽媽的話了,你忘了那場火災中,我到底犧牲了什麽才把你救出來的嗎?”
靳寒晟如實回道:“沒有。”
想忘也忘不了,因為林菀淑幾乎每次見面就會反複強調,以至于一件靳寒晟自己明明沒有記憶的事情,卻能因為林菀淑的描述,而把當時的情形回想得一清二楚。
林菀淑冷笑一聲,緩緩從沙發上擡起了身子:“那你就是這麽報答我的?我明明都已經跟你說過了,媽媽不喜歡這個女孩子,你還要把她帶到家裏來,怎麽,你今天是要當場宣布你要跟她在一起,然後活生生地把我氣死嗎?”
林菀淑的口氣異常嚴厲,連池琴在旁邊聽着都覺得膽戰心驚,難以想象以前靳寒晟還把她當成自己的親生母親的時候,聽到這些話的時候心裏會怎麽想。
她往靳寒晟身邊走了走,不自覺就抓緊了靳寒晟衣袖,輕輕地拉了一下。
靳寒晟察覺到她的動作,稍微回護了一下她,動作透露出的意味很明顯。
他沒事,不要擔心他。
但這種時候,靳寒晟越是這樣,池琴反而越是心疼他。
但是她也不能說,只能站在旁邊,靜觀其變。
林菀淑卻不知道靳寒晟到底掌握了什麽,她真的就只以為靳寒晟帶着池琴過來,是想懇求她的同意的。
可是她怎麽可能同意呢,面前的這個孩子還是跟十五年前一樣,天真的可愛。
只要一切涉及到他母親的事情,他就會變成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哦,不,是任她宰割。
一想到這裏,林菀淑心底就升起一種虛僞的心疼。
然而那心疼透出來,到最後,卻變成了一派坦然的得意。
她是他的母親,因為他愛她,尊重她,所以她可以左右他的人生。
所以,她今天必定不會同意,他必定要敗興而歸。
林菀淑得意洋洋地看着靳寒晟,甚至從自己的幻想中生出一些期待,期待着看到靳寒晟失落的面孔,期待着他受傷痛苦。
他的痛苦,能讓她更加高興。
但是林菀淑沒想到,今天,跟以往不一樣了。
靳寒晟很平靜地聽完了林菀淑的描述,臉上居然沒有一絲動搖。
他一點兒都沒有因為她的話而難過,這讓林菀淑心中湧起一種失控的慌張。
她頓了一下,再次強調道:“寒晟,不是媽媽逼你,媽媽都是為了你好,你爸爸那個人,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小小年紀他就丢下你去了國外,心裏一點兒都沒有為你着想過,他給你推薦的人,真的合适你嗎?你應該仔細想想。”
林菀淑話音剛落,一直躲在靳寒晟背後的池琴卻忽然上前一步,她語速極快道:“對不起,雖然她疑似還算是你長輩,但是……我忍不住了。”
她剛說完,就在林菀淑詫異的目光中快速擡手。
然後——
“啪!”
一聲清脆地耳光聲響徹客廳,林菀淑的臉上很快浮現出了五根指印。
她錯愕地看着面前年輕而氣憤的女孩兒,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經歷了什麽。
靳寒晟帶回來的女孩子……竟然……竟然打了她?!
打完之後,她的臉上竟然還沒有一絲絲愧疚?
仿佛,理所應當?!
林菀淑捂着自己的臉,錯愕道:“你打我?”
看着她一副無辜被害的樣子,池琴心裏就來氣,但是很快她就放松了自己的心态,因為她想起來的時候,靳寒晟跟她說過的話。
她不能生氣,因為林菀淑不值當的。
所以她把自己蠢蠢欲動的第二個巴掌收了回去,對林菀淑道:“你應該謝謝寒晟。”
不然的話,她這第二個巴掌挨定了!
