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深思始覺異

惠婉昭儀見他不說話,更是得意起來,“這後宮裏的女人,可都盼望着皇上可以忘了那個人,現在卻突然冒出個你來,你猜,有多少人虎視眈眈地想要撕了你?”

舒渃木着一張臉,實在不懂她到底在說什麽天書。

雖然恨那個人恨到了極致,惠婉昭儀卻明顯還是忌諱着那個人,連他的名字也不敢說,“那個人已經死了,你說,你又會是個什麽下場?”她話鋒一轉,“不過,要是你乖乖聽話,我倒是可以考慮留下你這條小命……”

舒渃被她整得莫名其妙,這個女人是每天在後宮裏勾心鬥角瘋了嗎?後宮的嫔妃與他有什麽關系?

惠婉昭儀身邊的宮女輕輕地扯了扯她的袖子,小聲道:“娘娘,快到酉時了。”

她心下一驚,冷汗直下,皇上要回來了。鐘離傲平日裏最厭煩的便是後宮的妃嫔到他的未央宮來轉悠,要是被鐘離傲撞見她在這裏訓舒渃……想到這裏,她不由打了個寒噤,卻又要在舒渃面前端住架子,顯得有些色厲內荏,扔下一句“你好好想一下吧”便急匆匆地走了。

舒渃站在大廳中間,茫然的看了身後的宮女一眼,“她在說什麽?”

小宮女往後縮了縮,道:“奴婢不知。”

見她不想說,舒渃也不強求,管她發什麽瘋呢,反正與他無關。

天已經快要黑了,舒渃摸了摸肚子,睡了接近一天,肚子裏空得難受,往日每天都要喝藥,現在不在相府,怕是也沒人知道。

舒渃忍不住撇了撇唇,宮裏的待客之道,真是……還沒腹诽完,一個個端着飯菜的宮女就魚貫而入,鐘離傲走在最後頭,手裏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藥湯。

舒渃:“……”

還沒等他做出什麽表情來,鐘離傲便走過來,神色溫柔:“先把藥喝了吧,阿渃身體不好,要好好将養着才是。”

見舒渃不動,他又道:“是今早去相府取的藥,舒夫人親手交給我的。”

舒渃一怔,鐘離傲親自去的?心中不由更是不解,他不過是個将死之人,有什麽值得鐘離傲這樣對待的?

鐘離傲可不知道他心中百轉千回的在想些什麽,徑自拉着他坐下,将手中的藥湯放到他跟前,唇角含笑:“你這睡得可真久,像只小豬似的。這藥一直讓人溫着,聽到你醒了才端過來,冷熱剛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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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渃默默地端起來喝了,又被他塞了一顆蜜餞進來,甜得有些牙疼。

一個一直在想鐘離傲這樣做的目的,一個使勁地往舒渃碗裏塞菜,一頓飯下來默然無聲。在旁服侍的宮女太監就更是噤若寒蟬,連呼吸都帶着幾分小心翼翼,二人第一次在一起用膳便是在這樣詭異的氣氛下。

舒渃是一直心不在焉,至于鐘離傲在想什麽,卻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飯後,鐘離傲拉着被他喂撐了的舒渃去禦花園消食。日光西斜,連帶着鐘離傲的臉上也帶了些許金光,輪廓俊朗,猶如天神。

舒渃怔了一怔,飛快地挪開眼,覺得心口像是被什麽東西輕撞了一下,有些喘不過氣來。

鐘離傲一直看着他,此時見他的神情,忍不住輕笑,“怎麽了?”

舒渃扯了扯嘴角,面上已是一派淡然,“無事。”不過是陽光有些刺眼罷了。

鐘離傲也不再追問,繼續往前走,只是唇角的笑意越發的泛濫了,漸漸湧上了眼底。

舒渃被他笑得渾身不自在,便有意放慢了腳步,反正人人都知他病體虛弱,也不會被鐘離傲拿來做文章。

鐘離傲果然停下了腳步,“累了嗎?今日就到這裏吧。”

舒渃默然不應,跟着他往回走。

他本以為鐘離傲今晚也要像昨天那樣,故意折騰他,豈料他自己默默地往案前一坐,開始批奏折,卻是讓舒渃先去睡了。

舒渃幾乎睡了一整天,現在睡意全無,但又不想再被鐘離傲指使來指使去,便側過身去,背對着鐘離傲,閉着眼睛想今天那個昭儀說的話。

惠婉昭儀雖然仗着自己的父親得鐘離傲寵信,且鐘離傲素來不管後宮中的事情,在宮中總是嚣張跋扈,卻也不敢犯了他的忌諱,話裏全是這個人那個人,說的話也是颠三倒四的,繞的舒渃一陣頭暈。

