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謠言猛如虎

舒渃原本以為鐘離傲不過是想試探一下他,胡謅幾句就行,孰料卻被他帶到了宮中安置了下來,其間一句話也沒說過,就一個勁兒地盯着他看。

因為身體的緣故,他一直都被父母兄長保護的很好,何時有人這樣無禮地盯着他看過?之前皇宴上便被鐘離傲看得如坐針氈,現在又這樣被他看了一路,換了誰也舒坦不了。

幾次想要發作,但想到他的身份,舒渃又默默地咬牙忍了下來。罷了,形勢比人強,他愛看就讓他看去,看看又不會死人。

雖然有衛階公子的前車之鑒來着。

一直埋着頭無視鐘離傲的目光,發現腳下的地磚變得有些晃眼,舒渃才擡起頭來。

這一擡頭,就又被吓了一大跳。

皇宮裏的人都這麽喜歡盯着人看的嗎?一個鐘離傲是這樣,宮裏的太監宮女也是這樣。一個個的都瞪着眼看他,跟見了鬼似的。

鐘離傲目光微凜,神色不虞。

那些人才如夢初醒一般,齊刷刷的跪了一片,“參見皇上。”

鐘離傲不耐地揮了揮袖子,“下去吧。”

又是一片齊刷刷的“是”,然後全都斂着眉眼下去了,走過舒渃身邊的時候,不少人還偷偷地拿眼看他。

如果不是在鐘離傲面前,舒渃真想找面鏡子來照一照。活了這麽多年,他才知道,自己這張臉還有這種招蜂引蝶的本事。

鐘離傲轉過身來,唇角含笑,将剛才的怒意掩蓋得分毫不露。“奴才們沒輕沒重的,三公子不要介意。”

舒渃微微一笑,“皇上言重。”心內卻是非常大逆不道的使勁撇嘴,剛才不知道是誰沒輕沒重的看了他一路?果然有什麽樣的主子就有什麽樣的奴才麽?

“那就好,”鐘離傲走到桌案前坐下,拿起一封奏折,“三公子請随意,不要見外。”

舒渃怔愣了一下,這才發現,這裏好像是……鐘離傲的寝殿。嘴角抽搐了一下,舒渃無語,在皇帝的寝殿裏,讓他怎麽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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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離傲好似完全沒有注意到這有什麽不妥,認真地批起折子來,還理直氣壯地敲了敲桌子,“茶。”

舒渃動了動嘴唇,上前拿過案上的茶杯,出去找守在門口的太監。心內憤懑,使喚他還使喚得挺順手嘛。

接下來的後半夜,鐘離傲讓舒渃見識到了什麽叫毫不見外。端茶送水都是小事,磨一磨墨是修身養性,順便還要替他捏一捏肩膀沾一沾龍氣,自小被捧在手心的三公子在心裏将這個暴君腹诽了千遍,面上還要做出一副如蒙天恩的愉悅之色。

實在是愉悅不起來。

鐘離傲卻是如遇春風,唇角都要飛揚起來了。

這才作出一副如夢初醒的樣子,語氣驚訝道:“呀,天都快亮了,阿渃累不累?”

如果不是想到面前這個人是皇帝,舒渃真想對他翻白眼。這不是明知故問嗎?昨天因為皇宴的事,從早到晚就沒休息過,好不容易回去了,準備好好休息一下,又被他找上門,一直熬到現在。他現在能站在這裏都已是極限了。

鐘離傲看着他蒼白的臉色,才想起這個人身體虛弱,經不起折騰。

舒渃揉了揉眉心,暗想果然是君心難測,剛才還一副高興的樣子,現在臉色又變得這麽難看。不過他也沒深想,他的身體已是強弩之末,實在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思考帝王多變的內心情緒。

鐘離傲蘸了蘸墨,語氣平淡,“你先去休息吧。”

從來沒有熬過夜,舒渃現在頭疼欲裂,才不管他的語氣如何,只想找個地方好好睡一覺。現在聽他這樣說,自然是求之不得,頭挨上枕頭的瞬間,便睡得天昏地暗。完全沒有想到,身下的,是皇帝的卧榻,就更別提身後鐘離傲複雜的目光了。

再醒過來的時候,太陽已經西斜,寝殿內悄無聲息。

舒渃揉了揉太陽穴,從來沒有睡得這麽晚過,身體十分的不适。

見他醒了,守在床邊的宮女連忙過來伺候他更衣。舒渃皺了皺眉頭,将手縮回來。

那名宮女驚慌地跪下,“公子……”

舒渃看着她手上竹青色的衣服,“換一個顏色。”

宮女把頭垂得更低,幾乎要貼到地上去,聲音顫抖,“這……這是……皇上……皇上吩咐的。”

說完抖得更厲害了,幾乎要在地上蜷縮成一團。

舒渃嘆了口氣,他有這麽可怕嗎?明明相府的丫頭們都不怕他啊。“起來吧。”

那名宮女又縮了縮,抖的跟篩子似的。

舒渃無奈,“起來吧,你這個樣子像我在欺負你似的。”

宮女這才抖抖索索地站起來,眼框紅了一片,眼淚啪嗒啪嗒的直往下掉。

舒渃被她哭得心煩,幹脆扭過頭不看她,只是伸出手任由她擺布。心裏忍不住直嘆氣,這宮裏的奴才們真是稀奇古怪,有喜歡直盯着人看的,還有動不動就哭得山崩地裂的,弄得他跟個怪物似的。

外面從剛才起就有些吵鬧,舒渃揉了揉仍在一抽一抽的疼的太陽穴,被這樣一吵好像更疼了。

那個宮女看了一眼他的臉色,怯怯地道:“是惠婉昭儀,午時便來了。皇上說,不許讓人進來打擾公子,便一直在外邊等着。”

舒渃不明所以,“找我?”