林菀淑仍舊陷在驚愕中,她甚至都忘了質問靳寒晟就是這樣“孝敬”她的。
靳寒晟卻是已經懶得再跟林菀淑糾纏下去了。
她的那副陳腔濫調他已經聽了十五年了,是時候該結束了。
靳寒晟伸手,池琴非常自覺地把之前從鑒定中心拿來的鑒定書的複印件遞給了靳寒晟。
靳寒晟直白道:“從我八歲到現在,已經過去十五年了,林菀淑,你的謊言也應該被拆穿了。”
“什、什麽”聽到靳寒晟的話,林菀淑臉色一白,她顧不上追究池琴打她的事情,猛得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你胡說八道些什麽。”
靳寒晟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直接把鑒定書複印件放在了桌上:“你自己看吧。”
看到那張薄薄的紙的時候,林菀淑心中就升起了一點兒不太妙的感覺。
她頓了好一會兒,才把那張紙拿了起來,上面“親子鑒定”“确認無親自關系”等等大字血淋淋地刺痛了她。
靳寒晟……竟然……去做了親子鑒定。
為什麽……
這麽多年,她到底做了什麽,讓他産生了這種懷疑,甚至會去做親子鑒定?
林菀淑會想起自己之前做的一切,靳寒晟從來沒有産生懷疑……她的目光漸漸落在池琴身上。
是了,就是這個女孩出現,他才開始反抗她,甚至質疑她的。
現在竟然連親子鑒定書都拿出來了。
林菀淑眼眸微動,出乎所有人預料的,她并沒有因為這一張鑒定書而承認自己做過的事情,她快速把鑒定書橫了過來,然後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把那張薄薄的紙撕成了兩半。
然後瘋狂地,快速地撕碎。
不過幾秒鐘的功夫,一張鑒定書就化成了紙屑。
直到上面的字跡再也看不清楚,林菀淑才發出一聲嘲諷地笑聲,她高仰着下巴,冷冷地看着池琴:“我雖然不知道你對我兒子說了什麽,但是你休想用這種低劣的手段離間我們母子!他就是我十月懷胎生下的,他就是我兒子!”
說完,林菀淑轉頭看行靳寒晟,笑容殘忍又張揚:“我就是你媽媽,你媽媽只有我一個人!”
直到這時,一直平靜的靳寒晟再也忍不住了,他握緊了雙拳,沉聲道:“我媽媽不是你,你們到底對我媽媽做了什麽?”
為什麽靳立群的妻子會變成這個惡毒的女人,為什麽他要幫着她隐瞞事實,為什麽他們騙了他這麽多年!
他記憶中那個溫柔親和,用生命愛他的母親,到底去了什麽地方!
靳寒晟一直平靜,池琴為他憤憤不平,甚至忍不住打了林菀淑一巴掌。
然而當靳寒晟的情緒逐漸起了波瀾的時候,池琴的心卻像是被人狠狠抓了一把一樣,跟着一起疼了起來。
他是真的不會為林菀淑心起波瀾,但是他在乎自己的母親!
自己真正的母親。
“哈哈哈哈……”事到如今,林菀淑也知道自己再堅持下去也是負隅頑抗,埋藏在心底十五年的秘密終于浮出水面。
她一面瘋狂地大笑着,一面以一種讓人憎恨的姿态,用扭曲而得意的語氣說道:“你媽媽?你媽媽早就死了!在你八歲那年的那場大火裏,被燒得灰都不剩了!”
“你不是問我到底發生了什麽嗎?那我就告訴你,她為了你就,死了!”
“是你害死了她!她的命是被你拿走的。”
“我?我只不過是答應了他照顧你,答應了她不告訴你真相,讓你好好長大而已!”
林菀淑的笑容越發得意,說出來的話也越來越難聽,靳寒晟的臉逐漸蒼白了。
他害死了他的媽媽?
他的媽媽就為了救他,被燒死在那場大火裏了?
被塵封在腦海深處的記憶逐漸松動,靳寒晟似乎看到了當年的情形。
那年他八歲,正躺在房間睡午覺,但是大火忽然着了起來,到處都是火,他出不去,被煙熏得意識模糊的時候,有人抱住了他,用身體幫他擋住了從房梁上落下來的火焰。
他艱難地睜開眼睛,看到媽媽溫柔的臉。
他的媽媽……是個很漂亮很漂亮的古典美人,有着一頭烏黑的長發,她喜歡散着頭發站在樹蔭裏乘涼,每每見他過來,都會沖他露出溫婉的笑容……
火太大了,靳家的房子也太大了,媽媽抱着他走啊走,似乎總也走不到頭。
因為吸入了大量煙塵,靳寒晟的意識逐漸模糊了,他馬上就要閉上眼睛,再也無法看到自己的媽媽了。
他覺得有水落在他的臉上,那種情形,想想也知道,肯定是媽媽的淚水。
可是他沒辦法,沒辦法幫她……也沒有辦法告訴她,自己沒有關系,自己活下來了,還安安穩穩地長到了二十多歲。
就是……一不小心把她給忘了。
“靳寒晟?靳寒晟!”