他自小被當做姑娘一般養在相府中,至多不過是跟着二哥一起在京城裏逛逛,接觸的也就是相府裏的那些人,根本沒人敢在他面前說長道短,自然也想不出惠婉昭儀話中更多的含義。

他平日便是這些時候就寝,加上身體不好,睡得總是要比常人更多一些,現在想來想去想不出頭緒,覺得有些困意襲來,正昏昏沉沉之間,身側有重物壓下的感覺,柔軟的卧榻微微凹陷下去。

然後便被摟住了。

淺薄的睡意瞬間煙消雲散,舒渃猛地睜開眼睛,差點就擡手将鐘離傲壓在他腰上的手臂拍掉。

從來沒有人與他共眠過,舒渃全身僵硬,不知道該怎麽辦。

鐘離傲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他的異樣,又緊了緊箍在他腰上的手,甚至得寸進尺的将頭埋進了他的頸窩處,然後便似睡着了一般,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舒渃遲疑了一下,還是忍不住掙了掙,但鐘離傲的手猶如鐵箍一般,緊緊地将他套在懷裏,絲毫不動。

“……”

鐘離傲裝作睡着的樣子,舒渃也沒敢叫他,只僵硬的躺了一會兒,又掙了掙,鐘離傲的手臂還是固若金湯,最後舒渃也不知道怎麽就睡過去了。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身邊已經沒人了。舒渃在卧榻上發了一會兒呆,才清醒過來,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

舒渃對鐘離傲的行為真是感到一頭霧水,不由暗自撇嘴,果然帝王心術,不可揣測。

對于鐘離傲的目的,他并不感興趣,反正他不過是個将死之人,只想在人生結束之前,盡可能多的在父母膝下盡孝。只要這幾天安分地呆在這裏,打消鐘離傲的對他的顧忌就好。

但是有的時候,麻煩不是你想躲就能躲得開的,特別是在有人故意不想讓你好過的時候。

惠婉昭儀怕是連早飯都沒吃,就氣勢洶洶地跑來了,畢竟要挑在鐘離傲不在的時候。

不過她也不是很避諱就是了,畢竟昨天她沖動的跑過來的事,鐘離傲肯定知道,但卻只字未提,她就看出來了,住在未央宮的這個人,皇上并沒有太放在心上。要是換了當年的那個人……

惠婉昭儀嫌惡地撇了撇嘴,已經死了的人,再被皇上放在心上又如何,總不會活過來争寵,倒是眼前這個人,長着那樣的一張臉,真是十分的礙眼。

舒渃端着茶杯輕啜了一口,十分的鬧不懂這個女人怎麽又來了?

惠婉昭儀挑着精心描過的柳眉,一雙細長的丹鳳眼仿佛帶着刀子一般,“仔細看看,你這殼子倒真與那個人像了個十足十。”看了看舒渃身上竹青色的衣裳,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就算裝作他也沒用,再怎麽像,皇上也知道,你不是他。”

舒渃抱着茶杯不說話。

惠婉昭儀又對他冷嘲熱諷了一番,然後趾高氣揚地走了。

手指在桌上敲了敲,舒渃擡眼看向身旁的宮女,小宮女急忙埋下頭,盯着自己的腳尖看。挑了挑眉毛,舒渃用手支住下巴,望着門外的陽光發呆。

還是這樣,無論是這未央宮的宮人,還是外邊的侍衛,都喜歡偷偷地拿眼看他,仿佛他臉上長着花似的。

真是,古怪至極。

鐘離傲的生活極有規律,每天晚上就寝之前必定要批折子,然後來摟着他睡。有時他已經睡着了,第二天早晨醒來就會發現自己在他懷裏;有時候半睡半醒之間,便會感覺到一雙手緊緊地箍住他的腰。

日子一天天過去,舒渃由安然度日變得有些焦躁起來,鐘離傲卻絕口不提要送他回去的事情。

那個惠婉昭儀像是上早朝一般,必定要每日早晨來對他陰陽怪氣的說一番話,好似這樣她才能安穩度日一般。

未央宮裏的宮人們照常是那樣暧昧的态度,走到哪裏都能感覺到一道道目光。

他本以為鐘離傲将他帶進宮裏不過是要試探于他,對這些事情也懶得去想,但鐘離傲一直對讓他回相府這件事避之不談,卻讓他覺得這件事恐怕不是那麽簡單。

舒渃單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的食指不斷地輕敲這桌面。

這時候全部連起來一想,他才覺出惠婉昭儀那天說的那些話的怪異之處,她一直在說什麽那個人,還說他與那份人長得像,後宮裏的女人都想着鐘離傲可以忘了那個人……

舒渃原本只道是有人與他長得相像,恐怕又很得鐘離傲的寵幸,才引得嫔妃記恨,想到這裏,舒渃才恍然大悟,難怪鐘離傲一直盯着他看,原來竟是這樣的緣故。

但這與他何關?他只是個男人……

舒渃的食指一僵,鐘離傲每天夜裏都抱着他睡覺……

鐘離傲,莫不是對他存了些異樣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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