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霸道不可言

舒渃窩在軟榻上想了一晚上,才算勉強理順了自己心頭的那蓬亂草。以他的驕傲,自然是不會先對鐘離傲服軟的,以後要怎麽樣,也随他去了,只要鐘離傲不殃及他的家人,那他就算是賠上這條性命又如何?

舒渃微微一笑,反正也活不過二十不是麽?這也算是為家人盡了一份力吧,只要父母和哥哥們能夠好好的,拖累了他們這麽久,死前能為他們做上一件事,那他也能安心的閉眼了。

昨日他說的那些話,必定會讓鐘離傲惱羞成怒,所以這幾日倒是可以緩一緩,要是再每天都看到鐘離傲的臉,他不确定自己會做出什麽不理智的事情來。

但舒渃還真的猜錯了,剛過了辰時鐘離傲就來了,也不說話,就坐在他旁邊盯着他的臉出神。

舒渃被他看得惱了,起身往裏間走,鐘離傲也站起身來跟着他走,亦步亦趨,小尾巴似的。

舒渃無奈地轉身看着他,“敢問皇上這是何意?”

鐘離傲微微蹙着眉,還是不說話,就這麽定定的看着他,好像要将他印進眼睛裏一般。舒渃忍住想要白他一眼的沖動,扭頭繼續走,這個人總是這般心思多變,嘴又嚴得跟什麽似的,要問得出來才有鬼。

這一天就在舒渃四處亂竄以及鐘離傲緊緊跟随中過去了,舒渃是累得夠嗆,鐘離傲卻似沒什麽感覺似的,一直看着他,眼裏全是莫名的深思。

或許是在想怎麽處置他吧?舒渃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想。他的身體一直不好,今天在院子裏繞了那麽久,早就有些撐不住了,此時沾到枕頭就睡過去了,也就沒有注意到身旁鐘離傲深邃的目光。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晌午了。舒渃揉了揉一抽一抽的疼的額角,嘆了一口氣,他昨天怎樣那麽幼稚,像個小孩兒似的,鐘離傲要發瘋随他去便是了,跟他鬥什麽氣,反正最後吃虧的還不是自己。

鐘離傲不知做什麽去了,寝殿裏一片寂靜。舒渃叫了兩聲,似水也不在。

撐着全身的酸痛從床上下來,就看到了似水給他準備好的衣服,淡雅的竹青色。

他記得剛來的時候,那個伺候他穿衣的小宮女拿來的衣服也是這個顏色,他因為不喜歡,還想叫她換掉,結果差點把那個小宮女給吓哭了。

舒渃伸手拿起那件衣服,皺了皺眉,他向來最不喜這個顏色,似水也是知道的,怎麽給他備了這樣一件衣裳。随手将衣服扔回去,舒渃在寝殿內掃視了一圈,走過去打開衣櫃,裏面一水兒的全是竹青色的衣物。

舒渃皺着眉翻了翻,除了亵衣外,全是竹青色,這算什麽?

他在衣櫃前站了許久,大概猜到了鐘離傲的用意,忍不住露出了一絲嘲諷的笑。

Advertisement

想必,這又是他用來羞辱自己的吧。這個顏色,是那位林公子最喜歡的?

舒渃“啪”的關上了櫃門,覺得心口有些生疼。他昨日的侮辱還不夠麽?還要用這些來提醒他,他不過是那個人的替身。他都說過了自己對那個位置沒有興趣,就算是他輕賤,喜歡上他鐘離傲,那也是他舒渃自己的事情,無需他再來提醒。

似水端着一盆清水進來,看到站在衣櫃邊的舒渃,愣了一愣,才收斂了臉上的表情,努力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道:“公子,那個……是宮裏新進了一批竹青色的料子,奴婢覺得好看,便多做了幾套……”

舒渃看了她一眼,點頭笑笑。

似水這才松了一口氣,心頭卻暗自沮喪,剛才說話的語氣那麽心虛,別說公子了,這個理由連她自己都說服不了。

舒渃也不想為難一個小丫頭,便道:“先放下吧,我有些頭暈,再去躺一會兒,你出去吧。”反正,那些衣服,他是絕對不會穿的。

本來他說想睡一睡,只是要将似水支出去,在床上躺了一會兒,卻真的又昏昏沉沉的睡過去了,直到似水來将他叫醒。

鐘離傲平常這個時候,就要到了。

舒渃掙紮着坐起來,只覺得全身的骨頭都睡軟了,整個人都要塌下去了似的。揉了揉眉心,果然只要與鐘離傲扯上關系就沒有好事。

似水手上拿着一件竹青色的衣裳,垂着頭站在床邊,看不清神色,唯一露出來的耳朵紅通通的。

“公……公子,奴婢,奴婢伺候您更衣……”連聲音都是抖的。

舒渃嘆了口氣,不用看了,恐怕眼睛也已經紅了。他用手在臉上抹了一把,“把毛巾拿過來。”

似水低着頭去了,又低着頭将打濕的毛巾拿回來,自始至終都不敢擡眼看舒渃。

“低着頭做什麽?我又不會怪罪你,”舒渃有些好笑地看着她,“況且,他是皇上,這天下誰敢不聽他的話?你不過是聽從他的吩咐給我拿了件衣裳,我為難你做什麽?”