耳邊焦急的聲音響起,靳寒晟的思緒猛然被從八歲那年拉了回來,他睜開眼睛,卻看到一張着急的臉。
烏黑的長發,雪白的肌膚,杏仁般的眸子烏黑烏黑的,閃着靈動的光。
雖然是完全不一樣的五官,但給他的感覺是一樣的。
善良,溫婉,偶爾還會很調皮。
一滴淚從靳寒晟的眼尾滑落,他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媽媽的那滴淚,隔着時空落在了他的臉上。
他忽然就明白當初把池琴帶回家,明明只是一個娃娃,他卻願意無條件地對他好了。
記憶中他一直苛求的溫柔跟眼前的容顏合二為一,靳寒晟才意識到,自己一直尋尋覓覓的,不在林菀淑身上,而在身邊的這個人身上。
他再也無法抑制自己,伸出手,猛然抱住了池琴。
池琴一下就呆住了。
剛才林菀淑說了很多很過分的話,靳寒晟聽後,就一點兒反應也沒有地站在原地,她想上前跟靳寒晟說兩句話,卻沒想到這個一米八多的大男人竟然直接暈倒躺了下去。
她被吓壞了,用盡全身的力氣把他托住,堪堪把他放到地上後,發現他竟然悄無聲息地暈了過去。
即便是如此,他臉上的表情仍舊是那麽痛苦。
她喊了他那麽多聲,他都沒有回應,林菀淑還在一旁狂笑,像是個瘋子一樣。
池琴被吓壞了,就在她準備給靳寒晟一巴掌把他打醒的時候,靳寒晟終于醒了。
可人醒是醒了,只是看上去不太正常,竟然一句話都不說話,就把她抱緊了懷裏。
他們……有那麽熟嗎?!
池琴有點別扭,又有點小擔心,所以一時愣在原地,沒有動彈。
卻聽到靳寒晟附在她耳邊,低聲道:“我都想起來了。”
她眨了眨眼:“所以?”
“謝謝你,琴琴。”靳寒晟低聲說道。
然後他就放開了她,池琴懵逼地挺直了身子,看着靳寒晟自己從地上坐起來。
他的臉色很正常,說明人沒有問題。
人沒有問題就好,池琴一顆心放回了遠處,擡頭看向了坐在旁邊的林菀淑。
她臉上的僞裝已經徹底揭下來了,坐在那裏的人陰冷而瘋狂。
池琴不知道她的性格一直都是這樣,還是從火災中毀容後才變成這樣的。
但看着這個人,明明性格是這樣子的,以前在靳寒晟面前還要僞裝成一個好媽媽。
想想也挺可悲的。
不過可悲歸可悲,她可是半分也不值得同情的。
靳寒晟坐起了身,卻沒有站起來,就那麽坐在地上,一只腿伸直,一只腿屈起架着自己的手臂。
他看着沙發上的林菀淑,口氣淡漠:“我知道你是誰了,你是我爸爸跟我媽媽之間的第三者,那天,你去別墅找我媽,跟我媽發生了争執……我午睡之前,聽到你們的談話,但是我媽媽不讓我接觸這些,就把我趕回去睡覺了。”
“雖然我不知道你們後來聊了些什麽,但是別墅的火災跟你有關系,你當時還在別墅內,沒有走,所以你的臉也被燒傷了……但是我媽媽卻為了救我,死在了那場火災中。”
“因為她活生生被燒死在我面前……”
說到這裏,靳寒晟淡漠的口氣微微一頓,池琴很快感覺到了他內心痛苦的掙紮。
一個八歲的孩子,看着自己的媽媽死在自己面前,這是多麽殘忍的經歷。
難怪他後來會忘記那天發生的一切,也許是大腦知道當時的他無法承擔這麽大的創傷,自動選擇了回避吧。
池琴伸手握住靳寒晟的手,哪怕只有一絲,她也想給他力量,不讓他繼續難過下去。
卻沒想到,靳寒晟雖然沒有回頭,但卻伸手堅定而溫柔的握住了她的手。
他把她的手放在手心反複摩挲着,比池琴粗糙一些的皮膚帶來微微的癢,連帶着讓池琴的心髒也跟着微顫了起來。
對靳寒晟的那點心疼似乎漸漸變了質。
