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有錯,我改過!
族長咳嗽一聲,示意大家肅靜,這事兒開場容易,卻不知道怎麽結束了。人家小夫妻打架,他怎麽勸?
還是趙晨舉手投降:“我有錯,我改過。”族長順杆下坡,“知道錯了就好,以後一定要善待夫郎。”
李大夫趕緊跳出來刷存在感:“族長啊!!我家!!”
趙晨積極悔改:“毀了李大夫家是我的不對。”趙晨從懷裏摸出來三十個銅板,“李大夫,趙晨以前不學好,家裏沒什麽錢,這銅板先給你,我知道這補償不來什麽,我保證,日後一定給補上!”
李大夫吹胡子瞪眼,收了銅板一甩手,不計較了。他也是不敢計較了,趙晨打架,什麽時候有過賠償?能有三十個銅板,已經是他運氣好了,他要是還敢再計較,三十個銅板都沒有了。
一場鬧劇就此結束,族長一揮手,衆人散場。
至于趙晨和王德打架,族長沒敢問,他就怕趙晨把早上在李大夫他家門口的話再問一遍,那他要怎麽回答?說被人罵王八蛋不該揍回去嗎?
趙晨慢悠悠往回走,村裏人嘩啦啦散開,有些愛碎嘴的嬷嬷們越琢磨越不是個事兒,他們是去找趙晨麻煩的,結果怎麽被趙晨帶着跑了?至于藏錢那事兒,有人在大夫門口可聽的清楚明白,八兩銀子!莊戶人家一年到頭賣了糧食最後也不過能賺二三兩銀子夠第二年的花用,絮哥兒呢,這錢是怎麽來的?少不得有幾個喜歡吐酸水的又開始念叨張絮當年的光輝裏歷史,說張絮不檢點,跟人睡覺賺銀子,好在他們說也不敢在明面上說,李大夫門口王德碎嘴說了一句,就讓趙晨揍得滿臉是血,何況張絮嫁過來這麽多年,他們還真的就沒看見張絮跟哪個男人眉來眼去,張絮老老實實的該幹什麽幹什麽,也不多跟村裏人來往。張絮剛嫁過來時候還有人想着張絮小妖精會不會勾搭自己家男人,結果時間久了張絮沒什麽事兒,倒是有不少哥兒抓着自己家男人偷偷摸摸看別人家小夫郎的,鬧的一陣子雞飛狗跳。
這一說不多提,趙晨回家時候天已經黑了,白天吃了燒餅,到這時候也該餓了,家裏沒有吃食,趙晨摸摸懷裏,一個一個數過去,就剩下十三個大錢。狠狠心,趙晨把十三個大錢拿着,回去村長家,買了點玉米茬子和幹白菜。這些東西家家戶戶都有,是最便宜的吃食,也就是趙晨家沒有地,也沒有菜園,啥都沒有。至于去村長家買,那是他知道除了村長家也沒人肯賣給他。
趙晨拿着東西回去叫張絮生火煮點面糊糊,畢竟只有一個瓦罐,想烙餅都沒條件。何況家裏還有病人,弄點糊糊什麽的還好點。
趙晨兩手踹在袖口裏面取暖,炕上趙宣和張絮阿麽餓醒了,就看見趙晨叫花子一樣窩在火堆面前,玉米糊糊的香甜味兒散出來,聞着幾個人肚子都咕嚕咕嚕的。
趙晨傻愣愣的看着火光,又開始想一個字,錢。
想來想去翻來覆去就這一個字,時間捉緊,需要的錢多,他就算是去碼頭扛沙袋,也弄不出八兩銀子給下個月王麻子的利息。他着急了很多天了,嘴上早就給急出一圈火泡,吞口唾沫都疼的厲害。
趙晨搔搔頭,視線正對上炕上的張絮阿麽,就看見瘦小的男人打了個哆嗦,顫抖着說:“晨小子......”
趙晨應了聲:“哎,阿麽咋了?感覺好點沒?”
張絮阿麽小心翼翼的搖頭:“沒事......”