宮女繼續給他穿衣服,“是。”

舒渃扯着唇笑笑,“找我幹什麽?”心念電轉,舒渃這一瞬将所有的可能性都思考了一番,還是想不通這位惠婉昭儀要做什麽。就算是想要拉攏他父親,也不應該來找他呀,誰不知道他舒三公子是個廢人,朝政之事是指望不上的。也就是鐘離傲這個疑心病重的,才會想要會一會他,以控制丞相府。

那名宮女卻臉上一紅,說話都結巴了,“皇……皇上看重公子,自然……自然就有人想要……”

舒渃這次是真被逗笑了,鐘離傲哪裏是看重他,分明是想一探他的深淺罷了。

那名宮女卻當他是在嘲笑外邊那位昭儀,吓得臉都白了,“惠婉昭儀的父親是皇上做太子時的太師,平日裏很是受寵的……”

舒渃束好腰帶,看着宮女給他束發,也不說話。她得寵不得寵與他毫無關系,只要不失禮儀便是,過兩天他就回去了,這位昭儀自然便知道自己找錯了人。

出去之後他才知道,自己現在想的才是大錯特錯,人家哪裏是要攀附他,是來砸場子來了。

舒渃醒來的時候已是申時,在這裏等了幾個時辰,惠婉昭儀早就氣得肝火旺盛了,要不是要親眼見見這個宿在皇上寝宮內的狐貍精,她早就甩袖走人了。

旁邊的宮女小心翼翼地給她扇着扇子,一面煽風點火,“這個狐貍精真是不識好歹,不就是仗着皇上留他在寝殿裏麽?”

惠婉昭儀心裏的火更盛了,握着椅子的手像要将它掰下來,“這個小賤人,看我怎麽收拾他!不就是仗着跟那個賤人長得像嗎?”

宮女吓了一跳,左右看了看,才扯了扯惠婉昭儀的袖子,“娘娘……”

惠婉昭儀将袖子扯回來,哼了一聲,“我就要說,那個賤人死了活該……”雖然嘴上這樣說,聲音卻是小了很多,也不敢再說別的,心下也有些忐忑起來。“這個小賤人和他長得有那麽像?”

“聽未央宮的下人們說,長得幾乎是一模一樣。”

“這麽像?”惠婉昭儀的臉有些扭曲,“皇上為了那個賤人從來不入後宮,難道這個也要這樣?”也就是因為這樣,她才會受了那些嫔妃的慫恿,來會一會這個在鐘離傲寝宮裏睡的狐貍精。

想到這裏,她又有些咬牙切齒,“那些女人以為我真是傻子麽?讓我來當這個出頭鳥,哼。”

那個宮女垂着頭繼續搖扇子,噤若寒蟬,不敢給她添堵。

外面的人心思百轉千回,舒渃絲毫不覺,還以為那個女人是要來攀高枝,所以出去的時候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直到那個女人一臉嫌惡的圍着他轉了好幾圈來反應過來。

這是個什麽意思?

惠婉昭儀冷哼了一聲,“你就是皇上昨夜帶回來的人?”

舒渃愣了一下,道:“是。”準确的說是被鐘離傲強行帶回來的。

惠婉昭儀的臉扭曲了一下,“哼,穿上這身衣服倒真是跟那個賤人像了個十足十。”說罷眼中冷光一閃而過,“見了我為什麽不行禮?”

旁邊的宮女順勢跟着幫腔,“就是,怎麽這麽沒有規矩?見了昭儀娘娘還不行大禮?”

惠婉昭儀擡了擡下巴,神情倨傲。

舒渃又愣了愣,這才想起這不是在相府,見了宮裏的娘娘是應該要行禮的。

惠婉昭儀見他恭恭敬敬地行了禮,眼裏的不屑更是濃重,不過是個趨炎附勢的小人罷了,與當初那個人差遠了,想要争得皇上的寵愛還是不夠的。不過,還是應該教他懂點規矩。

“想必你也知道,雖然那個人已經死了,但是也不代表皇上就會真心喜歡你。”

舒渃發現自從進宮以來,這些人說的話他都有些聽不懂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惠婉昭儀(橫眉冷目):“小賤人退散!!!!”

舒渃(一臉茫然):“和我有關系咩?”

小宮女:“公子受皇上寵愛……自是被人視作眼中釘……”

舒渃(更加茫然):“什麽受皇上寵愛?”

鐘離傲(一把摟住,香上一個):“就是這樣。”

舒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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