但是到底變成了什麽,池琴也不知道。
兩人兩只手十指相扣,片刻後,靳寒晟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了下去。
“所以後來我把那天發生的事情……不,不光那天發生的事情,那天,那天之前的事情都忘記了,我也不記得你到底是誰,你跟我說你是我的媽媽,我就相信了。”
想到自己之前的可笑行為,靳寒晟露出了一抹自嘲。
他這不是認虎為父是什麽。
居然将殺害了自己母親的間接兇手當成了媽媽,還叫她“媽媽”叫了十五年。
靳寒晟說完,整個房間內陷入了沉默。
林菀淑看着他,唇角瘋狂的笑容逐漸隐去。
她道:“你爸爸要她離婚,跟我在一起,我當時是去找她簽離婚協議書的,她之前答應好了,但是卻又反悔了,要跟我同歸于盡,自己打翻了房間裏的酒精燈,還把烈酒撒子在了上面,但是她忘了你還在房間裏,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她要是早點認清自己的身份地位,趕緊簽下那份離婚協議書,就不會發生這些事情了。”
林菀淑摸了摸自己臉上的燙傷,眼底閃過一絲恨意:“要不是她,我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她的臉燒的太嚴重了,不光表面的皮膚組織壞了,連內裏的肉也壞了,她找過許多整形醫院,大家都跟她說,沒法整。
除非她換一張臉。
但是以現在的醫學水平,換一張臉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因為面部神經實在是太多了,一不小心就會危及她的生命。
自從那場活在之後,林菀淑就變成了一個非常惜命的人,所以她沒有去做手術,任由自己的臉壞到了今天。
而這麽多年來,她遭受的一切非議的目光和嘲笑,都算到了靳家父子的頭上。
靳立群,靳寒晟,他們統統都欠了她的。
林菀淑的表情越發猙獰,看着靳寒晟又因為她的話陷入恍惚,池琴緊緊抓了靳寒晟一把,脆生道:“不可能,你在說謊。”
林菀淑确實在說謊,但是靳寒晟對當年的事情根本就不了解,事實真相還不是由着她說,這個小姑娘又是怎麽知道她是在說謊的。
她漠然掃了池琴一眼,冷冷道:“你當時還不知道在什麽地方,憑什麽說我說謊?而且,如果這不是真的,你爸爸為什麽要幫我隐瞞這件事情,讓你認我做母親這麽多年?”
說到這裏,靳寒晟又抓緊了池琴的手。
池琴吃痛,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但靳寒晟卻沒有看到,他陷入了另外一種痛苦中。
如今他已經知道自己的媽媽是誰了,但是靳立群卻是真真正正的他的父親。
他的親生父親……
“靳寒晟!”耳旁傳來池琴清楚的聲音,靳寒晟猛然回過神來,他轉過頭,卻見池琴正眼神灼灼地看着他,眼底皆是對他的關切和信任。
他聽到池琴說:“你忘了來的時候,你是怎麽告訴我的嗎?”
不值得因為林菀淑而生氣。
不光是林菀淑,靳立群也是一樣。
這些口口聲聲說愛着他的人,這些血脈裏跟他流動着同樣鮮血的人,其實都只是這個世界上萍水相逢的路人而已。
血脈親緣,說來可笑。
維系一個家庭的,原本就不應該僅僅只是血脈關聯,而是一個人對另外一個人的愛,付出,關切等等這些與溫暖有關的詞。
如果靳立群做了對不起孩子的事情,他就不配做一個父親!