似水猛地擡起頭來,眼裏還帶着淚花,有些氣急,“奴婢不是怕公子責怪,奴婢是為公子委屈。”她握緊手中的衣服,“雖然公子與林公子長得像,但公子比林公子好多了,林公子心裏根本就沒有皇上……皇上他竟還把您當做林公子的影子看待,還這樣羞侮公子,奴婢……奴婢……”

舒渃怔了一怔,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她的腦袋,這個比自己還小的小丫頭,還真是可愛。他無所謂的笑笑,道:“我也不喜歡你家皇上呀……”

似水撅了撅嘴,明顯不信,“要是公子不喜歡皇上,那這宮裏就沒有真心喜歡皇上的人了,”說着,小丫頭還有些得意起來,“奴婢跟了皇上那麽多年,誰是真心對待皇上,奴婢一眼就能看得出來。”

被她說得又是一怔,舒渃看着高興起來的似水,心頭有些茫然,他真有那麽喜歡那個人?連似水這個小丫頭都看出來了。

他承認自己确實是有些喜歡鐘離傲的,因為他對林修遠的感情讓他覺得羨慕,但也僅僅限于好感而已,他絕不會為了他做別人的替身,甚至留在這宮中。

他甚至不相信鐘離傲的感情。林修遠于鐘離傲,不過是求而不得,自然難以忘卻,但若是求而得之呢?不就像是他宮中的妃嫔一般,棄之如敝履麽?

說白了,帝王家的感情,又能夠有多深?雖然他長年纏綿病榻,但對于幾年前的奪嫡事件還是耳熟能詳的,現在坐在龍椅上的這位,可是踏着自己親兄弟的骨血上位的。血脈親情尚不手軟,何況只是虛無的愛情?

似水被他寬慰了以後明顯放松了下來,又開始叽叽喳喳地說着鐘離傲的事,生怕舒渃因為這次的事情對鐘離傲涼了心。

舒渃笑笑,他早就對他涼了心了。拒絕了似水拿過來的衣服,舒渃起身穿上鞋,便準備開門出去。

似水被他吓了一跳,急忙攔住他,“公子這是做什麽?”

舒渃眉眼彎彎,眼角惑人似的上挑着,“恭迎聖駕去呀。”

被他的大膽吓得差點哭出來,似水拿着手上的衣服就往他身上套,“怎麽可以這樣就去見皇上,公子是把腦子睡糊塗了吧……就應該早點将您叫起來……”

躲開似水的手,舒渃閃身就走了出去。

似水被他吓出一身汗,連忙追了出去,剛從屏風後繞出去就正看到鐘離傲走了進來,她腳下一頓,腦子裏全是“怎麽辦?被皇上看到了,給公子找個什麽樣的借口才不會被皇上怪罪”,就聽到舒渃說了一聲“拜見皇上”。

鐘離傲看着面前一身雪白亵衣的舒渃,眯了眯眼。

舒渃不管周圍僵硬的跟石頭似的宮人們,非常自然地走到桌子旁邊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鐘離傲也不動聲色的在他面前坐下,伸手将他手中的茶杯拿了過去。

舒渃連眉毛都沒有動上一下,又伸手拿了一個杯子,握在手上把玩,仿佛那個杯子上有什麽有趣的東西一般。

兩個人一直沒有說話,宮人們自然也不敢說話,氣氛詭異。

不知是沉不住氣了,還是覺得這樣的對峙毫無意義,鐘離傲将眼光從他身上挪開,對身邊的太監擺了擺手,道:“把東西拿進來。”

太監低着頭應了一聲,出去了,一會兒就帶了一群人進來,還擡着不少東西。

舒渃冷眼看着他們将房中大大的畫着駿馬的屏風挪走,換上了另一扇,翠綠的幾枝青竹,顏色濃郁像要從屏風裏伸出來;房裏的桌椅,軟榻,床,除了他和鐘離傲正霸占着的,全部都換上了其他的,連桌上的茶具都換了一套,還新砌了一壺茶上來。

除了舒渃握在手中的杯子,以及身下的桌椅,整個渃水殿仿佛是變了一個地方。

舒渃勾唇看着鐘離傲,看來對于羞辱他這件事,鐘離傲顯然還沒有失去興趣。

鐘離傲用手指敲了敲桌子,笑意盈盈地與舒渃對視,“修遠最喜歡的茶,嘗嘗?”

還是用自己手上握着的那個杯子倒了茶,舒渃淺淺地啜了一口,味道非常的淡,就他這張喝了多年苦藥的嘴來說,與白水無異。

鐘離傲目光灼灼,似乎在等着他作出評價來。

心頭冷笑了一聲,舒渃将杯中的茶水全部喝了下去,才道:“淡而無味,草民不懂茶,如此珍品,讓舒渃來品,不過是牛嚼牡丹。”

鐘離傲面上的笑意全部收了回去,眼神譏諷,“也是,鄙薄之人,哪裏值得……”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