“沒事就好。”上任趙晨的淫威猶在,趙晨都快不指望這個阿麽能對着他正常說話了。
張絮把玉米糊糊端過來,一勺一勺的喂他阿麽,順便喂趙宣,兩張嘴輪着來,像是村天喂大嘴燕子崽兒的燕子媽,賢惠還透着喜感。
趙晨盯着張絮挪不開眼,這男人長的瘦,打人的時候還是挺狠的,他身上不少傷口還是張絮給的,但是他一點不怪張絮,也是怪不起來,張絮打他的模樣詭異的讓他想到當初一啤酒瓶子砸在他老爹頭上的自己,那麽決絕,那是被逼的狠了。
糊糊剩下小半罐,估摸着張絮阿麽和趙宣也沒吃飽,張絮捧着遞給趙晨,趙晨搖搖頭,讓張絮吃。他繼續坐在地上盯着火堆。也不知道想啥。
可是他什麽都不想,不代表張絮不尋思,張絮手裏的八兩銀子,那是他最後的底牌,他本來想着趙晨再混蛋,他手裏還有八兩銀子,好歹在沒飯吃的時候,他跟他阿麽還能偷偷弄點吃的,現在真的是什麽都沒了。他阿麽還在生病,今天一碗藥下去,他阿麽人是醒了,燒還沒徹底退,這房子冷的要命,家裏沒有被子,沒有衣服,繼續這樣,他阿麽早晚還要病倒。他從醫館出來的時候問了大夫,他阿麽最少還要喝兩幅藥,每副藥起碼要一兩銀子,最好連着喝。張絮倒是可以拼命給別人洗衣服,遠水解不了近渴,他洗衣服能賺多少?何況又不是很多人家都讓他去洗。
張絮愁啊。粥都喝不下去了,向來高傲倔強的人,但凡生活還有點希望他都不會放棄,這回他卻是真的愁了。他把瓦罐放在地上。想着能不能借錢,他二叔麽家他是不敢想的,只要他去,他二叔麽一定會把他打出來。說嫁出去小哥兒潑出去的水,哪兒有回來的道理。何況二叔麽也不算娘家,張絮阿麽還在趙晨家呢。
想來想去,張絮只想到一個人。張絮長長的嘆了口氣,想到這個人,他覺着心裏難受。
天漸漸黑了起來,幾個人幹脆圍着火堆睡覺,張絮阿麽抱着趙宣。趙晨手裏沒了趁手的“抱枕”,他擡頭看看張絮,沒敢抱上去,先閉眼睡覺了,倒是半夜實在冷的厲害,在火堆上填了點柴火,趙晨挪蹭到張絮那,把人往懷裏一摟,呼呼大睡。
張絮醒來就是被人抱在懷裏的狀态,後頸傳來一個人的呼吸,背脊貼着趙晨胸膛,暖烘烘的,也讓他渾身僵硬,他并不習慣被人接觸,何況這個人是他一直看不上的趙晨。張絮從趙晨懷裏退出來,就出門了,外面已經下了大雪,道路不好走。他懷了孩子,走的更小心,他要回張家村,但不是去找他二叔麽,而是去找張玉寶。
張玉寶是以前差點和他結親的人。
張絮和張天寶是從小玩到大的,當初張絮阿爹還沒死,張絮阿麽和張天寶他阿麽看兩個孩子玩兒的好,就幹脆叫兩人結成娃娃親,等長大了就成親,誰曾想會發生後來的那些事兒。張絮阿爹一死,張天寶家還沒什麽反應,只覺着張絮是個苦的,即便家裏還有個阿麽,可能需要張絮養着,可是等兩家人結親,大家勒緊褲腰帶挺一挺還是過的下去,後來張絮幹活比一般的漢子還利落,張天寶家更滿意了,娶個有本事的小哥,總比娶回來個花瓶強多了,還囑咐張天寶沒事幫幫張絮。壞就壞在後來村子裏傳張絮的瞎話,張天寶是個軟的,別人傳,他一點不擋着,就悶不吭聲的站在一邊。等事情越來越離譜,張天寶家跟張絮阿麽一商量,說當初定親的事兒,大家就當個笑話,再也別提了。那時候退親後張天寶終于說了一句話。
他說:“絮哥兒,我還是喜歡你的。”
如果趙晨在,一定會不屑的嗤笑一聲,覺着張天寶還不如個娘們。
張天寶家退親一個月後就跟別人家定親了,聽說是個外村的小哥,長大白淨秀氣,脾氣幹脆,說一不二。進了張天寶家的門就把張天寶收拾的服服帖帖的。他說啥,張天寶應啥,一點脾氣都沒有。現在張天寶孩子都有三個了,大的都七歲了。
張絮談不清對張天寶有沒有感情,當初在一起玩兒,覺着這個人還行,等後來他阿麽和張天寶阿麽商量他們倆的婚事,他也是懵懵懂懂,覺着村裏的爺們都那個樣,嫁給張天寶也無所謂。所以到後來他被人傳的烏煙瘴氣,張天寶沒出頭,他也沒怎麽生氣,甚至他被退婚,他也是不錯眼珠的看着張天寶,很平靜的聽着張天寶說的那句還喜歡你的話。
按常理他應該感覺憤怒,于是他響應了其他人的希望,瞪着張天寶。可是若是談傷心,也許并沒有多傷心。
然而現在,如果說他借錢還能跟誰借。他能想到的也只有張天寶了。
他走到張天寶家門口,視線掠過不高的圍牆,正巧看見張天寶正在劈材。張絮叫了他一聲,就看張天寶懵懵懂懂的看他,然後猶豫着走過來,搓了搓手,有點手足無措。
“你能出來下麽,我有點事兒找你。”張絮咬牙開頭。
張天寶低着頭應了聲,一如既往的腼腆樣。推開門,人從院子裏出來,站在離張絮兩步遠的位置不動了。
張絮有點不好開口,從張天寶成親開始,他就沒見過這個人,算算都有六七年了。現在直接開口借錢,怎麽都說不過去。
然而他還沒開口,院門邊又冒出個人,是個小哥,和張絮差不多大,白淨清秀,透着骨子幹脆爽利,穿着一件合身的厚襖子,和張絮形成鮮明的對比,打量的眼神把張絮從頭掃視到腳。那小哥兒道:“我是張天寶的夫郎,你是誰?”