靳寒晟自問已經盡到了孩子應盡的孝道,就算偶爾疏忽,也只是家人之間無傷大雅的小瑕疵,但他們若因為他們是一家人,就肆無忌憚地傷害他,這父親……不要也罷。
靳寒晟看着池琴的雙眼,幾乎是瞬間就找回了自己的心,他抓緊了池琴,從地上站了起來,眼神堅定地看着沙發上的林菀淑:“我想,他應該回國一趟了。”
林菀淑什麽也沒說,堅持地守候着她最後的高傲。
靳寒晟已經跟林菀淑攤牌,剩下的事情,就要等靳立群回來之後再處理了。
他牽着池琴的手,從林菀淑的房子裏走了出去。
兩人來到外面的大街上,靳寒晟仍舊抓着池琴的手沒有松開。
四周路人人來人往,畢竟靳寒晟跟池琴兩人顏值都很高,兩人牽着手走,總有那麽一兩個路人投來好奇的目光。
被人看着,池琴漸漸有些羞澀,她掙紮了一下,想要掙脫靳寒晟。
卻沒想到這個時候,靳寒晟說話了:“今天,謝謝你。”
池琴一愣,掙脫的動作變小了。
她想到今天靳寒晟回想了當年不太愉快的事情,心情肯定很糟糕,她是不是應該稍微安慰一下他,讓他不那麽難過?
池琴沒注意,自己略微猶豫的功夫,靳寒晟抓着她的手更緊了。
她光顧着想怎麽安慰靳寒晟了: “那什麽……你別太難怪。”
“我沒有太難過。”靳寒晟擡起頭,甚至還露出了一個笑容:“其實事情過去太久,就算猛然想起來,也沒有什麽感覺了,只是恢複記憶的時候做的那個夢……讓人非常難過。”
他媽媽的淚水滴在他的臉上,他能感覺到媽媽的絕望。
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自己懷裏的孩子。
她肯定是在彌留之際跟林菀淑做了什麽交易,才讓靳立群幫着林菀淑隐瞞了這麽多年。
“我想,也許我真的是林菀淑救出去的。”靳寒晟低下頭,輕聲說道。
這答案大大出乎池琴的預料:“怎麽可能,她那麽自私的人……”
“正是因為自私。”靳寒晟道:“當時我跟我媽媽已經被困在火海中,絕對沒有可能逃出去了,但是我最後還是活下來了,我媽媽卻死了……我想,可能是當時同樣被困在火海中的林菀淑發現了我們,她帶走了我,留下了我媽媽,正是因為這樣,所以我爸爸容忍她在靳家待下去,因為她救了我……”
其實仔細想來,靳立群跟林菀淑的婚姻早就形同虛設了,因為兩個人常年分居兩地,林菀淑也會跟各種不同的人來往。
以往靳寒晟沒有細想過,但是現在想想,大概這些都是靳立群默許的。
靳立群給林菀淑富貴榮華的生活,作為林菀淑救下他的報答,但是林菀淑已經毀容,按照父親的性格,是不會真正跟她在一起的,所以為了避免兩個人尴尬,他遠赴國外……
靳寒晟企圖把所有事情都串聯起來,但是還是覺得不對,他皺了一下眉,卻想不到到底哪裏不對。
這時,池琴道:“我覺得有個地方不對,既然是這樣,你爸爸完全沒有必要用這種方式,他只要給林菀淑足夠的錢就好了,就算讓你知道你媽媽死在火災裏,又能怎麽樣呢?”
靳寒晟猛然擡起頭:“對,我也覺得不對勁兒……”
還不等他想明白,就聽到池琴有些為難道:“我反倒是覺得……火災這件事,也許跟你爸爸也有關系。”
林菀淑說的話一個字也不能相信,所以池琴根本不相信火災是靳寒晟媽媽引起的。
但如果火災是靳立群引起的,林菀淑知道他引發的火災害死了一個人,以此要挾本來已經不想跟她結婚的靳立群……兩個人狼狽為奸,隐瞞了靳寒晟十五年。
這個結論太可怕了。
靳寒晟沒有回答。
池琴也不想繼續聊下去了,就算知道靳立群是最終禍首,又能怎麽樣,讓靳寒晟親手把自己唯一的親人送進監獄嗎?
更何況這件事情還沒有明了,當事人都已經去世,誰也無法說明情況了。
池琴擡頭看向眉頭緊鎖的靳寒晟,她反手抓住了他的手,溫聲道:“我們回家吧。”
我們回家吧……
這一句話,宛如救贖,把靳寒晟從水深火熱中拯救出來。
他抓緊了池琴的手,點點頭:“好,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